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梁中書與賀滁並排而坐,中間隔著一張茶桌。

    以兩人為中心,後堂中的人分站在兩邊,俱是看著站在中間的賀勘。有人疑惑,有人震驚。

    “賀編撰但說無妨,”梁中書瞅眼賀滁,淡淡一笑,“賀司使如此關心海寇之事,定當會仔細聽取的。”

    賀勘稱是,身子站得端正:“劫官船的人是海寇無疑,他們是衝著船上的火珊瑚樹而去。便就是十一年前,官家想獻給太後的壽禮,出自東海。”

    一語落地,堂中一靜,眾人無不驚詫。

    尤其是蘇知州,對這件事記憶猶新。多年來不曾升遷,也是受那件事的連累。

    “珊瑚?”蘇知州差點掉了手中的茶盞,好容易穩住,“賀編撰,這可不能亂說啊!”

    賀勘頷首:“下官熟知本朝律典,自然不敢胡說。當年為了避免珊瑚被賊人掠走,是我家的嶽母大人,費盡心力交由覺摩大師保管。直到師壽限將盡,才將我娘子叫去靈安寺,將過往和盤托出。”

    “覺摩大師?”蘇知州乍然聽到這個名字,心裏一陣悲傷,“賀編撰不如明確說出,讓諸位大人也聽個明白。”

    賀勘環視四下,過程中與賀滁對上目光。所有人都說這位伯父欣賞他,想提攜。隻有他知道,當初在洛州時,這位伯父沒少問他關於陸家的事,還拿出珊瑚讓他辨認。

    那些,豈不是對他的試探?

    有了蘇知州的話,賀勘也就一五一十說出當年的事。陸致遠如何收到京城來信,說那珊瑚本是有主的,不能送去京城,後來陸致遠將珊瑚交於孟家保藏,自己卻因此被人陷害。又是四年後,有人查到珊瑚在孟襄手裏,孟家因此而敗落。

    所有人都沒想到,珊瑚在靈安寺。

    “自然,”梁中書開了口,“不能隻聽賀編撰一家之言,本官已經派人前往瓊州,若今日這些話對不上,賀編撰也得承擔後果。若是對上,本官自當一五一十稟明官家。”

    一旁,賀滁臉色越發不好看,卻也隻能附和稱是。

    隻有蘇知州仍舊雲裏霧裏,問道:“適才,賀大人說能找到劫官船的人,如何做?”

    聞言,賀勘看過去:“劫船便是為那珊瑚,隻是裝珊瑚的箱子,是覺摩大師做的鎖,並不是一般人能打開的。”

    “對,”蘇知州歎了聲,語氣中全是遺憾,“大師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卻依舊為此辛勞,真得道高僧也。”

    眾人現在並不想聽蘇知州感慨,紛紛等著賀勘接下來的話。

    隻見賀勘麵色不變,聲音清朗,眼睛有意無意往賀滁的位置看:“話說箱子有兩道門,兩把鎖。被劫走後的寶物,肯定是送到幕後主使手中。”

    “自然。”蘇知州道聲,發現別人都安靜的聽著,他清清嗓子閉了嘴。

    隻聽賀勘繼續道:“他自然不會想到箱子有兩道門,所以還是打不開。而且,第二道門上抹了一種玉斯國的巫毒。當然,這不是覺摩大師所為,是我為了寶物安全,自行塗上的。”

    梁中書嗯了聲,目光中很是欣賞:“所以,別人誰也沾不上這種毒,隻能是那幕後主使人。”

    “是這樣。”賀勘肯定的頷首。

    “玉斯國?”梁中書念叨著這處地方,“便是離著天竺與注輦很近的島國,賀編撰說說那毒是何症狀,咱們也好快些尋找拿下。”

    賀勘不急不慢:“那毒倒不會致命,隻是手若碰上便會奇癢無比,一日並無症狀,兩日冒出紅疹,三日雙手腫疼,若是五六日的話,便會開始潰爛。”

    他說得輕輕巧巧,眾人卻聽得心驚。尤其是塗先生,不自覺往賀滁手上看,身上冒出一層雞皮疙瘩,隻覺得自己的雙手也開始發癢。

    蘇知州倒吸一口涼氣,突然想到什麽:“賀編撰是說,現在就去藥堂藥鋪,查找誰買過止癢藥?”

