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這是孟元元第一此麵對賀泰和,即便站在門外,也能感覺到人身上森森冷氣。

    這樣一個祖父年紀的人,身上完全沒有和藹的慈祥,眼中更是渾濁不堪,陰冷沉沉。嶙峋的臉龐上隻掛著一層皺巴的皮,看不出正常人該有的臉色。

    一動一動的坐在那兒,要不是看他眼皮動了下,還真像是個死人。

    孟元元麵色不變,穩穩抬步進了房中,稍稍站好便淺淺做了一禮:“賀老太爺。”

    年節喜慶,她身上一套水紅色襖裙,雙膝一曲,那輕盈的裙裾邊鋪開在地上,給這陰冷的室內添了一抹暖色。

    賀泰和抬抬眼皮,整個人像是生在了太師椅上,略略看了眼門邊的少女:“讓我想想,上回往江裏扔人是什麽時候。”

    寶貝們,看到這裏,作者跟你們說個事兒,這章為防盜章節。但是完整章節就在本章下麵的作話裏,一字不差,下拉就能看到,至於章節會在兩小時後替換正常。感謝寶貝們的包容支持。

    “逃婦?”安氏看去孟元元,眼神中幾分奇怪。

    秦尤可不想在這裏磨蹭,繞過安氏就去抓孟元元。安氏哎喲一聲,像被撞到一般倒在了身後的婆子上,嚇到一樣忘了反應。

    孟元元往後退,眼中全是戒備。秦尤身材高大,在力氣上她完全吃虧。

    不能被他抓回去,抓回去的話,她真的就完了。

    “休要胡言,誰是你們秦家婦?”她嗬斥一聲,餘光往四下看著。

    可這裏是後門,就留著兩個守門小廝,沒有安氏的話,人也不會上前幫忙。

    “安夫人,我不認得他!”孟元元大聲喊,想著這樣總會引些人來。

    安氏好像回過神來,便讓小廝去拉住秦尤,自己也往前站了站:“先好好說話,賀家豈容你來放肆?”

    她兩聲嗬斥朝著秦尤,又看了看孟元元,像在琢磨什麽。

    秦尤被人攔住,心中好生惱火。他跑到洛州府就是為了抓回孟元元,人帶不回去,那死的就是他。可他也的確不敢在賀家鬧出大動靜,便道:“我來找自己家的人,賀家憑什麽管?”

    說著,他從身上掏出一張紙,往安氏麵前一甩。

    紙張被風搖著,上麵字跡清清楚楚。孟元元的生辰八字,與秦家定下婚約的日期,雙方長輩的落款……

    “這,這是真的啊。”安氏瞄了一眼,隨後看去孟元元,“孟娘子,你看今日府中辦壽,事情鬧騰起來不好。要不,你二人去後門外商議下,先把中間的誤會解開不是?”

    孟元元退到牆下,眼看秦尤是有備而來,她知道一旦出了那扇後門,自己必然會被抓回去。

    “對,跟我去外麵談,”秦尤惡狠狠的抬著手指,來回點著,“忘恩負義的女人,當初我們秦家不收留你,你早不知道落去哪個窯兒了。給老子識相一點兒,免得吃苦頭。”

    男人話語粗魯凶狠,饒是一旁的婆子都被嚇住,看去孟元元的眼中多了幾分同情。

    孟元元牙根一咬,不再言語,轉身便跑。

    似是沒想到她會這般,秦尤愣了一瞬,反應上來就跟著去攆。安氏同樣怔住,反醒上來急得重重拍了下大腿,那孟元元跑的方向可不就是朝裕院?

    她這是要把事情鬧大。

    孟元元跑上遊廊,身後緊跟著秦尤,眼看他一伸手就要扯上她。她猛的往前一衝,撞上一個正搬著酒壇的下人。

    “啪”,一聲刺耳的碎裂,地麵上散開無數瓷片,酒香氣在冷風中蔓延開來。

    與此同時,秦尤上來揪住了孟元元,不由分說,拖著就走。

    “你你,這……”管事快步折回來,看著一片狼藉,氣得說不出話,“站住!”

    這可是地窖裏的陳釀,用來招待前廳貴客,這廂就這麽打爛了,讓他怎麽交代?

