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詭異眼球
第228章 詭異眼球
雖然已經得到了關鍵的線索。
但是，關彩並沒有選擇冒冒失失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點燃明火。
更不會傻著腦子，直接衝到庭院裏質問掃地王大爺，或者其他的詭異老人。
相反。
關彩帶著王倀他們，像散步一樣回到了養老院的庭院。
並且露出得體的微笑，和路上遇到的每個詭異老人友善的打著招呼。
哪怕是路過怨氣最強大，行為最不正常的王大爺身邊。
關彩都眯著笑眼衝他點點頭。
“大爺，我們走了。”
“下次，帶米麵糧油過來看你們。”
然後，關彩等人就一臉若無其事的，朝著養老院的大門走去。
沒錯。
關彩從宿舍樓下來之後，就改變了主意。
她決定先離開詭異靈境。
因為，她發覺他們又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誰說一定要現在就開打？
王大爺不是信誓旦旦的，說我們可以來去自如嗎？
……那我先出去搖人，再進來搞事不好嗎？！
偉大的軍事家孫子曾經說過。
有便宜不占，是他娘的王八蛋！
造成關彩這個想法的原因。
是因為在李北計和黃老太交談完之後，關彩發現他們擁有一個轉瞬即逝的巨大優勢——
信息差。
其他的詭異老人，並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已經被“內應”掀開了！
如果詭異老人們還要裝模做樣，或者黃老太提供的情報錯誤。
那麽關彩等人，就能順順利利的離開詭異靈境。
把目前狀態極差的李北計換下，然後帶個血薄玩火的大明白張雲安進來。
畢竟現在的李北計，看上去就快要撐不住了。
一直走在最前邊的他，一路上可是時不時低聲嘟囔著什麽。
並且經常回頭，用通紅的眼呆呆看著眾人的後邊。
這也是關彩想先離開詭異靈境的重要原因。
而如果關彩他們在出門前被攔下來了……
幹就完了。
反正如果被攔下來，那怎麽都是幹！
肯定是多試探兩步再做決定！
不得不說。
關彩已經在短短幾個月中，徹底玩明白了調查員這個職業。
她或許不是最聰明的，或許也不是大局觀最好的。
但是現在的關彩，已經知道該如何爭取最大化的優勢，來麵對詭異靈境。
此刻的她，可以稱得上一位入門的“執棋者”了。
隻可惜。
關彩的計劃裏，是建立在現有的情報上的。
而現有的情報中，有兩條關彩無法察覺的細微漏洞。
第一，就是李北計的精神狀態，比關彩所預料的要差太多太多。
第二，則是狀態陷入穀底的李北計，並沒有第一時間把黃老太死亡的消息傳達出來。
反而隻是簡單的一句“睡下了”，掩蓋了黃老太小屋中發生的真相。
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再完美的運球，也會毀於中分頭和背帶褲。
這邊。
在關彩帶領眾人裝作一臉無辜的，走到養老院的大門口時。
關彩等人的身後，突然傳來了掃地王大爺有些嘲諷的聲音。
“就這麽走了？”
“你們的偵探遊戲，不繼續玩下去了？”
關彩等人齊齊緊抿著雙唇，並沒有選擇回應王大爺的話。
反而是硬著頭皮，腳步又快了幾分。
他們拿不準王大爺為什麽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突然開口問話。
但是他們能實實在在看到，離開詭異靈境的路就在眼前！
隻是隱隱約約間，一絲絲不妙的預感浮上了眾人的心頭。
而下一秒，這股危機感就應驗在眾人的麵前！
原本大敞著的養老院大門，轟然關閉！
並且，那門上的大鐵鎖自動上緊，鎖頭上虯結出一隻圓瞪的血肉眼球！
恍惚間，關彩眾人莫名感覺到那眼球有些熟悉。
尤其是李北計，他隻感覺自己不止一次看到過這顆眼球。
隻是一時之間，回憶不起這眼球的主人到底是誰。
好在。
眼球的主人，並沒有讓大家等待太久。
一臉冷笑的王大爺好像開了閃現一樣，瞬移到了眼球旁邊。
他那隻蒼老的大手愛撫著鎖頭上的眼球，然後抬頭看向了關彩眾人。
關彩這才明白，那股詭異的熟悉感是來自哪裏。
鎖頭上的眼球，無論眼神還是顏色，都和王大爺的雙眼如出一轍！
這血肉眼球，分明就是某種詭異能力。
而能力的主人，就是眾人麵前一直噙著冷笑的王國毅王大爺！
“你們這幫子年輕人，真沒有禮貌。”
“這種禮節難道還要我教你們？長輩和你們說話，要正眼彎腰，好好回話！”
“沒爹沒娘嗎？教不好的東西！”
王國毅趾高氣昂的衝著關彩等人說著，並且伸出粗糙的大手，指向了站在最前頭的李北計。
“還有你！你還想跑？”
“我就知道姓黃的賤人，永遠放不下那所謂的負罪感！不僅不願意碰活人，竟然還選擇自殺……我呸！”
“……但同樣，如果沒有你，可能還激不起她的羞愧……”
“她的死，都是因為你！你這個殺人犯！”
在王國毅的大喊聲落下的同時。
在關彩等人的背後，默默圍上了一群詭異老人。
他們的眼中有痛恨，有扭曲，有厭惡。
這些包含惡意的目光，都齊齊投入在了李北計的身上。
而李北計麵對這些目光，卻渾然不覺。
甚至，沒有被冤枉的委屈感。
他瞪大的雙眼中，隻想不通一件事。
他分明記得在黃姨房間中。
明明隻有他和黃姨，以及被束縛的護工三個人。
他出門時，還特意鎖死了黃老太的門。
從下樓到這裏，不過短短幾分鍾。
為什麽眼前的王國毅，卻已經得知了黃姨的死訊？！
李北計迷茫的目光劃過了王國毅的麵龐，最終落在了他手中，那顆黏在鎖頭裏的血肉眼珠上。
驀然間。
李北計渾渾噩噩的腦海，瞬間清明了三分。
他終於知道對眼球的那股厚重熟悉感，是從何而來的了！
就在半個小時前。
李北計親眼和另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球，近在咫尺的對視過！
而當時這樣的眼球，正“鑲嵌”在那被折磨到不成人樣的護工眼窩中！
如果李北計沒猜錯。
王國毅的詭異眼球，必定不止一枚。
而所有被折磨護工的雙眼，大概率都被換上了王國毅的詭異眼球！
這樣做的作用，就是監視所有詭異老人的房間。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李北計和黃老太的所做所為，八成已經盡收王國毅的眼底！
李北計明悟一切的同時，他身後的關彩卻毫不含糊。
當聽到黃老太死訊的時候，關彩隻是沉靜的看了一眼李北計。
並沒有多問什麽，她就把手伸進了褲兜。
握住了隨身攜帶的一大把打火機。
現在這個緊要的關頭，關彩已經沒時間聽什麽真相了。
因為計劃已經暴露，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不過。
通過黃老太的死訊，卻讓關彩想通了一件重要的事。
不管黃老太是怎麽死的。
李北計對這座詭異靈境的描述，一定沒有任何差錯。
不用再做任何的試探，這裏絕對掩藏了必須消滅的罪惡！
因為就在剛剛，王國毅親口承認了一切！
關彩記得，曾經在臨江市接受陳錦指導的時候。
陳錦說過一句讓她受益匪淺的話。
“如果在調查過程中，你的一切計劃都失敗了。”
“那麽不用氣餒，也不要浪費時間，你還有最後一件事兒要做……”
“別愣神，幹他！”
關彩大喊了一聲，身形急動越過了愣神的李北計。
八條粗硬的怨氣鋼索從她的身後凝結出來，直直捅向了正前方的王國毅！
並且，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關彩按照黃老太的“通關攻略”，伸手掏出打火機，擦亮了火石——
隨著一聲清脆的“啪嚓”。
明火隱現間，關彩看到了整座旭升養老院的真相！
第229章 金縷玉衣
見過那種火災現場嗎？
就是被大火灼燒過的殘垣斷壁，原本有些發黃的白牆被烈火和濃煙熏到濃鬱的黑。
整個世界好像沒有了別的顏色。
除了炭黑色，就是炭黑色。
關彩之前，隻在照片上見過這樣的場景。
但是，在擦亮了打火機之後。
整座旭升養老院，都隨著那聲“啪嚓”和火苗的燎起，變成了被烈火灼燒後的模樣！
甚至，還能看到一些詭異老人，變成了一副被燒焦的幹屍，張牙舞爪的衝關彩等人衝來。
就連關彩正前方，原本看起來十分正常的王國毅，臉上都布滿了大大小小流膿的燙傷水泡。
手上的掃帚，也變成了一杆由骨肉蠕動而成的長柄體，並且在“掃帚頭”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眼球！
感受著鼻腔中濃烈的硝煙味，關彩恍然大悟。
眼前的一切，應該就是當時養老院被大火焚燒後的場景！
不過。
她已經來不及多想。
因為她赫然發現，麵前王國毅身上的怨氣，竟然在明火擦亮之後，又生生拔高了一大截！
原本就隱隱高出關彩一頭的怨氣，現在更是具有十足的壓迫感，讓關彩疲於應付。
那骨肉組成的“掃帚”揮舞間，洞悉著關彩的動作。
並且一顆顆密密麻麻，讓人直犯密集恐懼症的眼珠，直直注視著關彩的雙眼。
對關彩的神智，造成了極大的幹擾！
王國毅的一招一式，直取關彩的要害！
黃老太騙了李北計？
……點燃明火，不是會出現那名四十一床的老人出來幫忙嗎？！
怎麽幫手沒出現，反而這些詭異老人先變強了？
關彩第一時間浮現了這個念頭。
在八條怨氣鋼索的勉力抵抗之間。
她透過怨氣鋼索的反光，看到了身後其他人的戰況。
情況有些不妙。
拋去狀態極差，隻能硬挨著攻擊的李北計不談。
王倀和火鍋的組合，雖然實力上在詭異老人們沒有太多的懸殊。
但是架不住詭異老人人多勢眾。
在多人圍攻之下，明顯能看出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這不是辦法。
那名四十一號床的老人，究竟在哪？
不行的話……
關彩在操控怨氣鋼索的同時，眼神尋找著描述中的瘸腿老人。
但是她的手，已經摸到了褲兜裏的冥鈔。
不斷壓迫著關彩的王國毅，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他一邊強攻一邊癲狂的大笑，道出了一切的真相。
“哈哈哈！那黃老太婆每次遇到這樣的事，都躲在屋裏念經……”
“她怎麽可能完全知道，這外邊到底是什麽情況！”
“事實上有很多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點燃了明火。”
“但是很可惜……他們的實力太弱了！”
“在那個老瘸腿從灰燼中重生之前，他們就被我全部殺死了！”
王國毅一邊說著，老臉上扭曲出非人的笑容。
“沒想到吧……我，才是這明火中的恐怖！”
“而你們，都會死！”
關彩看著猖狂的王國毅，反而跟著笑了。
這老頭兒如果話不多，可能會擁有見到宋哥的機會。
但是他話一多。
關彩就知道，暫時不需要搖人了。
她明白該怎麽破解眼前的困境了。
在激鬥中。
關彩猛然收回一條怨氣鋼索，並且那條鋼索靈活的從她的夾克裏，頂出了一柄漆黑的物什。
緊接著寒光一閃！
一道暴烈霸絕的氣息，撩過向了關彩眼前的王國毅！
正是之前在詭異靈境中，被溫心開發出了一點兒用途的霸王戟頭！
王國毅臉色猛然一變，麵對這勇烈的殺氣哪裏還不知道躲避？
但是閃避之下，他才發現自己中了計。
怎麽說呢。
霸王戟頭這個東西。
在關彩他們手中，目前並不能發揮全部的威能。
甚至在上一次，溫心能借用霸王戟頭破局。
都是討了巧，占了伯奇不能動的便宜，才一戟一戟的鑿斷了他的頭顱。
可以說。
在麵對凶級以上的詭異時，目前的霸王戟還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
所以關彩破局的殺招，不在霸王戟。
而是……
“老王！李局！火鍋！都靠近我！”
關彩大喝一聲，然後身形猛退，八道怨氣鋼索緊跟著被催動到了極限！
緊接著，關彩鼓動全身的怨氣，操控起了藏在衣服下的另一副奇物——
金縷玉衣！
在眾詭異老人震驚的目光中。
從關彩的衣袖裏，飄舞出了一縷縷金線，和一塊塊拇指大小的玉片。
在那些金線飄舞中，纏繞上了關彩那一道道粗大的怨氣鋼索。
而隨之飛舞的玉片，一塊塊鱗次櫛比的披在了關彩的怨氣鋼索上！
是金線穿怨索，玉片披碧甲！
一時之間。
關彩原本漆黑的怨氣鋼索金光玉色，說不明的雍容華彩！
而在王倀他們退到關彩身邊的同時。
關彩當機立斷的輕喝了一聲。
“金玉屋！”
隨著一聲擲地！
那八道金玉怨索，頓時環繞著三人收縮亂舞。
但也隻是在呼吸之間，就構成了一座由金玉怨索打造的金玉屋！
要知道。
關彩的怨氣鋼索很長。
當初在臨江市的大橋上，都長到足以勾動橋梁兩側的吊索。
而在孔浩死後的第二天。
關彩發現自己的怨氣鋼索，莫名其妙變得比之前更加的粗長，防禦力和攻擊力大大提升。
最主要的是。
關彩的怨氣鋼索已經完全剝離了與溫心的關聯，徹徹底底成為了關彩自己的詭異能力！
她不明白發生這一切的原因，但是不影響她練習使用這嶄新的怨氣鋼索。
比如眼下的金玉屋。
半圓的金玉屋，就像是半圓的冰屋一樣。
將關彩等人和屋外的詭異老人，完全隔絕。
而且金玉屋的內部空間，也並不逼仄。
在三人之間的空隙。
完全足以架上一座火鍋，然後吃上一頓狗肉火鍋。
而這，就是關彩靈光一閃的破局之法！
你不是牛逼嗎？
姐們兒不打了，姐們兒等外援！
等外援到了，再和你好好絮叨絮叨！
因為偉大的軍事家孫子還說過——
那有援軍不等自己單幹，純屬就是王八蛋！
這邊。
金玉屋內的李北計喘著粗氣，撓著手臂上烏黑汗毛的同時，衝著關彩問道。
“嗬……嗬……關巡察，這是要在屋裏，等那瘸腿老人出現？”
“……這，這屋子能抗住嗎？！”
麵對李北計的問題，關彩微微一笑。
其實並不隻有關彩笑了。
關彩一旁的王倀，王倀腳邊的火鍋。
都笑了。
因為當下隻有他們，知道這件金縷玉衣的來曆。
最後。
還是關彩開口，輕聲解答了李北計的疑惑。
她撫摸著金玉怨索上那一絲絲一縷縷的金線，目光中露出了一抹追憶與敬畏。
因為透過那金縷，她好像又能看到那尊頂天立地的王！
“放心，李局。”
“你大概不知道……”
“這金縷玉衣，原本是用來‘囚禁’霸王英魂的。”
“而門外那些心思扭曲的老人……”
“絕比不過霸王。”
第230章 誰對誰錯
金縷玉衣的防禦力表現，比關彩的話語更有說服力。
被擋在金玉屋外的王國毅，在看到其形成的第一秒，就明白了關彩的打算。
但明白歸明白。
有著金縷玉衣加持的怨氣鋼索，不是說打破就能打破的。
事實上。
即便王國毅帶領著一眾詭異老人。
哪怕他們圍繞著金玉屋，一直進行著瘋狂而又連綿不絕的攻擊。
但是，護衛著關彩等人的金玉屋卻固若金湯，始終保持著紋絲不動的狀態。
養老院中的氣氛，一時之間十分的古怪。
麵對著像烏龜殼一樣的金玉屋，一股恐慌的情緒，彌漫在所有詭異老人的臉上。
因為他們都明白。
如果真的讓關彩手裏的明火，一直在金玉屋中燃燒下去。
那麽當年焚燒了整座養老院的那個老瘸子，就會再次從灰燼中複蘇。
而那個老瘸子，就是所有詭異老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在這種死亡緩步逼近的氣氛下，那些老人徹底拋下了自己的偽裝。
個個神色癲狂，狀若瘋狗一般，手腳並用的啃咬著金玉屋。
尤其是王國毅。
他手中的血肉掃帚，早已經不翼而飛。
反而他的身上，好像多了一層增生的肉瘤，上邊密密麻麻布滿了眼睛。
每顆眼睛都縈繞著淡淡的怨氣，在王國毅的每一次攻擊過程中，呼應著增幅他的肉體！
就在此時。
王國毅背部的一隻流膿的眼球，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恐怖畫麵，竟然驚恐的死死閉上了眼皮！
並且一隻眼球閉上，緊跟著就是下一隻眼球閉上。
如同有序倒塌的多米諾骨牌一樣，王國毅渾身上下的眼球，都死死的緊閉了起來。
其中，當然包括了他原本頭顱上的雙眼。
因為就在剛剛，他看到了身後原本焦黑的地麵上，突然燎起了一簇火焰！
那簇火焰微小而又明亮，熾熱而又溫暖。
但是那簇火苗映在王國毅的眼中，卻是隻有一種映像——
極度的，恐怖！
就在王國毅閉眼的下一秒。
那一簇火焰好像高速分裂的孢子般，點燃了整座養老院！
詭異的是。
火焰並沒有繚繞起熊熊的烈火，反而一直保持著微光的狀態。
但就是這種微光，卻讓原本圍攻著金玉屋的所有詭異老人，通通畏縮的跪地哭號。
因為在這火光的映照下。
他們那充滿恐慌的心底，都莫名出現了一副視角奇怪的畫麵。
甚至，不止他們。
就連金玉屋中圍坐的關彩等人，也感應到了同樣的畫麵。
在旭升養老院中，在老人的宿舍樓裏。
有一間本不應該被打開的房門。
被一隻黝黑的骨手推開。
隨即。
就能看到一個類人的身影，從房間中走出。
那是一具通體漆黑的骨架，骨架上則頂著熏黑幹癟的頭顱。
從那身影一瘸一拐的步伐，則不難看出其身份。
旭升養老院大火的始作俑者，詭異靈境破解的關鍵，禁忌規則中的四十一號老人——老瘸。
那一瘸一拐的身影，在關彩眾人的視角中頗具喜感。
但是每一步，卻都好像踩在了詭異老人們的心上！
原本一直攻擊著金玉屋的老人們，都齊齊停止了攻勢，顫抖著趴在地上。
那種窒息一般的感覺，是詭異老人獨有的恐懼，關彩等人卻是無法感受的到。
終於，王國毅在壓抑中率先爆發了。
“死瘸子！你他媽的……你他媽的為什麽死了還不放過我們！”
“憑什麽？憑什麽生前死後，你都要幫這些人！”
王國毅色厲內荏的咆哮著，但是身體本能反應的顫抖，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
一種來自於生前，就烙印在他心中的恐懼。
但是那一瘸一拐的身影，卻未立刻答話。
他專心致誌的低頭走著，好像走路對於他來說，是目前最了不得的大事。
一直走到了王國毅身前。
老瘸子低下的頭顱，如同宿命一般，正好對趴在地上的王國毅形成了俯視。
“是你啊，老王……”
老瘸子的聲帶大概是損壞的。
他發出的聲音律調奇怪，如同拿振動棒抵在老式的打印機上一樣。
你如果沒試過，是永遠不明白那種奇異的幹澀感。
“你還是像生前一樣，脾氣又臭又惡心。”
“我說過，我從來沒有刻意幫過任何人……”
“你放屁！”
王國毅梗著脖子衝老瘸子咆哮著，打斷了老瘸子。
他渾身的眼球在那一刻一同睜開，其中蘊含著化不開的憤怒和怨毒！
“你活著的時候，就幫那群護工管著我們！”
“甚至一把大火，把我們全部燒死！”
“你死了，還要幫這些活人……”
“為什麽，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向著我們，我們才是受害者！”
早早解開了金玉屋，在一旁邊吃瓜邊捆詭異的關彩卻是一愣。
她在局麵被控製住的第一時間，就出來開始用金玉怨索，控製著趴伏的詭異老人。
但是沒想到在操作的過程中，聽到了這麽一個大瓜。
聽著王國毅的意思，這老瘸子在養老院中，還扮演著護工協助者的角色？
……這劇情不對啊？！
老瘸子能幫護工管理老人……那他不瘋？！
不瘋為什麽要放火燒養老院？
關彩微微皺了皺眉頭。
手心裏的一張張冥鈔，卻被早早的點燃。
她隱隱感覺，事情不是像她想的那麽簡單。
旭升養老院的大火，不像是一場意外。
聽起來，更像是有預謀的屠殺！
這邊。
老瘸子麵對王國毅的咆哮，卻搖了搖頭。
“擺弄口舌，攪動是非……老王頭，你和生前一樣不要臉。”
“到現在你都不明白，為什麽我放那把火。”
老瘸子一邊說著，一邊巡視著所有的詭異老人。
“你們這群老貨，有一個算一個，全他媽的不是好東西！”
“偷窺，撒潑，騷擾！”
“仗著年齡大，什麽事兒你們沒對那幾個護工幹過？”
“頂頭的養老院老板黑你們的錢，你們就把氣撒在護工身上？”
“我呸！一群為老不尊的老東西！”
老瘸子惡狠狠的啐了一口，一腳蹬在了王國毅的身上。
“護工打人肯定他媽的有錯，他們是小王八蛋……”
“而你們做的那些惡心事，揍你們丫挺的也沒毛病，因為你們就是老王八蛋！”
“再加上養老院那群黑心的王八蛋，一窩子王八蛋湊在一塊兒正正好好……”
“老子一把火，給你們丫全燒死一點兒都不虧！”
老瘸子一邊罵著，一邊用那條瘸腿蹬著腳下的王國毅。
每腳都帶動起絲絲撩動的火苗，裹挾大量的怨氣，灼燒著王國毅。
而王國毅卻隻是下意識的抱緊了腦袋，蜷縮成一個團兒哀嚎著。
正在老瘸子賣力氣的時候。
一直處於虛弱狀態的李北計，卻突然掙紮著上前。
揪住老瘸子的肋骨，瞪著眼睛質問道。
哪怕他的手被燙出了焦香，但他的雙眼更紅。
“那黃姨呢？你為什麽要把黃姨也燒死？！”
“她這麽好的人，不可能做出你說的那些事！”
老瘸子被渾身濃密汗毛的李北計，拽的一愣。
看著歇斯底裏的李北計，老瘸子默默停下腳上的動作。
幹涸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疲倦。
“你眼裏的偏執……和我真像啊……”
“這座養老院裏，充滿了罪惡，就連我也犯了偏執的罪孽。”
“而小黃是唯一的懦弱善者，生前除了無法改善的飯食，護工們也沒有苛責她。”
“所以她對那些護工的怨恨，並沒有達到扭曲的地步……因為雙方，本就沒有怨恨。”
“隻是我想，她在這片分不清對錯，充滿罪孽的地方，活的一定很痛苦。”
“不如走向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脫。”
李北計麵對老瘸子輕描淡寫的答案，心中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怒火。
他想不明白。
為什麽生命在老瘸子嘴裏，會如此廉價。
看著李北計通紅的雙眼，老瘸子突然輕笑了一聲。
“……嗬嗬，看來你現在還沒聽明白。”
“這座養老院中發生的一切，本質都是在頂層的金錢欲念催動下，產生的普通人之間的衝突與罪惡。”
“你永遠也說不明白，究竟誰對，究竟誰錯。”
“而一個孤獨善良又懦弱的老人，每天目睹著一切卻無法逃脫，就是對她最大的傷害……”
“真的還不如，讓一把大火淨化這一切。”
第231章 不對啊！
所謂的五保戶製度。
其實是夏國為了保障那些無親無故，還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生存的製度。
製度本身，是夏國社會福利先進的體現。
然而在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眼中，卻是謀利的手段。
克扣的補助，廉價的環境，不專業的護工。
在這種情況下，護工和老人的衝突，幾乎是不可調節的。
護工隻是一種職業，他們畢竟也是普通人。
在高壓的環境下，他們也很難長久維持自己的好脾氣。
尤其是這些老人中，摻雜著老了的壞人，壞了的老人和神智不醒的智力低下者。
像黃老太那種無害的絕對弱者，很少。
這是一場難分對錯的悲劇。
我們唯一能厘清的罪孽，就是那個克扣補助的老板。
“所以，結束這場黑色小幽默的唯一方法，就是毀滅。”
“隻是我沒想到，死了之後，他們的罪孽仍在延續……”
“無所謂了，不過是再燒一次……隻是可惜了你們了。”
老瘸子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北計，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話。
隨即閉上眼，催動著身體裏的怨氣。
作為整座詭異靈境的始作俑者。
他在眾多怨氣濃厚的詭異老人心底，被無意識中賦予了唯一的職權——
毀滅。
“咯嘣——咯嘣！”
老瘸子渾身上下的骨架，發出了一陣陣碎裂的聲音。
抓著老瘸子肋骨的李北計，突然感到自己的雙手中迸發出了一股極度的熾熱。
那是一種物理上，人類絕對無法忍受的高溫！
下意識的，李北計鬆開了手。
但是沒想到，呈現在他眼前的老瘸子，已經大變了一個模樣！
原本焦黑的骨架斷裂開來，流淌出大量的熔漿。
老瘸子整個人在熔漿的流動下，好像一具融化的雪人！
就連他的頭顱，都在身體崩塌下浸泡在熔漿中緩慢流淌。
與此同時。
隨著老瘸子身周遭的溫度拔高，團團烈火像煙花一樣在空氣中炸裂開來。
並且隨著每次煙火的崩裂，地上原本微妙的小火苗猛然升騰起來！
整座旭升養老院，全部都籠罩在熊熊的烈火中，真的好像一團初生的太陽！
隻可惜。
這團太陽帶來的不是溫暖。
而是其中無盡的哀嚎。
那哀嚎聲中有王國毅，有老瘸子，有所有的詭異老人。
甚至，還有李北計。
這邊。
關彩在老瘸子自毀的第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
金玉怨索急動，裹挾著李北計躲過了最猛烈的一波猛火。
看著差點兒被燒成小黑子的李北計，關彩鬆了一口氣。
而她緊鎖的眉頭，卻代表著眼前的情況仍然很惡劣。
雖然老瘸子自焚之後，整座養老院的詭異，都進入了不可逆轉的焚毀狀態。
詭異靈境，也開始進入了最終的“結算畫麵”。
可是，關彩卻無奈的發現了一個事實。
她們現在出不去。
哪怕詭異靈境中的怨氣，在不斷被烈火焚燒著。
哪怕在怨氣被燒盡之後，關彩她們立刻就能離開。
但是這需要一個過程。
需要一個燒盡一切的過程。
關彩麵對著鋪天蓋地由怨氣構成的猛火，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知。
她認為在詭異靈境破解之前，她們可能會先被燒死。
畢竟距離詭異靈境徹底破解，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
無奈之下。
關彩隻能再次發動金玉屋，把眾人護在金玉怨索中。
隻可惜。
這次的猛火，已經不是簡單的金玉屋能擋得住了。
關彩感受著自己幾近融化的怨氣鋼索，咬牙承受著從鋼索傳遞到神經的巨大灼燒感。
麵對王倀擔憂而無力的目光，她也隻能苦笑。
不得不說，金縷玉衣是個好東西。
在老瘸子的怨氣猛火下，關彩能切實感覺到金縷玉衣還保持著絕對的完整性。
反而是被金縷玉衣包裹的怨氣鋼索，率先承受不住了。
關彩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怨氣鋼索在大火灼燒下幾乎要化成鐵水。
但是為了包裹在金玉屋中眾人的安全，她又不能撤下自己的鋼索。
關彩有預感。
以現在外麵的火勢，如果撤下金玉屋，眾人瞬間就會化為火海中的黑骨。
“也不知道這金縷玉衣是什麽做的……真皮實啊。”
“宋哥怎麽還不來，難不成真的在地下找了新狐媚子……”
關彩咬牙吐槽著，承受著烈火的意識有些模糊。
“小姐，要不然我們冒險衝出去吧……”
“如果老板那邊有什麽事走脫不開，我們真就變成火鍋了。”
麵對王倀木訥的建議，忍受著巨大痛苦的關彩卻被逗笑了。
因為她感覺王倀講了一個冷笑話。
此刻的眾人，真的像被金玉屋扣在了“鍋”裏一樣。
而正好，這“火鍋”中，還有一條火鍋。
正當關彩要承受不住的時候。
她突然感受到自己承受著怨氣猛火的金玉怨索，陷入了徹底融化的進程。
但是不知道為何，在怨氣鋼索融化的同時。
夾雜在怨氣鋼索中間的金縷玉衣，散發出一絲絲奇異的律動。
並且，在金縷玉衣的奇妙波動中。
那近乎融化的八條怨氣鋼索，竟然詭異的和那一縷縷一片片金絲和玉片，呈現出了融合的態勢！
就像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水乳交融一樣！
並且關彩在這種融合的過程中，從金縷玉衣裏感受到了一絲別樣的雍容威嚴。
以及，一股磅礴的能量！
關彩麵對這種情況，已經沒有興趣分辨原因。
反而下意識的，調動出了這股能量！
然而，這股能量在噴湧而出的瞬間，呈“金玉屋”狀態的八條金玉怨索，就猛然席卷開來！
隨著一聲好似端坐在雲端之上的奇異唳鳴。
以關彩為圓心，璀璨的八道金玉怨索好像揮舞出了一片圓月的漩渦！
在閃爍的金光和溫潤的玉色中，四周的怨氣猛火霎那一淨！
旭升養老院那如同太陽火球一般的火勢，竟然在關彩一擊之下完全泯滅！
因為翻找符籙姍姍來遲的宋終，看著眼前的一幕驚掉了自己的下巴——
自己白來了？
還好還好，關彩沒事……
……不對啊！
關彩啥時候變這麽猛了？！
第232章 地獄重建計劃
宋終覺得自己白跑了一趟。
但是，當他看清楚現場的情況時，才明白並非如此。
爆發過後的關彩，連帶著她周遭的王倀等人，都陷入了某種昏迷的狀態。
王倀等人的狀態很好理解。
直麵遠超他們位階的氣勢，陷入了長時間的昏迷而已。
而關彩則不同。
宋終能感受到關彩的身體中，隱隱傳出了一道道極其不規律的能量波動。
趁著詭異靈境中的怨氣，還能支撐著宋終在現實待那麽一小會。
他連忙上前查看關彩的狀態。
通過怨氣感知關彩的身體，宋終皺起的眉頭，才緩緩平複下來。
還好。
關彩的昏迷，隻是因為突然承受了超負荷的能量，透支了身體而已。
但是，那股源頭未知的能量，卻並沒有繼續損害關彩的身體。
反而在緩慢修複她身上的傷勢，並且拓寬關彩身體對能量的承受能力。
或者說，更像是某種改造。
一種不同於溝通詭異的改造。
正常的人類在溝通詭異之後，身體都會受到怨氣的改造。
這種改造有利有弊，會讓人適應怨氣灌注，身體素質大大提升的同時，更容易陷入癲狂。
而當前呈現在關彩身上的這種改造，卻更加的溫和全麵。
甚至，宋終能明顯感覺到，不止是關彩的身體在受到蘊養。
她的神魂精神波動，也在這種改造下趨於強化的態勢！
這是什麽鬼？
宋終有些迷糊。
因為他從來沒見過，其他的能量有這種趨於“完美”的特性。
有點兒類似於天師府修行的“氣”，但是這種提升速度，遠遠超過了水磨功夫的煉氣。
而這股特殊能量的來源。
就是關彩身邊，那八條似金似玉的金玉怨索。
宋終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麽。
這股“完美”的能量，因為無人操控。
