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花之深意
  第16章 花之深意

    “撒謊?”我有些不信,撒謊對李潔有什麽好處,何況她是無意中撞見的,從她的話語裏,我找不到任何破綻。

    曲羊有些氣急,“笨蛋小侄女,遲早有一天,你人都會被騙走!”

    我癟嘴,不用遲早了,現在已經是了,隻不過還不知道那位閻王丈夫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咩咩大美女,你就告訴我吧。”我軟聲軟氣求她。

    別看曲羊性子火辣,這一套也照吃不誤,她說:“撒謊不過是為了取得對方信任,越想得到信任,越要編造細節,可實際上,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人的記憶會出現一些錯亂,根本不可能記得清楚那麽多事。”

    我想起李潔最開始給我說的話,的確極為細致。

    “正因為是編的,所以當有人提問時,她會順著話不斷補充細節,連衣服的顏色、臉上的表情都會描述得繪聲繪色。我來之前,去你們那棟樓看過了,周圍的環境的確是她所說,可她千算萬算,卻漏了最重要的一點。”

    “是什麽?”

    “我可不是普通人,是曲氏天字降妖人。”

    這個名號我倒是第一次聽,“那曲氏天字降妖人,你能說說到底怎麽看出來的嗎?”

    曲羊輕哼一聲,看起來頗為驕傲,“其一,自然是她看不見鬼,我剛才偷偷試探了她,發現並沒有特別的地方,既然如此,自然沒有天眼,不像你能青天白日見鬼。”

    我渾身一哆嗦,要是可以的話,我也不太想要這能力。

    “其二,我查了下天氣,第一晚她是雨後才回學校,但後門樹多,霧氣重,可她居然連你們副校長的衣服顏色都能看到,可見她不是‘看’的,而是‘記’的。”

    “你意思是,她隻是記得鄭副校長的樣子,可那晚根本沒看到什麽殺人,可她為什麽要嫁禍給鄭副校長呢?”

    “不錯,聰明小侄女,有點進步了,但不完全對,或許她確實見到了殺人,也見到了凶手,隻是最後決定推給別人。”

    “這誰會知道呢?警察查了好幾天都沒進展。”

    曲羊清清嗓子,朝我擠眉弄眼,我立刻反應過來,大聲說道:“所以,還得靠我們的曲氏天字降妖人!”

    “小侄女,未來可期啊,”曲羊受用地一笑,美得讓人產生不了絲毫討厭,“抓那三個死了的鬼上來問問就知道。”

    “抓鬼?可你們不是和鬼是死對頭嗎?”

    “哼,他們也夠得上是我的死對頭?人心難測,你這位同學不說實話,那用法術控製鬼就行了,不怕他們不說真話。”

    曲羊似笑非笑盯著我,看得我心裏發毛,連帶著手臂都起了雞皮疙瘩,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那……要怎麽把這三個額……死鬼抓上來?”我有些猶豫地問。

    “這個簡單,讓他們上你身,問一問就知道怎麽回事。”

    “鬼上身?!咩咩,這不好吧。”我此刻都快哭了,這裏就我和曲羊兩個人,逃跑無門,看著曲羊一點點靠近,我意識到,特異部壓根就沒一個正常人,自己是瘋了才會打那個電話。

    曲羊步步緊逼,我一點點往後退,奈何宿舍太小,頭撞在了床架上,我順勢跌在床上。

    曲羊乘勢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手速極快地往我身上摸了點黏糊糊的東西,尤其是有曼珠沙華的那塊皮膚,塗了厚厚一層。

    “小侄女,你這印跡太嚇人,我先遮住,不然那鬼可不敢上你身。”

    曲羊看著身材柔弱,哪知道力氣大得嚇人,我被捂得都快喘不過氣來。

    “唔……唔……”

    我拚命掙紮,沒多久,手腳突然失去控製,自顧自地擺動起來,我眼看著自己像僵屍一樣舉著雙手站起來,再跳個幾圈,曲羊拍拍手,再往我頭上“啪”地貼上一張符。

    “急急如律令,新鬼聽令!吾乃曲氏降妖人,召你來此,有事相問!”

    這鬼大概還不知道曲羊的本事,竟然想用我的手去反抓住曲羊,我膝蓋僵硬,腿腳筆直,隻能一蹦一跳的往前走。

    “你脾氣還挺大。”曲羊靈巧一躍,躲過攻擊,又踩著床板跨到對麵上鋪。

    我被迫撞倒椅子和桌上的雜物,鬧得整個宿舍劈裏啪啦響。

    壞了,現在都淩晨了,樓裏靜悄悄的,動靜這麽大遲早把宿管阿姨引來。

    我想喊曲羊,可喉嚨裏發出的是男人的沙啞低吼,全身上下都被對方控製住了,試來試去,隻有舌頭勉強能動。

    我學著小狗吐舌,把舌頭吊出來,左甩右甩,拚命示意曲羊別鬧了。

    我麵相猙獰,不堪直視,曲羊說:“乖乖小侄女,你這樣子要是被老板看到了,那我怕是要完蛋。”

