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再度反轉
  第23章 再度反轉

    十年前。

    鄭黃山和李猛是在教師籃球隊裏認識的,一個打前鋒,一個當後衛,配合得極好。

    李猛是體育老師,性子直,總被人笑話空有一身腱子肉。

    鄭黃山是物理係的講師,腦子活絡,可惜物理係不是強勢院係,他注定了發展有限。

    吃飯有飯搭子,打球自然也有球搭子,李猛雖然比鄭黃山年紀大些,但他並不覺得和對方有思想或者語言上的代溝,加上有共同愛好,兩人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他們對彼此有一個共同的評價,就是正。

    這一年暑假,晚,晚,吖學校要改建操場,派出數個監工去管理現場,本來這事也輪不到鄭黃山和李猛,但負責的人突然生病,他們倆又住得近,都被安排臨時輪班。

    李猛多年和體育場打交道,在賽道上流過不少血汗,他的鼻子一動,就知道材料有問題。

    “材料有問題,”他對鄭黃山說,“這材料在高溫下,會散發出有毒氣體,這樣不行。”

    鄭黃山問:“你怎麽知道?”

    “我鼻子比狗鼻子都靈,賽道都快成我半個家了,我能不知道?”

    李猛此次前來是為了和鄭黃山商量去舉報的事,他一個人在旁邊說得口幹舌燥,鄭黃山則顯得心不在焉。

    李猛以為鄭黃山不願意淌這趟渾水,見對方冷淡,他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李猛哪裏知道,鄭黃山在打別的主意。

    就在昨天,鄭黃山的母親被查出來尿毒症,正是缺錢的時候。

    他一個小講師,不受重視,沒有外快,又沒什麽項目補貼,更是難上加難了。

    再正的人,在特殊情況下,也會動歪心思。

    鄭黃山是個聰明人,他很快就摸清楚這裏麵的關係網,徑直找到了工程隊的包工頭,開價五十萬,沒想到對方爽快地答應了,拿出一箱子現金擺在他麵前,他眼睛都看直了。

    可這個錢不是白給,包工頭的唯一要求是,鄭黃山必須替自己解決掉其他麻煩。

    鄭黃山心裏忐忑,但他依然把錢拿在手裏,他知道,這唯一的麻煩就是李猛。

    他約李猛在動工那天晚上出來聊聊,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了自己的家事,他本想先博得李猛同情,再給對方分上一部分錢,這件事便就此解決。

    可李猛一把甩開鄭黃山的手,“我還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原來也是個孬種!”

    鄭黃山還想求他,“猛哥,我沒辦法了,我真的沒辦法,你幫幫我,幫我這一把,兄弟謝你一輩子!”

    “我呸!誰是你兄弟?我沒有你這種兄弟!我告訴你,我不但要舉報工程隊,我還要舉報你,收受賄賂!你不配當老師!”

    鄭黃山見李猛要走,他情急之下出手攔住李猛,反倒被對方壓製在地上。

    鄭黃山哭著求饒,又是答應等下就把錢退回去,又是承諾和李猛一起去舉報,好說歹說,李猛才卸力,打算拉鄭黃山一把。

    可他遞出去的是手,收到的是刀,一把插進他腹腔的刀。

    鄭黃山殺紅了眼,他有兩個計劃,今天來找李猛,不成功便成仁。

    隻是他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被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三個工人圍住。

    鄭黃山扔下刀就想逃,卻是被抓了回來。

    這三位工人,成為了鄭黃山日後的噩夢。

    他把之前從包工頭那邊得到的錢拿一部分出來作為封口費和勞務費,換來這三人替他處理屍體。

    鄭黃山隻是想解一時燃眉之急,並不願意鋃鐺入獄,這正中了三人的下懷,在後來的很多年裏,他們借著各種工程的機會,要挾鄭黃山為他們提供經濟支持,而鄭黃山則是一分錢都不留的打給所有人。

    原本四人心照不宣地維係著這段危險關係,保守這個血腥的秘密。

    可李猛,回來了。

    光幕出現花屏,等再次正常時,畫麵已經切到學校小洋房草坪前了。

    鄭黃山看著醉醺醺的包工頭,心生不悅,對方還一陣狂嘔,髒了整塊草坪,他敷衍幾句便匆匆離開,路上遇見了保潔耙叔,叮囑他記得去收拾。

    再然後,就是耙叔和李潔將屍體運上去的畫麵,那具有些僵硬的屍體在空中搖搖晃晃,看著極為駭人。

    我側過頭,不想看到這一幕,若是電影,我還能說服自己這是假的,可這是真實的。

    這光幕似乎讀懂了我的心思,它自然而然地加速,到了鄧翠翠撞鬼的那一晚。

    遇見鄧翠翠是意外,但是有必要的意外,三起命案之後,警察依舊毫無頭緒,李潔迫切地希望盡快讓所有人知道鄭黃山之前的罪行,於是那晚她偶遇鄧翠翠,決定將計就計,利用鄧翠翠大肆宣揚的個性,借機把鄭黃山當年的事傳出來。