所以，在修複關彩身體的同時，其實很大一部分都被無意識的浪費掉了。
而宋終要做的，就是趁著還有點兒時間，幫助關彩好好梳理體內無序的氣息。
把這股明顯大補，卻一時半會兒難以完全吸收的能量，替關彩梳理成自身的“底蘊”。
等到關彩醒來之後，就可以通過煉氣的方式，一滴不漏的完全接收這股能量。
宋終臉上寫滿了“正人君子”四個大字，然後大義淩然的把關彩抱進了懷裏。
疏導嘛。
導引嘛。
自然要有肌膚之親。
不然不用手接觸的話，怎麽能梳理清楚關彩體內能量的脈絡？
當然，宋某人可不是亂導。
這替人疏導經脈能量構成成身體秘藏的訣竅，全來自於宋終腦子裏某位天師的傳承。
如果要罵不正經，請罵老天師。
這邊。
宋終抱起了關彩，左右打量了一下。
見四周都是殘垣斷壁，也沒有合適的僻靜之所。
於是目光一凝，脫口而出一句金口玉言。
“金玉成屋，外人不視。”
話音剛落。
從關彩背後凝結出的八條金玉怨索，立即從軟趴趴的狀態，重新構建出了一座金玉屋。
抱著關彩的宋終，則盤膝端坐在金玉屋的正中央。
宋終一邊默默調動著體內那道並不厚重，卻十分堅韌的氣。
一邊把大拇手指，按在了關彩的背部。
然後。
宋終就像一位，浸淫了按摩之道數十年的老師傅一樣。
一絲不苟的幫關彩，疏導匯引著身體中雜亂的能量。
打起十二分精神，用心導引的宋師傅，此刻的想法十分正直——
找女朋友，就得找喜歡鍛煉的。
不僅滑，還有彈性。
……當然，說的是小腹。
話長時短。
宋終隻用了不到五分鍾，就完成了一係列導引的操作。
然後十分隨意的拍了拍關彩的後背，調笑著說道。
“好了爺們兒，看看手牌。”
一直緊閉著雙眼的關彩，卻“撲哧”一聲樂了。
她睜開眼與宋終對視，臉頰微紅卻大大方方說道。
“辛苦了昂，‘宋師傅’。”
兩人十分有默契的微笑著，還是宋終率先接上了話。
“按也按完了，記得勤加修煉《煉氣總綱》就行。”
“這股能量確實不錯，單論能量的話，我還沒見過這麽全麵完美的。”
“差不多了……我這就到點兒了。”
宋終看著自己有些暗淡的身體，溫和的囑咐道。
直到身形快要消散的時候，宋終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思索著說道。
“對了，躺地上那個挺結實的大叔，結束之後記得多觀察觀察他。”
“我總覺得他的狀態，不太對勁。”
“昏迷著還念念有詞，怕不是受了什麽大刺激……”
宋終一邊說著，一邊回憶起初見徐向歌的場景。
當時的徐向歌，睡覺也說夢話。
“最好給他找個心理醫生，或者讓張雲安多給他拍兩道‘臨’字訣……”
宋終囑托著，身形漸漸趨於消散。
隻留下緩緩收起金玉怨索的關彩，看著地上渾身長滿汗毛的李北計若有所思。
“看來……這次說什麽也得讓李局多住一段時間的院了……”
……
宋終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意識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新辦公室裏。
自他從風滿樓搬出來了以後，就把辦公室挪到了一座商業大廈裏。
這座商業大廈叫做匯金大廈，是東平市最高的一棟樓廈，也是整個東平市的最中心。
在錢不夠沒死之前，一直是被錢家所掌控。
當然，現在這座大廈姓宋。
大廈的牌子，也換成了天地二號。
此刻的詭異世界，其實已經是深夜了。
而宋終仍坐在大廈裏的原因， 則是今晚他們要進行一項十分重要的活動。
沒錯，是“他們”。
此刻坐在宋終辦公室裏的除了宋終之外，還聚集了他目前手下的所有重要角色。
比如一臉端正的白榮。
比如沉默不語的徐向歌。
還有一直啃著幹脆麵的胡塗，和賴在徐向歌身上的胡萊。
以及有些緊張的楊過夫婦。
準確的說，隻有楊過一個人緊張。
而在宋終醒來之後，辦公室裏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他的身上。
麵對著所有人的目光，宋終也毫不拖拉，衝著白榮擺擺手說道。
“……我忙完了，可以開始了。”
“把我們的計劃講詳細一點兒，還有……”
“楊先生。”
吩咐著白榮的宋終，突然扭頭看向楊過。
而楊過在被點到名後，緊張的大聲咳嗽了幾下，打起精神做出一副聆聽的模樣。
“楊先生，待會兒可能要麻煩你，好好給龍小姐仔細‘翻譯’我們的計劃。”
“這可是不能馬虎的大事……你，心裏要有數。”
楊過像小雞啄米一樣，猛點了幾下頭。
“有數，有數有數……”
“可是宋老板，這樣是不是太急了……”
看著楊過滿臉的憂色，宋終站起來走到他的身旁，拍了拍他那瘦弱的肩膀說道。
“沒有什麽可是，時不我待。”
“白榮！開始吧。”
殿著肚子的白榮在聽到命令之後，一臉正色的打開了手上的平板。
並且熟練的調出了一份PPT，投放在了辦公室中的大屏幕上。
其他的人齊齊正襟危坐，嚴肅的看向了大屏幕。
在那慘白的大屏幕上，卻隻有孤零零的六個雅黑字體——
【地獄重建計劃】
第233章 老板，我做
詭異世界，東平市。
天地二號大廈，總裁辦公室。
宋終的辦公室裏，傳出了白榮鏗鏘有力的講解聲。
“近日以來，在我們眾位同事的不懈努力，以及先登組的大力支持下。”
“我們完整整合了，東平市大部分的牆頭草資本企業。”
“以及對東平市之前各方大勢力的殘餘枝蔓，重新進行了一次大清洗。”
“可以說，這次大洗牌行動，相當的成功。”
白榮說到這頓了頓話頭，有些欽佩的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徐向歌。
天地集團能這麽快完成對東平市的整合，大部分的功勞還是在徐向歌身上。
白榮就沒見過這麽有效率的人，就像一具精密的儀器一樣。
舉個例子。
有一次，白榮上午給的徐向歌一份百人名單。
到下午的時候，徐向歌就把名單交了回來。
區別就是。
上午那份名單上，原本隻有人名。
到了下午。
名單上的人名，已經劃滿了橫線和寥寥無幾的圓圈。
徐向歌和他手下的先登組，不僅把該殺的人，都一個不留的清理了。
還分辨出了作惡不多，能夠留下改造的十幾個人。
但是……
“但是。”
白榮終於還是說出了“但是”，然後措辭謹慎的說出了接下來的話。
“經過我們的甄別和走訪，發現整座東平市執念級以上實力的詭異，絕大多數都曾經犯下過累累罪行。”
“能夠完成入職要求的詭異，少之又少。”
“究其原因，和曾經的東平市各大勢力，對東平市的高壓掌控有關。”
“在之前的東平市裏，弱者被欺壓，強者累罪惡已經是常態！”
白榮一邊說著，一邊心裏暗自慶幸。
幸虧是先遇上了老板，行為一直被規範著。
不然沒人約束的情況下，他也說不好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一邊想著，白榮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主題，深吸一口氣鄭重的說道。
“鑒於以上情況，為了集團在東平市的擴張，為了東平市更好的秩序。”
“以及，為了世界和平的偉大抱負，老板在綜合考慮下，提出了‘地獄重建計劃’。”
“又名，【夢境勞動改造計劃】！”
白榮說著，向宋終微微欠了欠身。
宋終點頭的同時，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一具眾人有些陌生的物什。
隨即宋終平靜的講解聲，緩慢的響起。
“大家可能對這個東西有些陌生，或是知其名不見其形。”
“我介紹一下，這就是吞惡十二神獸中，吞夢獸伯奇的鳥喙。”
“同時，也是他遺留的殘缺‘權柄’。”
“也是本次計劃中，改造那些惡詭的關鍵。”
沒錯。
宋終在了解到東平市的情況之後，極為的頭疼。
尤其是在看到隻有很少一部分詭異，有資格重回現實之後，他就陷入了非常的苦惱。
宋終注定還是要離開東平市的。
他不知道這個時間是多久，但是他又沒有拖延症。
能盡快解決的事，當然就要盡快解決。
在冥思苦想了十分鍾之後，宋終從徐向歌的先登組上找到了靈感——
隻要這幫混蛋聽話，對做錯誤的事情畏懼……
並且，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那不就是絕佳的工具人嗎？！
而想要同時做到這三點，還能讓那群工具人保持著完整的實力，其實也不難。
隻需要一具東西的輔助！
“沒錯，隻要通過合理使用這具可以造夢的伯奇鳥喙，我們完全可以在夢中重構那些惡詭的死後經曆！”
“根據犯罪的對應刑罰，讓他們在神話中的十八層地獄受苦贖罪。”
“贖罪之後通過夢境進行心理暗示，讓他們認為自己獲得了重新‘投胎’的機會。”
“之後再將他們分批次投入現實世界，徹底完成改造！”
宋終舉著手中的伯奇鳥喙，目光閃爍著神光。
他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興奮過了。
而這種久違的興奮，是因為他看到了一條解決人手不足問題的端莊大道！
給那群混蛋來一次地獄模擬器，然後讓他們變成秩序的一部分！
甚至，隨著小龍女實力的提升，完全可以對那些頑固不化的詭異，進行徹底的精神控製！
沒錯。
宋終敲定的伯奇鳥喙使用者，還是小龍女。
因為他相信。
天生聾瞎，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小龍女，有足夠的想象力，給那些詭異一次“美妙”的地獄之旅。
這一項優點。
能從小龍女天生聾啞，卻還擁有著超人的心智，及其敏銳感知上能明顯體現出來。
最關鍵的是，這具伯奇鳥喙的權柄之力，強大的難以想象。
使用這具伯奇鳥喙，很可能讓小龍女重新“看見”。
即便隻是在夢中。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小龍女願不願意。
如果不願意，宋終隻能另覓他人。
畢竟，這份職責中，也蘊含了一種風險。
當初的伯奇，就是在不斷吞噬噩夢過程中被汙染的。
而小龍女要做的不隻是吞噬噩夢，還有構建噩夢。
本質上，已經是在模擬當初伯奇汙染的過程了。
宋終清楚這一點，也不準備隱藏，反而大大方方的講過小龍女“聽”。
“……我會在這個過程中，控製你發動‘權柄’的次數，同時尋找能讓你避免汙染的方法。”
“這是我宋終的承諾。”
“所以，龍小姐，你願意承擔這份教化罪囚的責任嗎？”
“你能在自己模擬的十八層地獄中，保持最開始的本心嗎？”
宋終說話的同時，毫不掩飾的在自己的承諾上，施加了金口玉言。
渾身的王氣激蕩，宋終平靜的看著小龍女。
一旁啃著幹脆麵的胡塗，卻暗暗吃驚。
她沒想到宋終說著說著一激動，竟然會對自己使用金口玉言！
金口玉言這種法門，一旦被帝王施加在自己身上，因為會對自己造成限製。
尤其是證得過帝證的禹王氣，可以說已經是天地間最嚴酷的限製之一了。
因為君無戲言。
一言諾成，勢必行之！
所以很少有帝王，對自己的承諾真正施加上金口玉言。
除了有數的幾個清朝的笨蛋皇帝。
比如被胡三娘騙了的乾隆。
再比如……
被胡三娘騙了的乾隆。
而宋終使用金口玉言的原因，就是很簡單。
在接收了禹王氣之後，他時時刻刻都在體悟著那種來自人王的風采。
並且，認為自己既然曾經也作為帝王，就不能比別人差號！
一口吐沫一根釘，一句承諾就要比千金還重！
說白了，就是男人的攀比心——
你尿的，永遠沒我遠！
這邊。
在宋終說完之後，楊過手速極快的在小龍女的小臂上劃動著。
同時，他眼神擔憂的看著自己老婆大人。
楊過很擔心自己的老婆，能不能承受住那種重任，甚至有一瞬間他都不希望小龍女接下這個擔子。
但是同床共枕這麽多年，楊過十分了解自己老婆的脾氣。
一個很有綱的婆娘。
當初，也是小龍女提議的組建筒子樓，庇護弱者詭異。
果不其然，還沒等楊過在小龍女的手臂上比劃完。
楊過描畫的動作，就被小龍女的纖纖玉手按住了。
隨後。
就是巾幗一笑，展顏花開！
“老板，我做。”
第234章 老板！我想死你了！
小龍女說完之後，就站起身來。
也沒依靠著楊過的攙扶，自行走到了宋終身邊，從宋終手上接過了伯奇鳥喙。
整體的動作過程行雲流水，流暢到好像小龍女如同一個正常人一樣。
但實際上。
她就是一個聾子，也是看不到的盲人。
能完成這一係列動作，都得益於她強大的“心感”。
據她自己說，在生前她就有微弱的“心感”，在死後這種能力被怨氣無限放大。
即便不可視，不可聽。
在她的腦海中，仍然裝著整個世界。
這也就是宋終挑選她，成為伯奇鳥喙持有者的原因。
做夢，也是有前提的。
尤其是要承載搭建形似地獄的夢境。
這種浩大的工程，絕非常人可以勝任。
小龍女在接過宋終手上的伯奇鳥喙之後，就開始摸索著擺弄起來。
也不用宋終傳授什麽使用方法，隻需要小龍女用怨氣溝通鳥喙即可。
畢竟諸如伯奇鳥喙這種權柄，本身就有傳承之物的屬性意味。
而在小龍女研究伯奇鳥喙的同時，白榮等人也不閑著。
他們正在起草律條，用來規定該有哪些詭異被壓入“地獄”，以及“地獄”中分別對應的刑罰。
按理說，其實沒必要這麽麻煩起草律條。
因為哪怕就目前的東平市而言。
把徐向歌還未清理的那幫子詭異，全裝進“地獄”去都不會有冤枉鬼。
東平市的現狀，就是這麽的惡劣。
但是基本的律條，還是要有的。
即使現在用不到，將來也會用到。
畢竟重建地獄的根本，是為了秩序。
而秩序的根本，就是要能寫在紙上，並且堅決執行。
所以在忙碌中，連一向寡言的徐向歌和他身上的胡萊都參與了進來。
整個辦公室，隻有倆人閑得皮癢。
一個是啃著幹脆麵的胡塗。
一個是仰在老板椅上的宋終。
胡塗是腦子暫時不夠用。
宋終是腦子一直不想動。
胡塗不說。
按照她現在迷糊的狀態，不參與就是對白榮等人最大的幫助。
而宋終不參與進來，完全是因為他越來越清晰自己的定位。
就是指明天地集團的方向。
在這種認知下，現的宋終每次麵對白榮的請示，都會重複的說出這麽一段話。
“天天早請示晚報告的，你拎不拎得清我為什麽養你們啊？！”
“養你們不是為了聽我吹牛逼的，養你們是為了把我吹的牛逼實現！”
所以。
當白榮等人熱火朝天，準備大幹一場的同時。
閑著的宋終正在靜靜的看著手中的一塊表。
表的本身，沒有什麽太大的亮點，不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塊勞力士。
但是宋終就是時不時會看一下上邊的時間，嘴裏還小聲嘀咕著什麽。
這種令人迷惑的操作，一直等到小龍女走到了宋終身邊才停止下來。
“老板，我差不多能弄明白這具鳥喙的用法了。”
“但是現在有一個難點。”
“我並沒有接觸過太多酷刑，沒有一個大概的基礎模板。”
“這樣的夢境，可能會缺少一些‘真實性’，甚至成為夢境的破綻。”
宋終抬頭看了看小龍女，又看了看手上的手表，有些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啊……我知道你說的這些問題……”
“別急，應該快到了……我聯係了一些專業人士，來輔助你完成整個夢境的搭建。”
“待會兒你進入他們的夢境，看一看他們之前怎麽操作的就行。”
楊過在替小龍女翻譯的同時，心裏不由得泛起了一絲疑惑。
專業人士？
宋老板在東平市，還有其他人手？
不能夠啊！
東平市的集團點名冊上，幾乎九成人名都是從筒子樓挪進去的。
能稱上專業的，一共也就我們這幾瓣爛蒜啊……
難道……
“咚咚咚！咚咚咚！”
正當楊過和小龍女齊齊沉思，白榮和徐向歌熱火朝天的時候。
一陣急促而又大力的敲門聲，敲停了房間裏的討論。
眾人齊齊轉頭看向房門，不明白這麽晚了，還有誰敢敲響宋終的辦公室大門。
反而是宋終露出了笑容，把手表隨手扔進抽屜，衝著楊過和小龍女解釋道。
“敲門的就是我聯係的專業人士，都是天地集團在臨江市醫學院的同事。”
“他們在用刑上頗有建樹，曾經以一組之力，拉高了我們臨江市畜牧飼料的用料標準……”
？？？
用刑和畜牧業的飼料標準，有什麽關係？！
……玩得這麽變態嗎？
楊過好像想到了什麽，露出了一臉便秘的表情。
而宋終也沒有解釋太多，笑著衝房門喊了一句。
“進來吧！”
宋終話音剛落，辦公室的房門就被撞開。
但是當宋終看清楚來者之後，麵上的笑容突然變得極為僵硬。
因為從大敞的房門外，率先探出了一顆鋥光瓦亮的大光頭！
“老板！我想死你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特地給光頭塗了油！”
第235章 我……我讚成……
宋終聽說，世界上的笑容都是守恒的。
如果一個人笑著笑著不笑了，那麽他的笑容，八成已經轉移到了別人的臉上。
宋終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對。
因為當他黑著臉抽光頭彪的大光頭時，所有人的臉上都憋著燦爛的笑容。
雖然宋終都弄不明白，“憋著”和“燦爛”這兩個單詞是怎麽挨在一起的。
不過宋終明白，光頭彪是真的在他那顆B頭上抹了潤滑油！
硬生生止住了把光頭彪送進精神病院的衝動，宋終黑著臉衝著委屈的光頭彪問道。
“你不好好守著臨江市，怎麽也跟著跑來了？”
“這詭異入侵的關鍵時候，你敢玩忽職守？！”
“還有，我特麽是讓你把那些心理變態的醫生送過來，沒說讓你變成心理變態！”
麵對宋終的責問，五大三粗的光頭彪卻像委屈的小媳婦一樣，彎腰背手低聲說道。
“不是老板你給我說，有空可以給自己放兩天假嗎？”
“我這不尋思著，趁著放假來看看老板你……也不耽誤工作對不對，嘿嘿。”
“畢竟現在的臨江市，詭異世界隻有天地集團，現實世界也全是我們的人……”
“別說我了，聽說現實世界那個民調局新來的行動組組長，因為沒案子查天天都跑隔壁市出勤……”
光頭彪越說聲音越小，而宋終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他聽了光頭彪的話，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在這場會議之前，他擬定“地獄重建計劃”之後，就立刻電話聯係了光頭彪。
讓光頭彪從臨江市，抽調幾名“研究”過櫻島人體藝術的醫生來東平市。
為的就是幫助小龍女補足做夢的短板，讓她能夠完整的重構夢境地獄。
而宋終在向光頭彪要人的電話裏。
也確實是隨口說過讓光頭彪注意身體，多休息休息，不行就放兩天假。
但是宋終萬萬沒想到。
光頭彪借著放假的名義，竟然一假放到了東平市！
這特麽……
看著嘿嘿直樂的光頭彪，宋終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麵無表情的說道。
“看完沒，看完抓緊滾蛋！”
“我剛有點兒好心情，想整點兒嚴肅的百年大計，全讓你給你攪和了！”
光頭彪聞言，卻是眼前一亮。
“好，百年大計好！”
“集團的百年大計，咱彪子怎麽能缺席！”
“來老板，我給你介紹介紹，這就是本次‘地獄重構計劃’的臨江市支援同事。”
光頭彪說著，抬頭挺胸就讓出了身後的五名黑西裝白口罩的員工！
要不然說，還得是光頭彪精通“舔”之一道。
目前能完全摸清楚宋終的員工，也隻有他光頭彪——
隻要說正事兒，宋老板就會短暫放下追究你的小毛病。
在光頭彪讓出了五位員工的同時，宋終就暫且停了話頭。
給光頭彪一個短暫的展示空間。
“這位是孫醫生，絕技是‘活人換腦’，能把活人的左右腦掉個個兒，還保證人短時間內不會死！”
“這位，是陳主任，祖傳的‘七針追魂’……他隻需要用七根針，就能把人的痛感調整到極限！”
“這位……”
光頭彪每介紹一位員工，他們都會摘下口罩，衝宋終微微鞠躬。
而那一張張口罩下的臉龐，卻都十分的普通，甚至有的十分清秀。
宋終麵對這些員工，表情並沒有多大的起伏。
因為這五位，在當初他都見過。
甚至親手給他們別的“小紅花”，獎勵他們研究櫻島詭異的優異表現。
但是楊過的表情，就不像宋終這麽平淡。
他驚疑不定的扯了扯身邊白榮的衣袖，小聲的問道。
“老白……這，這些人之前都是幹啥的啊？”
“我聽著這介紹，怎麽這麽瘮得慌？！”
“……老板養著這些人，用這些刑罰，真的沒問題嗎？”
“這麽重的刑罰，是不是有些有傷天和？”
還沒等白榮回應，宋終的聲音反而率先傳來。
“傷什麽天和？”
楊過猛然繃直了身體，昂著頭緊張的說道。
“沒！不傷！”
看著楊過的動作，宋終感覺到有些好笑。
想了一會兒，他看了眼已經指向了淩晨的時針。
宋終擺擺手示意其他人停下忙碌，然後清了清嗓子說道。
“先別忙活了，我說兩句咱們就下班。”
“可能各位，目前對這個計劃還有心理負擔。”
“也許有人會想，把惡人做過的事情，再做一遍，那和惡人還有什麽區別？”
“我不怪你們有這種想法，其實我一開始也曾有過這種念頭。”
宋終平靜的看著楊過，一字一句的說道。
“但是，我很快就拋棄了這種想法……原因是我弄明白了一個根本性的問題。”
“詭異世界，和現實世界很像對嗎？”
宋終看著楊過問道，而在楊過猶豫的點頭之後，宋終才繼續說道。
“對啊，詭異世界和現實世界很像，甚至我之前被蒙蔽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我已經死了。”
“或許，我們能在詭異世界中，感受到生活的節奏，或許，我們能在詭異世界中，體會到生前無法實現的安寧。”
“但是有一點，我們不能忘記。”
“我們存在的地方，其實是從前的陰間，我們每天麵對的人，都是已經死亡的詭異。”
宋終鄭重的看著楊過。
哪怕沒有調動過一絲怨氣威勢，都讓楊過感受到了一種揪心的壓力。
與之相反的，則是宋終的聲音越來越輕。
“而我們要做的，則是重建陰間的秩序。”
“十八層地獄，就是從前陰間秩序不可或缺的一環。”
“刀山，火海，油鍋，拔舌……這些小獄的存在，反而會讓善良的人安心行善。”
“因為有些人在生前作惡，卻直到死都沒有受到他應得的報應，所以需要地獄，需要我們。”
宋終最終還是把手按在了楊過的肩膀上，和坐下的楊過錯身站立。
楊過看不到宋終的表情，隻能聽到宋終無悲無喜的聲音。
“有些話，我隻強調一次，換不掉思想也沒關係，我可以換掉人。”
“現在這個世界，天庭不在，地府消失，因果報應如同無物……”
“那就該由我們，來對那些本該受報應的罪人，進行現世報。”
“九年製義務教育告訴過我們，我們要對得起的，不光是自己的心。”
宋終拍了拍楊過的肩膀，看著周遭肅容的員工們。
尤其是那五位原本的名醫妙手，卻自願投身黑暗的“小紅花”優秀員工。
直到視線重新挪回楊過身上，宋終開口輕輕的問了一句。
“我話講完，誰反對？”
……
良久。
才有一個幹澀帶著喉音的男聲，結束了空氣中的寂靜。
“我……我讚成……”
第236章 大黑天
關於“地獄重建計劃”的第一次會議，最終在安靜中結束了。
這場會議結束之後。
整個東平市天地集團的高層，都會很忙。
白榮要負責統計人頭，居中調度。
徐向歌要帶人鎮壓不臣，搜捕惡人。
小龍女和楊過，要齊心協力構建夢境地獄，並且楊過還要再負責統計工作，和白榮完成閉環。
就連胡塗，都跟著洪柱學習做飯。
雖然，她做的還沒有吃得多。
至於宋終以及光頭彪……
“老板！讓我再陪陪你吧老板！”
“你相信我，臨江市的人不會鬧事的！我臨走前告訴他們，誰敢不老實，我就把老板帶回去……”
“別，別踹了老板！”
光頭彪扒拉著車門，聲淚俱下可憐巴巴的看著宋終。
說實話，他是真想宋終了。
雖然每天在臨江市吃喝玩樂，好不快活。
但是一到晚上，他就開始懷念之前整晚整晚不睡覺的時光。
尤其是宋終時不時的巴掌。
離開了宋終的大手，光頭彪隻覺得自己沒有安全感。
所以人這種東西啊，就是賤。
哪怕死了，都改不了。
所以此刻的光頭彪，還真就想和宋終多待一會兒。
多在東平市待上那麽兩天。
而宋終卻一點兒也不慣著他，麵無表情的掏出了一根鐵“針”。
看著自家老板要動真格，光頭彪靈機一動，大聲喊了一嗓子。
“老板！我有用……我可以加班！”
“東平市不是缺人手嗎？我現成的勞動力啊！牲口都幹不過我！”
聽到光頭彪這句話，宋終的動作還是停了下來。
光頭彪眼見有效，賊眉鼠眼的湊到了宋終的身邊。
“老板，你放心，我就幹兩天，幹兩天就回去！”
“那進城打工的後生，都知道農忙的時候回村割麥，我放個假替您幹兩天，很合理對吧？”
宋終看著像橡皮糖一樣的光頭彪，不由歎了一口氣。
“臨江市真的這麽閑？”
“閑，太他媽的閑了！”
光頭彪逮到了機會，開始和宋終大倒苦水。
“老板你是不知道啊，整個臨江市的詭異，現在天天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雖然這個思想境界達不到，但是行為規範上太管用了！”
光頭彪一邊說著，一邊煞有介事的站了一個不標準的軍姿。
宋終虛著眼看向光頭彪耍寶，正準備教育教育他的時候。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宋終掏出手機，看著上邊的來電顯示，皺著眉頭接通了電話。
“喂？怎麽了小徐？”
“……好，我知道了。”
“短信發我位置，我親自去看一眼，你先負責別的工作。”
宋終簡短的和電話裏的徐向歌溝通了兩句，然後皺起眉頭打量著眼前的光頭彪。
最終，鬆了自己的口風。
“行吧，就兩天。”
“給你放個假，但是兩天之後必須給我滾回臨江市。”
“臨江雖然安逸，但是離不開人。”
光頭彪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跳下了他的大路虎。
正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被宋終一把攔下了話頭。
“你留下就得幹活，別廢話，快去準備準備換身衣服。”
“待會兒，跟我出門。”
“今天，會很忙。”
……
光頭彪很少能從自家的老板嘴裏，聽到“很忙”兩個字。
因為根據他的了解，自家宋老板除了必要的時候，一般都習慣待在辦公室裏修行。
但是今天的宋終，確實很忙。
忙碌的原因，正是因為剛剛那通來自徐向歌的電話。
電話中，徐向歌提供了一份情報。
沒錯。
重複一遍，“徐淨街”提供了一份情報。
而這份情報裏，出現了一個讓宋終極為敏感的字眼——
【教派】
宋終仍然清晰的記得，無為觀出現的明顯征兆。
那就是會招收信眾，形成小型的教派。
而在徐向歌今早的走訪行動中聽說在東平市郊的一處煤礦上，最近新興起了一個教派。
並且等到徐向歌抵達煤礦的時候，竟然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籠罩在那處煤礦上的氣息之隱晦危險，讓徐向歌都感到一絲不安。
這才一通電話，打到了宋終這裏。
接到了徐向歌電話的宋終，很是興奮。
他原本以為，無為觀的線索已經斷了。
不想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在東平市的市郊，竟然還可能有無為觀的蹤跡！
隻是當宋終看到隨後發來的短消息之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因為信息上邊描述的教派，既不像是歡喜寺的行徑，也不像是無為觀的手筆。
不像歡喜寺，是因為歡喜寺傳教喜歡單對單，很少形成新的教派。
而不像無為觀的原因，則更加簡單。
宋終不認為無為觀的法師，會把自己假裝成佛教徒——
【經查，傳言東平市郊煤礦上，有密教信仰傳播。】
【通過多方了解，教內信仰一尊已經失落了信仰的佛陀。】
【名為，大黑天。】
第237章 你們這兒還招人不？
“大黑天，讓我查查……”
“……祂的來曆這麽複雜？”
“這尊神明真的還存在嗎？還是說又是無為觀杜撰的？”
“……不對勁啊，如果這尊神明真的化作了不可言說的話，我這麽直白的稱呼其名，應該會引發祂的回應才對……”
坐在車後排的宋終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低頭看著手機上的資料。
在和徐向歌確認過情報之後，他就和光頭彪前往了那處密教出沒的礦場。
並且在車上，宋終打開了自己的“擺渡百科”，檢索起了關於“大黑天”的資料。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在人類的宗教信仰中，確實有大黑天這尊神明。
但是一番搜索之下，宋終大失所望。
因為檢索出來的結果，通篇都是沒有用的廢話，可看可不看。
在“擺渡百科”中，關於大黑天的來曆十分的神秘，可以說是眾說紛紜。
有的人認為，祂是天竺佛教的軍神，以最剛強的姿態，解渡世間苦厄。
有的人說，祂是天竺本土密教毀滅之神的化身之一，擁有世間最駭人的魔鬼軍隊。
也有人考據，大黑天是藏傳佛教中，大日如來降魔時的忿化身。
還有一小撮人認為，大黑天本身就是至黑至凶的天魔，口吐瘟疫，現身即是世間最大的災厄。
反正說什麽的都有，甚至大黑天的畫像都不統一。
有二臂像、四臂像、六臂像，甚至在某些傳說中，出現過八臂像。
總之這些林林總總，讓宋終越發的懷疑，這所謂的“大黑天”會不會是無為觀造神的手筆。
畢竟對於無為觀法師們的人品素質之低下，宋終還是很相信的。
在天師府記載中，無為觀也曾有過借真神名頭塑造假神的案例。
但是不管怎麽說。
在自己的地盤上出現了邪，教，宋終都不可能坐視不管。
尤其是這次的情況，連徐向歌都感到了忌憚，讓事件的嚴重程度上升了一大個等級。
正好還有光頭彪，這個送上門的免費勞動力打掩護。
這邊，宋終抬頭看著窗外的景象。
發現即將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抬頭衝著開車的光頭彪說道。
“彪子，可以了。”
“停在這裏，我們步行過去。”
“……對了，把衣服換上，符籙貼上。”
“待會兒我是弟弟，你是哥哥，來礦上打工，不準說漏嘴。”