    一旁的梁中書蹙了下眉,隻道:“玉斯的巫毒由本國毒蟲所製,普通的止癢藥根本不頂用。”

    “說的是,”蘇知州點頭,無意間瞥見了賀滁正往身旁收手,“賀司使的手……”

    其實早有人看見,隻是都不敢說。賀滁的雙手,和賀勘口中所說的情況,一模一樣,此時腫得厲害,還布滿了紅點子。

    “我這是被蚊蟲叮咬所致。”賀滁皺眉道,心中已然慌亂。

    但是僅憑這雙手,就想定他的罪名,未免太過天真。

    蘇知州也覺得自己有些失禮,忙笑笑,又道:“這要是去查誰手腫,太費事,萬一那人離開權州了呢?”

    “蘇大人所言甚是,”賀勘接話,“所以還是要先找到珊瑚,那樣一件東西,應該是出不了權州。而且當初有人沿江看到,那艘匪船就是在權州附近消失的。”

    關於查找東西這類案件,就是蘇知州的職責,當場神情就嚴肅起來:“隻是地麵太大,找尋起來相當麻煩。”

    “不礙,”賀勘道,“我有辦法。”

    蘇知州驚訝之餘,像是看到了救星,馬上從座上站起來,對著賀勘就是深腰一禮:“賀編撰指點,這可是一件大事,莫要讓那些賊子將東西帶出去才好。”

    當年因為這件事,他的官運就停住了,而且還不敢往外泄露一個字,如今這般,頗有些想要一雪前恥的意思。

    賀勘回禮,隨後看這後堂中的人:“這事非同小可,萬不可泄露出去,是以在座的各位可能要留在這兒了。”

    “自然。”梁中書應下,隨後給了隨自己而來的侍衛一個眼色,後者頷首會意,大跨步出了後堂。

    沒一會兒功夫,這裏的每一道門被人守住。

    一共有六個人從後堂出來。梁中書,蘇知州,賀滁,塗先生,以及孟元元和賀勘。之所以有孟元元,是因為賀勘說需要她家中的一件東西相助。

    六人才出來,守衛便將後堂的門鎖上。直到珊瑚找到前,這些人無法出來。

    “賀編撰想要做什麽?”賀滁終於開了口,眼中毫無溫度。

    賀勘麵對這個伯父,麵色清淡:“下官差點兒葬身洛江,自然是查出真相。那珊瑚從我手上丟失,也是我的過失,將功贖罪罷。”

    說完,也不再理會,眼神示意興安。

    興安會意,跑過來道:“回大人,蒙獒已經放出去了。”

    跟著興安,一行人最後到了碼頭,是一處邊緣地方,正靠著一艘船。

    “就是那艘船,”賀勘抬手指過去,“東西便在船上。”

    那艘船不說大也不說小,一般的商船,並無特殊之處。現在已經被賀勘的同僚帶著官兵圍住,一旁,明叔的手裏正牽著那隻蒙獒。

    孟元元才明白,當初賀勘送來這隻狗子,原是為了這般。

    事態嚴重不敢耽擱,不由分說,幾人先後上了船。

    船上隻有幾個船員,也很是配合,不吵不鬧。

    興安此時牽著蒙獒走上甲板,神情自若,狗兒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後麵更是進了船艙。

    “這是為何?”梁中書問。

    賀勘眼見興安走進船艙,自己收回視線:“蒙獒嗅覺靈敏,我在箱中還放了一個茶包,隻要它尋到氣味,便會找到。”

    說著,他看著身邊的妻子,茶包便是那日她做給他的,也讓他想到了這個辦法。

    梁中書難得起了笑容:“環環相扣,果然縝密。”

    “大人請看,”賀勘從同僚手中接過一本書冊,正是市舶司登記的停靠碼頭船隻信息,“這上麵並沒有這條船的記錄。”

    梁中書接過來,仔細看了兩眼,而後抬眸去看賀滁:“賀司使,這是怎麽回事兒?”