    耙叔再次當了她的幫手,在鄧翠翠洗澡的時候,耙叔頭頂一塊白布出現在窗口,將鄧翠翠嚇得直叫喚,再等後來做筆錄時,加上李潔的偽證,這一切自然順理成章。

    可她還沒來得及把真假消息傳出去,就被鬼壓床嚇唬住了,說來真是報應不爽,她本打算利用我,沒想到最後被我壞了她的計謀。

    李潔被鬼壓床擾得夜不能眠,又恰好看見了那條曲羊放出去的謠言。

    李潔心想,我都能看見父親的鬼魂了,那鬼門關開又有什麽稀奇的呢?

    於是她帶著偷偷摸摸買來的紙錢出發了,直到後來被我們抓個正著。

    再後麵的故事我都知道了,我往光幕一抓,那光幕就化成原來的黃符,穩穩當當出現在我手裏。

    我把這張放在身側,拿起另一張黃符,上麵是曲羊用黑筆寫的一段字。

    “聰明小侄女,要小心!那個耙叔沒那麽簡單,他不是人,是藤妖,真身是爬山虎,就是你們學校那三棟小洋房外牆的爬山虎!滑輪隻是個幌子,除了第一天用了,剩下的都是他是用藤蔓完成的!他今天下午從警局突然消失,我現在正在追查的路上,你一定要小心,有問題打我電話!”

    最下方是一行數字,應該是曲羊的私人電話。

    我看著手上的紙,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耙叔居然是個妖怪?那他之前都是裝的?妖怪也會報恩嗎?不對不對,如果他當時要幫李老師,以他的本事,不可能救不了,這到底是為什麽?

    我還沒想明白這件事,手機振動兩次,我打開屏幕,是李潔給我發來兩條微信。

    第一條是:“陰晴,對不起。”

    第二條是:“你要小心,是有人告訴我,讓我去找你,就可以替我爸報仇。”

    我在鍵盤上敲擊這一串字:“是誰?誰讓你來找我?”

    可這句話沒有發送成功,對話頁麵出現一個紅色的感歎號——她把我刪了。

    我來不及換睡衣,立馬跑回原來的寢室,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我捏著手機,手隱隱發疼,我感覺到一張巨大的網鋪天蓋地而來,它不斷縮緊,而我快喘不過氣來。

    “啊——”樓下傳來數聲腳尖,此起彼伏,一個比一個響。

    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我往一樓望去,有人正躺在地上,四周是逐漸擴散的血跡。

    那個人穿著黑色襯衫和牛仔褲,和最後一次我看見她時穿得一模一樣。

    是李潔。

    我腦子徹底死機了,我恍恍惚惚間,竟然想邁開腿往沒有任何防護的圍欄上爬,就在我差點失足墜落的那一瞬間,一股極強的力道把我往回拉。

    曼珠沙華又開始發熱了,身後人的大手死死擒住我的腰身,不用回頭我都知道來者是誰。

    想起我剛才差點掉下去,後怕的感覺讓我渾身力氣盡失,不得不將整個人的重量倚靠在閻王身上。

    閻王把我帶離到學校的另一處地方,他的氣息傳到我的耳邊,“陰晴,要惜命,你這條命,來之不易。”

    我不懂他的意思,我也不願意去想,每一條腦回路都被各方信息堵死。

    閻王伸出右手貼在我的額頭上,絲絲涼意隔著皮膚透進意識之海裏,他帶著些微清涼的聲音說:“這件事,我知道了。李猛的鬼魂是因為地府動亂才得以現世,這事我有責任。”

    地府動亂?我下意識想到了我和他結婚那天萬鬼廝殺的畫麵。

    “若是你不高興,找我就好,不要傷害自己。”閻王說。

    “我並不想……傷害自己。”我本想說自殺,又覺得這個詞太重。“剛才很奇怪,身體和大腦受自己控製,看見了李潔,我就忍不住往外爬。”

    閻王沒說話,當我能猜出來他一定緊抿嘴唇。

    “陰晴,”閻王極為鄭重地喊我,“去找你姑姑陰詩意,或許天罰已經降下。”

    “你怎麽知道我姑姑是誰?還有,你怎麽會比姑姑更了解天罰?”姑姑進特異部的第一件事就是抹去自己所有的痕跡,應當無人知曉她的事情,更別說她的名字和天罰。

    閻王見我驚異不已,他捧著我的臉,一字一句說道:

    “陰晴,你一定要相信我,這個世界上其他人都可能背叛你、傷害你,但我不會,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