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皇帝可真會安慰人
  第46章 小皇帝可真會安慰人

    因為衛璋的到來,這場宴會提前終止了。

    雲鯉被雲淡一心求死的決心刺激得不輕,直到回了紫宸殿,她的身體還是緊繃的。

    唐巧知道她與胡國使臣起了衝突,也是嚇得不輕,特意吩咐了禦膳房提前備好了甜湯,等著雲鯉回來飲用。

    溫熱微甜的湯水緩解了焦躁,雲鯉喝了半碗便再也喝不下去,呆呆地望著燭台發呆。

    “掌印呢?”她問道。

    唐巧不知,她喚來來寶。

    “大人去了胡國使臣的行宮。”

    來寶乖巧回答:“大人說,皇上隻用好好休息,明日這件事便揭過了。”

    揭過?就這樣簡單一句話便揭過了?

    雲鯉覺得不該如此,可她又不知道還能怎麽辦,隻能盯著跳動的燭光,使勁說服自己的心。

    雲國式微,胡國強盛,若真的起了戰爭,後果不是她一人可以承擔的。既然忽爾安今晚已經放過了雲淡,此事便該作罷才對。

    可胡國人真的會為了這件事發動戰爭嗎?

    雲鯉上一世逃離了宮廷,對政事不甚敏感。她隻知道胡國國王忽騰烈會在一年後病死在草原上,從此九個兒子各自為政,胡國四分五裂,可最終是哪個兒子奪了王位,實在是不記得了。

    忽騰烈病重,此時的胡國正是內鬥激烈的關鍵時刻,忽爾安作為老國王最寵愛的王子,為何會在這種時候離開政治中心呢?他與寧安王的協議又是怎麽回事?

    猛然間,一道靈光閃過雲鯉的腦子,她離開站起來:“朕去瞧瞧四公主。”

    唐巧和來寶急急地要跟上,卻被她阻止:“隻是姐弟夜話罷了。四公主性情柔順,今夜受了驚,於情於理,朕都該去看望一番。”

    說完,她給了唐巧一個眼神。

    唐巧立刻抓住來寶的胳膊,將他往屋裏帶。

    “皇上和四公主姐弟情深,咱們做奴才的跟過去湊什麽熱鬧?來來來,我要熨一熨皇上的龍袍,你過來幫忙掌燈。”

    她做了十幾年的宮女,力氣還是有的,年幼的來寶根本掙不開她,隻能被迫進了屋子,暫時脫離了對雲鯉的監控。

    雲鯉揮退宮人,自己提著燈來到了雲淡的寢宮。

    說是寢宮,不過是暫時收拾出來的一間空屋子罷了。雲鯉繼位後,衛璋將其他的皇子皇女們都看管起來,統一居住,如今這宮中冷冷清清,就是空房子多。

    她敲了敲門,無人應答。

    宴會上,雲淡決然撞柱的身影又一次浮現在雲鯉腦海中,她心中一驚,一腳將門踹開:“四姐!”

    預料之中的三尺白綾血濺當場並未發生,雲淡隻是呆呆地坐在桌前,嘴裏不停地念著詩。

    “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人、愁腸斷。”

    “雨歇微涼,三年不過夢一場。”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

    屋內隻點了一盞燈,燭光明明滅滅,配上雲淡這哀怨到魔障的表情,雲鯉一進門,實實在在被嚇了一跳。

    她穩住心神,笑著走進去,先是把自己的暖手爐塞到雲淡冰冷的手裏,又將其他的燈盞點亮了。

    屋裏總算有了些生氣。

    雲淡頭也不抬,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就算是見到了當今聖上進門也沒有說起身行個禮的。

    也就是雲鯉不在意這些。她坐到雲淡對麵,千言萬語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想到剛剛雲淡念的那些詩,說了個玩笑話緩和氣氛。

    “四姐剛剛最後一句詩是太想家了嗎?朕讀書不多,還以為是思念郎君的意思呢!”

    她這話一出,雲淡總算是有了反應。

    她哀哀戚戚地看了雲鯉一眼,嗓音忽兒往上一吊,發出一聲似泣似訴的哀鳴。

    雲鯉真是被她嚇得不輕!

