第3章撒嬌鬼
  第3章撒嬌鬼

    下午蘇硯清出去處理了一些公事,等回到明苑清台時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了。

    明天上午九點就要動身飛往京市,為了避免麻煩,他拒絕了招待方定好的酒店,而是選擇繞了一個小時的路回到這裏,明天早上和章懿一起出發。

    偌大的別墅裏靜悄悄,皮鞋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格外清晰。

    傭人見他回來,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取了一雙拖鞋放在地上。

    “蘇先生,房間已經為您準備好了,在二樓左拐的第一間,新的睡衣和洗漱用品都在洗漱間內,有什麽需要您按一下床頭的鈴就好了!”

    回到房間快速衝了個澡,蘇硯清鼻梁上架著眼鏡,拿著平板靠在床頭處理郵件時,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接著一道軟軟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來:

    “蘇叔叔,我是章懿,可以進去嗎?”

    蘇硯清指尖一頓,看了看隨意裹在身上的浴袍,冷眉微蹙,說了句“稍等”,然後起身去換了一件正式的睡衣以後,才說了聲進。

    章懿輕輕地關上房門,兩隻小手揪著身上的睡裙,慢吞吞地朝床邊挪動,邊走邊偷偷打量靠在床頭的蘇硯清。

    男人穿著一件深黑色的絲綢睡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麵,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還未來的及吹的頭發微微濕潤,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禁欲感。

    她在挪動的過程中,目光被床頭櫃上放著的那支粉玫瑰吸引,是她今天射出去的那支,她驀地有幾分心虛。

    蘇硯清一言不發地打量著時不時偷看自己一眼,時不時看看床邊的那支玫瑰,一臉懊惱,像隻小蝸牛一般往他床邊挪動的小鬼。

    房間裏開的是護眼的暖光燈,照得少女本就極白的肌膚更加剔透,目光觸及女孩身上穿的藕粉色睡衣時,他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道暗光,但很快就被他壓下。

    兩人是同款不同色係。

    短短幾步路,章懿走得無比艱難,可再慢也有走到的一天。

    她站在男人的床邊,垂著腦袋,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沉默不語,直到被男人如炬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時。

    才微張粉唇,細聲細氣地說道:

    “蘇叔叔,對不起,我白天那樣對你實在是太無禮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爸爸。”

    女孩的聲音本就偏軟,現在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委屈,聽起來倒像是撒嬌似的,說完以後,抬起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望著他,蘇硯清不由得勾了勾唇。

    小家夥心性單純,就像白紙一般,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像蘇硯清這種浸淫商海多年,熱衷於追名逐利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她是舍不得那把玫瑰手手槍,害怕他告訴明肆以後導致她心愛的玩具被沒收。

    但同時這個小鬼和他道歉也是真心的,他一直都知道,章懿很有禮貌,明肆對她寵愛歸寵愛,但該教的卻一樣也不會少。

    看著小鬼這副小可憐樣兒,他突然起了幾分逗弄的心思。

    於是放下手中的平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雙臂環在胸前,狹長的眸子微眯,不疾不徐地問道:

    “告訴了會如何?”

    男人語速雖然刻意放緩,但依舊壓不住渾身迸發出的久居上位者的駭人的氣勢,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章懿聞言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幾乎就在一瞬間,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睫毛輕顫,珍珠順著雪腮往下落,女孩嗓音又軟又糯:

    “叔叔,我再和你道歉一次好不好,對不起,你不要告訴我爸爸。”

    她以為麵前的男人是鐵了心要和自己爸爸告狀,像隻受驚的小鹿一般,可憐巴巴地望著獵人,希望他饒了自己。

    她不想讓爸爸在外麵還要為她的事情分神。

    蘇硯清自詡為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心狠手辣的資本家,但看著小姑娘被他欺負得可憐兮兮的模樣,他難得有點愧疚。

    床邊放著疊好的絲帕,質地良好,他伸手拿過一張,身體微微前傾,輕輕地擦去女孩臉上的眼淚,好笑地說道:

    “怎麽還掉金豆豆了?”,擦幹以後,他收起帕子,重新靠回床頭,問道:

    “既然害怕我告訴你爸爸,今天為什麽還要那麽做,要是你來晚一步,我已經說了你怎麽辦呢?”