宋終一邊叫停了車輛，一邊扔給光頭彪一包衣服。
然後自顧自的在後排脫起了西裝。
沒錯。
宋終決定偽裝潛入進去。
為了更好的發掘情報，這次的宋終十分謹慎。
因為他總結了之前和無為觀鬥爭的經驗。
發現無為觀是一群實力不強，但布局能力極為恐怖的詭異。
而宋終每次都是因為太過高調，所以導致關於無為觀的情報都收集的不夠多。
以至於到現在，關於無為觀的線索鏈甚至已經斷裂。
所以這次，宋終準備規劃細致一點兒。
為此。
他特意脫下了萬年不變的黑西裝，換上了大褲衩子白背心，還有一雙勞保鞋。
並且在衣服上下抹得烏漆嘛黑的黑灰，半耷拉著眼，偽裝成一副普通的勞工打扮。
而光頭彪除了背心褲衩外，則帶上了更專業的安全帽和一條汗巾。
穿的埋裏埋汰的兩人，一人還在背後貼上了一張天師府的匿息符籙。
在準備妥帖之後，又步行了十分鍾的宋終和光頭彪，站在東平煤礦的大門前。
同時，開始仔細打量眼前被怨氣籠罩的礦場。
不過還沒等兩秒，光頭彪就嚷嚷了起來。
“老板，就這？”
“這就把那個獨臂小哥兒嚇完了？”
一身背心大褲衩子的光頭彪，看著眼前的礦場，有些不屑的說道。
他本以為讓自己老板興師動眾偽裝，親自出馬的會是什麽厲害的詭異。
甚至還激動了一路。
但在看到眼前的礦場之後，瞬間大失所望。
當然，這種失望隻持續了一小會兒，光頭彪就精神一振。
好機會啊！
徐向歌辦不成的事兒，我給辦了。
那天地集團雙花紅棍的位置，不又是我了嗎？
我光頭彪在天地集團中的聲名，不就又回來了嗎？！
一念至此，光頭彪轉頭看著宋終一樂。
“您在這歇著，瞧我的了老板！”
“九種，我起碼有九種方法給眼前的礦場鏟了！”
光頭彪一扯脖子上的汗巾，就要大刺刺的走進去。
卻被宋終一把拽了回來，恨鐵不成鋼的訓斥道。
“來之前怎麽跟你說的，潛伏！偽裝！餘則成！”
“我特意連車都沒敢開到近前，一路腿兒著過來。”
“你要是給我攪和了，頭給你打歪！”
宋終說著就是劈手一巴掌，再光頭彪的腦袋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黑手印。
製止了光頭彪之後，宋終再次仔細的感受著眼前礦場散發出的怨氣。
他也算是見過不少大場麵。
在見識到帝王氣之後，怨氣這種能量，在他看來其實已經沒什麽好驚訝的。
即便是再強大的詭異，無非也就是怨氣多那麽一點兒，濃厚那麽一點兒。
甚至，還不夠他一口黑火痰燒的。
並且眼前籠罩著礦場的怨氣，也並非是那種特別濃厚的類型。
更像是大量普通詭異散發的怨氣，構成的駁雜氣場。
所以，也不能怪光頭彪莽撞。
實在是眼前的礦場太普通了。
“不能夠啊……如果要是普普通通的礦場，徐向歌不會特意提到恐怖氣息啊？”
宋終摸著下巴，剛想掏出手機給徐向歌回個電話確認情報。
但是無意間。
宋終從礦場的怨氣裏，感受到了一絲奇異的波動。
在感受到那股波動之後，他就默默把手機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裏。
宋終明白徐向歌說的“恐怖氣息”，是什麽樣的存在了。
那是隱藏在駁雜怨氣中，一絲絲晦澀難明的律動。
有點兒像一種“引子”……
或者形容成一種頻率同調的“呼喚”，會更加貼切。
翻騰在厚重怨氣中的那股氣息，似乎在隱隱約約呼喚著某種存在。
而隨著那股呼喚。
宋終能明顯感覺到有尊不可言說的存在，在隱隱回應著怨氣中的呼喚。
隻是那晦澀的呼喚一閃而過。
如果不是宋終感知敏銳，還真發現不了。
宋終的眼神中劃過一絲慎重。
不可言說的存在，會隨著詭異入侵現實的進程逐漸蘇醒。
包括其實力，都會逐漸恢複到巔峰狀態。
在和項羽乾隆二人戰過之後，宋終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實力並非真正的不可言說。
所以麵對那些正在恢複實力的不可言說，宋終心中多少提起了幾分謹慎。
隨即，他伸手扒著光頭彪的肩膀，邊靠近礦場，邊低聲說道。
“這裏不簡單，按原計劃潛伏進去。”
“我是你弟，你是我哥，別說漏了……”
“長點兒心，懂？”
光頭彪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和宋終勾肩搭背的靠近了礦場的大門。
有意思的是。
他們倆穿過怨氣屏障的時候，沒受到任何阻礙。
但是再回頭看去，身後除了怨氣再無其他的事物。
“隻進不出？套路很固定啊……”
宋終低聲念叨著，看向了一進門的門衛室。
進入礦場的大門緊閉著，普通人想要通過正常方式進去，必須要得到保安的同意。
事實上。
宋終肯定不是普通人。
他和光頭彪一樣，起碼有九種方法進去。
但是這一次，他需要一個能夠收集情報的身份。
起碼，要能和其中的礦工打成一片。
甚至，以“獵物”的狀態，出現在始作俑者麵前。
不然的話。
直接翻牆頭和莽進去全殺光，有什麽區別？
宋終看著門衛室裏趴在桌子上鼾聲如雷的保安，給光頭彪使了個眼神。
光頭彪會意，熟練敲了敲半敞著的玻璃窗。
咚咚。
“老鄉，醒醒？你們這兒還招人不？”
“俺們哥倆兒，可有勁兒嘞！”
第238章 好的老弟
在光頭彪敲完玻璃之後，門衛室裏的保安昏昏沉沉的抬起頭。
看著麵前兩個一臉假笑渾身紋身的漢子，他猛然就是一哆嗦。
隨即就大罵了一句。
“真”
光頭彪皺了皺眉毛，對眼前保安的表現有些疑惑。
按照他的生活。
幹保安這種職業的人，不該這麽慫才對。
那可是有著嚴格的要求，起碼你在麵對小痞子的時候指鼻子就敢罵。
更別說有些安保公司，本身就是披著公司皮的黑澀會。
這一套對於光頭彪來說，簡直不要太熟。
尤其是礦上的保安。
你就想吧。
礦上的礦工，都是褲腰帶上拴腦袋的漢子。
礦上的保安要是沒點兒能耐，根本鎮不住那群礦工。
尤其是在有礦工傷亡，家人來找黑心老板討要說法的時候。
保安如果壓不住事兒，那板上釘釘的流血事件。
況且，這還是在詭異世界。
反正左右，都透露著不對勁。
但他還是謹記著宋終的吩咐，努力讓自己的笑容憨厚可愛一點兒。
隻是他嘴上的那抹大胡子和暴閃著凶光的小眼，怎麽看怎麽不像好人。
“老鄉別怕，俺們正經的人嘞！”
“就找份工，糊糊口。”
那保安戰戰兢兢的看了眼光頭彪和宋終，尤其在他倆身上虯結的紋身多放了一會兒。
然後迷惑了一會兒“正經人”的定義。
最終，還是吞咽了一口口水說道。
“缺……缺是缺人……”
“但是……”
“中！中老鄉！”
“走！領俺哥倆兒上名冊！”
光頭彪沒等保安說完，就一把握著他的手，大力拍了兩下其肩膀。
並且一張髒兮兮的大臉湊上去，貼了貼保安的脖子。
然後在保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他從窗口舉了出來。
然後勾著肩膀，笑嘻嘻的問道。
“老鄉，你看俺的力氣可還中？”
“快領俺哥們兒上名冊吧？”
麵對懦弱的人，光頭彪自有一套方法。
起碼對於黑澀會來說，用溫和的方式裹挾弱者的意見，簡直是門必修課。
這才是真正脫胎於社會底層的黑澀會——
該你軟待他人的時候，動粗簡直就是忌諱，大嘴巴抽你都得是笑臉。
而該你做事的時候，必須幹幹淨淨不留情麵，一根毛都不能髒在場麵上。
深諳這些道理的光頭彪，在這些黑澀會必修科目上，都是滿級的表現。
所以。
等到光頭彪和宋終，被礦上的人事領到各自的宿舍之後。
他二人的身份。
已經從身份存疑的打工仔，變成了門衛保安的親戚。
而紋身，不過是年輕時行差踏錯留下的痕跡。
別問光頭彪是怎麽做到的。
無非就是花錢和亮肌肉那一套。
但是這花錢和亮肌肉，也得是老練事故的人才能熟練掌握。
而這，就是光頭彪特殊的“才華”。
這邊。
人事在把光頭彪和宋終領到宿舍之後，隨意囑咐兩句就離開了。
由於工人輪班的緣故，整間宿舍除了光頭彪和宋終，其他人都下礦了。
眼見四下無人，光頭彪才一改剛剛憨厚的笑容。
然後圍繞著宿舍轉了一圈，最後神情嚴肅的貼近了宋終說道。
“不對勁老板，這礦上絕對有大問題！”
宋終一臉驚奇的，看著眼前的光頭彪。
說實話。
一路走來，他除了感覺手續有些繁瑣之外，並沒有感到太多的異常。
反倒是一向不動腦子的光頭彪，提前發現了盲點。
難道是士別三日，要當刮目相看了？
“絕對不對勁，老板，你要知道這裏是礦上！”
“礦上，就很少有特別軟弱的人，尤其是保安！根本不可能看見個紋身就嚇得打擺子！”
“而且咱們可是在詭異世界！”
“還特麽有這麽多手續，不對，肯定不對……按理說，連身份證都不該查……”
光頭彪低聲嘟囔著，然後又仔細的嗅著什麽。
宋終看著光頭彪的模樣，欣慰的點了點頭。
成長了啊。
原來隻知道莽來莽去的光頭彪，在坐鎮臨江一段時間之後，竟然變化這麽大。
當真是士別三日……
“還有老板，這宿舍太幹淨了，連那股白濁液體的味兒都沒有！”
“礦上可全是男人，他們根本憋不住啊！太不對勁了！”
“……我這半天，連本劉備都沒找到，不可能啊……狗都改不了吃屎，男人還能戒了那玩意兒不成？”
光頭彪一臉神秘的對宋終說道，整個人的氣質頗似某島國的小學生。
隻是那猥瑣的翻人家垃圾桶的氣質，完全不像是什麽名偵探。
反而像是一位尊貴的藍色軟件玩家。
宋終看著東聞聞西嗅嗅，左翻翻右找找的光頭彪，硬生生把想要誇讚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果然。
狗確實改不了吃屎。
哪怕光頭彪的分析很有道理。
但是宋終，還是莫名的想給他一巴掌。
“啪！”
“老實坐著！等人回來打聽打聽那個教派，加入進去打聽了情報就掀掉！”
“哪有這麽多要分析的！”
宋終麵無表情的活動著用力過猛的手腕，重新把自己眼皮耷拉了下來。
礦工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自己的五官又太威嚴。
不耍耍怪相，根本逃不過別人的懷疑。
而捂著腦袋蹲在原地的光頭彪雙眼無神，腦海中的小人默默的開始涕泗橫流——
他變了，他竟然開始嫉妒我的才華……
明明我的老板，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都怪那個徐向歌，老板不寵我了嗚嗚嗚……
正在光頭彪委屈的抱緊自己的小膝蓋的時候，宋終卻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嗚嗚嗚……老板，我沒法聽你解釋！”
“你打我頭，打壞了我的腦子吃虧的是你嗚嗚嗚……”
看著光頭彪腦袋上的兩隻黑色大手印，宋終若有所思。
“啪！”
“別整這套，抓緊站起來！外邊有腳步，他們回來了。”
“我是弟弟，你是哥哥，別給我整漏了！”
……
“……哦，好的老弟……”
第239章 我是個傻……
“踏……踏……”
礦工宿舍外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的傳進了宋終和光頭彪的耳中。
使得他們二人下意識的期待起來。
因為宋終和光頭彪特別好奇，這些疑似信仰了邪，教的礦工們，目前究竟是什麽狀態。
會不會像之前見到的虞家墳村民一樣，頭顱上的腦子萎縮成一個小膿包。
如果是那樣的話，幾乎就可以百分百確定，是無為觀的手筆。
聽著腳步聲停在了宿舍的門口，宋終忽然扭頭囑咐起光頭彪。
“待會兒試探為主，可以刺激他們兩句，但是不要起肉體衝突……”
“就算起了肉體衝突，也做利索點兒……打暈套麻袋，塞床底下……”
“我們這回必須混進教派，不然白弄這一身髒汗了。”
話音剛落下，還不待光頭強點頭回應。
礦工宿舍的大門，就突然被人推開。
宋終抬頭看去，但隻是一眼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因為那些礦工們的外表都十分普通，符合人們對礦工的刻板印象。
光著膀子，脖子上耷拉著一條防塵豬嘴口罩，並且渾身上下都被煤炭熏黑了遍。
尤其是在宋終的視線裏。
那四名礦工的腦袋都提溜兒圓，沒有一絲一毫萎縮的痕跡。
難道……這裏的邪，教和無為觀沒關係？
真的有人，在信仰一尊名為“大黑天”的佛陀？！
正在宋終愣神的同時，勞累了一天的礦工們，也發現了他們的宿舍中多了兩個“陌生人”。
其實，對於礦工們來說。
一天中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回到了宿舍之後的生活。
礦井下的濃塵和高溫，能生生把他們逼瘋！
即便是詭異世界，也不能免俗。
但是宋終宿舍的四名礦工，在下工後並沒有迎來期待已久的短暫休憩。
而是……
“老表，來闊紫樹？”
為首的礦工老周，看著眼前腆著大臉的光頭彪，礦工帽下粗厚的眉毛抽搐了半天。
他伸手沒有接過煙，反而一指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宿舍，麵色不善的問道。
“新來的，這都是你幹的？”
一旁的宋終和光頭彪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嘿嘿，沒錯嘞，就俺們哥倆兒拾捯的！”
“剛來太無聊，想找本兒美女畫片兒看看！”
宋終說著，撓了撓自己的臉。
而光頭彪更過分，拽了拽自己的褲襠。
沒想到老周看著宋終和光頭彪的過分表現，竟然生生壓抑住了自己的怒火。
反而深吸一口氣，然後重重吐出。
連他身後的三名工友一並，齊齊低聲嘀咕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話。
也就是這瞬間。
宋終從眼前的四名礦工身上，感受到了那股“呼喚”的氣息。
和他當初在礦場外，所感受到的氣息相比。
除了波動幅度小了一點兒，其他的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這股氣息一閃而過，也就是眨眼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是在氣息閃過後，宋終麵前的四名礦工臉上，隻剩下了平靜與虔誠。
四名礦工直接默默繞過了宋終兩人，回到了各自的床位上，規整起被光頭彪攪亂的宿舍。
光頭彪拽了拽宋終的大褲衩子，低聲的提醒道。
“老……老弟，這裏太反常了。”
其實不用光頭彪提醒，宋終也意識到了這裏的反常。
不對勁，很不對勁！
哪怕宋終沒有見過正兒八經的老礦工，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什麽樣的脾氣性格。
但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氣。
宋終不相信眼前這些賣苦力的漢子，麵對這樣的挑釁能壓得住自己的火氣。
而事實也是在礦工們念叨完那句模糊晦澀的“咒語”之後，原本明顯的火氣才被壓抑下來。
宋終隱隱有種預感。
那“咒語”，可能就是像“阿彌陀佛”，“福生無量天尊”那樣的聖號。
或許也就是大黑天的真正名號！
這個教派……
有意思。
宋終的雙眼中，閃爍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因為眼前礦工們的表現，不符合他所知道的任何詭異勢力特征。
也就是說，他此次麵對的將會是一個陌生的信仰！
宋終思索的同時，光頭彪也沒閑著。
熟練的操起自己的“人情世故”，湊到了明顯領頭的礦工老周身邊。
“老表？剛剛是俺們不對，來闊紫樹？”
老周看著眼前的香煙，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
“修者法持五戒，煙屬‘不飲酒戒’，破此戒者心念不靜，六神不清……我不吸。”
推開了光頭彪的香煙，在光頭彪驚詫的眼神中，老周繼續說道。
“我是老周，是這個宿舍的舍長。”
“看你們倆這打扮，該是犯了大事躲進來的吧？”
“並且你們兄弟倆中，主事的不是你，該是你身後自稱‘弟弟’的那位……”
老周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了指光頭彪腦門上的兩個巴掌印，以及宋終的手。
光頭彪這才意識到露了破綻，笑容僵硬的同時，眼神也變得逐漸凶惡。
但是還沒等光頭彪發作，老周卻繼續說道。
“但是都無所謂，礦上藏匿的凶人多了，走投無路的漢子更是數不勝數，不差你們兩人。”
“哪怕是我，從前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但是最終，你們都會‘悟明智慧’的。”
老周說完，也不理會愣住的光頭彪。
再次念動了那句晦澀的“聖號”，情緒重新陷入了奇妙的平靜中。
隨著老周念動那句“聖號”，整個宿舍裏的礦工們也幾乎同時念誦。
在那股難以言狀的“呼喚”感中，礦工們掏出了一本佛經，開始低聲念誦著。
經文，是普通的經文。
詭異，也是普通的詭異。
但是落在宋終和光頭彪眼中，卻是那麽的不尋常。
並且目前礦工們呈現在二人眼中的狀態，和所謂的邪，教根本不搭嘎。
反倒像是正常的教派，信仰誠摯，戒律森嚴。
並且每個信眾，都擁有正常的思維，眼中的虔誠更像是一種自發的信仰！
尤其老周沉穩的表現，徹徹底底驚住了二人。
唯一可能占點兒邪，教邊的，就是在念動那條宋終聽不懂的聖號時，會強製把他們的情緒維持在一個同頻的平靜中。
這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但是實際上太離譜了——
因為這是詭異世界！
血腥和扭曲，才該是詭異世界的常態！
絕不是什麽念兩句台詞，就能保持著清醒的過家家世界！
這些礦工信眾給宋終的感覺，就像是在詭異世界中，看到了沸羊羊與美羊羊相親相愛。
簡直是離譜套著離譜，離譜大勁兒了！
此刻的宋老板有些抓瞎。
你讓他和什麽強大的存在幹架，或者做大方向的戰略規劃，可能他都是手到擒來。
但是麵對一群油鹽不進的冷淡信眾，宋終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與其打成一片，套出自己想要的情報。
幸好。
這次宋終的身邊，帶上了多才多藝的光頭彪。
就在宋終感到為難之際。
光頭彪突然清了清嗓子，然後從床上蹦了起來。
站定之後氣沉丹田，就高高揮舞起自己的兩條臂膀！
“ok兄弟們！全體目光向我看齊嗷！”
“看我！看我！”
光頭彪的大聲叫嚷，確實很有效的吸引了整個宿舍的礦工們。
坐在下鋪的宋終聽到光頭彪的台詞，卻莫名其妙有種熟悉的感覺。
當他明白光頭彪想整什麽狠活兒之後，就立馬捂住了自己的臉。
實在是，丟不起那個人。
而光頭彪那邊，在感受了一整個宿舍的目光之後，得意的揚起了嘴角。
“各位各位！我宣布個事兒……”
“我是個傻B！”
第240章 老弟，有頭緒了！
大才。
光頭彪可以說是一朵奇葩的大才。
因為他確確實實找到了一種方法，讓礦工們產生了情緒波動！
哪怕這種情緒波動，是拿光頭彪當成傻B。
迎著所有礦工看傻B的目光與忍俊不禁的笑容，光頭彪卻沒停下自己的嘴。
或者說。
在這種場合下，光頭彪反而來到了自己的主場。
“大夥兒這是樂嗬上了？”
“那彪子趁著歡快勁兒，給各位賠個禮！”
“我兄弟二人初來乍到怕生，失了規矩衝撞了各位大哥！先賠個不是！”
光頭彪說著，猛地一拱手。
四周的礦工也礙於禮節，紛紛合十回禮。
但就是這一回禮，就中了光頭彪的圈套。
因為在心理學上有這麽一種說法。
即隻要你一有下意識的反應，就進了別人的節奏。
光頭彪在社交這方麵，就是那種劍走偏鋒的節奏大師！
精準，而又……
行吧，不算優雅，但是確實管用。
起碼現在宿舍中的所有礦工，都在齊齊看著光頭彪。
就連領頭的老周，都陷入了光頭彪的整活兒節奏。
“咱們哥夥計，以後都在一塊地裏刨食，不能這麽冷淡……”
“來，我彪子給哥們兒幾個整段兒才藝，大家一起樂嗬樂嗬！”
宋終看著站在宿舍最中央，像個小醜一樣的光頭彪，卻突然也浮現了一抹微笑。
因為他敏銳的發現，麵對光頭彪的“才藝表演”，那些礦工們並沒有再次念動那晦澀的“聖號”。
反而都沒有控製情緒的笑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光頭彪一路從底層爬上去，對裝孫子討好領導那套十分擅長。
但是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光頭彪找到了這群礦工情緒上的破綻。
你不能動怒，難道還不能笑不成？
都是底層裏摸滾打爬的渾人，你跟我玩什麽虔誠？
我光頭彪風風雨雨這麽多年，勸不了婊子從良，還拉不了良家下水嗎？！
光頭彪眼見有效，就又表演了幾個紮紮實實的才藝。
就那形似撂地攤兒的才藝表演，宋終懷疑如果給光頭彪搬塊兒石頭，他當場能來個胸口碎大石。
並且光頭彪很有尺寸。
在幾個小才藝之後，光頭彪張弛有度的給自己的表演，完美的落了幕！
“我看諸位還有修行課業，今天就先到這……不能耽誤諸位的修行！”
“以後咱熱乎兒的機會還多，不差這會兒！”
話雖如此。
光頭彪卻很雞賊的穿插著給各個誦經的礦工端茶倒水，還時不時拿話旁敲側擊。
並且會適時的，露出恰到好處的質疑或者驚歎。
有些事，講天賦的。
起碼和底層的勞苦大眾亂成一片，就是光頭彪擅長的領域。
而在這個過程中。
百無聊賴的宋終，自覺地將自己變成一個“小透明”。
被子一蒙頭，他就著那股子男人的汗臭就閉了眼。
開玩笑！
自家員工這麽努力，自己也要努力才對！
現在對於光頭彪最大的幫助，就是自己這個不善言辭的人閉嘴！
帶著這個想法，宋終開始養精蓄銳起來。
隻是十分鍾後的呼吸聲，卻暴露了他已經睡著的事實。
一直到傍晚熄燈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宋終才因為被窩裏的異動睜開了眼。
在宋終驚恐的表情中，一臉興奮的光頭彪從宋終的被子中鑽了出來，壓低聲音竊喜的說道。
“老弟，有頭緒了！”
“有個礦工透了口風，這礦上的所有礦工，都會信仰那個什麽大黑天。”
“而我們，也會被吸納進去！”
“所以在明早咱們跟著下礦的時候，會正式接觸到教派！”
“咱們要找到源頭，八成就在礦井下！”
第241章 摩訶迦羅，大黑天！
宋終麵對這個好消息，和被窩裏的好大一顆光頭，一時間有些沉默。
最終。
他還是按捺住了自己滅口的衝動，用比較危險的眼神，讓光頭彪離開了自己的被窩。
最後，還是光頭彪弱弱的一句提醒，為這一夜畫上了句號——
“……老弟，咱明天早上五點就得起床準備上工，你別忘了……”
隨即。
寂靜的夜裏，隻有礦工們的呼嚕聲。
“嗬！呼……”
“嗬嗬！呼……”
……
“嗬嗬嗬……嘔！”
在光頭彪震天響的呼嚕聲中。
頂著黑眼圈的宋終，麵無表情的一拳搗醒了蒙在被窩裏的光頭彪。
就光頭彪這個跟威震天蹦迪一樣的呼嚕聲，宋終真的慶幸之前的別墅隔音夠好。
不然宋終都懷疑，光頭彪會不會被自己按在馬桶中溺死。
“抓緊，該上工了。”
宋終催促著一臉茫然的光頭彪，然後帶著自己的工服就跟上了老周，離開了宿舍。
他們宿舍的礦工，這兩天排的都是第一班。
也就是早上八點至下午四點的早班。
如果你認為，八點礦工每天踏進煤礦的工作時間，那你就錯了。
因為這隻是礦工真正的工作時間。
他們還有很多準備時間，是沒有算在裏麵的。
比如現在的宋終和光頭彪，五點就要起床跟著洗漱吃飯，然後換上工作服跟著前往礦區。
當然。
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崗前安全學習。
一切結束之後，七點多坐上罐籠，一直下潛到深不見底的礦下。
這就是礦工的一天。
而這些工作流程，都是光頭彪告訴宋終的。
在最底層混過的光頭彪，可以說是各路人馬都接觸過。
對於礦工的工作流程，也是熟練的很。
隻不過。
在崗前安全學習這一項上，光頭彪的判斷卻是失誤了。
因為在七點的時候。
他們並沒有什麽崗前安全學習，反而是直接進入了下礦的升降“籠子”。
此刻。
站在罐籠中的宋終一臉無所謂。
而光頭彪卻是滿臉的想不通，嘴裏還嘀嘀咕咕什麽。
“不應該啊……”
“哪怕是詭異也得有安全學習啊……”
“不然挖出什麽詭異存在，這礦還開個雞卵？”
光頭彪想著，伸手碰了碰站在前方的老周。
“老周啊，咱咋沒有安全學習？”
“不怕開礦開出事兒？”
老周麵對光頭彪的問題，在逼仄的罐籠中，轉身看向光頭彪。
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隨即釋然的笑了笑。
“也對，你是新手，不知道規矩……”
“我們的‘安全學習’和別的礦不一樣，是在礦下進行。”
“況且……我們的礦，不會出事。”
“▊▊▊▊！”
老周一字一句說著，並且在嘴中清晰的吐露出一段晦澀的“聖號”！
那股清晰的呼喚感，再次衝擊著宋終和光頭彪的神經！
與此同時。
宋終和光頭彪周遭的所有礦工，都齊齊念誦著這段清晰卻難以言明的“聖號”。
並且透過豬嘴麵罩，每個人麵容上都浮現了一絲狂熱！
在慘白的燈光映照下，看起來有些病態的嚇人。
但是很快。
老周和礦工們在聖號念誦下，再次恢複了沉默的平靜。
在這種平靜中，罐籠穩穩的停下，來到了礦工們的工作平台。
也是直到這時，宋終和光頭彪的警惕心，也拉到了最高點！
因為開礦的工作平台，根本沒有一絲絲亮光，可以說是漆黑一片。
並且在那漆黑中，宋終和光頭彪能清晰的感受到某種存在。
某種……恐怖的存在。
某種……難以言明的存在！
正當宋終和光頭彪，謹慎的跟著老周走出罐籠的時候。
宋終突然在冥冥中感覺到，在漆黑的不遠處，似乎有個什麽高大的東西。
宋終凝目仔細觀察。
卻發現那高大的東西在漆黑一片中，仿佛被隱晦的藏匿了行跡一樣！
但是越是這樣，宋終的直感就越加強烈。
他全神貫注的注視著那片黑暗，想要撥開那片怨氣紛厚，看清楚那高大的存在！
正在這時。
礦工工作平台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
而就在那閃爍的燈光中，宋終看清楚了那高大存在的真正模樣！
那是通體由煤炭構成的，漆黑黑的一大尊雕像！
並且那雕像，一共擁有八具手臂！
從下到上細數，有兩手於懷中橫握三戟叉。
再有兩手，右捉青羖羊，左捉餓鬼頭髻。
三有兩手，右把長劍，左擎髑髏鍾。
最後兩手，各於肩上共張一白象皮如披勢，以毒蛇貫穿髑髏以為瓔珞！
雕像的麵容漆黑泛光，大嘴虎牙上出，作大忿怒形狀！
雕像的整體踏在了一個仰麵平躺的“地神女天”身上，而“地神女天”則躺在七瓣的覆蓮座上。
這八臂踩神，忿怒立蓮的高聳雕像，讓宋終不由得聯想到了那尊神明——
摩訶迦羅，大黑天！
第242章 佛理
“真幾把霸道……”
這句有些土鱉的讚歎，正是從宋終身邊的光頭彪嘴裏傳出來的。
在宋終借著那一閃而逝的燈光，看到整座煤塑大黑天的全貌時。
光頭彪也在驚鴻一瞥中，發出了自己小聲的感歎。
隻是這感歎聲雖然微不可察，但是在寂靜的礦工作業平台上，卻還是有些突兀。
宋終二人身邊的礦工們，紛紛皺著眉毛，有些不滿的看向了宋終身邊的光頭彪。
而宋終也一臉嫌棄的挪離了光頭彪兩步。
這虎比……
明顯這是人家的信仰，你還擱著霸道？
……還有，平時怎麽沒聽你誇我霸道？！
不過還好。
礦工們的注視，也隻是持續了一小會兒，就變成了慈愛的寬容。
好像在那尊塑像麵前，一切的錯誤都可以赦免一樣。
他們圍聚在光頭彪身邊，在光頭彪不解的眼神中，神色虔誠的再次低誦了那句聖號。
“▊▊▊▊！”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可能是因為直麵了神像的緣故。
這次，宋終卻是終於能聽清礦工口中的音節。
【莽阿哈喀魯拉。】
其中的“阿”和“魯”的音節，好像是某種讚歎的助詞一樣，非常模糊並充滿了狂熱。
也就是在那瞬間，宋終理解了這個詞匯的含義——
遠藏密語，瑪哈嘎拉。
也是大黑天存在於遠藏密教中的另一個名字。
此刻。
宋終終於確認，眼前的宗教和無為觀百分百沒有關係。
按照無為觀那幫人的尿性，巴不得把自己的臉雕在每尊神像上。
但是剛剛凝視的那尊大黑天塑像，卻是麵容十分模糊粗糙。
哪怕你能憑直感理解，那是一尊呈忿怒狀的大黑天。
但是再一回想的時候，就像是直視過真神的麵容一樣，再也想不起來任何的細節。
當然。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另一個讓宋終確定，眼前教派和無為觀沒有任何關係的原因。
就是他在心中，低聲念誦了一次那段遠藏密語。
“莽阿哈喀魯拉。”
不過宋終在念動遠藏密語的霎時間，就有些後悔。
他本以為，這密語會類似於天師府的六甲密祝，時不時念兩句就能醒醒神。
其用途，也無非就是像風油精一樣。
但是沒想到，這密語不是“風油精”。
或者說。
這“風油精”的位置，滴的不大對。
不像是滴在了太陽穴上。
更像是直接滴在了腦子上。
在宋終念動密語的下一刻，他隻感覺自己的腦海裏，充斥著晦澀難名的低語。
並且那低語好像蘊含著宇宙一般浩瀚的智慧與寂滅，無時不刻發散著致命的吸引力，吸引宋終的思維。
那股吸引力像大海，像大海中的裹挾一切的漩渦！
像太空，像太空中的斂聚萬物的黑洞！
本能的，宋終想仔細聽清楚，腦海中那一段段低聲的絮語。
終於。
宋終聽清楚，也聽明白了腦海中的低語。
那是密密麻麻，重疊億萬的“梵音”！
沉浸在遠藏密語中的宋終，隱隱有所明悟。
那“莽阿哈喀魯拉”，特麽根本不是普通的聖號！
分明是溝通神明腦海的“鑰匙”！
念動這句遠藏密語的人，都會經曆一遍來自不可言說的純粹洗腦！
那些礦工九成九已經被這種洗腦，強行改造成了“正常人”。
隻是這所謂的“正常人”，更像是被設定好一切行為邏輯的機器人！
要不是宋終的神魂強大又兼以開悟，這會兒怕不是已經變成了大黑天的RBQ。