    賀滁已然沒有了剛開始的鎮靜,瞅了一眼便道:“這些偷懶的東西,回頭下官會好好徹查。”

    一句話,將自己撇了幹淨。而後麵,跟隨的塗先生早就臉色蒼白,身體開始發虛。

    這時,船艙內傳來幾聲犬吠。

    甲板上,幾個人相互看看,遂抬步往船艙裏去。等到前麵的人都進去,後麵賀滁還站在原處。

    賀勘的那名年輕同僚,此時帶人守在跳板處,神情嚴肅認真。

    “大人,這該如何是好?”塗先生到了賀滁身邊,小聲問道,音調難掩顫抖。

    賀滁冷哼一聲:“管好你的舌頭。”

    塗先生嚇得縮了脖子,低下頭去,下一瞬驚得睜大眼睛:“大,大人,你的手……”

    賀滁正手癢難耐,抓了兩下。聞言抬頭來看,手背上已然破皮,流出些似黃非黃的水。突然想起了方才市舶司後堂,賀勘的話。

    “這是巫毒發作了罷?”塗先生不禁後退,生怕那流出來的膿液沾染到自己。

    “慌什麽?”賀滁本就壓抑,現在被這人搞得一驚一乍,當場揪上了塗先生的衣領,拽至眼前,“想死!”

    塗先生哭喪個臉,到了這一步,其實已成定局。要說在後堂時還能掙紮一番,可到了這船上,分明是徹底栽了,剩下的就隻是拖出那隻箱子。

    果然,船艙的門打開,一隻不小的箱子被小心抬了出來,擺放在甲板上。

    陽光下,箱子上有一枚精巧的鎖。

    賀滁徹底愣住,一手甩開塗先生,後者跌在甲板上,連滾帶爬的想下船,卻被官兵當場攔住。就是那幾個船員,此時也被控製在船頭。

    這片地方,現在儼然已經被梁中書的人控製。

    賀滁後知後覺,其實自己早已經暴露,隻是賀勘在一步步引他出來,指證他。那個他以為掌握好,便可以當做棋子的同宗侄子,如今看來,他才是對方的棋子。

    “賀大人,也過來一起看看罷。”蘇知州喚了聲,眼中有疑惑,也有複雜。

    或許到了這兒,他也已經看出了什麽。

    賀滁隻能僵硬上前兩步,盯上那隻箱子,隨後就看見賀勘蹲下,輕易打開了第一道門。

    所有人看著,第一道門拉開,裏麵是第二道門。門上根本沒有鎖,而隻留著一個小小的孔洞。隻要打開這扇小門,那傳說中的稀世瑰寶便可見到天日,同樣,也就因此而將這整樁事情塵埃落定。

    “賀編撰,鑰匙在哪兒?”梁中書問。

    “大人稍等。”賀勘說著,走到孟元元麵前。

    當著眾人,他拉起她的手,隨後自身上取出一個藥瓶,將裏麵的藥液倒去她手心上,自己幫著給她塗揉開。

    “有勞娘子了,那些癢藥不會傷到你。”他看著她笑嗎,聲音輕柔。

    孟元元手上有著涼意,終於能和他說上一句話:“都要過去了嗎?”

    “是。”賀勘頷首。

    孟元元嘴角莞爾,憂愁的眼睛重新煥發明亮。她抽回自己的手,隨後自發間拔下一枚簪子,便是那釵頭為紅珊瑚的、賀勘在紅河縣時送與她的簪子。

    她跟著他一道去周家吃滿月酒,再到後來,他說那日他想過,兩人生的女兒一定像她一樣乖巧可愛。

    很簡單,孟元元輕巧蹲去箱子前,簪尖直接刺進那門上的空洞內,隨後攥著簪頭輕輕旋轉,左右各三圈。

    在場的人俱是好奇的看著,眼睛都忘了眨動,隻聽那箱子哢嚓哢嚓的響著,像是齒輪之間的摩擦。

    孟元元起身離開的時候,箱門啪得彈開,裏頭仔細擺放安置之物徹底暴露人前。

    一片璀璨的紅色光芒自箱內散發而出,陽光下熠熠奪目。一株火珊瑚完整的呈現,樹身粗壯,枝條優美細致,完全就是自然中孕育出的獨一無二之瑰寶。

    所有人驚呆,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珍寶,每一截小枝,每一抹顏色,俱在心中留下深深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感慨著,人原本如此渺小。

    “賀司使,”賀勘看去賀滁,眸中湧出仇恨,“您現在可還有話說?”

