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玉墜裏殘存的夢境
  第172章 玉墜裏殘存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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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手掌包裹著女人嬌小的腳丫,輕輕的觸碰。

    指腹溫柔的撫摸過每一寸肌膚。

    約莫是剛才的情感流動,讓這一件原本有些曖昧的事情,少了一些旖旎,多了一些溫情。

    周豐年拿起準備好的幹毛巾,將沾了水後、白玉一般的雙足抱住。

    輕輕按壓,吸幹水分,擦淨。

    然後又仔仔細細的塞回被子裏。

    他貼心的整理著,低聲叮囑道。

    “別亂動,當心漏風,我去倒水,馬上回來。”

    林夏有心逗他,被照顧舒服了也不老實,在被子下故意踢了踢腳,去蹭周豐年的手掌。

    又惹來男人的一聲低啞嗬斥。

    “別動,外麵冷。”

    威嚴的,寵溺的。

    林夏腳上熱乎乎的,身子暖洋洋的,臉龐也是紅撲撲的。

    她的下巴抵著被子,整張臉顯得更小。

    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衝著周豐年笑。

    “那你快些,快些回來,給我來暖床。”

    周豐年還真被她逗笑了。

    漆黑的眸子裏,含著淺淺笑意。

    特別是腦海裏翻來覆去的“暖床”那兩個字。

    他沉沉應聲,“好。”

    林夏看著他的身影走出屋子,在軟綿綿的床上翻了個身。

    總算是把周豐年那一邊的床鋪位置還給他了。

    空出來,等著男人回來。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給誰暖床了~

    就隻有周豐年那一側,是暖洋洋的。

    不一會兒後。

    周豐年回來了,吹熄了煤油燈之後上床。

    他還沒伸手撈人,一側的林夏輕輕一滾,縮進了他的懷裏。

    她小聲抱怨著。

    “怎麽這麽慢……”

    “床怎麽這麽大……”

    “唔唔……還是靠你身上最舒服……”

    林夏的聲音迷茫困頓,聽著奶呼呼的,不像平常那麽清亮。

    周豐年低頭一看,恰好瞧見她抿了抿嘴唇,乖巧的一動不動的模樣。

    看樣子,是真的累了。

    就短短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像個孩子一樣,縮在他的懷抱裏。

    或許在林夏的睡夢裏,他們還在火車上的單人小床鋪上。

    兩個人靠的這麽緊,可不就顯得雙人床太大。

    周豐年張開雙臂,任由她蜷縮依偎,眸光淡淡的看到從林夏領口露出來的一條紅線。

    紅線下麵是羊脂玉的玉墜。

    他在送給林夏之後,就沒聽她提起過,隻是無時無刻都戴在身上。

    在火車上那一次……

    周豐年才發現,林夏似乎很喜歡這個小東西,連睡覺的時候,都緊緊握在手裏。

    那時,還是他用力從她手心裏拽出來的。

    周豐年順著紅繩往下,手指碰到了玉墜。

    昏暗的光線中,看不出玉墜的色澤,隻能勉強看到一個輪廓。

    此刻,玉墜上帶著林夏身上的體溫。

    周豐年情不自禁的,輕輕摩挲了幾下,然後才慢慢放回到林夏的胸口前。

    從把玉墜戴在林夏身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從想過沒有拿回來。

    現在,亦是如此。

    —

    漆黑的夜,夜深人靜,月色高懸。

    昏暗的小屋子內,寂靜無聲。

    唯有淡淡光線,隱約透出床鋪上抱在一起睡覺的兩人。

    從外漂泊歸家,兩人睡得都很沉。

    周豐年小心翼翼抱著林夏,其中一手橫在她的腰上,掌心不知不覺鑽入衣服裏,貼著她的肚皮。

    好似這樣,就跟跟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靠的更緊密一些。

    本應該是平靜的一晚,周豐年卻睡得並不踏實。

    他做夢了……

    平日裏,周豐年無論心事多重,都是從不做夢的人,卻在這夜裏,翻來覆去的滌蕩在夢境中。

    而且……

    每一個夢境,都太……太真實了……

    ……

    民政局前。

    林夏冷著臉,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又憎恨的眼神看著他。

    “周豐年,你當初說好的,就兩年,兩年時間一到,等你奶奶走了,就跟我離婚。”

    “現在雖然不到兩年,可是你奶奶已經走了幾個月了,我也夠仁至義盡了。”

    “你今天要是再不答應,我就去派出所報案,說你騙婚!反正從始至終,我都不是自願嫁給你的!”

