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渡氣
  第91章 渡氣

    雲鯉一路都被衛璋牢牢背在身後。

    她能聽到衛璋的喘息聲越來越重,也能感受到他的速度在逐漸變慢。她稍微動了動身子:“放我下來吧,我能跑。”

    衛璋沒說話,隻是輕拍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亂動。

    後山離營地的距離有些遠,好在衛璋的輕功很好,沒多久兩人就找到了湖邊。

    一條蜿蜒的溪流順著山路往下,雲鯉精神一振,指著流水的方向道:“順著這條路走,一定可以下山!”

    衛璋腳步一頓,他停在原地,往上掂了掂雲鯉,一步一步帶著她往山下走去。

    後麵沒有追兵的聲音,雲鯉稍微安下心來,她主動和衛璋說話:“他們是誰的人,為什麽要殺你?”

    衛璋一言不發,連頭也沒有回一下,繼續往下走。

    幹嘛又不理人。

    雲鯉又問道:“他們說你受了傷,你怎麽了,是打仗受的傷嗎?”

    還是沒人理她,衛璋好似非常不屑於她的問題一樣,充耳不聞。

    雲鯉不高興了,她輕拍了一下衛璋的肩膀:“怎麽一生氣就不理人……”

    她發誓,她就是輕輕地拍了一下衛璋,所用的力氣連一隻蚊子都打不死,可就是這一下,衛璋突然往邊上一倒,雙手卸力,雲鯉咕嚕嚕滾了出去。

    好在湖邊都是濕潤的泥地,雲鯉摔得不重,就是有些狼狽。她抹掉臉上手上的泥土,氣憤轉身:“你丟我幹什……”

    她一愣,話語戛然而止,隨即手腳並用爬到衛璋身邊想將他扶起來:“你怎麽了!”

    衛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身體變得僵硬,頭低低地垂下來,隻有手指能夠微動,想要攀著雲鯉的身子再站起來。

    雲鯉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也隻能扶著他坐起來。她用身子給他當依靠,手指無意識觸碰到了他的手背。

    “怎麽這麽燙!”她心裏一驚,下意識就要去摸他的額頭:“你怎麽了?”

    “別……”

    很微弱的一聲,從衛璋嘴裏發出來:“別看……”

    他低垂著頭,散落下來的頭發擋住了臉,雲鯉看不清他的樣子,心中更加焦急:“你別急,你讓我看看……”

    她雙手捧住衛璋的臉,就這麽一抬,瞳孔瞬間變大!

    和除夕夜那晚一樣,衛璋整張臉上布滿了凸出的經絡和血管。而且這次是在日光下,不比除夕夜那晚的昏暗房間,那些血管經絡就和蛛網一樣盤根錯節,清清楚楚呈現在了雲鯉眼前。

    看到她瞳孔中的驚愕,衛璋眼中閃過一絲屈辱的神色,他想將頭扭開,不讓她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可他現在因為血液逆流,渾身經脈僵硬,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廢物到連雲鯉都掙不開。

    “別看……”他的聲音已然帶了怒氣:“你再看,我定要挖了你的眼……”

    話還沒說完,他嘴唇一涼。

    一回生二回熟,雲鯉輕車熟路地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比除夕夜那晚略帶緊張羞澀的親吻不同,這次她非常囂張地發出“啵”的一聲。

    “又不是沒看過,慌什麽。”她鬆開衛璋,坐直身子,讓他靠得更舒服一些:“上次不是說,隻會每年除夕夜發作一次嗎,這才不過一個多月,怎麽又開始了?”

    衛璋不回答,雲鯉倒是自己想通了,不敢置信地問道:“你那晚提前出關了?”

    衛璋那樣厲害,一般人根本傷不了他分毫,若說之前受過重傷,隻可能是他自己造的。

    雲鯉著急又心疼:“我好不容易把那些毒蟲引出來,就是為了你順利閉關,你說你跑出來幹嘛啊!”

    衛璋看了她一眼,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雲鯉指了指自己:“你、你是為了找我嗎……”

    衛璋翻了個白眼。

    他現在沒有力氣,翻白眼的動作就顯得有些好笑,可雲鯉完全笑不出來。

    她把手覆在衛璋的手背上,手指輕輕刮著:“你一定很著急吧,對不起,我當時就是、就是……”她想了想,這次是真心實意地認錯了:“我太害怕了,我一直都想逃走,那晚看到了機會,所以就……”

    衛璋不說話,隻是用小拇指勾了勾她的指尖,示意自己明白。

    雲鯉反握住他的手指:“我隻是想逃出宮,然後恢複女兒家的身份自由自在地生活,我沒有想過投靠雲珩的!遇見鍾聿白也是意外,當時我需要出城的路引,所以才用了他未婚妻的身份,後來我們是被雲珩發現捉走!”

    她的語氣越來越急:“我和他什麽都沒有的!”

    衛璋想說些什麽讓她安心,可現在的他連說一句完整的話都無力做到,隻能淺淺笑了笑,眼神溫和,透著安撫的味道。

    雲鯉看著衛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疼不疼啊,以後會怎麽樣啊?”

    衛璋正準備搖頭告訴她沒事,忽然聽見身後傳來馬蹄聲,伴隨著聲音越來越近,雲鯉頓時慌了神。

    “糟了,怎麽追上來的這麽快!”她企圖把衛璋背起來走,可她身材嬌小,身上又沒有什麽力氣,別說帶著一個大男人走了,就連背都背不動。

    她左右看看,眼中閃過一絲掙紮,隨後放下衛璋,一個人朝著下遊的方向跑去。

    衛璋坐在原地不動,隻是靜靜地看著她走開。他暗自蓄了一絲內力積於掌心,隻要雲鯉真的敢獨自逃走,他就會向著她的背心擊去。

    他不是什麽好人,他失去過雲鯉,也即將得到雲鯉,他不允許到了這個時候被拋棄,也不允許雲鯉今後跟別的男人裹在一起。是他的就要永遠要屬於他,就算是死了,也必須帶著一起走。

    就在他微微抬起手掌之時,雲鯉手裏握著一根長長的蘆葦管又跑回來了。

    她將蘆葦管含在嘴裏,雙手吃力地抱住衛璋,兩人同時往湖裏一倒——

    綿密厚重的水流讓一切都失去了聲音,衛璋睜著眼,靜靜地看著雲鯉口含蘆葦管換氣,每隔一小段時間,便吐出口中的蘆葦管將他拉過去,雙唇相覆,給他渡來生的希望。

    岸上是馬蹄踏過的聲音,追趕而來的士兵沿著湖邊找了一圈,沒有見到人,這才順著溪流一路往下,倒是沒有發現湖麵上露出來一截小小的蘆葦管。

    等到人走了好一會,雲鯉才敢帶著衛璋爬上岸。兩人渾身都濕透了,頭發貼在臉上,都跟水鬼一般的狼狽。

    可她卻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抖著那蘆葦管:“怎麽樣,我聰明吧!”

    劫後餘生,她笑的肚子一抽一抽開始疼,這才停住了笑聲,用手肘抵住小腹抖著聲音說道:“你在這裏等等我,我得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等你好了……”

    她低頭看向衛璋,卻見他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就像死過去了一樣。

    “掌印?”

    她用冰冷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臉:“衛璋?”

    無人回答她,唯有手下滾燙的皮膚提醒著她——

    衛璋現在的情況,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