    陸家那些過往記憶,如今海浪般洶湧而來。

    賀滁也是第一次見到珊瑚,目光木木的移向賀勘:“說什麽?”

    到了這步,再怎麽掩飾也是徒勞。一連串的下來,全部指向他,即便眼下不認,他知道賀勘後麵還會搬出證據。

    “京城賀家百年世族,竟能做出如此之事,”梁中書嗬斥一聲,聲色俱厲,“本官定然會一字不落,上奏給官家。在此期間,賀司使隻能受點兒委屈,去牢中待些時日罷。”

    一旁的蘇知州也明白事情嚴重性,快步走去船欄處吩咐手下,將碼頭這邊控製住,並想向臨近州府借兵。這次他可不敢大意,眼下看來賀滁居然和海寇有聯係,難保不會發生什麽。

    癱軟倒地的塗先生,像被人抽走了筋骨,兩名官兵上去,直接給拖下了船去。

    “哈哈哈,”賀滁被人圍住,反而大笑幾聲,“這東西本就是我賀家的,憑什麽送進宮去?”

    “大膽,”梁中書厲喝一聲,“你劫掠官船,謀害朝廷官員,搶走賀壽珊瑚,還膽敢口出狂言。”

    賀滁雙目陰沉,直盯著賀勘:“你查得這般清楚,難道不知著珊瑚到底怎麽來的?”

    “知道,”賀勘淡淡回應,而後看了孟元元一眼,也像是對她說的,“可巧,我嶽丈孟襄前日回了大渝,從他口中,我得知了這珊瑚的來曆。”

    孟元元瞪大眼睛,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父親?他回來了?

    賀勘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對著她點了下頭。

    轉而,他麵對梁中書,話語簡潔明了,交代出當年的事情。

    那是孟家的船自東海返航,停在一處無人島暫作休整,恰巧遇到官船追擊一艘船。因為是晚上,他出來觀察地形時偶然碰上,也沒在意,畢竟他們是正經商船。

    次日早上,孟襄再次準備揚帆回航,無意間看見了海邊的箱子。

    “裏麵的便是這株珊瑚。”賀勘說著,手指去箱子,“當時,箱子內側板上刻著四個字,賀公萬福。嶽丈並不知賀公是誰,將東西帶回權州,直接交於了當時的市舶使,陸致遠。”

    後麵的事,在場幾人都知道了,陸致遠上書官家,權州現異寶,官家大悅,遂當做為太後的壽禮。

    賀勘又道:“後來陸家出事,嶽丈才私下打聽搜集,知道當日官船追擊的是海寇,他們正想偷渡進大渝,將珊瑚送往京城。賀司使說的沒錯,這珊瑚原本是要送進京城賀家的。”

    往事依依揭露,他查找多年,如今加上孟家那邊知道的消息,兩方相合,就這樣一步步的揭露了出來。

    “可是,”賀勘話音一頓,指向賀滁,“你們操縱朝堂,誣陷陸家是真,屠害孟家也是真。不說勾結賊寇,就說這珊瑚也並不屬於京城賀家。”

    梁中書點頭,神情嚴肅:“當然,大渝朝律典明白的規定,但凡進入大渝的物品,皆要在市舶司登記,不可私自入境。賀司使知法犯法,不知京中的賀相……”

    “不關賀相的事!”賀滁大吼一聲,完全沒了先前的世家風雅。

    梁中書倒也不和他辯白,隻道:“無妨,既然孟襄回來了,再等陸大人自瓊州歸來,事情審理下來,自會明白。”

    說到這兒,賀勘心生不安,畢竟外祖從瓊州回來,路途相當遙遠:“中書大人,是否中間時日過長?”