宋終雖然已經明悟，但是短時間內又很難脫身，沒辦法強行終止這種進程。
就像是坐上了一輛過山車一樣。
哪怕你知道跳下去，你的恐懼就結束了。
但是隻要有半個腦子，都不會選擇跳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大概有泯滅了億萬個宇宙之久。
宋終雙眼中的迷惘，才緩緩消失。
視線再聚焦的時候，卻隻看到了光頭彪擔憂的眼神。
還有那顆逐漸湊近的光頭。
……什麽毛病！
特麽老子臉上是有奧裏給嗎？！
我一晃神你們就往我臉邊兒湊！
我特麽……還是初吻呢！！
“光頭彪我日你……烏魯烏魯……”
宋終猛一閃頭就要大罵，卻被光頭彪一手捂住了嘴。
“噓！老弟別吵，附近都是礦工……”
“注意隱蔽，隱蔽……”
宋終在光頭彪的提醒下。
他這才注意到了二人身處人群之中，並且周圍都是戴著豬嘴麵罩的礦工。
隨著對周圍環境的感知，宋終的神色這才完全清明。
光頭彪看著麵色凝重的宋終，知道自家的老板已經清醒。
他不由得輕呼出一口氣，然後低聲的說道。
“老弟，你可算醒了……”
“剛剛嚇死我了，你整整懵逼了五分鍾，要不是那些礦工一到這就滿臉狂熱，咱們差點兒露餡……”
五分鍾？
這麽……短？！
宋終敏銳的從光頭彪的嘴裏，捕獲了關鍵字。
他依稀記得，自己在那密語中可是徘徊了好久。
沒想到實際上，僅僅過了五分鍾的時間。
但是一想到精神層麵的時間流速，和肉體層麵的根本不一致，宋終就釋懷了。
隻是心裏暗暗提高了警惕。
自己目前的實力連“三才之證”都未證得，與真正的不可言說還是有一段距離。
下次麵對不可言說的存在，還是再謹慎些為好，以免陰溝裏翻船。
宋終環視了一圈，最終再次看向了光頭彪，疑惑的問道。
“這一大圈人圍得烏央烏央的……在幹啥？”
光頭彪聽到宋終的問題臉色一糾，然後好像大倒苦水般絮叨了起來。
“我給你講老弟，他們這群礦工根本就是神經病！”
“原本不是說有崗前安全學習嗎？”
“屁的安全學習！他們的安全學習，就是聚在一堆……”
“然後聽那最前頭的一個小禿瓢，胡謅八扯什麽佛理！”
“那狗屁不通的佛理，快把咱的腦仁聽散黃了！”
第243章 食滿？！
宋終麵對光頭彪的訴苦，疑惑的看向了他手指的地方。
然後就陷入了一陣一陣的不解。
因為順著光頭彪的手指方向，目光穿梭過一個個礦工的身影。
在漆黑一片的環境裏，能看到一盞唯一的燈光。
而拎著那盞燈的，是一名頭頂冒著青碴的年輕和尚。
並且那和尚劍眉星目，一張小白臉溫潤如玉，要是有女妖怪見了說不得會喊上一聲“禦弟哥哥”。
其實和尚不算什麽。
帥，也不算什麽。
宋終就很帥，起碼不比那和尚差勁。
但是宋終在看到和尚的一瞬間，瞳孔中就是一陣陣的地震！
因為那和尚在講法的同時，不僅灑脫的抽著煙，還不羈的喝著酒。
要是頭頂有毛，怕不是還要燙個渣男錫紙頭……
這特麽可是在礦下！
這和尚還抽煙，還喝酒？
就算你境界高到“酒肉穿腸佛端坐”，難道不怕他娘的給礦炸了個屁的？！
怎麽？
你家的佛不僅能當風油精，還特麽能滅火不成？！！
宋終瞅瞅一臉苦逼的光頭彪。
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麽剛睜眼的時候，能在光頭彪眼中看見一絲無奈。
默念了兩句“詭異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宋終開始仔細傾聽那帥和尚的講法。
他現在心中仍有疑慮。
按照剛剛他念動遠藏密語觸發的強度來看，即便是詭異也不應該能承受住那種來自不可言說的大威能。
最大的可能，應該是礦工的腦子，直接因為高強度的“梵音”炸掉。
所以宋終推測，在遠藏密語和普通礦工之間，應該還有一種“潤滑劑”的存在。
而這“潤滑劑”，極有可能是眼前這帥和尚！
宋終到底要看看，是什麽樣的講法，能讓這些礦工可以自如的念動那句遠藏密語。
隻是越聽，宋終的臉色越黑。
主要是和尚的講法，和他猜測中的傳播教義不大一樣。
卻真的像潤滑劑一樣，又粘又滑——
“世間萬物都有一個終極的源頭，它是如如。”
“所以我們把至高的世尊，稱作如來……”
“這就很厲害了，其中蘊藏著大秘密！”
“如來，如來……來了嗎？如來嘛！”
“祂真來了嗎？如來~”
“到底來沒來？如~來~”
“你問如來祂真的來了嗎？”
“~如~來~”
眼看著那帥和尚拍著桌板吐沫橫飛，宋終嘴角一陣抽搐。
不僅是因為那和尚不著調。
主要是除了和尚的聲音，宋終還能在礦洞的回蕩聲中，聽到帥和尚手舉的手機中，傳來另一個老邁且魔性的聲音。
也就是說。
這B和尚不光胡謅八扯，甚至連想都懶得想。
根本就是在對著破站上的小老頭，一本正經的模仿著講法……
這你奶奶個腿兒的，有個幾把的“潤滑”作用！
你踏馬演我是吧？！！
不知道為什麽。
宋終第一眼看到那和尚，就感覺一陣說不上來的討厭。
現在一邊聽著他胡謅八扯的講經，一邊看著他風流倜儻的樣子，討厭的情緒就更加嚴重。
甚至達到了想擼著袖子，上去給和尚那張帥臉“梆梆”兩拳的程度。
事實上，如果不是光頭彪攔著，宋終的袖子早就擼起來了。
畢竟宋老板，是個性情中人。
“別急，別急老弟！”
“潛伏，潛伏！”
“還有！我剛剛聽老周說，等講完經那禿驢就給我們‘開悟’，那個時候我們再錘他不遲！”
緊攔慢攔之下，光頭彪才勸住了氣衝衝的宋終。
這邊。
麵對著諸多礦工的帥和尚又絮叨了二十分鍾，也終於結束了他的胡扯。
懶洋洋的打個嗬欠伸了個懶腰，帥和尚手上的怨氣湧動。
然後，被怨氣裹挾的煙頭徹底熄滅。
“我聽說來新的信眾了？來吧，帶上來我給他們開悟。”
一邊說著，一對迷人的桃花眼就在礦工中尋覓著什麽。
直到認出了宋終和光頭彪兩張生麵孔，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衝二人招了招手。
正當光頭彪想要義無反顧的替宋終試水的時候，卻被宋終一把按住。
“老實待著，我來。”
“……記住，從現在開始什麽都不要看，不要聽，不要想也不要靠近。”
“很危險。”
說完之後。
沒理會熱淚盈眶自我攻略的光頭彪，宋終就越過層疊的人群，站到了那帥和尚的身前。
隨即深吸一口氣，臉上擠滿了假笑。
“大師，我十分仰慕……”
“不用多說。”
帥和尚不耐煩的打斷了宋終的客套，然後翻著眼皮說道。
“我能不知道你這種人的揍性？”
“哪個不是在外邊犯了事兒，躲進了礦裏？”
“尤其是你這笑容，太假了，滿臉都寫著‘想要搗爛這和尚的B臉’。”
帥和尚毫不留情的揭穿著宋終，但是卻又好像根本不在意宋終的想法一樣。
“沒關係，你信教也好不信也罷，我給你‘開悟’，你就在這天天裝模做樣的待著就行。”
“你放心，我是為了完成‘業績’，湊夠人頭就行，不會耽誤你什麽的。”
“你看你身後那些礦工，哪個不是這麽過來的？不也是好好的？”
帥和尚一邊說著，一邊裝作不在意的昂了昂下巴。
宋終身後的礦工們，也開始齊齊點頭。
看樣子，好像確實是這麽回事兒一樣。
如果不是宋終領教過那句遠藏密語的威力，可能還真就被眼前這和尚糊弄了過去。
但是在宋終念誦過那句遠藏密語之後，怎麽可能著了眼前和尚的道？
他心思一轉，臉上掛起了誠摯的猶豫。
“大師，開悟是什麽個過程？”
帥和尚看著眼前好奇的宋終，隨口說道。
“沒啥，聽我念段經就行。”
宋終眼中的精光微閃，然後撓了撓頭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
實際上，卻在接下來的兩句話上加持了金口玉言。
“害，大師也感受到了，我其實沒啥大能耐。”
“隻要大師的經文不是想害我，我聽一聽就是。”
一句，隱藏了金口玉言的波動。
第二句，則是直接屏蔽了和尚接下來所有有關經文的聲音。
不要懷疑能不能生效。
這些都是宋終在不斷熟悉帝王氣中，提煉出來的實用技巧！
畢竟帝王氣，豈會是如此不便之物！
帥和尚明顯沒感覺到宋終動的手腳，滿意的點了點頭。
“如此，我們開始吧。”
宋終雖然聽不見眼前的B和尚究竟在說什麽，但也一臉真誠的點著頭，說著不會出錯的車軲轆話。
“一切都聽大師的。”
兩個各懷心機的老硬幣，就這麽開始了第一次交鋒。
反正在宋終的視野中，自己這一局是完勝。
因為眼前的和尚開合著小嘴，宋終卻絲毫聽不見他發出的聲音。
在帥和尚嘴巴開合的同時，宋終還十分雞賊的低下了頭，掩蓋住了自己的表情。
然後慢慢回憶起，之前深陷在遠藏密語中的那種感覺。
宋終不知道這帥和尚所謂的“開悟”，究竟會怎麽樣。
但是裝平靜裝狂熱就對了。
如果有差漏，那些礦工肯定會發出聲音。
到時候大不了見機行事，不行再想不行的招！
宋終低頭思索著，全然看不見他麵前帥和尚的表情。
其實事實上，宋終的推測沒問題。
他的表現，也天衣無縫。
可惜。
世界上有很多操蛋的巧合，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才會有“他媽的”“入你娘”“狗幣”，這些優雅的夏國話出現。
畢竟麵對一些操蛋的場景， 沒有兩句髒話完全表達不出自己的情緒。
這邊，在宋終看不到的地方。
那帥和尚的原本輕鬆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原本他以為，就是一次隨隨便便的“開悟”。
眼前的宋終，也會像之前那些詭異一樣，變成被“精神閹割”的信眾。
沒錯。
大黑天密教的秘密，就是精神閹割。
通過借助神明的“知識”，改變人的意誌。
而帥和尚的作用也和宋終推測的一樣。
就是把神明粗暴的“閹割”，變成細水長流的“器官退化”。
就像有些變態男性，會用鐵鎖鎖住自己的器官，用外力讓他自身的器官變小。
神明的“知識”，就是那種外力。
帥和尚，就是那把細水長流的鐵鎖。
而裝作被“精神閹割”的宋終，也會順利的得償所願，慢慢套取情報。
隻不過，一切都被帥和尚的一個小發現而打斷了。
也就是這個小發現，讓帥和尚的髒話聲，傳進了宋終的耳朵裏。
畢竟金口玉言，隻擋經文有關，不擋髒話一句——
“臥槽，食滿？！”
第244章 佛，可滅！
宋終聽到了帥和尚的驚呼之後，心下暗叫不好。
他沒想到眼前這不著調的和尚，還有這麽兩把刷子。
竟然能感受到，被封印在自己身上食滿的氣息。
簡直是匪夷所思！
之前無論宋終麵對什麽樣的詭異，哪怕色虐和尚當麵，都沒能感受到食滿的氣息。
又兼食滿平時根本不說話，宋終都快要忘了這坑了他三千塊錢的玩意兒。
但是，忘了歸忘了。
宋終對食滿在歡喜寺中的定位，還算是比較清晰。
食滿作為歡喜天蘇醒的最後一道屏障，在歡喜寺中是最為神秘的存在之一。
起碼在人類的資料中，都沒有食滿完整的資料，有的僅僅是猜測。
甚至遇到過的財欲僧財空，會把食滿當成了普通的缽盂。
和宋終對戰的過程中，甚至都沒想到使用食滿。
而色欲僧色虐，更是對宋終身上的食滿氣息視若無睹。
所以。
宋終一度以為食滿的身上，不存在任何氣息，甚至隻有極少數詭異認識食滿。
畢竟當初，宋終都差點兒把食滿當成了空間道具。
但是，眼前帥和尚一語道破食滿的存在，卻是直接改變了宋終的看法。
食滿可是一直封存在他的身體裏，被哪吒握著！
如果和尚是用了某種秘法溝通誤喚醒了食滿，那麽宋終不可能感受不到！
所以宋終有個大膽的猜測。
食滿八成擁有自己特殊的氣息，並且一直在散發著，隻有特定的人能感應到。
一直沒被人認出，也隻是因為根本沒人能辨認出來！
甚至，就連其他四欲僧人，都辨認不出來！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
宋終猛然抬頭，皺著眉頭看向眼前的帥和尚。
“你怎麽認識食滿？你又不是歡喜寺的和尚！”
“歡喜寺的和尚，不可能信仰除了歡喜天之外的神明……但是如果不是歡喜寺的和尚，更不可能辨認出食滿的氣息！”
“回我的話，為什麽？”
“還有，你是誰！”
宋終下意識的，運用上了金口玉言的法門。
而蘊藏在他身體裏的禹王氣，也在發出這句敕言之後陷入了短時間的萎靡。
畢竟宋終現在還沒擁有自己的帝王氣。
而想要科學的發展使用本就殘缺的禹王氣，那就需要注意使用的尺度。
起碼不能一次性透支，不然蘊養都蘊養不回來了。
這邊。
宋終本以為在加持了金口玉言之後，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不成想眼前的和尚，竟然在金口玉言發動的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在張開嘴的瞬間，帥和尚眼神震驚的同時當即將右手上舉至胸前，掌心向外，五指自然伸展。
這個看似普通的手訣，在宋終看來卻有不同的意味。
這是佛門手印，施無畏印！
是佛陀為信眾消除內心的恐懼，布施無怖給眾生，能使眾生心安，無所畏怖！
緊接著帥和尚口中訴說的，也不再是他自己的名號。
而是另一尊不可言說存在的名號！
帥和尚竟然通過一個手印，讓那尊不可言說的存在，擋下了金口玉言的定向！
“祂是真佛的偉大恩賜，是世間唯一的光，是無法替代的護法者，是凡人不可直視的溫度！”
“過去的萬千罪孽訴諸其身，現在的萬千罪惡懼怖其身，未來的萬千罪果終於其身！”
隨著帥和尚的低誦聲。
在宋終眼中原本瀟灑不羈，甚至白帥白帥到有些娘娘腔的和尚，突然麵容變得整肅聖潔。
和尚低垂的眉目中，填滿了慈悲！
同時。
在帥和尚的低誦聲中。
宋終明顯感覺到身周遭的空氣突然灼熱起來，傳來了陣陣令人戰栗的悲苦溫度！
並且不止有眼前的帥和尚的聲音。
哪怕是宋終身後的礦工們，也隨著帥和尚的念誦，逐漸加入其中。
萬聲誦聖中，宋終甚至聽到了光頭彪觸發牛頭阿旁權柄的咆嘯，但是終結於誠穆的念誦。
一句句扭曲的低語，回蕩在宋終耳邊，形成了萬千聖潔而扭曲的“梵音”！
最令宋終難以理解的。
就是在他想打斷帥和尚的念誦時，震驚的發現當前的時間，竟然隨著念誦聲無比緩慢。
明明眨眼間就能伸出的手，竟然在帥和尚誦完了大段大段的聖誦之後，才堪堪觸及其鼻尖——
“祂誕生之日，就映照著世間所有的罪惡，直到世界的盡頭，滌淨萬物的孽果！”
“祂是黯日的主宰，世界的聖賢，護法的真佛—— 莽阿哈喀魯拉！”
當那個名字被念出來後，宋終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驟然拔高！
並且，原本正常的視線突然拉遠，穿過了萬千的建築，透過了層疊的雲端，直視著那天空中……
唯一的黑色太陽！
而天空中的黑色太陽，似乎有著自己的神智，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在感受到宋終目光之後，竟然在這一刻閃爍了一下。
宋終直視著黯滅的太陽，腦海中的一切聲音突然澄澈。
在那一瞬間，他理解了一切！
高縣於空中的黑色太陽，不過是一張巨大人臉額頭上的第三隻眼！
在浩瀚未知的宇宙中忿怒站立著的，是一尊天上地下的護法真佛！
不知為何。
宋終的理性，想盡力避免自己直視那佛陀的眼。
但是他的雙眼，卻依舊死死盯著那黑色的太陽，並且心中充滿了探知一切謎團的求知欲。
因為他發現。
自己的雙眼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這隻代表了一件事。
宋終能透過那尊佛陀的眼，看到祂的過去！
一直到宋終的雙眼，被血色完全籠罩的時候。
宋終在渾渾噩噩中驚異的發現，自己好像處於一團巨大卻不可感知的“光團”中。
透過那“光團”，他看不到任何東西，隻有璀璨的光芒。
但是，在宋終的感知中，卻能感覺到周圍，還有另外兩尊散發著不同氣息的“光團”。
隻可惜那氣息朦朦朧朧，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膜。
宋終根本感知不清楚，那兩尊存在到底是什麽。
很急。
宋老板現在很急。
就像在看日本動作片的時候，發現打開的每部片子都糊上了厚厚的馬賽克。
急迫中，宋終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這特麽是什麽意思？
自己的“死亡回放”發動後，看到的不應該是那大黑天“死”前的畫麵嗎？
那眼前的場景，又意味著什麽？！
正在宋終疑惑與努力感知的時候。
他的感知“驚鴻一瞥”，終於感受到其中一尊“光團”的氣息。
而那氣息，與他直視的大黑天無比的相似！
但是接下來，那疑似大黑天“光團”的舉動，卻讓宋終陷入震驚與迷惘。
因為就在下一秒。
從那尊疑似大黑天的光團中，發出了一聲通天徹地的低語！
“佛，可滅！”
第245章 這世間唯一的佛敵
在“滅”字落下的一瞬。
宋終的意識，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好像一切都沒發生一樣，好像帥和尚的聖誦都做了無用功。
當然。
也不全是。
宋終一睜開眼，就看到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帥和尚，正趴在自己的胸口，用手費勁扒拉著什麽。
仔細一看， 帥和尚的手扒拉的地方，就沒離開過哪吒手上的缽盂食滿。
並且一邊扒拉，還一邊喃喃自語。
“阿彌了個陀佛的，這怎麽跟真紋上去了一樣？”
“怎麽摳不下來啊？？？”
“早知道隨身備一把水果刀了……不對不對，不可妄造殺孽，罪過罪過……”
“但是給這B殺了，應該不算妄造殺孽吧？”
正在帥和尚在宋終的胸口蠕動的時候，突然一個比較溫和的聲音，傳進了帥和尚的耳朵裏——
“要刀嗎？借你一把。”
隨即一把長刀，被遞到了帥和尚的眼前。
大概是因為剛剛的劇烈運動太過脫力。
又或者因為帥和尚的心思，全放在了宋終胸口的食滿身上。
更大的可能，是帥和尚潛意識認為宋終不可能醒來。
反正帥和尚一時之間，並沒有反應過來。
“多謝多謝……呦！哥們兒你怪潮流啊！”
“嘖嘖嘖，這刀還是青龍偃月……刀……”
帥和尚的聲音說到一半突然卡殼，然後不敢置信的緩慢抬頭看向了宋終。
看著“溫和笑意”的宋終，以及站在宋終身旁的高大紅臉武將。
帥和尚腦海中，倏忽冒出一個念頭。
老子大空了？
怎麽這個B還能睜眼啊？！
……還有誰來給我解釋一下，伽藍菩薩為什麽站他身後！
這什麽鬼啊！！！
但是還沒等帥和尚反應過來。
被他扶著的青龍偃月刀，也微微抬了一抬。
同樣十分有禮貌的，架在了和尚的脖頸上，並且“輔助”和尚從宋終的身上爬了起來。
隻是青龍偃月刀上的寒度，以及和尚脖頸上潺潺流出的鮮血，都讓帥和尚如墜冰窟。
“大……大哥，有話好商量……”
帥和尚結結巴巴的，雙手扶著青龍偃月刀，試圖稍微挪開一點兒。
但是刀上傳來的巨力，讓他意識到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宋終麵無表情的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衝著帥和尚說道。
“本來，我習慣給別人三句話機會。”
“不過有鑒於你的所做所為，我隻給你一句話好說。”
“說的我開心，還有下一句，說的我不開心，腦袋滿地滾。”
宋終當然不會簡單殺掉這和尚，說的這些話無非是宣泄自己的同時，壓迫一下眼前的帥和尚。
但是帥和尚的下一句話，確確實實的打消了宋終的殺心。
“殺頭就殺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伽藍菩薩會幫你，但是老子絕不和歡喜寺的牲口同流合汙！”
宋終看著一臉英勇就義的帥和尚，硬著頭皮就往青龍偃月刀上湊，下意識的讓開了刀鋒。
隨即心裏冒出了兩個念頭。
這和尚怕不是有那個大病？
還有……這和尚和歡喜寺不是一夥兒的？
宋終不由得出聲詢問道。
“你不是想搶走食滿，釋放歡喜天？”
宋終的話把和尚問懵了，他呆愣愣的看著宋終疑惑的臉，不由得脫口而出。
“你特麽傻的吧？釋放歡喜天和我有個毛的關係？”
直到看到宋終發黑的臉，帥和尚才自知失言，訕笑的說道。
“啊哈哈……我的意思是，大哥你帶著食滿不是為了幫歡喜天積蓄力量？”
“你特麽傻B？看不出來食滿是被我封印的？”
“……看不出來……我隻是感應到了食滿的氣息……”
帥和尚弱弱的回應道。
然後空氣突然安靜了一會兒。
黑著臉的宋終和帥和尚麵對著麵，大眼瞪著小眼。
最後，還是宋終重新挑起了話頭。
“那些礦工，是怎麽回事？”
“洗腦是因為什麽？”
帥和尚看著宋終的麵龐，小心翼翼的商量道。
“要不大哥……咱一人一個問題？”
“彼此給彼此一個小小的機會？”
宋終麵對和尚的話語，冷笑了一聲。
隨即架在和尚脖子上的青龍偃月刀，再次震顫出一聲刀鳴。
“嗡——”
感受到死死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青龍偃月刀，帥和尚從心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沒，沒事兒了大哥，我先說……嘿嘿……”
“給那些礦工洗腦，是為了他們好……”
“礦工中間有被錢家擄掠來的普通詭異，也摻雜了大量罪大惡極的錢家死對頭。”
“但是無論是哪種，都在陰暗的礦下和無邊的勞苦中，被折磨到失去理智。”
“我這是為了幫助他們恢複神智……當然，完全擁有自主人格是別想了，但還能為我所用，做些正經事兒。”
宋終聽到這裏，忍不住出聲打斷。
同時狐疑的目光，上下掃視著眼前的帥和尚。
“你能有什麽正經事兒？讓他們給你點煙起酒瓶蓋？”
帥和尚麵對宋終的質疑，稍稍放下了戒心，隨即沒心沒肺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正經事兒可多了，首要突出一個懲惡揚善慈悲大眾。”
“反正這些詭異逃不過迷失，不如廢物利用一下，如果打擾到了其中善靈的安息，那我隻能說一句抱歉……”
“大不了，我背負一切罪孽。”
帥和尚說的輕鬆，但是雙眼中透露出一絲追憶。
因為每次想起自己身上的擔子，他總會想到自己的師父——
另一個不著調的老和尚。
宋終仔細打量著席地而坐的帥和尚，問出了自己最後一個問題。
“那你是怎麽認出食滿的？”
“如果我沒猜錯，歡喜寺的和尚們都不能分辨出他的氣息吧？”
“當初我得到他的時候，甚至都隻是被財欲僧，當作了一個普通缽盂。”
帥和尚聽到這個問題愣了愣。
生前的畫麵，好像又浮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尤其是回憶中，那蒼老卻背負著一切的身影。
那背負著一切，卻被眾僧分食的老邁身影。
瞬間，帥和尚突然有種悲傷和自豪交錯的情緒。
“因為我的師父，就是歡喜寺的和尚。”
隨著這句話，宋終皺著眉頭把刀又遞了遞。
但是帥和尚卻毫不在意一般，繼續說道。
“他原本是歡喜寺名欲僧的信眾，一步一步進位成了名欲僧。”
“但他不是一般的信眾，也不是一般的名欲僧。”
“一般的名欲僧，追求的是世俗的名利。”
“但是他，追求的卻是功蓋世間的名利！”
“最大的名，就是天下人的認可！”
帥和尚自豪的梗了梗脖子，哪怕青龍偃月刀已經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膚也毫不在意。
“在追逐名利的途中，我的師父走出了不一樣的道路，甚至發現並竊取了大黑天的部分力量為己用！”
“甚至歡喜天到現在還沒蘇醒，都是因為我師父的功勞！”
看著帥和尚自豪的神色，宋終的眉毛因為疑惑扭成了一個疙瘩。
這和尚瘋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屁話？
歡喜天的蘇醒，現在不是隻和食滿有關嗎？
帥和尚看著宋終疑惑的表情，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
“不知道，大哥你有沒有聽過佛與魔波旬的對話。”
“也就是那一場傳說中，昭示著未來的交鋒。”
宋終不明白帥和尚，為什麽突然提起了這個經典的佛諺。
但是帥和尚，卻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在佛和魔王波旬大戰之後，佛法戰勝了波旬，但是無法完全消滅祂。”
“波旬臨逃的時候，沒骨氣的對佛放著狠話，說要摧毀佛的一切。”
“佛不悲不喜，說你能如何摧毀我的教法？”
“我的廟宇已遍世界各地， 披袈裟的弟子已像森林裏的樹木一樣林立。”
“然而波旬卻猖狂大笑。”
“祂說將用兩千五百年的時間，把佛的教和法摧毀。”
“祂會讓魔子魔孫，穿上佛的袈裟，進入佛的廟宇， 宣揚祂的魔說，腐化佛的僧徒。”
“ 波旬說，佛在的地方祂就在，直到祂的子孫遍地。”
“而佛的回答卻隻說了一句無妨……”
“說那時祂真正的弟子將脫掉袈裟，穿起便衣，到世間去。”
帥和尚說到這頓了頓，迎著宋終疑惑的目光直視。
“你知道，我的師父是怎麽評價這一段佛諺的嗎？”
宋終看著帥和尚自豪的雙眼，愣了一下。
然後下意識的說道。
“我知道。”
……你知道？
你知道個屁！
我師父的宏願，怎麽可能是你這莽夫能理解的！
帥和尚有些不屑的瞥著宋終，但是發現眼前的宋終，一直呆愣愣的看著自己的雙眼。
神色中，竟劃過一絲找到了誌同道合者的喜色。
隨後從宋終口中發出的喃喃低語，讓原本不屑的帥和尚，頓時如遭雷擊——
“如果世上的僧眾，對廟中魔子束手無策坐視不管，讓魔子頂著佛名為非作歹……”
“那麽我會扯掉魔子的袈裟，伐斷堂皇的廟宇，把塑上金身的魔王，從供台上高高摔下！”
“那麽我還會找到怯懦的僧眾，質問號稱無懼的開悟者，懲戒他們的逃避，將他們的不作為，罰與魔子同罪！”
“如果世間的魔，皆因佛而起……”
“那麽這佛，沒有也罷！”
“如果這樣的我，會成為眾佛眼中末法時代的起源，萬般諸惡的背負者。那麽……”
“我可以，是這世間唯一的佛敵！”
第246章 如來
帥和尚不理解為什麽宋終，可以完整的說出他師父生前曾經說過的話。
甚至，連抑揚頓挫的語氣都如出一轍，讓帥和尚好像再次看到自己的師父一樣。
不僅如此。
接下來宋終的話，讓帥和尚漲紅了自己那張俏臉。
“我說，你們歡喜寺起法號這麽隨意嗎？”
“你……法號名緣？”
“看起來……好像也像那麽個回事兒……”
宋終上下打量著帥和尚的臉蛋，不由得笑出聲來。
名緣和尚被宋終的笑聲，揶揄的小臉兒一陣紅一陣白，不由得反駁道。
“你懂什麽！這是師父，說我和他的名欲之道有緣……”
名緣和尚的反駁聲十分軟弱無力，反而引得宋終的笑聲越來越響亮。
麵對宋終的大笑，他很快就放棄了糾正宋終的想法。
“……你能笑的收斂一點兒嗎？還有，為什麽你突然好像知道了一切一樣？！”
雖然名緣和尚極為討厭宋終的笑聲。
但是他現在更好奇為什麽宋終，能在瞬間就對他和他的師父了如指掌。
明明在幾分鍾之前，宋終還根本不理解自己對礦工的所作所為。
看著眼巴巴好奇的名緣和尚，宋終高深莫測的一笑。
“秘密。”
在名緣和尚把牙咬的“咯吱”作響的同時，宋終的眼皮垂了垂。
真正的原因，則很簡單。
因為宋終通過與名緣和尚的對視，再次觸發了自己雙眼中的“死亡回放”。
而那“死亡回放”的時間節點，也正是名緣和尚和他師父生前的最後一夜！
在那一幅血色的畫麵中。
宋終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到了容貌分毫未改的名緣和尚，以及他身邊瘦小的老僧。
並且，隨著視角的推進，宋終逐漸沉浸在這次的血色畫麵中。
因為畫麵中發生的事情，簡直是將宋終對歡喜寺的猜測，全部打破！
而一切一切的最開始，則就是剛剛宋終模仿的老僧的那句話——
“我可以是這世間，唯一的佛敵……”
“所以啊，我的頑徒兒，你要記住我們的使命。”
“哪怕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你痛苦終生，你也要永遠記住我們的使命。”
老僧蒼老的聲音響起，傳進了名緣和尚的耳朵裏。
此刻，他們師徒二人正緩步前行在一處郊野的山林中。
隻是麵對師父的教誨，名緣和尚依舊是一副不著調的模樣，掏了掏耳屎又彈了彈手指。
“師父，不用每次出來都囑咐我一遍。”
“這樣顯得很中二好嗎？”
“況且這次咱們師徒能不能找到歡喜寺的山門，還不知道呢……”
“那你也得記住。”
走在名緣和尚前邊的老僧也沒回頭，隻是以十分溫和的語氣，勸誡著身後的名緣。
“因為這次找不到，還有下次，下次找不到，一定會接著找。”
“直到找到歡喜寺的山門為止，直到我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後你扛過為師的擔子。”
隨著老僧溫和的話語，師徒二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悶。
直到又在山林中緩行了一會兒，名緣和尚有些悶悶不樂的語氣，打破了沉默。
“師父，歡喜寺既然都已經對你們這樣的新進僧眾隱瞞行蹤了，我們真的能找到嗎？”
“要不然，我們換一種實現宏願的方式呢？”
“名揚世間，也不一定非要……犧牲自己，對吧師父？”
老僧聽到這句話才轉過身來，露出了他的麵容。
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可是無論再深的風霜，都好像凍不僵硬他臉上的柔和。
那雙天生的虎眼始終眯著溫柔的弧度，讓人根本生不起懷疑的心思。
尤其是一副整齊束成辮子的胡子，永遠安安靜靜的妥帖在他胸前。
或許隻有這樣的麵容，才配得上他一直溫和的聲音。
“癡兒，宏願就是宏願，哪裏有別的方式實現？”
“你所看見的變化都是虛妄，唯有唯一的路，才能達到宏願的終點。”
“況且為師的宏願又豈止這一世？”
“為師要世世代代的人，都記得為師的所作所為，感念為師的恩德。”