    “你不會的。”,輕柔的觸感從臉上消失,章懿小聲嘟囔了一句,大抵是剛剛男人為她擦淚的樣子過於溫柔,導致她把聶姐姐的交代拋之腦後,習慣性地想要親近他,同他撒嬌。

    在她眼裏,蘇硯清一直都是這麽溫柔!

    對於女孩的回答,蘇硯清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那你過來和我道歉做什麽?”

    章懿鼓起勇氣盯著男人狹長的眸子,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

    “因為我今天表現得很沒有禮貌,所以要道歉,但我是覺得叔叔很親切,和別人不一樣,所以才拿出那把玫瑰手槍的,我隻是想和想和叔叔打個不一樣的招呼而已,但是還是害怕爸爸知道。”

    後麵的話聲音越來越小。

    這次學聰明了,不說害怕他去告狀了,而是改口說害怕爸爸知道,小家夥的情緒不僅寫在臉上,還說在嘴裏。

    打招呼的方式確實很不一樣,玫瑰擊中胸口的那種酥麻感,確實令人難以忘懷。

    小家夥的話和蘇硯清心裏猜的八九不離十,估計是看著他覺得親近,想同他鬧一鬧,但是事後才意識到今天的行為十分無禮,並且害怕他會把那把“玩具”告訴明肆,所以趕緊過來道歉。

    不過那句他和別人不一樣聽起來倒是很有意思。

    或許是夜晚總是令人心軟,令人喪失理智,令人被感性占據了心中的至高點,蘇硯清難得有了想和人好好交流的欲望,接著追問:

    “我哪裏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章懿略微思考了一番,而後眸子陡地亮了亮,神情間帶著嬌俏,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柔聲細語地說道:

    “叔叔是個很好的人,每年生日都會送我很漂亮的禮物,會在爸爸教訓我的時候擋在我的前麵,會陪我聊天,會在每年過年的時候給我帶好吃的蛋糕,還會給我買漂亮的裙子,還有今天,叔叔特意從京市過來接我。”

    那些蛋糕精致漂亮又好吃,莊園裏的廚師無法複刻它的口味,蘇叔叔也不告訴自己哪裏可以買到,她隻能眼巴巴地等著每年過年他的到來。

    少女的聲音清靈,咬字清晰,說話時會刻意放慢語速,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蘇硯清勾了勾唇,抬手揉了揉女孩的腦袋,笑她天真可愛,一點點好處就能把他歸為好人的行列,他身為長輩總歸是要教她一些道理的。

    “聽著,Stella。”,他示意女孩看他的眼睛,“凡是世界上能用金錢買的東西,都算不得珍貴,男人的甜言蜜語隻不過是口腹蜜劍,逢場作戲,你長大以後不可以輕易相信任何一個男人,更不要輕易覺得任何人是個好人,記住了嗎?”

    男人的眼睛很漂亮,無波瀾時像一灘寧靜的湖泊,深不見底,但現在,他目光溫和,看著她的眼睛,

    章懿隻覺得自己要淪陷其中,她喜歡世界上一切美的事物與人。

    “那你和爸爸呢?”

    蘇硯清沉吟了片刻以後回答:

    “你爸爸是,因為父親對女兒的愛是真誠且無私的,但我不是。”

    後來,章懿明白,那些能用金錢買到的禮物之所以讓人覺得彌足珍貴,是因為其中包含的情意。

    但現在,她還不理解這些,隻是覺得困惑,而後不著痕跡地移開了話題:

    “對了叔叔,今天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對著幹,惹你生氣的,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我隻是想留下來給他過完生日再走。”

    他印象中的蘇硯清和爸爸一樣,是個大忙人,就算是生日和過年的時候來看她也隻是待一會就走,行程緊密。

    小家夥這麽真誠,蘇硯清竟覺開始反思自己今天是不是對她過於嚴厲了。

    “沒關係,恰好我利用這段時間處理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見沒有擾亂他的行程,章懿鬆了口氣,開開心心地同他道了聲晚安以後就離開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蘇硯清笑著搖了搖頭。

    他承認,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章懿對他這種刀口舔血,心狠手辣的人有著天生的致命吸引力,但也到此為止,不能再踏出一步他的自製力向來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