    他知梁中書是二品,且是寒門出身,可賀家乃士族,京城內根深蒂固,再者還有京城的賀相,可是從一品的大員。

    “無妨,”梁中書擺手,示意不必多慮,“本官回去同耿相說明,請他定奪。”

    如此牽扯,那還真得讓耿行出馬。

    想了想,梁中書看去被官兵押住的賀滁:“什麽都該明明白白,賀編撰身上可還有那巫毒的解藥?便給賀司使塗一隻手罷,也好證明,他是否動過這隻箱子。”

    賀勘稱是。

    如此,耗費了大半日,事情這邊算是平息下來。

    珊瑚被官兵運回了州衙,賀滁被關進大牢。這件事情太大,後麵有不少等著展開,指不定還會扯出什麽。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京城賀家麻煩很大。

    甲板上,日頭曬著。

    興安怡然自得的牽著狗,獎勵般揉揉狗子的腦袋,說下船給買雞腿吃。才下船去,明叔就將狗繩搶了過去,說這狗是他東家孟娘子的。

    這話似乎也沒錯,興安抓抓腦袋,回頭看著正下船的一對男女。

    這艘船已被官兵控製,恐怕後麵也會作為指證賀滁的證據。

    腳才踩上碼頭,孟元元迫不及待轉身:“我爹真的回來了?他在哪兒?”

    賀勘往四下看看,遂拉著她到了一處陰涼僻靜地方:“元元,你暫時還是別見嶽丈罷,事情沒徹底過去,總是說不好。”

    這話也沒錯,畢竟當年的事孟襄知道,且也算是人證,要確保安全。孟元元明白這個道理,可畢竟自己的父親,分離五年,心中怎能平靜?

    “那,他是不是早就回來了?”她問,“上次我哥說有事突然離開,是因為我爹?”

    賀勘點頭:“是,嶽丈自然想見你,他……他現在很好,讓我們緩上兩三日再去見他,可好?”

    “好。”孟元元應下,對麵前的他已完全的信任。

    幾日不見,兩人有許多的話想說。

    孟元元說前麵有間茶肆,曬了大半日的,進去坐坐。往前走,邊看著身旁的人,總覺得人瘦了許多。

    問他是否真的掉進江中,他隻是笑著說沒事,不肯多說。她知道,他怕她多想、擔心。

    進到茶肆,茶博士熱情的迎上來:“娘子來了,今日穆都吏沒一起?”

    孟元元道聲沒有,便要了上次的包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賀勘往那茶博士瞅了眼,遂和孟元元一起進了包廂。

    “穆都吏,”將包廂門拉上,他還未轉過身便開了口,“你和他一起來過?”

    孟元元才坐下,聞言看去門邊的人:“就上回,我來找大哥的船,結果人已經離開。”

    說出來後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兒,似乎是賀勘說話的口氣,也就想起他說不讓自己和穆課安走近。

    這一點兒的功夫,賀勘已經到了麵前,站在桌邊看她:“也是這個包間罷?”

    “是。”孟元元仰臉,話才出口,便見著人俯下身來。

    下一瞬他的手攬上她的腰,稍一用力便抱上了桌麵,隨後嘴唇就這樣被完全吻上、裹住。連日來的牽掛與擔憂,此刻化作了完全的接受,甚至她主動地去挑了他的舌尖。

    耳邊聽見他笑了聲,帶著愉悅:“在官船上的時候,我有一刻後悔過。想著萬一出點而意外,回不來,這樣好的元元會被別人惦記上,騙走了怎麽辦?”

    孟元元雙臂繞著他的脖頸,聽著他的話,臉上羞赧的發紅。

    “所以,”賀勘手落去她的膝上,勾著裙裾疊起,“我現在很惜命,要陪你一生。”

    陡然的手指探進,孟元元下意識更加抱緊他,身子蜷縮著勾在他身前。桌上的茶碗晃動兩下,裏頭茶水灑出來,暈在桌麵上。相逢後,彼此深愛的人,總會選擇最直接的方式來表達思念,哪怕是讓她哭。

    後麵茶博士來續水,敲不開門,裏麵男子聲音說:“不用。”

    晚上,孟元元回到孟家,賀勘有許多事要做,回了驛館。

    白日裏,市舶司的人來家中搜過,有不少需要收拾的地方。幸而,家中和茶莊裏的人都沒事兒。

    孟元元原想著也一起跟著收拾,奈何身子覺得疲倦,隻想躺著休息。也就想起在茶肆的包廂內,與賀勘之間的荒唐,她被架在桌上任他手指來回勾磨,最後竟蹲下去吻上下麵。

    往回走的時候,雙腿著實無力,似乎仍能感受裏麵有兩根手指作亂。

    去了心事,泡了澡,孟元元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得很好。

    次日清晨,起來後,便想著昨日的淩亂趕緊收拾一下,卻不想明叔那裏得來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