“這才是真正的名欲僧，這才是真正要追求的功名利祿。”
老僧的語氣非常的平淡，好像在訴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也隻有名緣和尚知道，自己的師父是要踐行一種怎樣偉大的功業。
那是確實足以萬代人頌揚的功業！
隻是代價，有些過於沉重了。
老僧轉身繼續走著，溫和的聲音卻沒有停下。
“……快了，歡喜寺對新僧眾隱匿蹤跡，就是因為寺中首座，得到了歡喜天關於佛敵的預言。”
“他們的蹤跡越是莫測，就代表他們越是害怕。”
“而他們越害怕……”
老僧說著，低下的頭顱上，眯著的虎眼大了大。
但是終究沒有完全睜開，讓人窺探不得其中的鋒芒。
“他們越害怕，我們才越是要迫近他們。”
“因為現在和新僧眾隔離的歡喜寺，正是最適合完成為師宏願的歡喜寺。”
這一句話說完，老僧再沒說任何話。
而名緣和尚，也沒有尋找什麽話頭。
因為他知道自家師父，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
師徒二人繼續走著，而血色畫麵也一直緊緊鎖定著那二人的步伐。
直到血色畫麵中，充斥著淡淡奇異的“檀香”。
直到順著奇異的“檀香”，名緣和尚與老僧走到了一處隱秘的山寺前。
聽著寺中隱隱作響的靡靡之音，老僧滄桑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既像狡黠的惡虎，又如同綻放的春風。
“癡兒，找到了。”
緊隨在老僧身後的名緣卻鼻頭一酸，不舍的情緒透過血色畫麵，傳遞到了宋終的心頭。
“梆，梆，梆。”
老僧細而長的手，在歡喜寺緊閉的大門上敲動。
緊接著大門掩開一條縫隙，隻能從縫中看到一雙來自知客僧警惕的眼睛。
老僧見狀也不在意，雙手合十一禮。
“貧僧名寂，前來拜山。”
縫隙中的雙眼，在聽到老僧的自報名號之後，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隨即，以更警惕和凶惡的眼神，死死盯著名寂老僧。
“未曾聽聞過名寂法師的名號，可是新僧？”
“……首座有令，山門已閉，新僧不入，還請法師見諒。”
“我知。”
名寂老僧微微一笑，卻又繼續說了一句。
“師兄可知，貧僧此來為何？”
知客僧想要關門的手，突然停住。
名寂老僧的聲音好像有一種魔力，既威嚴又溫和，並且撩撥著知客僧的好奇心。
就像歡喜寺修為最高深的首座，在諄諄講法一樣。
不得不承認。
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人。
哪怕他講的話十分簡單，也讓人覺得蘊含著莫大的智慧。
就算他罵了一句“他媽的”，別人都會由衷的想要探索媽媽的秘密，並且對這個秘密持有敬畏之心。
這是妖人，也是聖賢。
所以有些話你聽著很胡扯，很搞笑。
其實可能隻是因為講話的人，修為還沒達到高深，能夠講這樣話。
名寂老僧，就是修為妖孽的那一小撮。
他的話讓知客僧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動作，傾聽他的話語，甚至下意識的問道。
“法師來此為何？”
名寂老僧笑了。
笑得很溫和，又笑得很肆意。
一直眯著的虎目突然圓睜，如金剛怒目又似乎魔王俯瞰。
配合他臉上的笑容，卻有一種妖異的美感，攝住了知客僧的目光。
你沒辦法形容他現在臉上的表情，就像你沒辦法形容半佛半魔的大恐怖。
而從名寂老僧口中緩緩吐出的字，也如同梵音撞鍾一樣，一下下撞響了整座歡喜寺！
“我來？”
“如來！”
雖然已經得到了關鍵的線索。
但是，關彩並沒有選擇冒冒失失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點燃明火。
更不會傻著腦子，直接衝到庭院裏質問掃地王大爺，或者其他的詭異老人。
相反。
關彩帶著王倀他們，像散步一樣回到了養老院的庭院。
並且露出得體的微笑，和路上遇到的每個詭異老人友善的打著招呼。
哪怕是路過怨氣最強大，行為最不正常的王大爺身邊。
關彩都眯著笑眼衝他點點頭。
“大爺，我們走了。”
“下次，帶米麵糧油過來看你們。”
然後，關彩等人就一臉若無其事的，朝著養老院的大門走去。
沒錯。
關彩從宿舍樓下來之後，就改變了主意。
她決定先離開詭異靈境。
因為，她發覺他們又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誰說一定要現在就開打？
王大爺不是信誓旦旦的，說我們可以來去自如嗎？
……那我先出去搖人，再進來搞事不好嗎？！
偉大的軍事家孫子曾經說過。
有便宜不占，是他娘的王八蛋！
造成關彩這個想法的原因。
是因為在李北計和黃老太交談完之後，關彩發現他們擁有一個轉瞬即逝的巨大優勢——
信息差。
其他的詭異老人，並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已經被“內應”掀開了！
如果詭異老人們還要裝模做樣，或者黃老太提供的情報錯誤。
那麽關彩等人，就能順順利利的離開詭異靈境。
把目前狀態極差的李北計換下，然後帶個血薄玩火的大明白張雲安進來。
畢竟現在的李北計，看上去就快要撐不住了。
一直走在最前邊的他，一路上可是時不時低聲嘟囔著什麽。
並且經常回頭，用通紅的眼呆呆看著眾人的後邊。
這也是關彩想先離開詭異靈境的重要原因。
而如果關彩他們在出門前被攔下來了……
幹就完了。
反正如果被攔下來，那怎麽都是幹！
肯定是多試探兩步再做決定！
不得不說。
關彩已經在短短幾個月中，徹底玩明白了調查員這個職業。
她或許不是最聰明的，或許也不是大局觀最好的。
但是現在的關彩，已經知道該如何爭取最大化的優勢，來麵對詭異靈境。
此刻的她，可以稱得上一位入門的“執棋者”了。
隻可惜。
關彩的計劃裏，是建立在現有的情報上的。
而現有的情報中，有兩條關彩無法察覺的細微漏洞。
第一，就是李北計的精神狀態，比關彩所預料的要差太多太多。
第二，則是狀態陷入穀底的李北計，並沒有第一時間把黃老太死亡的消息傳達出來。
反而隻是簡單的一句“睡下了”，掩蓋了黃老太小屋中發生的真相。
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再完美的運球，也會毀於中分頭和背帶褲。
這邊。
在關彩帶領眾人裝作一臉無辜的，走到養老院的大門口時。
關彩等人的身後，突然傳來了掃地王大爺有些嘲諷的聲音。
“就這麽走了？”
“你們的偵探遊戲，不繼續玩下去了？”
關彩等人齊齊緊抿著雙唇，並沒有選擇回應王大爺的話。
反而是硬著頭皮，腳步又快了幾分。
他們拿不準王大爺為什麽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突然開口問話。
但是他們能實實在在看到，離開詭異靈境的路就在眼前！
隻是隱隱約約間，一絲絲不妙的預感浮上了眾人的心頭。
而下一秒，這股危機感就應驗在眾人的麵前！
原本大敞著的養老院大門，轟然關閉！
並且，那門上的大鐵鎖自動上緊，鎖頭上虯結出一隻圓瞪的血肉眼球！
恍惚間，關彩眾人莫名感覺到那眼球有些熟悉。
尤其是李北計，他隻感覺自己不止一次看到過這顆眼球。
隻是一時之間，回憶不起這眼球的主人到底是誰。
好在。
眼球的主人，並沒有讓大家等待太久。
一臉冷笑的王大爺好像開了閃現一樣，瞬移到了眼球旁邊。
他那隻蒼老的大手愛撫著鎖頭上的眼球，然後抬頭看向了關彩眾人。
關彩這才明白，那股詭異的熟悉感是來自哪裏。
鎖頭上的眼球，無論眼神還是顏色，都和王大爺的雙眼如出一轍！
這血肉眼球，分明就是某種詭異能力。
而能力的主人，就是眾人麵前一直噙著冷笑的王國毅王大爺！
“你們這幫子年輕人，真沒有禮貌。”
“這種禮節難道還要我教你們？長輩和你們說話，要正眼彎腰，好好回話！”
“沒爹沒娘嗎？教不好的東西！”
王國毅趾高氣昂的衝著關彩等人說著，並且伸出粗糙的大手，指向了站在最前頭的李北計。
“還有你！你還想跑？”
“我就知道姓黃的賤人，永遠放不下那所謂的負罪感！不僅不願意碰活人，竟然還選擇自殺……我呸！”
“……但同樣，如果沒有你，可能還激不起她的羞愧……”
“她的死，都是因為你！你這個殺人犯！”
在王國毅的大喊聲落下的同時。
在關彩等人的背後，默默圍上了一群詭異老人。
他們的眼中有痛恨，有扭曲，有厭惡。
這些包含惡意的目光，都齊齊投入在了李北計的身上。
而李北計麵對這些目光，卻渾然不覺。
甚至，沒有被冤枉的委屈感。
他瞪大的雙眼中，隻想不通一件事。
他分明記得在黃姨房間中。
明明隻有他和黃姨，以及被束縛的護工三個人。
他出門時，還特意鎖死了黃老太的門。
從下樓到這裏，不過短短幾分鍾。
為什麽眼前的王國毅，卻已經得知了黃姨的死訊？！
李北計迷茫的目光劃過了王國毅的麵龐，最終落在了他手中，那顆黏在鎖頭裏的血肉眼珠上。
驀然間。
李北計渾渾噩噩的腦海，瞬間清明了三分。
他終於知道對眼球的那股厚重熟悉感，是從何而來的了！
就在半個小時前。
李北計親眼和另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球，近在咫尺的對視過！
而當時這樣的眼球，正“鑲嵌”在那被折磨到不成人樣的護工眼窩中！
如果李北計沒猜錯。
王國毅的詭異眼球，必定不止一枚。
而所有被折磨護工的雙眼，大概率都被換上了王國毅的詭異眼球！
這樣做的作用，就是監視所有詭異老人的房間。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李北計和黃老太的所做所為，八成已經盡收王國毅的眼底！
李北計明悟一切的同時，他身後的關彩卻毫不含糊。
當聽到黃老太死訊的時候，關彩隻是沉靜的看了一眼李北計。
並沒有多問什麽，她就把手伸進了褲兜。
握住了隨身攜帶的一大把打火機。
現在這個緊要的關頭，關彩已經沒時間聽什麽真相了。
因為計劃已經暴露，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不過。
通過黃老太的死訊，卻讓關彩想通了一件重要的事。
不管黃老太是怎麽死的。
李北計對這座詭異靈境的描述，一定沒有任何差錯。
不用再做任何的試探，這裏絕對掩藏了必須消滅的罪惡！
因為就在剛剛，王國毅親口承認了一切！
關彩記得，曾經在臨江市接受陳錦指導的時候。
陳錦說過一句讓她受益匪淺的話。
“如果在調查過程中，你的一切計劃都失敗了。”
“那麽不用氣餒，也不要浪費時間，你還有最後一件事兒要做……”
“別愣神，幹他！”
關彩大喊了一聲，身形急動越過了愣神的李北計。
八條粗硬的怨氣鋼索從她的身後凝結出來，直直捅向了正前方的王國毅！
並且，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關彩按照黃老太的“通關攻略”，伸手掏出打火機，擦亮了火石——
隨著一聲清脆的“啪嚓”。
明火隱現間，關彩看到了整座旭升養老院的真相！
第229章 金縷玉衣
見過那種火災現場嗎？
就是被大火灼燒過的殘垣斷壁，原本有些發黃的白牆被烈火和濃煙熏到濃鬱的黑。
整個世界好像沒有了別的顏色。
除了炭黑色，就是炭黑色。
關彩之前，隻在照片上見過這樣的場景。
但是，在擦亮了打火機之後。
整座旭升養老院，都隨著那聲“啪嚓”和火苗的燎起，變成了被烈火灼燒後的模樣！
甚至，還能看到一些詭異老人，變成了一副被燒焦的幹屍，張牙舞爪的衝關彩等人衝來。
就連關彩正前方，原本看起來十分正常的王國毅，臉上都布滿了大大小小流膿的燙傷水泡。
手上的掃帚，也變成了一杆由骨肉蠕動而成的長柄體，並且在“掃帚頭”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眼球！
感受著鼻腔中濃烈的硝煙味，關彩恍然大悟。
眼前的一切，應該就是當時養老院被大火焚燒後的場景！
不過。
她已經來不及多想。
因為她赫然發現，麵前王國毅身上的怨氣，竟然在明火擦亮之後，又生生拔高了一大截！
原本就隱隱高出關彩一頭的怨氣，現在更是具有十足的壓迫感，讓關彩疲於應付。
那骨肉組成的“掃帚”揮舞間，洞悉著關彩的動作。
並且一顆顆密密麻麻，讓人直犯密集恐懼症的眼珠，直直注視著關彩的雙眼。
對關彩的神智，造成了極大的幹擾！
王國毅的一招一式，直取關彩的要害！
黃老太騙了李北計？
……點燃明火，不是會出現那名四十一床的老人出來幫忙嗎？！
怎麽幫手沒出現，反而這些詭異老人先變強了？
關彩第一時間浮現了這個念頭。
在八條怨氣鋼索的勉力抵抗之間。
她透過怨氣鋼索的反光，看到了身後其他人的戰況。
情況有些不妙。
拋去狀態極差，隻能硬挨著攻擊的李北計不談。
王倀和火鍋的組合，雖然實力上在詭異老人們沒有太多的懸殊。
但是架不住詭異老人人多勢眾。
在多人圍攻之下，明顯能看出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這不是辦法。
那名四十一號床的老人，究竟在哪？
不行的話……
關彩在操控怨氣鋼索的同時，眼神尋找著描述中的瘸腿老人。
但是她的手，已經摸到了褲兜裏的冥鈔。
不斷壓迫著關彩的王國毅，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他一邊強攻一邊癲狂的大笑，道出了一切的真相。
“哈哈哈！那黃老太婆每次遇到這樣的事，都躲在屋裏念經……”
“她怎麽可能完全知道，這外邊到底是什麽情況！”
“事實上有很多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點燃了明火。”
“但是很可惜……他們的實力太弱了！”
“在那個老瘸腿從灰燼中重生之前，他們就被我全部殺死了！”
王國毅一邊說著，老臉上扭曲出非人的笑容。
“沒想到吧……我，才是這明火中的恐怖！”
“而你們，都會死！”
關彩看著猖狂的王國毅，反而跟著笑了。
這老頭兒如果話不多，可能會擁有見到宋哥的機會。
但是他話一多。
關彩就知道，暫時不需要搖人了。
她明白該怎麽破解眼前的困境了。
在激鬥中。
關彩猛然收回一條怨氣鋼索，並且那條鋼索靈活的從她的夾克裏，頂出了一柄漆黑的物什。
緊接著寒光一閃！
一道暴烈霸絕的氣息，撩過向了關彩眼前的王國毅！
正是之前在詭異靈境中，被溫心開發出了一點兒用途的霸王戟頭！
王國毅臉色猛然一變，麵對這勇烈的殺氣哪裏還不知道躲避？
但是閃避之下，他才發現自己中了計。
怎麽說呢。
霸王戟頭這個東西。
在關彩他們手中，目前並不能發揮全部的威能。
甚至在上一次，溫心能借用霸王戟頭破局。
都是討了巧，占了伯奇不能動的便宜，才一戟一戟的鑿斷了他的頭顱。
可以說。
在麵對凶級以上的詭異時，目前的霸王戟還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
所以關彩破局的殺招，不在霸王戟。
而是……
“老王！李局！火鍋！都靠近我！”
關彩大喝一聲，然後身形猛退，八道怨氣鋼索緊跟著被催動到了極限！
緊接著，關彩鼓動全身的怨氣，操控起了藏在衣服下的另一副奇物——
金縷玉衣！
在眾詭異老人震驚的目光中。
從關彩的衣袖裏，飄舞出了一縷縷金線，和一塊塊拇指大小的玉片。
在那些金線飄舞中，纏繞上了關彩那一道道粗大的怨氣鋼索。
而隨之飛舞的玉片，一塊塊鱗次櫛比的披在了關彩的怨氣鋼索上！
是金線穿怨索，玉片披碧甲！
一時之間。
關彩原本漆黑的怨氣鋼索金光玉色，說不明的雍容華彩！
而在王倀他們退到關彩身邊的同時。
關彩當機立斷的輕喝了一聲。
“金玉屋！”
隨著一聲擲地！
那八道金玉怨索，頓時環繞著三人收縮亂舞。
但也隻是在呼吸之間，就構成了一座由金玉怨索打造的金玉屋！
要知道。
關彩的怨氣鋼索很長。
當初在臨江市的大橋上，都長到足以勾動橋梁兩側的吊索。
而在孔浩死後的第二天。
關彩發現自己的怨氣鋼索，莫名其妙變得比之前更加的粗長，防禦力和攻擊力大大提升。
最主要的是。
關彩的怨氣鋼索已經完全剝離了與溫心的關聯，徹徹底底成為了關彩自己的詭異能力！
她不明白發生這一切的原因，但是不影響她練習使用這嶄新的怨氣鋼索。
比如眼下的金玉屋。
半圓的金玉屋，就像是半圓的冰屋一樣。
將關彩等人和屋外的詭異老人，完全隔絕。
而且金玉屋的內部空間，也並不逼仄。
在三人之間的空隙。
完全足以架上一座火鍋，然後吃上一頓狗肉火鍋。
而這，就是關彩靈光一閃的破局之法！
你不是牛逼嗎？
姐們兒不打了，姐們兒等外援！
等外援到了，再和你好好絮叨絮叨！
因為偉大的軍事家孫子還說過——
那有援軍不等自己單幹，純屬就是王八蛋！
這邊。
金玉屋內的李北計喘著粗氣，撓著手臂上烏黑汗毛的同時，衝著關彩問道。
“嗬……嗬……關巡察，這是要在屋裏，等那瘸腿老人出現？”
“……這，這屋子能抗住嗎？！”
麵對李北計的問題，關彩微微一笑。
其實並不隻有關彩笑了。
關彩一旁的王倀，王倀腳邊的火鍋。
都笑了。
因為當下隻有他們，知道這件金縷玉衣的來曆。
最後。
還是關彩開口，輕聲解答了李北計的疑惑。
她撫摸著金玉怨索上那一絲絲一縷縷的金線，目光中露出了一抹追憶與敬畏。
因為透過那金縷，她好像又能看到那尊頂天立地的王！
“放心，李局。”
“你大概不知道……”
“這金縷玉衣，原本是用來‘囚禁’霸王英魂的。”
“而門外那些心思扭曲的老人……”
“絕比不過霸王。”
第230章 誰對誰錯
金縷玉衣的防禦力表現，比關彩的話語更有說服力。
被擋在金玉屋外的王國毅，在看到其形成的第一秒，就明白了關彩的打算。
但明白歸明白。
有著金縷玉衣加持的怨氣鋼索，不是說打破就能打破的。
事實上。
即便王國毅帶領著一眾詭異老人。
哪怕他們圍繞著金玉屋，一直進行著瘋狂而又連綿不絕的攻擊。
但是，護衛著關彩等人的金玉屋卻固若金湯，始終保持著紋絲不動的狀態。
養老院中的氣氛，一時之間十分的古怪。
麵對著像烏龜殼一樣的金玉屋，一股恐慌的情緒，彌漫在所有詭異老人的臉上。
因為他們都明白。
如果真的讓關彩手裏的明火，一直在金玉屋中燃燒下去。
那麽當年焚燒了整座養老院的那個老瘸子，就會再次從灰燼中複蘇。
而那個老瘸子，就是所有詭異老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在這種死亡緩步逼近的氣氛下，那些老人徹底拋下了自己的偽裝。
個個神色癲狂，狀若瘋狗一般，手腳並用的啃咬著金玉屋。
尤其是王國毅。
他手中的血肉掃帚，早已經不翼而飛。
反而他的身上，好像多了一層增生的肉瘤，上邊密密麻麻布滿了眼睛。
每顆眼睛都縈繞著淡淡的怨氣，在王國毅的每一次攻擊過程中，呼應著增幅他的肉體！
就在此時。
王國毅背部的一隻流膿的眼球，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恐怖畫麵，竟然驚恐的死死閉上了眼皮！
並且一隻眼球閉上，緊跟著就是下一隻眼球閉上。
如同有序倒塌的多米諾骨牌一樣，王國毅渾身上下的眼球，都死死的緊閉了起來。
其中，當然包括了他原本頭顱上的雙眼。
因為就在剛剛，他看到了身後原本焦黑的地麵上，突然燎起了一簇火焰！
那簇火焰微小而又明亮，熾熱而又溫暖。
但是那簇火苗映在王國毅的眼中，卻是隻有一種映像——
極度的，恐怖！
就在王國毅閉眼的下一秒。
那一簇火焰好像高速分裂的孢子般，點燃了整座養老院！
詭異的是。
火焰並沒有繚繞起熊熊的烈火，反而一直保持著微光的狀態。
但就是這種微光，卻讓原本圍攻著金玉屋的所有詭異老人，通通畏縮的跪地哭號。
因為在這火光的映照下。
他們那充滿恐慌的心底，都莫名出現了一副視角奇怪的畫麵。
甚至，不止他們。
就連金玉屋中圍坐的關彩等人，也感應到了同樣的畫麵。
在旭升養老院中，在老人的宿舍樓裏。
有一間本不應該被打開的房門。
被一隻黝黑的骨手推開。
隨即。
就能看到一個類人的身影，從房間中走出。
那是一具通體漆黑的骨架，骨架上則頂著熏黑幹癟的頭顱。
從那身影一瘸一拐的步伐，則不難看出其身份。
旭升養老院大火的始作俑者，詭異靈境破解的關鍵，禁忌規則中的四十一號老人——老瘸。
那一瘸一拐的身影，在關彩眾人的視角中頗具喜感。
但是每一步，卻都好像踩在了詭異老人們的心上！
原本一直攻擊著金玉屋的老人們，都齊齊停止了攻勢，顫抖著趴在地上。
那種窒息一般的感覺，是詭異老人獨有的恐懼，關彩等人卻是無法感受的到。
終於，王國毅在壓抑中率先爆發了。
“死瘸子！你他媽的……你他媽的為什麽死了還不放過我們！”
“憑什麽？憑什麽生前死後，你都要幫這些人！”
王國毅色厲內荏的咆哮著，但是身體本能反應的顫抖，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
一種來自於生前，就烙印在他心中的恐懼。
但是那一瘸一拐的身影，卻未立刻答話。
他專心致誌的低頭走著，好像走路對於他來說，是目前最了不得的大事。
一直走到了王國毅身前。
老瘸子低下的頭顱，如同宿命一般，正好對趴在地上的王國毅形成了俯視。
“是你啊，老王……”
老瘸子的聲帶大概是損壞的。
他發出的聲音律調奇怪，如同拿振動棒抵在老式的打印機上一樣。
你如果沒試過，是永遠不明白那種奇異的幹澀感。
“你還是像生前一樣，脾氣又臭又惡心。”
“我說過，我從來沒有刻意幫過任何人……”
“你放屁！”
王國毅梗著脖子衝老瘸子咆哮著，打斷了老瘸子。
他渾身的眼球在那一刻一同睜開，其中蘊含著化不開的憤怒和怨毒！
“你活著的時候，就幫那群護工管著我們！”
“甚至一把大火，把我們全部燒死！”
“你死了，還要幫這些活人……”
“為什麽，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向著我們，我們才是受害者！”
早早解開了金玉屋，在一旁邊吃瓜邊捆詭異的關彩卻是一愣。
她在局麵被控製住的第一時間，就出來開始用金玉怨索，控製著趴伏的詭異老人。
但是沒想到在操作的過程中，聽到了這麽一個大瓜。
聽著王國毅的意思，這老瘸子在養老院中，還扮演著護工協助者的角色？
……這劇情不對啊？！
老瘸子能幫護工管理老人……那他不瘋？！
不瘋為什麽要放火燒養老院？
關彩微微皺了皺眉頭。
手心裏的一張張冥鈔，卻被早早的點燃。
她隱隱感覺，事情不是像她想的那麽簡單。
旭升養老院的大火，不像是一場意外。
聽起來，更像是有預謀的屠殺！
這邊。
老瘸子麵對王國毅的咆哮，卻搖了搖頭。
“擺弄口舌，攪動是非……老王頭，你和生前一樣不要臉。”
“到現在你都不明白，為什麽我放那把火。”
老瘸子一邊說著，一邊巡視著所有的詭異老人。
“你們這群老貨，有一個算一個，全他媽的不是好東西！”
“偷窺，撒潑，騷擾！”
“仗著年齡大，什麽事兒你們沒對那幾個護工幹過？”
“頂頭的養老院老板黑你們的錢，你們就把氣撒在護工身上？”
“我呸！一群為老不尊的老東西！”
老瘸子惡狠狠的啐了一口，一腳蹬在了王國毅的身上。
“護工打人肯定他媽的有錯，他們是小王八蛋……”
“而你們做的那些惡心事，揍你們丫挺的也沒毛病，因為你們就是老王八蛋！”
“再加上養老院那群黑心的王八蛋，一窩子王八蛋湊在一塊兒正正好好……”
“老子一把火，給你們丫全燒死一點兒都不虧！”
老瘸子一邊罵著，一邊用那條瘸腿蹬著腳下的王國毅。
每腳都帶動起絲絲撩動的火苗，裹挾大量的怨氣，灼燒著王國毅。
而王國毅卻隻是下意識的抱緊了腦袋，蜷縮成一個團兒哀嚎著。
正在老瘸子賣力氣的時候。
一直處於虛弱狀態的李北計，卻突然掙紮著上前。
揪住老瘸子的肋骨，瞪著眼睛質問道。
哪怕他的手被燙出了焦香，但他的雙眼更紅。
“那黃姨呢？你為什麽要把黃姨也燒死？！”
“她這麽好的人，不可能做出你說的那些事！”
老瘸子被渾身濃密汗毛的李北計，拽的一愣。
看著歇斯底裏的李北計，老瘸子默默停下腳上的動作。
幹涸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疲倦。
“你眼裏的偏執……和我真像啊……”
“這座養老院裏，充滿了罪惡，就連我也犯了偏執的罪孽。”
“而小黃是唯一的懦弱善者，生前除了無法改善的飯食，護工們也沒有苛責她。”
“所以她對那些護工的怨恨，並沒有達到扭曲的地步……因為雙方，本就沒有怨恨。”
“隻是我想，她在這片分不清對錯，充滿罪孽的地方，活的一定很痛苦。”
“不如走向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脫。”
李北計麵對老瘸子輕描淡寫的答案，心中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怒火。
他想不明白。
為什麽生命在老瘸子嘴裏，會如此廉價。
看著李北計通紅的雙眼，老瘸子突然輕笑了一聲。
“……嗬嗬，看來你現在還沒聽明白。”
“這座養老院中發生的一切，本質都是在頂層的金錢欲念催動下，產生的普通人之間的衝突與罪惡。”
“你永遠也說不明白，究竟誰對，究竟誰錯。”
“而一個孤獨善良又懦弱的老人，每天目睹著一切卻無法逃脫，就是對她最大的傷害……”
“真的還不如，讓一把大火淨化這一切。”
第231章 不對啊！
所謂的五保戶製度。
其實是夏國為了保障那些無親無故，還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生存的製度。
製度本身，是夏國社會福利先進的體現。
然而在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眼中，卻是謀利的手段。
克扣的補助，廉價的環境，不專業的護工。
在這種情況下，護工和老人的衝突，幾乎是不可調節的。
護工隻是一種職業，他們畢竟也是普通人。
在高壓的環境下，他們也很難長久維持自己的好脾氣。
尤其是這些老人中，摻雜著老了的壞人，壞了的老人和神智不醒的智力低下者。
像黃老太那種無害的絕對弱者，很少。
這是一場難分對錯的悲劇。
我們唯一能厘清的罪孽，就是那個克扣補助的老板。
“所以，結束這場黑色小幽默的唯一方法，就是毀滅。”
“隻是我沒想到，死了之後，他們的罪孽仍在延續……”
“無所謂了，不過是再燒一次……隻是可惜了你們了。”
老瘸子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北計，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話。
隨即閉上眼，催動著身體裏的怨氣。
作為整座詭異靈境的始作俑者。
他在眾多怨氣濃厚的詭異老人心底，被無意識中賦予了唯一的職權——
毀滅。
“咯嘣——咯嘣！”
老瘸子渾身上下的骨架，發出了一陣陣碎裂的聲音。
抓著老瘸子肋骨的李北計，突然感到自己的雙手中迸發出了一股極度的熾熱。
那是一種物理上，人類絕對無法忍受的高溫！
下意識的，李北計鬆開了手。
但是沒想到，呈現在他眼前的老瘸子，已經大變了一個模樣！
原本焦黑的骨架斷裂開來，流淌出大量的熔漿。
老瘸子整個人在熔漿的流動下，好像一具融化的雪人！
就連他的頭顱，都在身體崩塌下浸泡在熔漿中緩慢流淌。
與此同時。
隨著老瘸子身周遭的溫度拔高，團團烈火像煙花一樣在空氣中炸裂開來。
並且隨著每次煙火的崩裂，地上原本微妙的小火苗猛然升騰起來！
整座旭升養老院，全部都籠罩在熊熊的烈火中，真的好像一團初生的太陽！
隻可惜。
這團太陽帶來的不是溫暖。
而是其中無盡的哀嚎。
那哀嚎聲中有王國毅，有老瘸子，有所有的詭異老人。
甚至，還有李北計。
這邊。
關彩在老瘸子自毀的第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
金玉怨索急動，裹挾著李北計躲過了最猛烈的一波猛火。
看著差點兒被燒成小黑子的李北計，關彩鬆了一口氣。
而她緊鎖的眉頭，卻代表著眼前的情況仍然很惡劣。
雖然老瘸子自焚之後，整座養老院的詭異，都進入了不可逆轉的焚毀狀態。
詭異靈境，也開始進入了最終的“結算畫麵”。
可是，關彩卻無奈的發現了一個事實。
她們現在出不去。
哪怕詭異靈境中的怨氣，在不斷被烈火焚燒著。
哪怕在怨氣被燒盡之後，關彩她們立刻就能離開。
但是這需要一個過程。
需要一個燒盡一切的過程。
關彩麵對著鋪天蓋地由怨氣構成的猛火，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知。
她認為在詭異靈境破解之前，她們可能會先被燒死。
畢竟距離詭異靈境徹底破解，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
無奈之下。
關彩隻能再次發動金玉屋，把眾人護在金玉怨索中。
隻可惜。
這次的猛火，已經不是簡單的金玉屋能擋得住了。
關彩感受著自己幾近融化的怨氣鋼索，咬牙承受著從鋼索傳遞到神經的巨大灼燒感。
麵對王倀擔憂而無力的目光，她也隻能苦笑。
不得不說，金縷玉衣是個好東西。
在老瘸子的怨氣猛火下，關彩能切實感覺到金縷玉衣還保持著絕對的完整性。
反而是被金縷玉衣包裹的怨氣鋼索，率先承受不住了。
關彩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怨氣鋼索在大火灼燒下幾乎要化成鐵水。
但是為了包裹在金玉屋中眾人的安全，她又不能撤下自己的鋼索。
關彩有預感。
以現在外麵的火勢，如果撤下金玉屋，眾人瞬間就會化為火海中的黑骨。
