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證人李潔
  第14章 證人李潔

    說起李潔,我對她的印象不錯,這還得說到幾年前的那場風波,對比之下,才能看出人品好壞。

    我大一時,剛和我媽決裂,我爸雖然給我留了一筆錢,但交了學費之後,我就不打算用了,瘋狂去做兼職,給自己攢生活費。

    學校晚寢查得不嚴,通宵不回來也沒關係,而我在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打工,上晚班不僅包晚餐和早餐,時薪還要多個幾塊,一次晚班算下來能多出一天夥食費,於是我常常申請晚班。

    這樣的工作時間,讓我和同寢室的室友見得極少,絕大多數時候,我回到寢室睡覺,她們已經去早自習了,等我睡醒時,她們不是在上課,就是去外麵逛。

    六人寢室,住了快半學期,我才勉強記住她們的名字。

    本來彼此互不打擾,直到有一次我因為感冒請假,在寢室睡了一整天,迷迷糊糊被餓醒後,正打算下床去食堂打飯,卻聽見她們在談論我。

    “那個陰晴,這都半個學期了,就開學去聽了幾次課,真不知道一天到晚忙什麽。”這是鄧翠翠在說話,她平日裏就對我有著莫名的敵意,總是斜著眼睛看我。

    “天天晚上不回來,誰知道呢。”

    “我聽說隔壁專業有個人,是做那個的,在酒吧的時候碰到了學生辦主任,第二天就被退學了。”鄧翠翠不僅愛說閑話,更愛四處打聽八卦。

    “真的假的啊?那陰晴不會也是吧。”

    “那可說不定,我可注意著呢,她平常洗澡洗衣服我都避開,誰知道幹不幹淨。”

    我躺在床上,頭昏昏沉沉的,床簾擋住了她們的視線,但擋不住她們的聲音,嗡嗡、嗡嗡,惹人生厭。

    原本想息事寧人,裝作人不在場,哪知道肚子咕嚕咕嚕發出一連串的空鳴,引得她們立刻噤聲。

    我隻好拉開床簾,看著另外的五個人,一字一句說。

    “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別人說閑話,倒是有些人無事生非,到處造謠,也不怕爛舌頭。”

    “陰晴,你什麽意思?”鄧翠翠鼻子一哼,像是隻炸毛的刺蝟。

    “我可沒指名道姓,你對號入座做什麽?心虛了?”

    “誰心虛,你說你幹淨,誰信啊,天天晚上不回來,這可是有目共睹的。”

    我冷冷直視她,“我回不回來還要和你報備麽?”

    “萬一你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那我們這些室友不就白白當了倒黴鬼。”

    “你當不當倒黴鬼不好說,但長舌婦你是當定了,八十歲的村口老太太都沒你愛說閑話,實在閑得無聊,就退學去找個電子廠打工吧,大學教育對你的大小腦沒用,別浪費國家資源。”

    這話惹得鄧翠翠臉色漲紅,衝上來就要抓我頭發,我左躲右避,穿著拖鞋往外跑,正巧被宿管阿姨抓個正著。

    於是我們寢室六個人通通被帶到了學生辦。

    鄧翠翠惡人先告狀,說是我影響了所有人的作息,她都快精神衰弱了,要不我賠她精神損失費,要不我換個寢室,而且這次的事全算在我頭上,我還得賠禮道歉。

    其餘四人也點頭作證,各種數落我,唯獨李潔站在角落一聲不吭。

    我險些當場翻白眼,好在老師不是傻子,見矛盾不可調和,最後隻是讓我換了個寢室,去和快畢業的學姐住,這正合我意,我巴不得趕緊離開她們。

    搬寢室之前,我的行李幾乎是被她們幾個人扔出門的,美其名曰幫我收拾。

    我狠狠瞪回去,不願再多事,隻好蹲下身子撿地上的東西。

    這時,李潔來了,她不善言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個勁的幫我撿散落一地的衣服。

    “陰晴,你還好嗎?”她的聲音軟軟弱弱的,很好聽,也隻有她沒有參與之前的閑言碎語。

    “沒什麽大不了的,謝謝你了。”我說。

    因為這件事,我和李潔走得更近些,說是更近,也不過是見麵會打招呼,考試前會借她的筆記抄抄,再給她帶一些便利店的零食,僅此而已。

    這麽一個文弱膽小的人,怎麽會出現在案發現場?