    陌生的,傷人的。

    一句接著一句的話語,從林夏的嘴裏說出來。

    周豐年猛地心顫,迫不及待的想要解釋。

    那個說愛他,想做他妻子,想要跟他過一輩子的林夏,怎麽會說出如此令人心碎的話語。

    他感受到身體的陣陣疼痛。

    全都是從心尖上傳出來的。

    撕裂一般,心髒變得四分五裂。

    他不同意!

    他絕對不會離婚!

    周豐年在心底裏呐喊著,可是“他”的身體,根本不受他自己控製。

    男人麵對林夏如此的控訴,忍著內心裏止不住的疼痛,什麽都沒說。

    他在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

    允諾了離婚。

    不行!

    他不要跟林夏離婚!

    無論周豐年如何嘶吼拒絕,他們最後還是走進了民政局。

    不一會兒,周豐年和林夏從民政局出來,他們手裏各自拿著一本離婚證。

    兩個人的心情,卻是天差地別。

    林夏滿臉的燦爛笑容,不停翻看手裏的離婚證,卻吝嗇的沒有給予他一個眼神。

    仿佛周豐年出現在這裏的意義,就隻是在離婚申請上簽字。

    【老婆,你是我的老婆,為什麽要離婚?我不同意離婚?】

    【什麽狗屁離婚證,扔掉,快點扔掉!】

    【傻站在這裏幹什麽,跟她說話啊,追她啊,挽回她的!】

    周豐年的靈魂,在不停的呐喊著。

    可是“他”,隻是沉默的站著, 沉黑的眼眸裏藏著深深的饑渴。

    仿佛這是最後的機會,能如此靠近她,看著她……

    相比較林夏的歡天喜地,“他”的身上就隻有寒冷的傷痛。

    林夏把離婚證小心翼翼的放進包裏,總算是看到了一旁的周豐年。

    她抬眼,輕輕掃了一眼。

    轉身欲走。

    【別走!】

    周豐年激動的喊道。

    林夏仿佛真的聽到了他的聲音,竟停下了腳步,慢慢的轉過身來。

    她遲疑著,戒備的, 小心翼翼的,看向麵前的男人。

    在片刻猶豫之後,下定決心開口。

    “周豐年,我要走了。”

    “你……你好好過日子,照顧好自己。”

    “……別難過,你一定會遇到適合你的人。”

    林夏說完,衝著周豐年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

    周豐年還留在原地,他邁不出追過去的腳步,因為“他”固執的一動不動。

    在這一刻,周豐年確定,這個林夏真的是他的妻子。

    她對他有恐懼,有恨意,有憤怒……

    卻還是會在兩人最後分別的時候,斟酌再三,輕聲安慰著什麽。

    她小心翼翼的那一句話,成了周豐年往後若幹年的動力。

    他努力的活著,照顧好自己。

    卻也知道,他不會遇見更適合他的人了。

    ……

    混沌的夢境宛若潮水,一個大浪嘩啦啦的卷席而來……

    周豐年在睜開眼睛,他在一個白色的走廊裏,聞到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是醫院。

    但是這家醫院,比他們縣裏的醫院還要豪華,幹淨,明亮。

    他站在一間病房前,房門被打開了微微的縫隙。

    周豐年從縫隙裏望進去,瞧見了裏麵的病床,和躺在病床上的人……

    怎麽會是林夏!

    周豐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瞳孔瞬間震動。

    林夏臉上帶著氧氣麵罩,麵色慘白,連雙眼都沒有了以往的明媚朝氣。

    她就那樣躺在那裏,宛若昏迷了,一動不動。

    身上纏滿了若幹的電線,連著一旁的機器,發出滴滴滴的不同響聲。

    周豐年不清楚林夏生了什麽病,但是他很確定,她病的很嚴重。

    【進去啊!】

    【你快走進去!抱一抱她,親一親她,問她到底是怎麽 !】

    周豐年在心裏不斷的催促著。

    哪怕還有一絲的理智,或許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是看到林夏這副情景,他怎麽也無法冷靜。

    然而。

    “他”站在病房外,隻是靜靜地看著,不曾靠近。

    哪怕“他”的眼神,恨不得將病床上纖細的女人一把緊緊抱住。

    卻握緊著拳頭,垂在身側,一動不動。

    就這樣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一個穿著醫生白大褂的男人走到了周豐年的身邊。

    中年醫生疑惑地問道,“周總,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我確定。”