“也不知道這金縷玉衣是什麽做的……真皮實啊。”
“宋哥怎麽還不來，難不成真的在地下找了新狐媚子……”
關彩咬牙吐槽著，承受著烈火的意識有些模糊。
“小姐，要不然我們冒險衝出去吧……”
“如果老板那邊有什麽事走脫不開，我們真就變成火鍋了。”
麵對王倀木訥的建議，忍受著巨大痛苦的關彩卻被逗笑了。
因為她感覺王倀講了一個冷笑話。
此刻的眾人，真的像被金玉屋扣在了“鍋”裏一樣。
而正好，這“火鍋”中，還有一條火鍋。
正當關彩要承受不住的時候。
她突然感受到自己承受著怨氣猛火的金玉怨索，陷入了徹底融化的進程。
但是不知道為何，在怨氣鋼索融化的同時。
夾雜在怨氣鋼索中間的金縷玉衣，散發出一絲絲奇異的律動。
並且，在金縷玉衣的奇妙波動中。
那近乎融化的八條怨氣鋼索，竟然詭異的和那一縷縷一片片金絲和玉片，呈現出了融合的態勢！
就像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水乳交融一樣！
並且關彩在這種融合的過程中，從金縷玉衣裏感受到了一絲別樣的雍容威嚴。
以及，一股磅礴的能量！
關彩麵對這種情況，已經沒有興趣分辨原因。
反而下意識的，調動出了這股能量！
然而，這股能量在噴湧而出的瞬間，呈“金玉屋”狀態的八條金玉怨索，就猛然席卷開來！
隨著一聲好似端坐在雲端之上的奇異唳鳴。
以關彩為圓心，璀璨的八道金玉怨索好像揮舞出了一片圓月的漩渦！
在閃爍的金光和溫潤的玉色中，四周的怨氣猛火霎那一淨！
旭升養老院那如同太陽火球一般的火勢，竟然在關彩一擊之下完全泯滅！
因為翻找符籙姍姍來遲的宋終，看著眼前的一幕驚掉了自己的下巴——
自己白來了？
還好還好，關彩沒事……
……不對啊！
關彩啥時候變這麽猛了？！
第232章 地獄重建計劃
宋終覺得自己白跑了一趟。
但是，當他看清楚現場的情況時，才明白並非如此。
爆發過後的關彩，連帶著她周遭的王倀等人，都陷入了某種昏迷的狀態。
王倀等人的狀態很好理解。
直麵遠超他們位階的氣勢，陷入了長時間的昏迷而已。
而關彩則不同。
宋終能感受到關彩的身體中，隱隱傳出了一道道極其不規律的能量波動。
趁著詭異靈境中的怨氣，還能支撐著宋終在現實待那麽一小會。
他連忙上前查看關彩的狀態。
通過怨氣感知關彩的身體，宋終皺起的眉頭，才緩緩平複下來。
還好。
關彩的昏迷，隻是因為突然承受了超負荷的能量，透支了身體而已。
但是，那股源頭未知的能量，卻並沒有繼續損害關彩的身體。
反而在緩慢修複她身上的傷勢，並且拓寬關彩身體對能量的承受能力。
或者說，更像是某種改造。
一種不同於溝通詭異的改造。
正常的人類在溝通詭異之後，身體都會受到怨氣的改造。
這種改造有利有弊，會讓人適應怨氣灌注，身體素質大大提升的同時，更容易陷入癲狂。
而當前呈現在關彩身上的這種改造，卻更加的溫和全麵。
甚至，宋終能明顯感覺到，不止是關彩的身體在受到蘊養。
她的神魂精神波動，也在這種改造下趨於強化的態勢！
這是什麽鬼？
宋終有些迷糊。
因為他從來沒見過，其他的能量有這種趨於“完美”的特性。
有點兒類似於天師府修行的“氣”，但是這種提升速度，遠遠超過了水磨功夫的煉氣。
而這股特殊能量的來源。
就是關彩身邊，那八條似金似玉的金玉怨索。
宋終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麽。
這股“完美”的能量，因為無人操控。
所以，在修複關彩身體的同時，其實很大一部分都被無意識的浪費掉了。
而宋終要做的，就是趁著還有點兒時間，幫助關彩好好梳理體內無序的氣息。
把這股明顯大補，卻一時半會兒難以完全吸收的能量，替關彩梳理成自身的“底蘊”。
等到關彩醒來之後，就可以通過煉氣的方式，一滴不漏的完全接收這股能量。
宋終臉上寫滿了“正人君子”四個大字，然後大義淩然的把關彩抱進了懷裏。
疏導嘛。
導引嘛。
自然要有肌膚之親。
不然不用手接觸的話，怎麽能梳理清楚關彩體內能量的脈絡？
當然，宋某人可不是亂導。
這替人疏導經脈能量構成成身體秘藏的訣竅，全來自於宋終腦子裏某位天師的傳承。
如果要罵不正經，請罵老天師。
這邊。
宋終抱起了關彩，左右打量了一下。
見四周都是殘垣斷壁，也沒有合適的僻靜之所。
於是目光一凝，脫口而出一句金口玉言。
“金玉成屋，外人不視。”
話音剛落。
從關彩背後凝結出的八條金玉怨索，立即從軟趴趴的狀態，重新構建出了一座金玉屋。
抱著關彩的宋終，則盤膝端坐在金玉屋的正中央。
宋終一邊默默調動著體內那道並不厚重，卻十分堅韌的氣。
一邊把大拇手指，按在了關彩的背部。
然後。
宋終就像一位，浸淫了按摩之道數十年的老師傅一樣。
一絲不苟的幫關彩，疏導匯引著身體中雜亂的能量。
打起十二分精神，用心導引的宋師傅，此刻的想法十分正直——
找女朋友，就得找喜歡鍛煉的。
不僅滑，還有彈性。
……當然，說的是小腹。
話長時短。
宋終隻用了不到五分鍾，就完成了一係列導引的操作。
然後十分隨意的拍了拍關彩的後背，調笑著說道。
“好了爺們兒，看看手牌。”
一直緊閉著雙眼的關彩，卻“撲哧”一聲樂了。
她睜開眼與宋終對視，臉頰微紅卻大大方方說道。
“辛苦了昂，‘宋師傅’。”
兩人十分有默契的微笑著，還是宋終率先接上了話。
“按也按完了，記得勤加修煉《煉氣總綱》就行。”
“這股能量確實不錯，單論能量的話，我還沒見過這麽全麵完美的。”
“差不多了……我這就到點兒了。”
宋終看著自己有些暗淡的身體，溫和的囑咐道。
直到身形快要消散的時候，宋終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思索著說道。
“對了，躺地上那個挺結實的大叔，結束之後記得多觀察觀察他。”
“我總覺得他的狀態，不太對勁。”
“昏迷著還念念有詞，怕不是受了什麽大刺激……”
宋終一邊說著，一邊回憶起初見徐向歌的場景。
當時的徐向歌，睡覺也說夢話。
“最好給他找個心理醫生，或者讓張雲安多給他拍兩道‘臨’字訣……”
宋終囑托著，身形漸漸趨於消散。
隻留下緩緩收起金玉怨索的關彩，看著地上渾身長滿汗毛的李北計若有所思。
“看來……這次說什麽也得讓李局多住一段時間的院了……”
……
宋終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意識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新辦公室裏。
自他從風滿樓搬出來了以後，就把辦公室挪到了一座商業大廈裏。
這座商業大廈叫做匯金大廈，是東平市最高的一棟樓廈，也是整個東平市的最中心。
在錢不夠沒死之前，一直是被錢家所掌控。
當然，現在這座大廈姓宋。
大廈的牌子，也換成了天地二號。
此刻的詭異世界，其實已經是深夜了。
而宋終仍坐在大廈裏的原因， 則是今晚他們要進行一項十分重要的活動。
沒錯，是“他們”。
此刻坐在宋終辦公室裏的除了宋終之外，還聚集了他目前手下的所有重要角色。
比如一臉端正的白榮。
比如沉默不語的徐向歌。
還有一直啃著幹脆麵的胡塗，和賴在徐向歌身上的胡萊。
以及有些緊張的楊過夫婦。
準確的說，隻有楊過一個人緊張。
而在宋終醒來之後，辦公室裏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他的身上。
麵對著所有人的目光，宋終也毫不拖拉，衝著白榮擺擺手說道。
“……我忙完了，可以開始了。”
“把我們的計劃講詳細一點兒，還有……”
“楊先生。”
吩咐著白榮的宋終，突然扭頭看向楊過。
而楊過在被點到名後，緊張的大聲咳嗽了幾下，打起精神做出一副聆聽的模樣。
“楊先生，待會兒可能要麻煩你，好好給龍小姐仔細‘翻譯’我們的計劃。”
“這可是不能馬虎的大事……你，心裏要有數。”
楊過像小雞啄米一樣，猛點了幾下頭。
“有數，有數有數……”
“可是宋老板，這樣是不是太急了……”
看著楊過滿臉的憂色，宋終站起來走到他的身旁，拍了拍他那瘦弱的肩膀說道。
“沒有什麽可是，時不我待。”
“白榮！開始吧。”
殿著肚子的白榮在聽到命令之後，一臉正色的打開了手上的平板。
並且熟練的調出了一份PPT，投放在了辦公室中的大屏幕上。
其他的人齊齊正襟危坐，嚴肅的看向了大屏幕。
在那慘白的大屏幕上，卻隻有孤零零的六個雅黑字體——
【地獄重建計劃】
第233章 老板，我做
詭異世界，東平市。
天地二號大廈，總裁辦公室。
宋終的辦公室裏，傳出了白榮鏗鏘有力的講解聲。
“近日以來，在我們眾位同事的不懈努力，以及先登組的大力支持下。”
“我們完整整合了，東平市大部分的牆頭草資本企業。”
“以及對東平市之前各方大勢力的殘餘枝蔓，重新進行了一次大清洗。”
“可以說，這次大洗牌行動，相當的成功。”
白榮說到這頓了頓話頭，有些欽佩的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徐向歌。
天地集團能這麽快完成對東平市的整合，大部分的功勞還是在徐向歌身上。
白榮就沒見過這麽有效率的人，就像一具精密的儀器一樣。
舉個例子。
有一次，白榮上午給的徐向歌一份百人名單。
到下午的時候，徐向歌就把名單交了回來。
區別就是。
上午那份名單上，原本隻有人名。
到了下午。
名單上的人名，已經劃滿了橫線和寥寥無幾的圓圈。
徐向歌和他手下的先登組，不僅把該殺的人，都一個不留的清理了。
還分辨出了作惡不多，能夠留下改造的十幾個人。
但是……
“但是。”
白榮終於還是說出了“但是”，然後措辭謹慎的說出了接下來的話。
“經過我們的甄別和走訪，發現整座東平市執念級以上實力的詭異，絕大多數都曾經犯下過累累罪行。”
“能夠完成入職要求的詭異，少之又少。”
“究其原因，和曾經的東平市各大勢力，對東平市的高壓掌控有關。”
“在之前的東平市裏，弱者被欺壓，強者累罪惡已經是常態！”
白榮一邊說著，一邊心裏暗自慶幸。
幸虧是先遇上了老板，行為一直被規範著。
不然沒人約束的情況下，他也說不好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一邊想著，白榮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主題，深吸一口氣鄭重的說道。
“鑒於以上情況，為了集團在東平市的擴張，為了東平市更好的秩序。”
“以及，為了世界和平的偉大抱負，老板在綜合考慮下，提出了‘地獄重建計劃’。”
“又名，【夢境勞動改造計劃】！”
白榮說著，向宋終微微欠了欠身。
宋終點頭的同時，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一具眾人有些陌生的物什。
隨即宋終平靜的講解聲，緩慢的響起。
“大家可能對這個東西有些陌生，或是知其名不見其形。”
“我介紹一下，這就是吞惡十二神獸中，吞夢獸伯奇的鳥喙。”
“同時，也是他遺留的殘缺‘權柄’。”
“也是本次計劃中，改造那些惡詭的關鍵。”
沒錯。
宋終在了解到東平市的情況之後，極為的頭疼。
尤其是在看到隻有很少一部分詭異，有資格重回現實之後，他就陷入了非常的苦惱。
宋終注定還是要離開東平市的。
他不知道這個時間是多久，但是他又沒有拖延症。
能盡快解決的事，當然就要盡快解決。
在冥思苦想了十分鍾之後，宋終從徐向歌的先登組上找到了靈感——
隻要這幫混蛋聽話，對做錯誤的事情畏懼……
並且，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那不就是絕佳的工具人嗎？！
而想要同時做到這三點，還能讓那群工具人保持著完整的實力，其實也不難。
隻需要一具東西的輔助！
“沒錯，隻要通過合理使用這具可以造夢的伯奇鳥喙，我們完全可以在夢中重構那些惡詭的死後經曆！”
“根據犯罪的對應刑罰，讓他們在神話中的十八層地獄受苦贖罪。”
“贖罪之後通過夢境進行心理暗示，讓他們認為自己獲得了重新‘投胎’的機會。”
“之後再將他們分批次投入現實世界，徹底完成改造！”
宋終舉著手中的伯奇鳥喙，目光閃爍著神光。
他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興奮過了。
而這種久違的興奮，是因為他看到了一條解決人手不足問題的端莊大道！
給那群混蛋來一次地獄模擬器，然後讓他們變成秩序的一部分！
甚至，隨著小龍女實力的提升，完全可以對那些頑固不化的詭異，進行徹底的精神控製！
沒錯。
宋終敲定的伯奇鳥喙使用者，還是小龍女。
因為他相信。
天生聾瞎，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小龍女，有足夠的想象力，給那些詭異一次“美妙”的地獄之旅。
這一項優點。
能從小龍女天生聾啞，卻還擁有著超人的心智，及其敏銳感知上能明顯體現出來。
最關鍵的是，這具伯奇鳥喙的權柄之力，強大的難以想象。
使用這具伯奇鳥喙，很可能讓小龍女重新“看見”。
即便隻是在夢中。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小龍女願不願意。
如果不願意，宋終隻能另覓他人。
畢竟，這份職責中，也蘊含了一種風險。
當初的伯奇，就是在不斷吞噬噩夢過程中被汙染的。
而小龍女要做的不隻是吞噬噩夢，還有構建噩夢。
本質上，已經是在模擬當初伯奇汙染的過程了。
宋終清楚這一點，也不準備隱藏，反而大大方方的講過小龍女“聽”。
“……我會在這個過程中，控製你發動‘權柄’的次數，同時尋找能讓你避免汙染的方法。”
“這是我宋終的承諾。”
“所以，龍小姐，你願意承擔這份教化罪囚的責任嗎？”
“你能在自己模擬的十八層地獄中，保持最開始的本心嗎？”
宋終說話的同時，毫不掩飾的在自己的承諾上，施加了金口玉言。
渾身的王氣激蕩，宋終平靜的看著小龍女。
一旁啃著幹脆麵的胡塗，卻暗暗吃驚。
她沒想到宋終說著說著一激動，竟然會對自己使用金口玉言！
金口玉言這種法門，一旦被帝王施加在自己身上，因為會對自己造成限製。
尤其是證得過帝證的禹王氣，可以說已經是天地間最嚴酷的限製之一了。
因為君無戲言。
一言諾成，勢必行之！
所以很少有帝王，對自己的承諾真正施加上金口玉言。
除了有數的幾個清朝的笨蛋皇帝。
比如被胡三娘騙了的乾隆。
再比如……
被胡三娘騙了的乾隆。
而宋終使用金口玉言的原因，就是很簡單。
在接收了禹王氣之後，他時時刻刻都在體悟著那種來自人王的風采。
並且，認為自己既然曾經也作為帝王，就不能比別人差號！
一口吐沫一根釘，一句承諾就要比千金還重！
說白了，就是男人的攀比心——
你尿的，永遠沒我遠！
這邊。
在宋終說完之後，楊過手速極快的在小龍女的小臂上劃動著。
同時，他眼神擔憂的看著自己老婆大人。
楊過很擔心自己的老婆，能不能承受住那種重任，甚至有一瞬間他都不希望小龍女接下這個擔子。
但是同床共枕這麽多年，楊過十分了解自己老婆的脾氣。
一個很有綱的婆娘。
當初，也是小龍女提議的組建筒子樓，庇護弱者詭異。
果不其然，還沒等楊過在小龍女的手臂上比劃完。
楊過描畫的動作，就被小龍女的纖纖玉手按住了。
隨後。
就是巾幗一笑，展顏花開！
“老板，我做。”
第234章 老板！我想死你了！
小龍女說完之後，就站起身來。
也沒依靠著楊過的攙扶，自行走到了宋終身邊，從宋終手上接過了伯奇鳥喙。
整體的動作過程行雲流水，流暢到好像小龍女如同一個正常人一樣。
但實際上。
她就是一個聾子，也是看不到的盲人。
能完成這一係列動作，都得益於她強大的“心感”。
據她自己說，在生前她就有微弱的“心感”，在死後這種能力被怨氣無限放大。
即便不可視，不可聽。
在她的腦海中，仍然裝著整個世界。
這也就是宋終挑選她，成為伯奇鳥喙持有者的原因。
做夢，也是有前提的。
尤其是要承載搭建形似地獄的夢境。
這種浩大的工程，絕非常人可以勝任。
小龍女在接過宋終手上的伯奇鳥喙之後，就開始摸索著擺弄起來。
也不用宋終傳授什麽使用方法，隻需要小龍女用怨氣溝通鳥喙即可。
畢竟諸如伯奇鳥喙這種權柄，本身就有傳承之物的屬性意味。
而在小龍女研究伯奇鳥喙的同時，白榮等人也不閑著。
他們正在起草律條，用來規定該有哪些詭異被壓入“地獄”，以及“地獄”中分別對應的刑罰。
按理說，其實沒必要這麽麻煩起草律條。
因為哪怕就目前的東平市而言。
把徐向歌還未清理的那幫子詭異，全裝進“地獄”去都不會有冤枉鬼。
東平市的現狀，就是這麽的惡劣。
但是基本的律條，還是要有的。
即使現在用不到，將來也會用到。
畢竟重建地獄的根本，是為了秩序。
而秩序的根本，就是要能寫在紙上，並且堅決執行。
所以在忙碌中，連一向寡言的徐向歌和他身上的胡萊都參與了進來。
整個辦公室，隻有倆人閑得皮癢。
一個是啃著幹脆麵的胡塗。
一個是仰在老板椅上的宋終。
胡塗是腦子暫時不夠用。
宋終是腦子一直不想動。
胡塗不說。
按照她現在迷糊的狀態，不參與就是對白榮等人最大的幫助。
而宋終不參與進來，完全是因為他越來越清晰自己的定位。
就是指明天地集團的方向。
在這種認知下，現的宋終每次麵對白榮的請示，都會重複的說出這麽一段話。
“天天早請示晚報告的，你拎不拎得清我為什麽養你們啊？！”
“養你們不是為了聽我吹牛逼的，養你們是為了把我吹的牛逼實現！”
所以。
當白榮等人熱火朝天，準備大幹一場的同時。
閑著的宋終正在靜靜的看著手中的一塊表。
表的本身，沒有什麽太大的亮點，不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塊勞力士。
但是宋終就是時不時會看一下上邊的時間，嘴裏還小聲嘀咕著什麽。
這種令人迷惑的操作，一直等到小龍女走到了宋終身邊才停止下來。
“老板，我差不多能弄明白這具鳥喙的用法了。”
“但是現在有一個難點。”
“我並沒有接觸過太多酷刑，沒有一個大概的基礎模板。”
“這樣的夢境，可能會缺少一些‘真實性’，甚至成為夢境的破綻。”
宋終抬頭看了看小龍女，又看了看手上的手表，有些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啊……我知道你說的這些問題……”
“別急，應該快到了……我聯係了一些專業人士，來輔助你完成整個夢境的搭建。”
“待會兒你進入他們的夢境，看一看他們之前怎麽操作的就行。”
楊過在替小龍女翻譯的同時，心裏不由得泛起了一絲疑惑。
專業人士？
宋老板在東平市，還有其他人手？
不能夠啊！
東平市的集團點名冊上，幾乎九成人名都是從筒子樓挪進去的。
能稱上專業的，一共也就我們這幾瓣爛蒜啊……
難道……
“咚咚咚！咚咚咚！”
正當楊過和小龍女齊齊沉思，白榮和徐向歌熱火朝天的時候。
一陣急促而又大力的敲門聲，敲停了房間裏的討論。
眾人齊齊轉頭看向房門，不明白這麽晚了，還有誰敢敲響宋終的辦公室大門。
反而是宋終露出了笑容，把手表隨手扔進抽屜，衝著楊過和小龍女解釋道。
“敲門的就是我聯係的專業人士，都是天地集團在臨江市醫學院的同事。”
“他們在用刑上頗有建樹，曾經以一組之力，拉高了我們臨江市畜牧飼料的用料標準……”
？？？
用刑和畜牧業的飼料標準，有什麽關係？！
……玩得這麽變態嗎？
楊過好像想到了什麽，露出了一臉便秘的表情。
而宋終也沒有解釋太多，笑著衝房門喊了一句。
“進來吧！”
宋終話音剛落，辦公室的房門就被撞開。
但是當宋終看清楚來者之後，麵上的笑容突然變得極為僵硬。
因為從大敞的房門外，率先探出了一顆鋥光瓦亮的大光頭！
“老板！我想死你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特地給光頭塗了油！”
第235章 我……我讚成……
宋終聽說，世界上的笑容都是守恒的。
如果一個人笑著笑著不笑了，那麽他的笑容，八成已經轉移到了別人的臉上。
宋終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對。
因為當他黑著臉抽光頭彪的大光頭時，所有人的臉上都憋著燦爛的笑容。
雖然宋終都弄不明白，“憋著”和“燦爛”這兩個單詞是怎麽挨在一起的。
不過宋終明白，光頭彪是真的在他那顆B頭上抹了潤滑油！
硬生生止住了把光頭彪送進精神病院的衝動，宋終黑著臉衝著委屈的光頭彪問道。
“你不好好守著臨江市，怎麽也跟著跑來了？”
“這詭異入侵的關鍵時候，你敢玩忽職守？！”
“還有，我特麽是讓你把那些心理變態的醫生送過來，沒說讓你變成心理變態！”
麵對宋終的責問，五大三粗的光頭彪卻像委屈的小媳婦一樣，彎腰背手低聲說道。
“不是老板你給我說，有空可以給自己放兩天假嗎？”
“我這不尋思著，趁著放假來看看老板你……也不耽誤工作對不對，嘿嘿。”
“畢竟現在的臨江市，詭異世界隻有天地集團，現實世界也全是我們的人……”
“別說我了，聽說現實世界那個民調局新來的行動組組長，因為沒案子查天天都跑隔壁市出勤……”
光頭彪越說聲音越小，而宋終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他聽了光頭彪的話，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在這場會議之前，他擬定“地獄重建計劃”之後，就立刻電話聯係了光頭彪。
讓光頭彪從臨江市，抽調幾名“研究”過櫻島人體藝術的醫生來東平市。
為的就是幫助小龍女補足做夢的短板，讓她能夠完整的重構夢境地獄。
而宋終在向光頭彪要人的電話裏。
也確實是隨口說過讓光頭彪注意身體，多休息休息，不行就放兩天假。
但是宋終萬萬沒想到。
光頭彪借著放假的名義，竟然一假放到了東平市！
這特麽……
看著嘿嘿直樂的光頭彪，宋終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麵無表情的說道。
“看完沒，看完抓緊滾蛋！”
“我剛有點兒好心情，想整點兒嚴肅的百年大計，全讓你給你攪和了！”
光頭彪聞言，卻是眼前一亮。
“好，百年大計好！”
“集團的百年大計，咱彪子怎麽能缺席！”
“來老板，我給你介紹介紹，這就是本次‘地獄重構計劃’的臨江市支援同事。”
光頭彪說著，抬頭挺胸就讓出了身後的五名黑西裝白口罩的員工！
要不然說，還得是光頭彪精通“舔”之一道。
目前能完全摸清楚宋終的員工，也隻有他光頭彪——
隻要說正事兒，宋老板就會短暫放下追究你的小毛病。
在光頭彪讓出了五位員工的同時，宋終就暫且停了話頭。
給光頭彪一個短暫的展示空間。
“這位是孫醫生，絕技是‘活人換腦’，能把活人的左右腦掉個個兒，還保證人短時間內不會死！”
“這位，是陳主任，祖傳的‘七針追魂’……他隻需要用七根針，就能把人的痛感調整到極限！”
“這位……”
光頭彪每介紹一位員工，他們都會摘下口罩，衝宋終微微鞠躬。
而那一張張口罩下的臉龐，卻都十分的普通，甚至有的十分清秀。
宋終麵對這些員工，表情並沒有多大的起伏。
因為這五位，在當初他都見過。
甚至親手給他們別的“小紅花”，獎勵他們研究櫻島詭異的優異表現。
但是楊過的表情，就不像宋終這麽平淡。
他驚疑不定的扯了扯身邊白榮的衣袖，小聲的問道。
“老白……這，這些人之前都是幹啥的啊？”
“我聽著這介紹，怎麽這麽瘮得慌？！”
“……老板養著這些人，用這些刑罰，真的沒問題嗎？”
“這麽重的刑罰，是不是有些有傷天和？”
還沒等白榮回應，宋終的聲音反而率先傳來。
“傷什麽天和？”
楊過猛然繃直了身體，昂著頭緊張的說道。
“沒！不傷！”
看著楊過的動作，宋終感覺到有些好笑。
想了一會兒，他看了眼已經指向了淩晨的時針。
宋終擺擺手示意其他人停下忙碌，然後清了清嗓子說道。
“先別忙活了，我說兩句咱們就下班。”
“可能各位，目前對這個計劃還有心理負擔。”
“也許有人會想，把惡人做過的事情，再做一遍，那和惡人還有什麽區別？”
“我不怪你們有這種想法，其實我一開始也曾有過這種念頭。”
宋終平靜的看著楊過，一字一句的說道。
“但是，我很快就拋棄了這種想法……原因是我弄明白了一個根本性的問題。”
“詭異世界，和現實世界很像對嗎？”
宋終看著楊過問道，而在楊過猶豫的點頭之後，宋終才繼續說道。
“對啊，詭異世界和現實世界很像，甚至我之前被蒙蔽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我已經死了。”
“或許，我們能在詭異世界中，感受到生活的節奏，或許，我們能在詭異世界中，體會到生前無法實現的安寧。”
“但是有一點，我們不能忘記。”
“我們存在的地方，其實是從前的陰間，我們每天麵對的人，都是已經死亡的詭異。”
宋終鄭重的看著楊過。
哪怕沒有調動過一絲怨氣威勢，都讓楊過感受到了一種揪心的壓力。
與之相反的，則是宋終的聲音越來越輕。
“而我們要做的，則是重建陰間的秩序。”
“十八層地獄，就是從前陰間秩序不可或缺的一環。”
“刀山，火海，油鍋，拔舌……這些小獄的存在，反而會讓善良的人安心行善。”
“因為有些人在生前作惡，卻直到死都沒有受到他應得的報應，所以需要地獄，需要我們。”
宋終最終還是把手按在了楊過的肩膀上，和坐下的楊過錯身站立。
楊過看不到宋終的表情，隻能聽到宋終無悲無喜的聲音。
“有些話，我隻強調一次，換不掉思想也沒關係，我可以換掉人。”
“現在這個世界，天庭不在，地府消失，因果報應如同無物……”
“那就該由我們，來對那些本該受報應的罪人，進行現世報。”
“九年製義務教育告訴過我們，我們要對得起的，不光是自己的心。”
宋終拍了拍楊過的肩膀，看著周遭肅容的員工們。
尤其是那五位原本的名醫妙手，卻自願投身黑暗的“小紅花”優秀員工。
直到視線重新挪回楊過身上，宋終開口輕輕的問了一句。
“我話講完，誰反對？”
……
良久。
才有一個幹澀帶著喉音的男聲，結束了空氣中的寂靜。
“我……我讚成……”
第236章 大黑天
關於“地獄重建計劃”的第一次會議，最終在安靜中結束了。
這場會議結束之後。
整個東平市天地集團的高層，都會很忙。
白榮要負責統計人頭，居中調度。
徐向歌要帶人鎮壓不臣，搜捕惡人。
小龍女和楊過，要齊心協力構建夢境地獄，並且楊過還要再負責統計工作，和白榮完成閉環。
就連胡塗，都跟著洪柱學習做飯。
雖然，她做的還沒有吃得多。
至於宋終以及光頭彪……
“老板！讓我再陪陪你吧老板！”
“你相信我，臨江市的人不會鬧事的！我臨走前告訴他們，誰敢不老實，我就把老板帶回去……”
“別，別踹了老板！”
光頭彪扒拉著車門，聲淚俱下可憐巴巴的看著宋終。
說實話，他是真想宋終了。
雖然每天在臨江市吃喝玩樂，好不快活。
但是一到晚上，他就開始懷念之前整晚整晚不睡覺的時光。
尤其是宋終時不時的巴掌。
離開了宋終的大手，光頭彪隻覺得自己沒有安全感。
所以人這種東西啊，就是賤。
哪怕死了，都改不了。
所以此刻的光頭彪，還真就想和宋終多待一會兒。
多在東平市待上那麽兩天。
而宋終卻一點兒也不慣著他，麵無表情的掏出了一根鐵“針”。
看著自家老板要動真格，光頭彪靈機一動，大聲喊了一嗓子。
“老板！我有用……我可以加班！”
“東平市不是缺人手嗎？我現成的勞動力啊！牲口都幹不過我！”
聽到光頭彪這句話，宋終的動作還是停了下來。
光頭彪眼見有效，賊眉鼠眼的湊到了宋終的身邊。
“老板，你放心，我就幹兩天，幹兩天就回去！”
“那進城打工的後生，都知道農忙的時候回村割麥，我放個假替您幹兩天，很合理對吧？”
宋終看著像橡皮糖一樣的光頭彪，不由歎了一口氣。
“臨江市真的這麽閑？”
“閑，太他媽的閑了！”
光頭彪逮到了機會，開始和宋終大倒苦水。
“老板你是不知道啊，整個臨江市的詭異，現在天天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雖然這個思想境界達不到，但是行為規範上太管用了！”
光頭彪一邊說著，一邊煞有介事的站了一個不標準的軍姿。
宋終虛著眼看向光頭彪耍寶，正準備教育教育他的時候。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宋終掏出手機，看著上邊的來電顯示，皺著眉頭接通了電話。
“喂？怎麽了小徐？”
“……好，我知道了。”
“短信發我位置，我親自去看一眼，你先負責別的工作。”
宋終簡短的和電話裏的徐向歌溝通了兩句，然後皺起眉頭打量著眼前的光頭彪。
最終，鬆了自己的口風。
“行吧，就兩天。”
“給你放個假，但是兩天之後必須給我滾回臨江市。”
“臨江雖然安逸，但是離不開人。”
光頭彪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跳下了他的大路虎。
正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被宋終一把攔下了話頭。
“你留下就得幹活，別廢話，快去準備準備換身衣服。”
“待會兒，跟我出門。”
“今天，會很忙。”
……
光頭彪很少能從自家的老板嘴裏，聽到“很忙”兩個字。
因為根據他的了解，自家宋老板除了必要的時候，一般都習慣待在辦公室裏修行。
但是今天的宋終，確實很忙。
忙碌的原因，正是因為剛剛那通來自徐向歌的電話。
電話中，徐向歌提供了一份情報。
沒錯。
重複一遍，“徐淨街”提供了一份情報。
而這份情報裏，出現了一個讓宋終極為敏感的字眼——
【教派】
宋終仍然清晰的記得，無為觀出現的明顯征兆。
那就是會招收信眾，形成小型的教派。
而在徐向歌今早的走訪行動中聽說在東平市郊的一處煤礦上，最近新興起了一個教派。