    “你、你別哭。”她慌忙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道,找出一塊幹淨的帕子遞給雲淡:“你想念詩就念吧,那禦書房還有不少書,改明兒都拿過來給你念。”

    雲淡的一雙眼睛腫得跟桃子一樣,她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皇上恕罪,雲淡、雲淡情難自禁——嚶!”

    又是一聲低泣,雲鯉被她哭得頭都大了!

    三年沒見,這四皇姐怎的還是如此好哭!難不成要她現在再去外頭捉個螳螂螞蚱的來哄她開心嗎!

    “好了好了,這都回家了,沒有人會再欺負你了。”

    雲鯉將凳子搬得離雲淡更近了一些,礙於自己現在男子的身份,她隻能用手指拍拍雲淡的胳膊:“你日後就安心住在宮中,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與朕說。”

    雲淡哭得一抖一抖的:“殘花敗柳之身,又豈敢擾了宮中的幹淨。待胡國人走後,皇上隻管指一處庵堂,讓雲淡了卻餘生便罷!”

    說完,她一頭埋進胳膊裏,趴在桌上放聲大哭。

    雲鯉已經開始後悔今夜過來看望她了,也許自己不該這麽著急,等著雲淡的心情緩和一些再過來才對。

    她縱是有千言萬語想問,可麵對雲淡哭得如此傷心,這些現實殘忍的問題也實在是問不出口了。

    長歎一聲,她隻能拍著雲淡的背,輕聲哄著:“胡說什麽,自古以來,與夫君和離再嫁的女子多不勝數,若是四姐實在不想再嫁,呆在宮中當一輩子的公主也是使得的,何必說這般話來糟踐自己?”

    雲淡的聲音悶悶的:“皇上不懂,我、我……”

    她似乎是遇到了極度難以啟齒的事情,但又實在憋不住委屈,如今好不容易回了故土,又見到了親人,一心隻想訴苦,哪裏還在意雲鯉的身份,一股腦將她在胡國的遭遇全說了!

    原來,這胡國有的部落還沿用著之前邊塞草原的風俗,實行著父子兄弟的共妻製度。

    老國王忽騰烈年邁,麵對嬌豔欲滴的雲國公主,心有餘而力不足,但又實在不肯浪費了這一口嫩乎的,竟然將她賞給了自己的五兒子忽爾安受用!

    可憐這雲淡公主,從小讀著女戒女訓長大,剛剛嫁了個人,就被自己名義上的丈夫當個物件一般送了人!

    她哭斷了氣:“雲淡本想著,以死明誌守護貞潔,但又想著,就算死,我也不能死在那種髒地方。恰巧這次五王子出使雲國,雲淡便央求著他帶我回來。”

    “我隻是想死在故土裏,萬萬沒想到,他會用我來羞辱皇上啊!”

    “雲淡百死不辭其疚啊!”

    ……

    雲鯉的頭又大了。

    她從小被當做男孩養大,又沒怎麽正經讀過書,自然不理解雲淡這股貞潔大過性命的想法。聽到她句句話不離死字,氣得猛拍桌子!

    “四姐休得胡言亂語!你的母妃生你一場,難道就是要你在十幾歲的年華日日尋死嗎!”

    雲淡被她這一拍桌,嚇得眼淚都縮回去了。

    “可是、可是我已經失貞……”

    “貞什麽貞!”

    雲鯉換了個隻手拍桌子:“不就是換了個丈夫嗎?那忽爾安雖可惡,但好歹也是個年輕力壯的,總不比忽騰烈那個糟老頭子好?難不成四姐願意一輩子對著一個老頭守活寡,就為了樹一個貞節牌坊?天大地大的,這玩意是能吃還是能用?”

    雲淡活了一輩子,哪裏聽過這般驚世駭俗的話。她被嚇得不輕,但又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忽騰烈老得身上一股臭味,皮子都皺到了一切。那忽爾安雖然也不愛洗澡,但好歹身強體壯……

    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雲淡紅著臉點頭:“您、您說的也是……”

    孺子可教,雲鯉滿意地點頭。

    “既然四姐想開了,那就不要難過了。對了,朕有些話想問你……”

    “微臣也有些話,想問問皇上。”

    姐弟倆正在說話,門外突然傳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

    殿門不知何時被推開,衛璋正站在門外,兩眼目露寒光瞪著雲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