    曲羊嘴唇上下反轉,念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我的身子忽地軟了下來,就勢盤腿坐在地上。

    “我……能動了?鬼走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別的,嘴巴不由自主又說出另一番話,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沙啞、粗糙,和剛才一樣。

    “你是誰?”這個聲音從我身體裏發出來。

    “咩咩,這怎麽回事?”我跟著說。

    “噓,小侄女,別說話,這鬼是新鬼,還沒意識到自己死了。”

    “問你話呢?”鬼問曲羊。

    “吾乃曲氏降妖人。”

    “什麽玩意兒?老子怎麽聽不懂。”

    曲羊眼中升起一簇火苗,隻想把麵前人燒個幹淨。

    “吾乃曲氏降晚,晚,吖妖人,有事相問。”

    “有屁就放!”

    “你還記得,四天前的晚上發生了什麽嗎?”

    “四天前?”我伸出左右手掰手指,“四天前剛拆第一棟樓的腳手架,我約了老邵和老吳去喝酒。”

    “後來呢?”

    “後來,兄弟三個找了家燒烤店,幹了30瓶啤的,放尿比吃飯還積極。”

    這個人說話極其粗俗,還是從我嘴巴裏吐出來的,別說曲羊了,我更不自在。

    “然後還發生了什麽事?”

    “然後,老邵和老吳打了一架,這兩個廢物東西,回回喝了就要打,老吳笑老邵的兒子不是他親生的,老邵罵老吳是個管不住女人的窩囊廢,老子扯不開這兩頭強驢,結了賬就走了。”

    “你一個人走的?”

    “要不然老子還是兩個人啊。”

    這鬼不怕天不怕地的,我想我如今臉上的表情肯定也和他融合在一起,齜牙咧嘴,拽天拽地。

    “那你走了之後,遇到誰了?發生了什麽?”

    “遇到……遇到誰來著?哦,老鄭。”

    “是鄭副校長?”

    “要你脫褲子放屁!老子認識他多少年了,能不知道他鄭黃山吃哪碗飯的。”

    曲羊的臉色越來越差,我生怕她一不留神把我給收拾了,於是我使勁力氣擺正臉皮,想要它看起來沒那麽欠揍。

    “你和鄭黃山去做了什麽?”

    “能做什麽,老朋友聊聊天,他請老子去辦公室喝茶。”

    聽到這,我和曲羊對視一眼,發現了些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鬼是工程隊的人,怎麽會和鄭副校長是老朋友?

    再者,如果真是朋友,從鬼的語氣來看,鄭黃山是凶手的可能性大大降低,那李潔看到的是誰?

    “都他媽以為老鄭是個讀書人,隻有老子知道他書都是從屁眼裏讀進去的,背地裏花花腸子比山溝溝多。”

    這鬼像是沒醒酒,開始搖頭晃腦說些吹牛皮的話,半天說不到重點,曲羊煩不勝煩,“別說這些有的沒的,然後呢,你做了什麽?或者遇到了什麽人?”

    鬼的聲音戛然而止,我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四肢微微顫抖。

    我眼見著左右手慢慢抬起來,架到脖子上,猛地收縮,我的臉立刻漲得通紅,那鬼一邊使勁一邊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曲羊見狀不妙,想來救我,可她還沒碰到我,我發覺手指一燙,立刻卸了力。

    我趴在地上不停幹嘔,曲羊輕拍我的背,幫我緩口氣,我聽見她說:

    “曼珠沙華果然有意思。”

    我輕輕去摸脖頸,發現剛才要掐死自己的時候,把曲羊給我塗上的泥給蹭掉了,恰好露出那朵花。

    那處皮膚有些發燙,我拿來鏡子,看見那花的顏色比從前更紅更豔。

    “這花普通人看不見的,隻有妖魔鬼怪和我們這種開了天眼的人才能看見,它若是救了你,就會變得更明顯。”曲羊盯著我脖子看了好半天,告訴我這花的妙處,“而且,給你紋這朵花的人很上心你啊,還加了四方術。”

    “什麽東西?什麽術?”

    “簡單來說,就是在你身上裝了個GPS定位,隻要這花顯形,施法的人就知道你在哪裏,這法術聽著簡單,實際上要對方一滴心頭血才能成功,你說這人是不是對你不一般。”

    曲羊一臉八卦的表情,我卻憂思重重,我知道閻王對我不賴,甚至是極好極好的。

    多次救我於水火、堆積成山的聘禮、退避鬼怪的曼珠沙華,如今再加上這一滴心頭血,我實在受之有愧。

    天下沒有虧本的生意,閻王給我這麽多,我卻不知道他希望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而且,他要的東西,我給得起,還是給不起?或者根本不能給呢?

    哎,我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真是剪不斷理還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