並且等到徐向歌抵達煤礦的時候，竟然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籠罩在那處煤礦上的氣息之隱晦危險，讓徐向歌都感到一絲不安。
這才一通電話，打到了宋終這裏。
接到了徐向歌電話的宋終，很是興奮。
他原本以為，無為觀的線索已經斷了。
不想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在東平市的市郊，竟然還可能有無為觀的蹤跡！
隻是當宋終看到隨後發來的短消息之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因為信息上邊描述的教派，既不像是歡喜寺的行徑，也不像是無為觀的手筆。
不像歡喜寺，是因為歡喜寺傳教喜歡單對單，很少形成新的教派。
而不像無為觀的原因，則更加簡單。
宋終不認為無為觀的法師，會把自己假裝成佛教徒——
【經查，傳言東平市郊煤礦上，有密教信仰傳播。】
【通過多方了解，教內信仰一尊已經失落了信仰的佛陀。】
【名為，大黑天。】
第237章 你們這兒還招人不？
“大黑天，讓我查查……”
“……祂的來曆這麽複雜？”
“這尊神明真的還存在嗎？還是說又是無為觀杜撰的？”
“……不對勁啊，如果這尊神明真的化作了不可言說的話，我這麽直白的稱呼其名，應該會引發祂的回應才對……”
坐在車後排的宋終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低頭看著手機上的資料。
在和徐向歌確認過情報之後，他就和光頭彪前往了那處密教出沒的礦場。
並且在車上，宋終打開了自己的“擺渡百科”，檢索起了關於“大黑天”的資料。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在人類的宗教信仰中，確實有大黑天這尊神明。
但是一番搜索之下，宋終大失所望。
因為檢索出來的結果，通篇都是沒有用的廢話，可看可不看。
在“擺渡百科”中，關於大黑天的來曆十分的神秘，可以說是眾說紛紜。
有的人認為，祂是天竺佛教的軍神，以最剛強的姿態，解渡世間苦厄。
有的人說，祂是天竺本土密教毀滅之神的化身之一，擁有世間最駭人的魔鬼軍隊。
也有人考據，大黑天是藏傳佛教中，大日如來降魔時的忿化身。
還有一小撮人認為，大黑天本身就是至黑至凶的天魔，口吐瘟疫，現身即是世間最大的災厄。
反正說什麽的都有，甚至大黑天的畫像都不統一。
有二臂像、四臂像、六臂像，甚至在某些傳說中，出現過八臂像。
總之這些林林總總，讓宋終越發的懷疑，這所謂的“大黑天”會不會是無為觀造神的手筆。
畢竟對於無為觀法師們的人品素質之低下，宋終還是很相信的。
在天師府記載中，無為觀也曾有過借真神名頭塑造假神的案例。
但是不管怎麽說。
在自己的地盤上出現了邪，教，宋終都不可能坐視不管。
尤其是這次的情況，連徐向歌都感到了忌憚，讓事件的嚴重程度上升了一大個等級。
正好還有光頭彪，這個送上門的免費勞動力打掩護。
這邊，宋終抬頭看著窗外的景象。
發現即將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抬頭衝著開車的光頭彪說道。
“彪子，可以了。”
“停在這裏，我們步行過去。”
“……對了，把衣服換上，符籙貼上。”
“待會兒我是弟弟，你是哥哥，來礦上打工，不準說漏嘴。”
宋終一邊叫停了車輛，一邊扔給光頭彪一包衣服。
然後自顧自的在後排脫起了西裝。
沒錯。
宋終決定偽裝潛入進去。
為了更好的發掘情報，這次的宋終十分謹慎。
因為他總結了之前和無為觀鬥爭的經驗。
發現無為觀是一群實力不強，但布局能力極為恐怖的詭異。
而宋終每次都是因為太過高調，所以導致關於無為觀的情報都收集的不夠多。
以至於到現在，關於無為觀的線索鏈甚至已經斷裂。
所以這次，宋終準備規劃細致一點兒。
為此。
他特意脫下了萬年不變的黑西裝，換上了大褲衩子白背心，還有一雙勞保鞋。
並且在衣服上下抹得烏漆嘛黑的黑灰，半耷拉著眼，偽裝成一副普通的勞工打扮。
而光頭彪除了背心褲衩外，則帶上了更專業的安全帽和一條汗巾。
穿的埋裏埋汰的兩人，一人還在背後貼上了一張天師府的匿息符籙。
在準備妥帖之後，又步行了十分鍾的宋終和光頭彪，站在東平煤礦的大門前。
同時，開始仔細打量眼前被怨氣籠罩的礦場。
不過還沒等兩秒，光頭彪就嚷嚷了起來。
“老板，就這？”
“這就把那個獨臂小哥兒嚇完了？”
一身背心大褲衩子的光頭彪，看著眼前的礦場，有些不屑的說道。
他本以為讓自己老板興師動眾偽裝，親自出馬的會是什麽厲害的詭異。
甚至還激動了一路。
但在看到眼前的礦場之後，瞬間大失所望。
當然，這種失望隻持續了一小會兒，光頭彪就精神一振。
好機會啊！
徐向歌辦不成的事兒，我給辦了。
那天地集團雙花紅棍的位置，不又是我了嗎？
我光頭彪在天地集團中的聲名，不就又回來了嗎？！
一念至此，光頭彪轉頭看著宋終一樂。
“您在這歇著，瞧我的了老板！”
“九種，我起碼有九種方法給眼前的礦場鏟了！”
光頭彪一扯脖子上的汗巾，就要大刺刺的走進去。
卻被宋終一把拽了回來，恨鐵不成鋼的訓斥道。
“來之前怎麽跟你說的，潛伏！偽裝！餘則成！”
“我特意連車都沒敢開到近前，一路腿兒著過來。”
“你要是給我攪和了，頭給你打歪！”
宋終說著就是劈手一巴掌，再光頭彪的腦袋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黑手印。
製止了光頭彪之後，宋終再次仔細的感受著眼前礦場散發出的怨氣。
他也算是見過不少大場麵。
在見識到帝王氣之後，怨氣這種能量，在他看來其實已經沒什麽好驚訝的。
即便是再強大的詭異，無非也就是怨氣多那麽一點兒，濃厚那麽一點兒。
甚至，還不夠他一口黑火痰燒的。
並且眼前籠罩著礦場的怨氣，也並非是那種特別濃厚的類型。
更像是大量普通詭異散發的怨氣，構成的駁雜氣場。
所以，也不能怪光頭彪莽撞。
實在是眼前的礦場太普通了。
“不能夠啊……如果要是普普通通的礦場，徐向歌不會特意提到恐怖氣息啊？”
宋終摸著下巴，剛想掏出手機給徐向歌回個電話確認情報。
但是無意間。
宋終從礦場的怨氣裏，感受到了一絲奇異的波動。
在感受到那股波動之後，他就默默把手機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裏。
宋終明白徐向歌說的“恐怖氣息”，是什麽樣的存在了。
那是隱藏在駁雜怨氣中，一絲絲晦澀難明的律動。
有點兒像一種“引子”……
或者形容成一種頻率同調的“呼喚”，會更加貼切。
翻騰在厚重怨氣中的那股氣息，似乎在隱隱約約呼喚著某種存在。
而隨著那股呼喚。
宋終能明顯感覺到有尊不可言說的存在，在隱隱回應著怨氣中的呼喚。
隻是那晦澀的呼喚一閃而過。
如果不是宋終感知敏銳，還真發現不了。
宋終的眼神中劃過一絲慎重。
不可言說的存在，會隨著詭異入侵現實的進程逐漸蘇醒。
包括其實力，都會逐漸恢複到巔峰狀態。
在和項羽乾隆二人戰過之後，宋終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實力並非真正的不可言說。
所以麵對那些正在恢複實力的不可言說，宋終心中多少提起了幾分謹慎。
隨即，他伸手扒著光頭彪的肩膀，邊靠近礦場，邊低聲說道。
“這裏不簡單，按原計劃潛伏進去。”
“我是你弟，你是我哥，別說漏了……”
“長點兒心，懂？”
光頭彪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和宋終勾肩搭背的靠近了礦場的大門。
有意思的是。
他們倆穿過怨氣屏障的時候，沒受到任何阻礙。
但是再回頭看去，身後除了怨氣再無其他的事物。
“隻進不出？套路很固定啊……”
宋終低聲念叨著，看向了一進門的門衛室。
進入礦場的大門緊閉著，普通人想要通過正常方式進去，必須要得到保安的同意。
事實上。
宋終肯定不是普通人。
他和光頭彪一樣，起碼有九種方法進去。
但是這一次，他需要一個能夠收集情報的身份。
起碼，要能和其中的礦工打成一片。
甚至，以“獵物”的狀態，出現在始作俑者麵前。
不然的話。
直接翻牆頭和莽進去全殺光，有什麽區別？
宋終看著門衛室裏趴在桌子上鼾聲如雷的保安，給光頭彪使了個眼神。
光頭彪會意，熟練敲了敲半敞著的玻璃窗。
咚咚。
“老鄉，醒醒？你們這兒還招人不？”
“俺們哥倆兒，可有勁兒嘞！”
第238章 好的老弟
在光頭彪敲完玻璃之後，門衛室裏的保安昏昏沉沉的抬起頭。
看著麵前兩個一臉假笑渾身紋身的漢子，他猛然就是一哆嗦。
隨即就大罵了一句。
“真”
光頭彪皺了皺眉毛，對眼前保安的表現有些疑惑。
按照他的生活。
幹保安這種職業的人，不該這麽慫才對。
那可是有著嚴格的要求，起碼你在麵對小痞子的時候指鼻子就敢罵。
更別說有些安保公司，本身就是披著公司皮的黑澀會。
這一套對於光頭彪來說，簡直不要太熟。
尤其是礦上的保安。
你就想吧。
礦上的礦工，都是褲腰帶上拴腦袋的漢子。
礦上的保安要是沒點兒能耐，根本鎮不住那群礦工。
尤其是在有礦工傷亡，家人來找黑心老板討要說法的時候。
保安如果壓不住事兒，那板上釘釘的流血事件。
況且，這還是在詭異世界。
反正左右，都透露著不對勁。
但他還是謹記著宋終的吩咐，努力讓自己的笑容憨厚可愛一點兒。
隻是他嘴上的那抹大胡子和暴閃著凶光的小眼，怎麽看怎麽不像好人。
“老鄉別怕，俺們正經的人嘞！”
“就找份工，糊糊口。”
那保安戰戰兢兢的看了眼光頭彪和宋終，尤其在他倆身上虯結的紋身多放了一會兒。
然後迷惑了一會兒“正經人”的定義。
最終，還是吞咽了一口口水說道。
“缺……缺是缺人……”
“但是……”
“中！中老鄉！”
“走！領俺哥倆兒上名冊！”
光頭彪沒等保安說完，就一把握著他的手，大力拍了兩下其肩膀。
並且一張髒兮兮的大臉湊上去，貼了貼保安的脖子。
然後在保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他從窗口舉了出來。
然後勾著肩膀，笑嘻嘻的問道。
“老鄉，你看俺的力氣可還中？”
“快領俺哥們兒上名冊吧？”
麵對懦弱的人，光頭彪自有一套方法。
起碼對於黑澀會來說，用溫和的方式裹挾弱者的意見，簡直是門必修課。
這才是真正脫胎於社會底層的黑澀會——
該你軟待他人的時候，動粗簡直就是忌諱，大嘴巴抽你都得是笑臉。
而該你做事的時候，必須幹幹淨淨不留情麵，一根毛都不能髒在場麵上。
深諳這些道理的光頭彪，在這些黑澀會必修科目上，都是滿級的表現。
所以。
等到光頭彪和宋終，被礦上的人事領到各自的宿舍之後。
他二人的身份。
已經從身份存疑的打工仔，變成了門衛保安的親戚。
而紋身，不過是年輕時行差踏錯留下的痕跡。
別問光頭彪是怎麽做到的。
無非就是花錢和亮肌肉那一套。
但是這花錢和亮肌肉，也得是老練事故的人才能熟練掌握。
而這，就是光頭彪特殊的“才華”。
這邊。
人事在把光頭彪和宋終領到宿舍之後，隨意囑咐兩句就離開了。
由於工人輪班的緣故，整間宿舍除了光頭彪和宋終，其他人都下礦了。
眼見四下無人，光頭彪才一改剛剛憨厚的笑容。
然後圍繞著宿舍轉了一圈，最後神情嚴肅的貼近了宋終說道。
“不對勁老板，這礦上絕對有大問題！”
宋終一臉驚奇的，看著眼前的光頭彪。
說實話。
一路走來，他除了感覺手續有些繁瑣之外，並沒有感到太多的異常。
反倒是一向不動腦子的光頭彪，提前發現了盲點。
難道是士別三日，要當刮目相看了？
“絕對不對勁，老板，你要知道這裏是礦上！”
“礦上，就很少有特別軟弱的人，尤其是保安！根本不可能看見個紋身就嚇得打擺子！”
“而且咱們可是在詭異世界！”
“還特麽有這麽多手續，不對，肯定不對……按理說，連身份證都不該查……”
光頭彪低聲嘟囔著，然後又仔細的嗅著什麽。
宋終看著光頭彪的模樣，欣慰的點了點頭。
成長了啊。
原來隻知道莽來莽去的光頭彪，在坐鎮臨江一段時間之後，竟然變化這麽大。
當真是士別三日……
“還有老板，這宿舍太幹淨了，連那股白濁液體的味兒都沒有！”
“礦上可全是男人，他們根本憋不住啊！太不對勁了！”
“……我這半天，連本劉備都沒找到，不可能啊……狗都改不了吃屎，男人還能戒了那玩意兒不成？”
光頭彪一臉神秘的對宋終說道，整個人的氣質頗似某島國的小學生。
隻是那猥瑣的翻人家垃圾桶的氣質，完全不像是什麽名偵探。
反而像是一位尊貴的藍色軟件玩家。
宋終看著東聞聞西嗅嗅，左翻翻右找找的光頭彪，硬生生把想要誇讚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果然。
狗確實改不了吃屎。
哪怕光頭彪的分析很有道理。
但是宋終，還是莫名的想給他一巴掌。
“啪！”
“老實坐著！等人回來打聽打聽那個教派，加入進去打聽了情報就掀掉！”
“哪有這麽多要分析的！”
宋終麵無表情的活動著用力過猛的手腕，重新把自己眼皮耷拉了下來。
礦工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自己的五官又太威嚴。
不耍耍怪相，根本逃不過別人的懷疑。
而捂著腦袋蹲在原地的光頭彪雙眼無神，腦海中的小人默默的開始涕泗橫流——
他變了，他竟然開始嫉妒我的才華……
明明我的老板，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都怪那個徐向歌，老板不寵我了嗚嗚嗚……
正在光頭彪委屈的抱緊自己的小膝蓋的時候，宋終卻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嗚嗚嗚……老板，我沒法聽你解釋！”
“你打我頭，打壞了我的腦子吃虧的是你嗚嗚嗚……”
看著光頭彪腦袋上的兩隻黑色大手印，宋終若有所思。
“啪！”
“別整這套，抓緊站起來！外邊有腳步，他們回來了。”
“我是弟弟，你是哥哥，別給我整漏了！”
……
“……哦，好的老弟……”
第239章 我是個傻……
“踏……踏……”
礦工宿舍外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的傳進了宋終和光頭彪的耳中。
使得他們二人下意識的期待起來。
因為宋終和光頭彪特別好奇，這些疑似信仰了邪，教的礦工們，目前究竟是什麽狀態。
會不會像之前見到的虞家墳村民一樣，頭顱上的腦子萎縮成一個小膿包。
如果是那樣的話，幾乎就可以百分百確定，是無為觀的手筆。
聽著腳步聲停在了宿舍的門口，宋終忽然扭頭囑咐起光頭彪。
“待會兒試探為主，可以刺激他們兩句，但是不要起肉體衝突……”
“就算起了肉體衝突，也做利索點兒……打暈套麻袋，塞床底下……”
“我們這回必須混進教派，不然白弄這一身髒汗了。”
話音剛落下，還不待光頭強點頭回應。
礦工宿舍的大門，就突然被人推開。
宋終抬頭看去，但隻是一眼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因為那些礦工們的外表都十分普通，符合人們對礦工的刻板印象。
光著膀子，脖子上耷拉著一條防塵豬嘴口罩，並且渾身上下都被煤炭熏黑了遍。
尤其是在宋終的視線裏。
那四名礦工的腦袋都提溜兒圓，沒有一絲一毫萎縮的痕跡。
難道……這裏的邪，教和無為觀沒關係？
真的有人，在信仰一尊名為“大黑天”的佛陀？！
正在宋終愣神的同時，勞累了一天的礦工們，也發現了他們的宿舍中多了兩個“陌生人”。
其實，對於礦工們來說。
一天中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回到了宿舍之後的生活。
礦井下的濃塵和高溫，能生生把他們逼瘋！
即便是詭異世界，也不能免俗。
但是宋終宿舍的四名礦工，在下工後並沒有迎來期待已久的短暫休憩。
而是……
“老表，來闊紫樹？”
為首的礦工老周，看著眼前腆著大臉的光頭彪，礦工帽下粗厚的眉毛抽搐了半天。
他伸手沒有接過煙，反而一指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宿舍，麵色不善的問道。
“新來的，這都是你幹的？”
一旁的宋終和光頭彪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嘿嘿，沒錯嘞，就俺們哥倆兒拾捯的！”
“剛來太無聊，想找本兒美女畫片兒看看！”
宋終說著，撓了撓自己的臉。
而光頭彪更過分，拽了拽自己的褲襠。
沒想到老周看著宋終和光頭彪的過分表現，竟然生生壓抑住了自己的怒火。
反而深吸一口氣，然後重重吐出。
連他身後的三名工友一並，齊齊低聲嘀咕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話。
也就是這瞬間。
宋終從眼前的四名礦工身上，感受到了那股“呼喚”的氣息。
和他當初在礦場外，所感受到的氣息相比。
除了波動幅度小了一點兒，其他的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這股氣息一閃而過，也就是眨眼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是在氣息閃過後，宋終麵前的四名礦工臉上，隻剩下了平靜與虔誠。
四名礦工直接默默繞過了宋終兩人，回到了各自的床位上，規整起被光頭彪攪亂的宿舍。
光頭彪拽了拽宋終的大褲衩子，低聲的提醒道。
“老……老弟，這裏太反常了。”
其實不用光頭彪提醒，宋終也意識到了這裏的反常。
不對勁，很不對勁！
哪怕宋終沒有見過正兒八經的老礦工，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什麽樣的脾氣性格。
但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氣。
宋終不相信眼前這些賣苦力的漢子，麵對這樣的挑釁能壓得住自己的火氣。
而事實也是在礦工們念叨完那句模糊晦澀的“咒語”之後，原本明顯的火氣才被壓抑下來。
宋終隱隱有種預感。
那“咒語”，可能就是像“阿彌陀佛”，“福生無量天尊”那樣的聖號。
或許也就是大黑天的真正名號！
這個教派……
有意思。
宋終的雙眼中，閃爍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因為眼前礦工們的表現，不符合他所知道的任何詭異勢力特征。
也就是說，他此次麵對的將會是一個陌生的信仰！
宋終思索的同時，光頭彪也沒閑著。
熟練的操起自己的“人情世故”，湊到了明顯領頭的礦工老周身邊。
“老表？剛剛是俺們不對，來闊紫樹？”
老周看著眼前的香煙，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
“修者法持五戒，煙屬‘不飲酒戒’，破此戒者心念不靜，六神不清……我不吸。”
推開了光頭彪的香煙，在光頭彪驚詫的眼神中，老周繼續說道。
“我是老周，是這個宿舍的舍長。”
“看你們倆這打扮，該是犯了大事躲進來的吧？”
“並且你們兄弟倆中，主事的不是你，該是你身後自稱‘弟弟’的那位……”
老周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了指光頭彪腦門上的兩個巴掌印，以及宋終的手。
光頭彪這才意識到露了破綻，笑容僵硬的同時，眼神也變得逐漸凶惡。
但是還沒等光頭彪發作，老周卻繼續說道。
“但是都無所謂，礦上藏匿的凶人多了，走投無路的漢子更是數不勝數，不差你們兩人。”
“哪怕是我，從前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但是最終，你們都會‘悟明智慧’的。”
老周說完，也不理會愣住的光頭彪。
再次念動了那句晦澀的“聖號”，情緒重新陷入了奇妙的平靜中。
隨著老周念動那句“聖號”，整個宿舍裏的礦工們也幾乎同時念誦。
在那股難以言狀的“呼喚”感中，礦工們掏出了一本佛經，開始低聲念誦著。
經文，是普通的經文。
詭異，也是普通的詭異。
但是落在宋終和光頭彪眼中，卻是那麽的不尋常。
並且目前礦工們呈現在二人眼中的狀態，和所謂的邪，教根本不搭嘎。
反倒像是正常的教派，信仰誠摯，戒律森嚴。
並且每個信眾，都擁有正常的思維，眼中的虔誠更像是一種自發的信仰！
尤其老周沉穩的表現，徹徹底底驚住了二人。
唯一可能占點兒邪，教邊的，就是在念動那條宋終聽不懂的聖號時，會強製把他們的情緒維持在一個同頻的平靜中。
這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但是實際上太離譜了——
因為這是詭異世界！
血腥和扭曲，才該是詭異世界的常態！
絕不是什麽念兩句台詞，就能保持著清醒的過家家世界！
這些礦工信眾給宋終的感覺，就像是在詭異世界中，看到了沸羊羊與美羊羊相親相愛。
簡直是離譜套著離譜，離譜大勁兒了！
此刻的宋老板有些抓瞎。
你讓他和什麽強大的存在幹架，或者做大方向的戰略規劃，可能他都是手到擒來。
但是麵對一群油鹽不進的冷淡信眾，宋終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與其打成一片，套出自己想要的情報。
幸好。
這次宋終的身邊，帶上了多才多藝的光頭彪。
就在宋終感到為難之際。
光頭彪突然清了清嗓子，然後從床上蹦了起來。
站定之後氣沉丹田，就高高揮舞起自己的兩條臂膀！
“ok兄弟們！全體目光向我看齊嗷！”
“看我！看我！”
光頭彪的大聲叫嚷，確實很有效的吸引了整個宿舍的礦工們。
坐在下鋪的宋終聽到光頭彪的台詞，卻莫名其妙有種熟悉的感覺。
當他明白光頭彪想整什麽狠活兒之後，就立馬捂住了自己的臉。
實在是，丟不起那個人。
而光頭彪那邊，在感受了一整個宿舍的目光之後，得意的揚起了嘴角。
“各位各位！我宣布個事兒……”
“我是個傻B！”
第240章 老弟，有頭緒了！
大才。
光頭彪可以說是一朵奇葩的大才。
因為他確確實實找到了一種方法，讓礦工們產生了情緒波動！
哪怕這種情緒波動，是拿光頭彪當成傻B。
迎著所有礦工看傻B的目光與忍俊不禁的笑容，光頭彪卻沒停下自己的嘴。
或者說。
在這種場合下，光頭彪反而來到了自己的主場。
“大夥兒這是樂嗬上了？”
“那彪子趁著歡快勁兒，給各位賠個禮！”
“我兄弟二人初來乍到怕生，失了規矩衝撞了各位大哥！先賠個不是！”
光頭彪說著，猛地一拱手。
四周的礦工也礙於禮節，紛紛合十回禮。
但就是這一回禮，就中了光頭彪的圈套。
因為在心理學上有這麽一種說法。
即隻要你一有下意識的反應，就進了別人的節奏。
光頭彪在社交這方麵，就是那種劍走偏鋒的節奏大師！
精準，而又……
行吧，不算優雅，但是確實管用。
起碼現在宿舍中的所有礦工，都在齊齊看著光頭彪。
就連領頭的老周，都陷入了光頭彪的整活兒節奏。
“咱們哥夥計，以後都在一塊地裏刨食，不能這麽冷淡……”
“來，我彪子給哥們兒幾個整段兒才藝，大家一起樂嗬樂嗬！”
宋終看著站在宿舍最中央，像個小醜一樣的光頭彪，卻突然也浮現了一抹微笑。
因為他敏銳的發現，麵對光頭彪的“才藝表演”，那些礦工們並沒有再次念動那晦澀的“聖號”。
反而都沒有控製情緒的笑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光頭彪一路從底層爬上去，對裝孫子討好領導那套十分擅長。
但是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光頭彪找到了這群礦工情緒上的破綻。
你不能動怒，難道還不能笑不成？
都是底層裏摸滾打爬的渾人，你跟我玩什麽虔誠？
我光頭彪風風雨雨這麽多年，勸不了婊子從良，還拉不了良家下水嗎？！
光頭彪眼見有效，就又表演了幾個紮紮實實的才藝。
就那形似撂地攤兒的才藝表演，宋終懷疑如果給光頭彪搬塊兒石頭，他當場能來個胸口碎大石。
並且光頭彪很有尺寸。
在幾個小才藝之後，光頭彪張弛有度的給自己的表演，完美的落了幕！
“我看諸位還有修行課業，今天就先到這……不能耽誤諸位的修行！”
“以後咱熱乎兒的機會還多，不差這會兒！”
話雖如此。
光頭彪卻很雞賊的穿插著給各個誦經的礦工端茶倒水，還時不時拿話旁敲側擊。
並且會適時的，露出恰到好處的質疑或者驚歎。
有些事，講天賦的。
起碼和底層的勞苦大眾亂成一片，就是光頭彪擅長的領域。
而在這個過程中。
百無聊賴的宋終，自覺地將自己變成一個“小透明”。
被子一蒙頭，他就著那股子男人的汗臭就閉了眼。
開玩笑！
自家員工這麽努力，自己也要努力才對！
現在對於光頭彪最大的幫助，就是自己這個不善言辭的人閉嘴！
帶著這個想法，宋終開始養精蓄銳起來。
隻是十分鍾後的呼吸聲，卻暴露了他已經睡著的事實。
一直到傍晚熄燈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宋終才因為被窩裏的異動睜開了眼。
在宋終驚恐的表情中，一臉興奮的光頭彪從宋終的被子中鑽了出來，壓低聲音竊喜的說道。
“老弟，有頭緒了！”
“有個礦工透了口風，這礦上的所有礦工，都會信仰那個什麽大黑天。”
“而我們，也會被吸納進去！”
“所以在明早咱們跟著下礦的時候，會正式接觸到教派！”
“咱們要找到源頭，八成就在礦井下！”
第241章 摩訶迦羅，大黑天！
宋終麵對這個好消息，和被窩裏的好大一顆光頭，一時間有些沉默。
最終。
他還是按捺住了自己滅口的衝動，用比較危險的眼神，讓光頭彪離開了自己的被窩。
最後，還是光頭彪弱弱的一句提醒，為這一夜畫上了句號——
“……老弟，咱明天早上五點就得起床準備上工，你別忘了……”
隨即。
寂靜的夜裏，隻有礦工們的呼嚕聲。
“嗬！呼……”
“嗬嗬！呼……”
……
“嗬嗬嗬……嘔！”
在光頭彪震天響的呼嚕聲中。
頂著黑眼圈的宋終，麵無表情的一拳搗醒了蒙在被窩裏的光頭彪。
就光頭彪這個跟威震天蹦迪一樣的呼嚕聲，宋終真的慶幸之前的別墅隔音夠好。
不然宋終都懷疑，光頭彪會不會被自己按在馬桶中溺死。
“抓緊，該上工了。”
宋終催促著一臉茫然的光頭彪，然後帶著自己的工服就跟上了老周，離開了宿舍。
他們宿舍的礦工，這兩天排的都是第一班。
也就是早上八點至下午四點的早班。
如果你認為，八點礦工每天踏進煤礦的工作時間，那你就錯了。
因為這隻是礦工真正的工作時間。
他們還有很多準備時間，是沒有算在裏麵的。
比如現在的宋終和光頭彪，五點就要起床跟著洗漱吃飯，然後換上工作服跟著前往礦區。
當然。
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崗前安全學習。
一切結束之後，七點多坐上罐籠，一直下潛到深不見底的礦下。
這就是礦工的一天。
而這些工作流程，都是光頭彪告訴宋終的。
在最底層混過的光頭彪，可以說是各路人馬都接觸過。
對於礦工的工作流程，也是熟練的很。
隻不過。
在崗前安全學習這一項上，光頭彪的判斷卻是失誤了。
因為在七點的時候。
他們並沒有什麽崗前安全學習，反而是直接進入了下礦的升降“籠子”。
此刻。
站在罐籠中的宋終一臉無所謂。
而光頭彪卻是滿臉的想不通，嘴裏還嘀嘀咕咕什麽。
“不應該啊……”
“哪怕是詭異也得有安全學習啊……”
“不然挖出什麽詭異存在，這礦還開個雞卵？”
光頭彪想著，伸手碰了碰站在前方的老周。
“老周啊，咱咋沒有安全學習？”
“不怕開礦開出事兒？”
老周麵對光頭彪的問題，在逼仄的罐籠中，轉身看向光頭彪。
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隨即釋然的笑了笑。
“也對，你是新手，不知道規矩……”
“我們的‘安全學習’和別的礦不一樣，是在礦下進行。”
“況且……我們的礦，不會出事。”
“▊▊▊▊！”
老周一字一句說著，並且在嘴中清晰的吐露出一段晦澀的“聖號”！
那股清晰的呼喚感，再次衝擊著宋終和光頭彪的神經！
與此同時。
宋終和光頭彪周遭的所有礦工，都齊齊念誦著這段清晰卻難以言明的“聖號”。
並且透過豬嘴麵罩，每個人麵容上都浮現了一絲狂熱！
在慘白的燈光映照下，看起來有些病態的嚇人。
但是很快。
老周和礦工們在聖號念誦下，再次恢複了沉默的平靜。
在這種平靜中，罐籠穩穩的停下，來到了礦工們的工作平台。
也是直到這時，宋終和光頭彪的警惕心，也拉到了最高點！
因為開礦的工作平台，根本沒有一絲絲亮光，可以說是漆黑一片。
並且在那漆黑中，宋終和光頭彪能清晰的感受到某種存在。
某種……恐怖的存在。
某種……難以言明的存在！
正當宋終和光頭彪，謹慎的跟著老周走出罐籠的時候。
宋終突然在冥冥中感覺到，在漆黑的不遠處，似乎有個什麽高大的東西。
宋終凝目仔細觀察。
卻發現那高大的東西在漆黑一片中，仿佛被隱晦的藏匿了行跡一樣！
但是越是這樣，宋終的直感就越加強烈。
他全神貫注的注視著那片黑暗，想要撥開那片怨氣紛厚，看清楚那高大的存在！
正在這時。
礦工工作平台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
而就在那閃爍的燈光中，宋終看清楚了那高大存在的真正模樣！
那是通體由煤炭構成的，漆黑黑的一大尊雕像！
並且那雕像，一共擁有八具手臂！
從下到上細數，有兩手於懷中橫握三戟叉。
再有兩手，右捉青羖羊，左捉餓鬼頭髻。
三有兩手，右把長劍，左擎髑髏鍾。
最後兩手，各於肩上共張一白象皮如披勢，以毒蛇貫穿髑髏以為瓔珞！