    他一揮手,幾個小廝上去,圍住了秦尤的去路。

    孟元元拚力反抗,掄著手裏包袱去打秦尤,趁他愣神的功夫,從他手裏掙脫出來。

    她跑到管事麵前,氣息不穩的顫著:“是我打碎的,我去跟夫人請罪。”

    壽辰鬧出這麽大動靜,管事自然不敢往前廳那邊跑,後宅事兒都在藍夫人手裏。管事想了想,也就這樣定下,讓一個小廝去了朝裕院。

    安氏趕過來的時候,鬧劇已經過了大半,眼看著並沒有朝她預想中的走,而是鬧到了朝裕院。讓藍夫人知道了,怕是後麵再不會讓她來插手管事情了。

    麵對如此多人,秦尤心中也犯怵,他是想來抓回孟元元,不想事情鬧大,誰成想這小女子跟個刺蝟一樣,這樣紮人。

    到了如今這步,是誰也走不了了,都在等著朝裕院的消息。

    這時,閣門打開,藍夫人在銀嬤嬤的攙扶下走進來。今兒是好日子,人身上的衣裳華麗又喜氣,盡顯一番貴氣。

    “到底怎麽了?”藍夫人於軟椅上坐下,手往扶手上一搭,腕子上露出精致的鏤空雕花和田玉手鐲。

    心裏知道是一回事兒,來了就要從頭問起,一點兒都不能少。

    話音剛落,秦尤迫不及待開口:“她是我們秦家婦,一月前從家中逃跑,我來帶她回去。”

    他終究不敢太囂張,才動了一步,已經有家丁抬手攔住,禁止他往前。

    藍夫人瞅了眼屋裏,除了自己的幾個親信,再就是孟元元,安氏,還有秦尤。開始時,她將這事兒給安氏來辦,就是自己不想沾手,和賀勘有關的,她這個所為的母親總得掂量著來。

    誰知道安氏如此蠢笨,也不看今兒什麽日子,就敢自作聰明胡來?

    “秦家的郎君嗎?”藍氏客氣一笑,對人上下打量一眼,“若真是你們秦家婦,我們自不好多管。家事,還是得你們自己私底下商量。”

    聞言,孟元元心底一沉,藍氏是想將她交出去?

    一旁,秦尤來了精神,也不管什麽場合,大著嗓門子道:“這能有假?全紅河縣都知道她孟氏女嫁到了我們秦家。”

    作為證明。

    “可是,若我不是秦家婦呢?”孟元元抬頭,看去座上的藍氏,“他們是否就不能抓我回去,更不能將我當賭債抵掉?”

    抵掉,而不是單純的抓她回去。如果是這樣,也難怪人要逃出來。

    這種事,高高在上的士族不會有什麽感覺,可是下人們卻深有感觸,包括銀嬤嬤,當初都是簽了賣身契的。在高門內做下人還好,這要是抵了賭債,就指不定將人送去哪兒了。

    更何況孟元元有美麗的臉,嬌柔的姿態。

    “胡說!”秦尤嗬斥一聲,恨不能上前將孟元元捆起來拖走,“你嫁入秦家,怎不是秦家婦?從來就不安分,等回去不打斷你的腿!”

    麵對這個狠戾的男人,孟元元心內怎麽不怕,可臉上未顯半分,越是這種時候心中越不能慌:“我嫁的誰?”

    秦尤想也不想:“秦胥!”

    “那麽現在秦家可有秦胥?”孟元元又問,“既無秦胥,我便無夫君,自不是秦家婦。”

    暖閣的門此時正好推開,一道頎長的身影立在那兒,是聞訊而來的賀勘。一進來,他便從聽到孟元元的後一句話。

    秦胥,就是秦家二郎,他在秦家的名字。

    “大公子來了?”藍夫人最先回過神來,對旁邊銀嬤嬤使了個眼色,後者趕緊搬來太師椅。

    賀勘從孟元元和秦尤中間穿過,邁步到了藍夫人那邊,對人見了一禮,隨後坐去太師椅上。

    “二,二郎。”秦尤喚了聲,臉上換上討好的諂媚,“一走就是一年,你也沒回家去看看,咱爹娘……”

    “咳咳。”藍夫人輕咳兩聲,斷了秦尤的話。心中道了聲,無知的粗俗莽夫。

    “哦,”秦尤趕緊改口,抬手指著孟元元,“她帶著小妹偷跑出來,害我找遍了紅河縣。這不年底了,總得把她們接回去。”

    抓人轉眼間變成了接人,分明剛才還言要打斷人的腿。

    暖閣中的氣氛越發怪異,藍夫人看向賀勘:“既是那邊的事,不如大公子來決定。”

    賀勘應了聲,往站著的兩人看去。去紅河縣的人還沒回信兒,秦尤先找了過來:“怎麽說是偷跑?”