    “手術不能再拖了,立刻準備,把我身上的給她。”

    “給她最好的治療,多少費用我來承擔。還有……”

    “他”的目光第一次從病房裏移開,看向了一旁的中年醫生。

    那淩厲駭人的氣場,讓人下意識的想往後退一步。

    “他”接著說道,“如果手術途中出現意外,隻能保一個,救她。”

    中年醫生顯然是震驚到了,臉上錯愕的神情都控製不住,愣愣的看著麵前的高大男人。

    他怔愣了許久。

    好一會兒之後,才慢慢回過神來。

    中年醫生猶豫著,緩緩開口,“周總,真的不用告訴病人捐獻者是你……”

    “不用。”

    中年醫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 他”打斷了。

    “ 他”無比的堅定。

    這個秘密,他一個人知道就夠了,不想給林夏任何的負擔。

    她……

    她不會想見他的……

    周豐年不再掙紮呐喊,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什麽。

    他隻是靜靜地感受著“ 他”的心情。

    夢境裏的“他”。

    那種擔憂,惆悵,心疼……還有“ 他”的無怨無悔,以及從不曾說說出口的神情。

    這樣的情況,如果換成周豐年,他也會選擇跟“ 他”一樣的做法。

    竭盡全力的救活林夏,卻不想讓林夏承擔任何的心理負擔。

    周豐年順著“ 他”的視線,又默默凝視回病房裏……

    直到他被推進病房裏,眼前一黑……

    ……

    “嗚嗚嗚……周豐年……為什麽……為什麽……”

    周豐年還睜開眼,先聽到了林夏的哭聲。

    悲傷的,疼痛的,嚎啕大哭。

    這一次,周豐年不在“ 他”的體內,而是懸在半空中,從第三者的視角,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這是一個寒冷又肮髒的地下室。

    狹小的空間裏,充斥著潮濕的難聞氣味,還有濃重的血腥味。

    林夏身上又髒又亂,衣裳破碎,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密布著猩紅的傷口。

    此刻傷痕累累的她,懷裏還緊緊抱著一個人。

    那是……“ 他”。

    周豐年看到了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他不在“ 他”的體內,因為“ 他”已經睜不開眼睛,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了。

    “ 他” 的後腦勺上,有著一個血窟窿。

    猩紅的血液,不停的流出來。

    地下室裏的血腥味,全都是從“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血液,甚至爬滿了他的半張臉。

    另外半張臉,顯得病態而蒼白,無聲無息,已經沒有了最後的呼吸聲。

    唯有,林夏的哭聲,顯得蒼涼而悲慟。

    如果“ 他”還醒著,看到林夏哭成這樣,一定會心疼又不舍。

    “ 他”隻要還有最後一絲的力氣,也一定會替她擦去眼淚。

    【不要哭了,小夏,不要哭了…… 】

    周豐年隻是看著,就呼吸緊張,心口陣陣生疼。

    林夏緊緊抱著懷裏的男人,絕望的淚水撲簌簌的往下落。

    她痛不欲生的說道,“周豐年, 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嫁給你,永遠賴著你,把最好的都給你。這輩子我欠你的,千倍萬倍的全都還給你!”

    周豐年仿佛感覺到了從林夏身上傳遞過來的強烈執念。

    他紅了眼睛,低低應聲。

    【好……】

    剛一應聲,黑暗再一次卷席了他的意識。

    ……

    “呼呼……呼呼……”

    周豐年猛地一下從夢中驚醒。

    他呼吸粗重,胸口劇烈起伏,額頭上滲著一層冷汗。

    胸腔裏,更是心有餘悸,惴惴不安,悲痛蒼涼。

    剛才一連串的夢境,太過於真實了。

    就好像他真的活了那一輩子,跟林夏離婚,看著她生病又無法靠近,最後兩人生離死別……

    特別是最後的那一幕,淚水和血腥味,充斥在他的腦海裏,久久不散。

    哪怕他此刻已經醒了,在昏暗中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卻還是無法讓他安心。

    林夏呢?!

    周豐年思緒急動,立刻尋找起了林夏。

    而“ 他”渴求一輩子,都無法靠近,也不敢靠近的女人,此時正在他的胸口上,平靜的安睡著。

    周豐年重重的收緊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