    我越想越不對勁,打算找她問問。

    可回到宿舍後,宿管阿姨不知道我請了假,把我好一頓數落,任憑我怎麽解釋都不聽,非要班主任來處理。

    等班主任來了,阿姨又和班主任抱怨許久,最後總算是放我進去。

    “陰晴,”班主任喊住我,“你最近老老實實在寢室待著,不要總想著出去。”

    我點頭答好。

    班主任對我不錯,知道我缺錢,對我兼職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不為難我的考勤。明白我拉不下臉領助學金,她還想辦法給我介紹了一份還算輕鬆的家教工作。

    人家對我好,我從不會心安理得受著,是以我對她的感激和尊重,總要比旁人多幾分。

    告別班主任,我氣喘籲籲爬上六樓,推開宿舍門,一股子灰味撲麵而來。

    之前的學姐畢業後,這間宿舍再也沒有新人搬過來,成了我一個人的小天地。

    快小半個月沒人住,桌子上落下一層薄灰,惹得我連打幾個噴嚏。

    再累我也沒辦法忍受髒兮兮的床,隻好打來熱水擦拭。

    活幹起來就沒完沒了,等我扶著腰倒在床上時,早就過了晚飯的點,迷迷糊糊正要睡著,突然想起自己還有正事沒做。

    “我怎麽把她給忘了?”

    一想到李潔,我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壓力全給到了腦瓜子。

    “要怎麽問才好呢?”我右手握拳,輕捶額頭。

    “咚咚咚”,門口傳來敲門聲。

    誰會來找我?

    我打著哈欠開門,沒想到門外站著的恰好是李潔,她手上正拿著一盒飯。

    “陰晴,你還沒吃飯吧?”她晃了晃手上的袋子。

    俗話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但是老天爺啊,我還沒踏,甚至不知道往哪裏踏,怎麽就把人送來了。

    場麵有些尷尬,我側著身子讓她進來,不期然看見她肩膀微微發抖。

    “你怎麽知道我還沒吃飯?”我問她。

    “樓下有份飯一直沒人拿,我看上麵寫著你的名字,我就帶上來了。快吃吧,飯都涼了。”

    我揭開蓋子,看見了炸雞柳、酸辣土豆絲、紅燒排骨和蒸蛋,外加一碗西紅柿雞蛋湯,菜色豐富,可比我平常吃的好多了,看來學校是下了血本。

    李潔不擅長活絡氣氛,我隻好拚命找話題,論文、天氣、前室友輪番說了個遍,最後還是聊回學校這三起案件上。

    “我這幾天都不在學校,聽說出事了?”

    李潔的眼神轉瞬即變,不是電視劇裏演的陰狠狡詐,更像是心虛。

    我摸不準她到底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又見她不答話,正打算換個話頭,哪知她的眼淚猛地湧出,沒有哇哇亂叫,而是渾身發抖,任由淚水遍布麵龐。

    “你怎麽了?”

    “陰晴,”她帶著哭腔問我,“你幫幫我吧,幫幫我。”

    我抽出數張紙巾遞給她,可她並不接,而是抓著我的手使勁搖晃。

    我無可奈何說道:“就算要我幫你,你也要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這才拿過兩張紙,胡亂擦擦眼角。

    “陰晴,你信鬼嗎?”

    聽見“鬼”字,我心裏一咯噔,別說我信不信,我人都嫁給地府的閻王了。

    “我撞鬼了。”李潔說。

    “撞鬼了?什麽鬼?”

    “殺……殺人的鬼!”

    她抽噎著說起那天晚上的事。

    **

    李潔和我不同,成績好、長得乖,大學的課一堂不落,每年獎學金必定有她的份,在大家都為將來的工作愁眉苦臉時,她早在大三就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實習,並得到老板承諾,等她畢業立馬轉正加薪。

    這份工作很忙碌,大家並不把她當普通實習生看待,是以總是被要求加班加點幹活。

    李潔記得很清楚,那天是周日,她從公司加班完回來,手上抱著沒完成的文件,從後門一路小跑進學校,生怕趕不上晚上寢室關門的點。

    後門路燈稀少,又是石頭路,不平穩,一不留神她跌倒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

    她借著薄弱的燈光收拾文件,卻聽到了遠處有爭執的聲音,她下意識抬頭,看到鄭副校長和另外一人在說話,副校長的手不停揮舞,看起來情緒很是激動。

    李潔不是愛看熱鬧的人,又趕時間,打算離開這裏,哪想到兩人打作一團,鄭副校長一失手,就把人從二樓的走廊上推了下去,那人很快就沒了聲音。

    李潔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看見鄭副校長匆匆忙忙從樓上跑下來,試探那人的呼吸,想必是知道人已經死了,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拿起學校保潔耙叔放在一樓的工具,原地挖坑,把人埋進裏麵。

    此時早已經過了門禁的點,可李潔腳是軟的,渾身都在發顫,又不敢發出絲毫聲音,怕被鄭副校長發現。

    等到鄭副校長處理好一切,離開現場後,李潔的身子早發麻了,後背冷汗涔涔。

    她一想到有具還沒涼透的屍體就在離自己幾十米遠的地方,不由得哆哆嗦嗦,一路往寢室狂奔。

    許是她平常給宿管阿姨的印象不錯,沒多為難她就放她進去了,那一夜,她噩夢不斷,時不時就被記憶裏鄭副校長的臉給嚇醒。

    但她沒想到,這不過是夢魘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