    他先問的秦尤,孟元元心中歎了聲,果然是站在秦家那一邊的罷。秦家對他有恩,而她,差點毀了他的清名。

    秦尤長歎一聲,再不見先前囂張,反而表現出很大的委屈:“我哪裏知道?就出了門一趟,回來她就拐著淑慧跑了。那傻丫頭還不知被灌了什麽迷魂湯,你也知道,孟氏女是什麽心機。”

    “那你是否將她抵給別人,還賭債?”賀勘又問,語氣淡淡。

    “沒有,她胡說,”秦尤斬釘截鐵,連氣兒都不喘,“這個女人,我真怕她帶壞了淑慧。”

    一旁,孟元元聽著,眼前一陣陣發黑。秦尤怎就如此無恥?那麽,賀勘他會信這些嗎?

    她看過去,正好他也在看她,兩人四目就此在空中碰上。

    沒一會兒,門內跑出一個家仆,徑直到了孟元元麵前,腰身一欠,伸手作請:“客,請隨我來。”

    家仆引著孟元元進了府門,一路帶著到了一間偏廳。

    說是偏廳,但也足夠寬大敞亮,裏麵並不見賀勘的影子,家仆說讓她先稍等。

    既然來了,孟元元也不介意再多等一會兒。已交代過掌櫃的娘子,讓著幫忙照看秦淑慧。

    這時,有人走進廳來,端著茶盞送到孟元元落座處的桌上:“少夫人。”

    因著這聲稱呼,孟元元抬臉打量起來人,待認清時,衝人笑了笑:“興安?”

    站著的小廝咧嘴一笑,可不就是當初秦家時,一直跟著賀勘的書童?轉眼一年,人長高了不少,竟還一直跟著賀勘嗎?

    不想,人生地不熟的州府,還有個認識的人。

    “莫要如此稱呼,不妥。”孟元元好聲提醒。

    怎麽說這裏是賀家,而當初她嫁的是秦家二郎。白日裏,從銀嬤嬤的態度也順帶著看出賀家的意思,這些高門大戶,講究的是門當戶對,自然不會認她。

    興安雙手夾著托盤,聽出了人的意思,便道:“你喝口熱茶。”

    他也曉得孟元元的話沒有錯,賀勘回到賀家,以後肯定是越走越高的,一個紅河縣的普通女子的確不堪匹配。可話說回來,當初兩人卻也是實實在在拜過堂的,真的就沒有一絲夫妻情誼?

    孟元元低頭,端起茶來抿了一口。溫熱的水流淌進體內,身子終是暖和了一些。

    他還想說些什麽,聽見了身後的一聲輕咳,趕緊正經了臉色,收斂起笑意,規矩的垂首轉身。

    賀勘掃了眼興安,隨後繞過他到了麵前。

    孟元元兩耳發熱,隻聽不語,間或回應般的笑笑。

    “孟娘子有何吩咐?”秀巧一低頭,冰冷的雪粒子便往脖頸裏鑽,冷得打了個哆嗦。

    她佯裝不知何故,站在那兒閉著一張嘴,反正心裏早有了幾個理由,拎出哪一個來,也會讓這鄉下來的兩女人無言以對。

    隻是令她沒想到的是,高站台階上的孟元元也不說話,隻拿靈的眼睛盯著她看,完全不知是何意。這樣站久了,秀巧儼然是撐不住的,繡鞋凍透,雙腳漸漸發麻。

    孟元元站著,完全沒有讓開叫人到簷下的意思,餘光中,秦淑慧還坐在軟椅上,猶豫著不動彈。

    “無緣無故讓人在雪裏受凍,是何道理?”秀巧終是忍不住開口,顯然是挨不住了。

    別人不說,她也不好先提手爐的事,那豈不是不打自招?

    孟元元不語,仍舊等著秦程慧那邊的動靜。

    “這,”秀巧生氣,衝著孟元元的聲量不由變高,“大冷天兒的,孟娘子想凍死人嗎?”

    “我,我嫂嫂沒有,”秦淑慧站起來,幾步到了孟元元身邊,小臉繃著,“你,你給我的手爐也是冷的。”

    她雙手往前一送,那圓滾滾的手爐瞬時摔倒雪地裏,爐蓋掉落,從裏麵掉出兩塊冷透的黑炭。

    秀巧嚇了一驚,手爐差點兒砸到她腳上,趕緊往後推了兩步,差點兒滑倒。

    還不等秀巧開口,秦淑慧又道:“你給我重新裝一個,要熱的”

    秀巧張張嘴,終是不敢說什麽,乖乖蹲去地上撿起手爐,隨後往廚房中去裝炭。

    等人走進廚房,孟元元攥上,秦淑慧發抖的手:“現在,你懂了?”

    “嗯。”秦淑慧顫著嗓音點頭。

    這時,竹丫從外麵跑進來,徑直到了正屋前:“孟娘子,有人找你。”

    來的人等在後巷,孟元元踩著小路的積雪到了小門。

    門沒上鎖,她輕拉開,見到了站在外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