雕像的麵容漆黑泛光，大嘴虎牙上出，作大忿怒形狀！
雕像的整體踏在了一個仰麵平躺的“地神女天”身上，而“地神女天”則躺在七瓣的覆蓮座上。
這八臂踩神，忿怒立蓮的高聳雕像，讓宋終不由得聯想到了那尊神明——
摩訶迦羅，大黑天！
第242章 佛理
“真幾把霸道……”
這句有些土鱉的讚歎，正是從宋終身邊的光頭彪嘴裏傳出來的。
在宋終借著那一閃而逝的燈光，看到整座煤塑大黑天的全貌時。
光頭彪也在驚鴻一瞥中，發出了自己小聲的感歎。
隻是這感歎聲雖然微不可察，但是在寂靜的礦工作業平台上，卻還是有些突兀。
宋終二人身邊的礦工們，紛紛皺著眉毛，有些不滿的看向了宋終身邊的光頭彪。
而宋終也一臉嫌棄的挪離了光頭彪兩步。
這虎比……
明顯這是人家的信仰，你還擱著霸道？
……還有，平時怎麽沒聽你誇我霸道？！
不過還好。
礦工們的注視，也隻是持續了一小會兒，就變成了慈愛的寬容。
好像在那尊塑像麵前，一切的錯誤都可以赦免一樣。
他們圍聚在光頭彪身邊，在光頭彪不解的眼神中，神色虔誠的再次低誦了那句聖號。
“▊▊▊▊！”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可能是因為直麵了神像的緣故。
這次，宋終卻是終於能聽清礦工口中的音節。
【莽阿哈喀魯拉。】
其中的“阿”和“魯”的音節，好像是某種讚歎的助詞一樣，非常模糊並充滿了狂熱。
也就是在那瞬間，宋終理解了這個詞匯的含義——
遠藏密語，瑪哈嘎拉。
也是大黑天存在於遠藏密教中的另一個名字。
此刻。
宋終終於確認，眼前的宗教和無為觀百分百沒有關係。
按照無為觀那幫人的尿性，巴不得把自己的臉雕在每尊神像上。
但是剛剛凝視的那尊大黑天塑像，卻是麵容十分模糊粗糙。
哪怕你能憑直感理解，那是一尊呈忿怒狀的大黑天。
但是再一回想的時候，就像是直視過真神的麵容一樣，再也想不起來任何的細節。
當然。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另一個讓宋終確定，眼前教派和無為觀沒有任何關係的原因。
就是他在心中，低聲念誦了一次那段遠藏密語。
“莽阿哈喀魯拉。”
不過宋終在念動遠藏密語的霎時間，就有些後悔。
他本以為，這密語會類似於天師府的六甲密祝，時不時念兩句就能醒醒神。
其用途，也無非就是像風油精一樣。
但是沒想到，這密語不是“風油精”。
或者說。
這“風油精”的位置，滴的不大對。
不像是滴在了太陽穴上。
更像是直接滴在了腦子上。
在宋終念動密語的下一刻，他隻感覺自己的腦海裏，充斥著晦澀難名的低語。
並且那低語好像蘊含著宇宙一般浩瀚的智慧與寂滅，無時不刻發散著致命的吸引力，吸引宋終的思維。
那股吸引力像大海，像大海中的裹挾一切的漩渦！
像太空，像太空中的斂聚萬物的黑洞！
本能的，宋終想仔細聽清楚，腦海中那一段段低聲的絮語。
終於。
宋終聽清楚，也聽明白了腦海中的低語。
那是密密麻麻，重疊億萬的“梵音”！
沉浸在遠藏密語中的宋終，隱隱有所明悟。
那“莽阿哈喀魯拉”，特麽根本不是普通的聖號！
分明是溝通神明腦海的“鑰匙”！
念動這句遠藏密語的人，都會經曆一遍來自不可言說的純粹洗腦！
那些礦工九成九已經被這種洗腦，強行改造成了“正常人”。
隻是這所謂的“正常人”，更像是被設定好一切行為邏輯的機器人！
要不是宋終的神魂強大又兼以開悟，這會兒怕不是已經變成了大黑天的RBQ。
宋終雖然已經明悟，但是短時間內又很難脫身，沒辦法強行終止這種進程。
就像是坐上了一輛過山車一樣。
哪怕你知道跳下去，你的恐懼就結束了。
但是隻要有半個腦子，都不會選擇跳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大概有泯滅了億萬個宇宙之久。
宋終雙眼中的迷惘，才緩緩消失。
視線再聚焦的時候，卻隻看到了光頭彪擔憂的眼神。
還有那顆逐漸湊近的光頭。
……什麽毛病！
特麽老子臉上是有奧裏給嗎？！
我一晃神你們就往我臉邊兒湊！
我特麽……還是初吻呢！！
“光頭彪我日你……烏魯烏魯……”
宋終猛一閃頭就要大罵，卻被光頭彪一手捂住了嘴。
“噓！老弟別吵，附近都是礦工……”
“注意隱蔽，隱蔽……”
宋終在光頭彪的提醒下。
他這才注意到了二人身處人群之中，並且周圍都是戴著豬嘴麵罩的礦工。
隨著對周圍環境的感知，宋終的神色這才完全清明。
光頭彪看著麵色凝重的宋終，知道自家的老板已經清醒。
他不由得輕呼出一口氣，然後低聲的說道。
“老弟，你可算醒了……”
“剛剛嚇死我了，你整整懵逼了五分鍾，要不是那些礦工一到這就滿臉狂熱，咱們差點兒露餡……”
五分鍾？
這麽……短？！
宋終敏銳的從光頭彪的嘴裏，捕獲了關鍵字。
他依稀記得，自己在那密語中可是徘徊了好久。
沒想到實際上，僅僅過了五分鍾的時間。
但是一想到精神層麵的時間流速，和肉體層麵的根本不一致，宋終就釋懷了。
隻是心裏暗暗提高了警惕。
自己目前的實力連“三才之證”都未證得，與真正的不可言說還是有一段距離。
下次麵對不可言說的存在，還是再謹慎些為好，以免陰溝裏翻船。
宋終環視了一圈，最終再次看向了光頭彪，疑惑的問道。
“這一大圈人圍得烏央烏央的……在幹啥？”
光頭彪聽到宋終的問題臉色一糾，然後好像大倒苦水般絮叨了起來。
“我給你講老弟，他們這群礦工根本就是神經病！”
“原本不是說有崗前安全學習嗎？”
“屁的安全學習！他們的安全學習，就是聚在一堆……”
“然後聽那最前頭的一個小禿瓢，胡謅八扯什麽佛理！”
“那狗屁不通的佛理，快把咱的腦仁聽散黃了！”
第243章 食滿？！
宋終麵對光頭彪的訴苦，疑惑的看向了他手指的地方。
然後就陷入了一陣一陣的不解。
因為順著光頭彪的手指方向，目光穿梭過一個個礦工的身影。
在漆黑一片的環境裏，能看到一盞唯一的燈光。
而拎著那盞燈的，是一名頭頂冒著青碴的年輕和尚。
並且那和尚劍眉星目，一張小白臉溫潤如玉，要是有女妖怪見了說不得會喊上一聲“禦弟哥哥”。
其實和尚不算什麽。
帥，也不算什麽。
宋終就很帥，起碼不比那和尚差勁。
但是宋終在看到和尚的一瞬間，瞳孔中就是一陣陣的地震！
因為那和尚在講法的同時，不僅灑脫的抽著煙，還不羈的喝著酒。
要是頭頂有毛，怕不是還要燙個渣男錫紙頭……
這特麽可是在礦下！
這和尚還抽煙，還喝酒？
就算你境界高到“酒肉穿腸佛端坐”，難道不怕他娘的給礦炸了個屁的？！
怎麽？
你家的佛不僅能當風油精，還特麽能滅火不成？！！
宋終瞅瞅一臉苦逼的光頭彪。
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麽剛睜眼的時候，能在光頭彪眼中看見一絲無奈。
默念了兩句“詭異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宋終開始仔細傾聽那帥和尚的講法。
他現在心中仍有疑慮。
按照剛剛他念動遠藏密語觸發的強度來看，即便是詭異也不應該能承受住那種來自不可言說的大威能。
最大的可能，應該是礦工的腦子，直接因為高強度的“梵音”炸掉。
所以宋終推測，在遠藏密語和普通礦工之間，應該還有一種“潤滑劑”的存在。
而這“潤滑劑”，極有可能是眼前這帥和尚！
宋終到底要看看，是什麽樣的講法，能讓這些礦工可以自如的念動那句遠藏密語。
隻是越聽，宋終的臉色越黑。
主要是和尚的講法，和他猜測中的傳播教義不大一樣。
卻真的像潤滑劑一樣，又粘又滑——
“世間萬物都有一個終極的源頭，它是如如。”
“所以我們把至高的世尊，稱作如來……”
“這就很厲害了，其中蘊藏著大秘密！”
“如來，如來……來了嗎？如來嘛！”
“祂真來了嗎？如來~”
“到底來沒來？如~來~”
“你問如來祂真的來了嗎？”
“~如~來~”
眼看著那帥和尚拍著桌板吐沫橫飛，宋終嘴角一陣抽搐。
不僅是因為那和尚不著調。
主要是除了和尚的聲音，宋終還能在礦洞的回蕩聲中，聽到帥和尚手舉的手機中，傳來另一個老邁且魔性的聲音。
也就是說。
這B和尚不光胡謅八扯，甚至連想都懶得想。
根本就是在對著破站上的小老頭，一本正經的模仿著講法……
這你奶奶個腿兒的，有個幾把的“潤滑”作用！
你踏馬演我是吧？！！
不知道為什麽。
宋終第一眼看到那和尚，就感覺一陣說不上來的討厭。
現在一邊聽著他胡謅八扯的講經，一邊看著他風流倜儻的樣子，討厭的情緒就更加嚴重。
甚至達到了想擼著袖子，上去給和尚那張帥臉“梆梆”兩拳的程度。
事實上，如果不是光頭彪攔著，宋終的袖子早就擼起來了。
畢竟宋老板，是個性情中人。
“別急，別急老弟！”
“潛伏，潛伏！”
“還有！我剛剛聽老周說，等講完經那禿驢就給我們‘開悟’，那個時候我們再錘他不遲！”
緊攔慢攔之下，光頭彪才勸住了氣衝衝的宋終。
這邊。
麵對著諸多礦工的帥和尚又絮叨了二十分鍾，也終於結束了他的胡扯。
懶洋洋的打個嗬欠伸了個懶腰，帥和尚手上的怨氣湧動。
然後，被怨氣裹挾的煙頭徹底熄滅。
“我聽說來新的信眾了？來吧，帶上來我給他們開悟。”
一邊說著，一對迷人的桃花眼就在礦工中尋覓著什麽。
直到認出了宋終和光頭彪兩張生麵孔，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衝二人招了招手。
正當光頭彪想要義無反顧的替宋終試水的時候，卻被宋終一把按住。
“老實待著，我來。”
“……記住，從現在開始什麽都不要看，不要聽，不要想也不要靠近。”
“很危險。”
說完之後。
沒理會熱淚盈眶自我攻略的光頭彪，宋終就越過層疊的人群，站到了那帥和尚的身前。
隨即深吸一口氣，臉上擠滿了假笑。
“大師，我十分仰慕……”
“不用多說。”
帥和尚不耐煩的打斷了宋終的客套，然後翻著眼皮說道。
“我能不知道你這種人的揍性？”
“哪個不是在外邊犯了事兒，躲進了礦裏？”
“尤其是你這笑容，太假了，滿臉都寫著‘想要搗爛這和尚的B臉’。”
帥和尚毫不留情的揭穿著宋終，但是卻又好像根本不在意宋終的想法一樣。
“沒關係，你信教也好不信也罷，我給你‘開悟’，你就在這天天裝模做樣的待著就行。”
“你放心，我是為了完成‘業績’，湊夠人頭就行，不會耽誤你什麽的。”
“你看你身後那些礦工，哪個不是這麽過來的？不也是好好的？”
帥和尚一邊說著，一邊裝作不在意的昂了昂下巴。
宋終身後的礦工們，也開始齊齊點頭。
看樣子，好像確實是這麽回事兒一樣。
如果不是宋終領教過那句遠藏密語的威力，可能還真就被眼前這和尚糊弄了過去。
但是在宋終念誦過那句遠藏密語之後，怎麽可能著了眼前和尚的道？
他心思一轉，臉上掛起了誠摯的猶豫。
“大師，開悟是什麽個過程？”
帥和尚看著眼前好奇的宋終，隨口說道。
“沒啥，聽我念段經就行。”
宋終眼中的精光微閃，然後撓了撓頭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
實際上，卻在接下來的兩句話上加持了金口玉言。
“害，大師也感受到了，我其實沒啥大能耐。”
“隻要大師的經文不是想害我，我聽一聽就是。”
一句，隱藏了金口玉言的波動。
第二句，則是直接屏蔽了和尚接下來所有有關經文的聲音。
不要懷疑能不能生效。
這些都是宋終在不斷熟悉帝王氣中，提煉出來的實用技巧！
畢竟帝王氣，豈會是如此不便之物！
帥和尚明顯沒感覺到宋終動的手腳，滿意的點了點頭。
“如此，我們開始吧。”
宋終雖然聽不見眼前的B和尚究竟在說什麽，但也一臉真誠的點著頭，說著不會出錯的車軲轆話。
“一切都聽大師的。”
兩個各懷心機的老硬幣，就這麽開始了第一次交鋒。
反正在宋終的視野中，自己這一局是完勝。
因為眼前的和尚開合著小嘴，宋終卻絲毫聽不見他發出的聲音。
在帥和尚嘴巴開合的同時，宋終還十分雞賊的低下了頭，掩蓋住了自己的表情。
然後慢慢回憶起，之前深陷在遠藏密語中的那種感覺。
宋終不知道這帥和尚所謂的“開悟”，究竟會怎麽樣。
但是裝平靜裝狂熱就對了。
如果有差漏，那些礦工肯定會發出聲音。
到時候大不了見機行事，不行再想不行的招！
宋終低頭思索著，全然看不見他麵前帥和尚的表情。
其實事實上，宋終的推測沒問題。
他的表現，也天衣無縫。
可惜。
世界上有很多操蛋的巧合，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才會有“他媽的”“入你娘”“狗幣”，這些優雅的夏國話出現。
畢竟麵對一些操蛋的場景， 沒有兩句髒話完全表達不出自己的情緒。
這邊，在宋終看不到的地方。
那帥和尚的原本輕鬆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原本他以為，就是一次隨隨便便的“開悟”。
眼前的宋終，也會像之前那些詭異一樣，變成被“精神閹割”的信眾。
沒錯。
大黑天密教的秘密，就是精神閹割。
通過借助神明的“知識”，改變人的意誌。
而帥和尚的作用也和宋終推測的一樣。
就是把神明粗暴的“閹割”，變成細水長流的“器官退化”。
就像有些變態男性，會用鐵鎖鎖住自己的器官，用外力讓他自身的器官變小。
神明的“知識”，就是那種外力。
帥和尚，就是那把細水長流的鐵鎖。
而裝作被“精神閹割”的宋終，也會順利的得償所願，慢慢套取情報。
隻不過，一切都被帥和尚的一個小發現而打斷了。
也就是這個小發現，讓帥和尚的髒話聲，傳進了宋終的耳朵裏。
畢竟金口玉言，隻擋經文有關，不擋髒話一句——
“臥槽，食滿？！”
第244章 佛，可滅！
宋終聽到了帥和尚的驚呼之後，心下暗叫不好。
他沒想到眼前這不著調的和尚，還有這麽兩把刷子。
竟然能感受到，被封印在自己身上食滿的氣息。
簡直是匪夷所思！
之前無論宋終麵對什麽樣的詭異，哪怕色虐和尚當麵，都沒能感受到食滿的氣息。
又兼食滿平時根本不說話，宋終都快要忘了這坑了他三千塊錢的玩意兒。
但是，忘了歸忘了。
宋終對食滿在歡喜寺中的定位，還算是比較清晰。
食滿作為歡喜天蘇醒的最後一道屏障，在歡喜寺中是最為神秘的存在之一。
起碼在人類的資料中，都沒有食滿完整的資料，有的僅僅是猜測。
甚至遇到過的財欲僧財空，會把食滿當成了普通的缽盂。
和宋終對戰的過程中，甚至都沒想到使用食滿。
而色欲僧色虐，更是對宋終身上的食滿氣息視若無睹。
所以。
宋終一度以為食滿的身上，不存在任何氣息，甚至隻有極少數詭異認識食滿。
畢竟當初，宋終都差點兒把食滿當成了空間道具。
但是，眼前帥和尚一語道破食滿的存在，卻是直接改變了宋終的看法。
食滿可是一直封存在他的身體裏，被哪吒握著！
如果和尚是用了某種秘法溝通誤喚醒了食滿，那麽宋終不可能感受不到！
所以宋終有個大膽的猜測。
食滿八成擁有自己特殊的氣息，並且一直在散發著，隻有特定的人能感應到。
一直沒被人認出，也隻是因為根本沒人能辨認出來！
甚至，就連其他四欲僧人，都辨認不出來！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
宋終猛然抬頭，皺著眉頭看向眼前的帥和尚。
“你怎麽認識食滿？你又不是歡喜寺的和尚！”
“歡喜寺的和尚，不可能信仰除了歡喜天之外的神明……但是如果不是歡喜寺的和尚，更不可能辨認出食滿的氣息！”
“回我的話，為什麽？”
“還有，你是誰！”
宋終下意識的，運用上了金口玉言的法門。
而蘊藏在他身體裏的禹王氣，也在發出這句敕言之後陷入了短時間的萎靡。
畢竟宋終現在還沒擁有自己的帝王氣。
而想要科學的發展使用本就殘缺的禹王氣，那就需要注意使用的尺度。
起碼不能一次性透支，不然蘊養都蘊養不回來了。
這邊。
宋終本以為在加持了金口玉言之後，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不成想眼前的和尚，竟然在金口玉言發動的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在張開嘴的瞬間，帥和尚眼神震驚的同時當即將右手上舉至胸前，掌心向外，五指自然伸展。
這個看似普通的手訣，在宋終看來卻有不同的意味。
這是佛門手印，施無畏印！
是佛陀為信眾消除內心的恐懼，布施無怖給眾生，能使眾生心安，無所畏怖！
緊接著帥和尚口中訴說的，也不再是他自己的名號。
而是另一尊不可言說存在的名號！
帥和尚竟然通過一個手印，讓那尊不可言說的存在，擋下了金口玉言的定向！
“祂是真佛的偉大恩賜，是世間唯一的光，是無法替代的護法者，是凡人不可直視的溫度！”
“過去的萬千罪孽訴諸其身，現在的萬千罪惡懼怖其身，未來的萬千罪果終於其身！”
隨著帥和尚的低誦聲。
在宋終眼中原本瀟灑不羈，甚至白帥白帥到有些娘娘腔的和尚，突然麵容變得整肅聖潔。
和尚低垂的眉目中，填滿了慈悲！
同時。
在帥和尚的低誦聲中。
宋終明顯感覺到身周遭的空氣突然灼熱起來，傳來了陣陣令人戰栗的悲苦溫度！
並且不止有眼前的帥和尚的聲音。
哪怕是宋終身後的礦工們，也隨著帥和尚的念誦，逐漸加入其中。
萬聲誦聖中，宋終甚至聽到了光頭彪觸發牛頭阿旁權柄的咆嘯，但是終結於誠穆的念誦。
一句句扭曲的低語，回蕩在宋終耳邊，形成了萬千聖潔而扭曲的“梵音”！
最令宋終難以理解的。
就是在他想打斷帥和尚的念誦時，震驚的發現當前的時間，竟然隨著念誦聲無比緩慢。
明明眨眼間就能伸出的手，竟然在帥和尚誦完了大段大段的聖誦之後，才堪堪觸及其鼻尖——
“祂誕生之日，就映照著世間所有的罪惡，直到世界的盡頭，滌淨萬物的孽果！”
“祂是黯日的主宰，世界的聖賢，護法的真佛—— 莽阿哈喀魯拉！”
當那個名字被念出來後，宋終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驟然拔高！
並且，原本正常的視線突然拉遠，穿過了萬千的建築，透過了層疊的雲端，直視著那天空中……
唯一的黑色太陽！
而天空中的黑色太陽，似乎有著自己的神智，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在感受到宋終目光之後，竟然在這一刻閃爍了一下。
宋終直視著黯滅的太陽，腦海中的一切聲音突然澄澈。
在那一瞬間，他理解了一切！
高縣於空中的黑色太陽，不過是一張巨大人臉額頭上的第三隻眼！
在浩瀚未知的宇宙中忿怒站立著的，是一尊天上地下的護法真佛！
不知為何。
宋終的理性，想盡力避免自己直視那佛陀的眼。
但是他的雙眼，卻依舊死死盯著那黑色的太陽，並且心中充滿了探知一切謎團的求知欲。
因為他發現。
自己的雙眼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這隻代表了一件事。
宋終能透過那尊佛陀的眼，看到祂的過去！
一直到宋終的雙眼，被血色完全籠罩的時候。
宋終在渾渾噩噩中驚異的發現，自己好像處於一團巨大卻不可感知的“光團”中。
透過那“光團”，他看不到任何東西，隻有璀璨的光芒。
但是，在宋終的感知中，卻能感覺到周圍，還有另外兩尊散發著不同氣息的“光團”。
隻可惜那氣息朦朦朧朧，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膜。
宋終根本感知不清楚，那兩尊存在到底是什麽。
很急。
宋老板現在很急。
就像在看日本動作片的時候，發現打開的每部片子都糊上了厚厚的馬賽克。
急迫中，宋終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這特麽是什麽意思？
自己的“死亡回放”發動後，看到的不應該是那大黑天“死”前的畫麵嗎？
那眼前的場景，又意味著什麽？！
正在宋終疑惑與努力感知的時候。
他的感知“驚鴻一瞥”，終於感受到其中一尊“光團”的氣息。
而那氣息，與他直視的大黑天無比的相似！
但是接下來，那疑似大黑天“光團”的舉動，卻讓宋終陷入震驚與迷惘。
因為就在下一秒。
從那尊疑似大黑天的光團中，發出了一聲通天徹地的低語！
“佛，可滅！”
第245章 這世間唯一的佛敵
在“滅”字落下的一瞬。
宋終的意識，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好像一切都沒發生一樣，好像帥和尚的聖誦都做了無用功。
當然。
也不全是。
宋終一睜開眼，就看到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帥和尚，正趴在自己的胸口，用手費勁扒拉著什麽。
仔細一看， 帥和尚的手扒拉的地方，就沒離開過哪吒手上的缽盂食滿。
並且一邊扒拉，還一邊喃喃自語。
“阿彌了個陀佛的，這怎麽跟真紋上去了一樣？”
“怎麽摳不下來啊？？？”
“早知道隨身備一把水果刀了……不對不對，不可妄造殺孽，罪過罪過……”
“但是給這B殺了，應該不算妄造殺孽吧？”
正在帥和尚在宋終的胸口蠕動的時候，突然一個比較溫和的聲音，傳進了帥和尚的耳朵裏——
“要刀嗎？借你一把。”
隨即一把長刀，被遞到了帥和尚的眼前。
大概是因為剛剛的劇烈運動太過脫力。
又或者因為帥和尚的心思，全放在了宋終胸口的食滿身上。
更大的可能，是帥和尚潛意識認為宋終不可能醒來。
反正帥和尚一時之間，並沒有反應過來。
“多謝多謝……呦！哥們兒你怪潮流啊！”
“嘖嘖嘖，這刀還是青龍偃月……刀……”
帥和尚的聲音說到一半突然卡殼，然後不敢置信的緩慢抬頭看向了宋終。
看著“溫和笑意”的宋終，以及站在宋終身旁的高大紅臉武將。
帥和尚腦海中，倏忽冒出一個念頭。
老子大空了？
怎麽這個B還能睜眼啊？！
……還有誰來給我解釋一下，伽藍菩薩為什麽站他身後！
這什麽鬼啊！！！
但是還沒等帥和尚反應過來。
被他扶著的青龍偃月刀，也微微抬了一抬。
同樣十分有禮貌的，架在了和尚的脖頸上，並且“輔助”和尚從宋終的身上爬了起來。
隻是青龍偃月刀上的寒度，以及和尚脖頸上潺潺流出的鮮血，都讓帥和尚如墜冰窟。
“大……大哥，有話好商量……”
帥和尚結結巴巴的，雙手扶著青龍偃月刀，試圖稍微挪開一點兒。
但是刀上傳來的巨力，讓他意識到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宋終麵無表情的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衝著帥和尚說道。
“本來，我習慣給別人三句話機會。”
“不過有鑒於你的所做所為，我隻給你一句話好說。”
“說的我開心，還有下一句，說的我不開心，腦袋滿地滾。”
宋終當然不會簡單殺掉這和尚，說的這些話無非是宣泄自己的同時，壓迫一下眼前的帥和尚。
但是帥和尚的下一句話，確確實實的打消了宋終的殺心。
“殺頭就殺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伽藍菩薩會幫你，但是老子絕不和歡喜寺的牲口同流合汙！”
宋終看著一臉英勇就義的帥和尚，硬著頭皮就往青龍偃月刀上湊，下意識的讓開了刀鋒。
隨即心裏冒出了兩個念頭。
這和尚怕不是有那個大病？
還有……這和尚和歡喜寺不是一夥兒的？
宋終不由得出聲詢問道。
“你不是想搶走食滿，釋放歡喜天？”
宋終的話把和尚問懵了，他呆愣愣的看著宋終疑惑的臉，不由得脫口而出。
“你特麽傻的吧？釋放歡喜天和我有個毛的關係？”
直到看到宋終發黑的臉，帥和尚才自知失言，訕笑的說道。
“啊哈哈……我的意思是，大哥你帶著食滿不是為了幫歡喜天積蓄力量？”
“你特麽傻B？看不出來食滿是被我封印的？”
“……看不出來……我隻是感應到了食滿的氣息……”
帥和尚弱弱的回應道。
然後空氣突然安靜了一會兒。
黑著臉的宋終和帥和尚麵對著麵，大眼瞪著小眼。
最後，還是宋終重新挑起了話頭。
“那些礦工，是怎麽回事？”
“洗腦是因為什麽？”
帥和尚看著宋終的麵龐，小心翼翼的商量道。
“要不大哥……咱一人一個問題？”
“彼此給彼此一個小小的機會？”
宋終麵對和尚的話語，冷笑了一聲。
隨即架在和尚脖子上的青龍偃月刀，再次震顫出一聲刀鳴。
“嗡——”
感受到死死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青龍偃月刀，帥和尚從心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沒，沒事兒了大哥，我先說……嘿嘿……”
“給那些礦工洗腦，是為了他們好……”
“礦工中間有被錢家擄掠來的普通詭異，也摻雜了大量罪大惡極的錢家死對頭。”
“但是無論是哪種，都在陰暗的礦下和無邊的勞苦中，被折磨到失去理智。”
“我這是為了幫助他們恢複神智……當然，完全擁有自主人格是別想了，但還能為我所用，做些正經事兒。”
宋終聽到這裏，忍不住出聲打斷。
同時狐疑的目光，上下掃視著眼前的帥和尚。
“你能有什麽正經事兒？讓他們給你點煙起酒瓶蓋？”
帥和尚麵對宋終的質疑，稍稍放下了戒心，隨即沒心沒肺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正經事兒可多了，首要突出一個懲惡揚善慈悲大眾。”
“反正這些詭異逃不過迷失，不如廢物利用一下，如果打擾到了其中善靈的安息，那我隻能說一句抱歉……”
“大不了，我背負一切罪孽。”
帥和尚說的輕鬆，但是雙眼中透露出一絲追憶。
因為每次想起自己身上的擔子，他總會想到自己的師父——
另一個不著調的老和尚。
宋終仔細打量著席地而坐的帥和尚，問出了自己最後一個問題。
“那你是怎麽認出食滿的？”
“如果我沒猜錯，歡喜寺的和尚們都不能分辨出他的氣息吧？”
“當初我得到他的時候，甚至都隻是被財欲僧，當作了一個普通缽盂。”
帥和尚聽到這個問題愣了愣。
生前的畫麵，好像又浮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尤其是回憶中，那蒼老卻背負著一切的身影。
那背負著一切，卻被眾僧分食的老邁身影。
瞬間，帥和尚突然有種悲傷和自豪交錯的情緒。
“因為我的師父，就是歡喜寺的和尚。”
隨著這句話，宋終皺著眉頭把刀又遞了遞。
但是帥和尚卻毫不在意一般，繼續說道。
“他原本是歡喜寺名欲僧的信眾，一步一步進位成了名欲僧。”
“但他不是一般的信眾，也不是一般的名欲僧。”
“一般的名欲僧，追求的是世俗的名利。”
“但是他，追求的卻是功蓋世間的名利！”
“最大的名，就是天下人的認可！”
帥和尚自豪的梗了梗脖子，哪怕青龍偃月刀已經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膚也毫不在意。
“在追逐名利的途中，我的師父走出了不一樣的道路，甚至發現並竊取了大黑天的部分力量為己用！”
“甚至歡喜天到現在還沒蘇醒，都是因為我師父的功勞！”
看著帥和尚自豪的神色，宋終的眉毛因為疑惑扭成了一個疙瘩。
這和尚瘋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屁話？
歡喜天的蘇醒，現在不是隻和食滿有關嗎？
帥和尚看著宋終疑惑的表情，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
“不知道，大哥你有沒有聽過佛與魔波旬的對話。”
“也就是那一場傳說中，昭示著未來的交鋒。”
宋終不明白帥和尚，為什麽突然提起了這個經典的佛諺。
但是帥和尚，卻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在佛和魔王波旬大戰之後，佛法戰勝了波旬，但是無法完全消滅祂。”
“波旬臨逃的時候，沒骨氣的對佛放著狠話，說要摧毀佛的一切。”
“佛不悲不喜，說你能如何摧毀我的教法？”
“我的廟宇已遍世界各地， 披袈裟的弟子已像森林裏的樹木一樣林立。”
“然而波旬卻猖狂大笑。”
“祂說將用兩千五百年的時間，把佛的教和法摧毀。”
“祂會讓魔子魔孫，穿上佛的袈裟，進入佛的廟宇， 宣揚祂的魔說，腐化佛的僧徒。”
“ 波旬說，佛在的地方祂就在，直到祂的子孫遍地。”
“而佛的回答卻隻說了一句無妨……”
“說那時祂真正的弟子將脫掉袈裟，穿起便衣，到世間去。”
帥和尚說到這頓了頓，迎著宋終疑惑的目光直視。
“你知道，我的師父是怎麽評價這一段佛諺的嗎？”
宋終看著帥和尚自豪的雙眼，愣了一下。
然後下意識的說道。
“我知道。”
……你知道？
你知道個屁！
我師父的宏願，怎麽可能是你這莽夫能理解的！
帥和尚有些不屑的瞥著宋終，但是發現眼前的宋終，一直呆愣愣的看著自己的雙眼。
神色中，竟劃過一絲找到了誌同道合者的喜色。
隨後從宋終口中發出的喃喃低語，讓原本不屑的帥和尚，頓時如遭雷擊——
“如果世上的僧眾，對廟中魔子束手無策坐視不管，讓魔子頂著佛名為非作歹……”
“那麽我會扯掉魔子的袈裟，伐斷堂皇的廟宇，把塑上金身的魔王，從供台上高高摔下！”
“那麽我還會找到怯懦的僧眾，質問號稱無懼的開悟者，懲戒他們的逃避，將他們的不作為，罰與魔子同罪！”
“如果世間的魔，皆因佛而起……”
“那麽這佛，沒有也罷！”
“如果這樣的我，會成為眾佛眼中末法時代的起源，萬般諸惡的背負者。那麽……”
“我可以，是這世間唯一的佛敵！”
第246章 如來
帥和尚不理解為什麽宋終，可以完整的說出他師父生前曾經說過的話。
甚至，連抑揚頓挫的語氣都如出一轍，讓帥和尚好像再次看到自己的師父一樣。
不僅如此。
接下來宋終的話，讓帥和尚漲紅了自己那張俏臉。
“我說，你們歡喜寺起法號這麽隨意嗎？”
“你……法號名緣？”
“看起來……好像也像那麽個回事兒……”
宋終上下打量著帥和尚的臉蛋，不由得笑出聲來。
名緣和尚被宋終的笑聲，揶揄的小臉兒一陣紅一陣白，不由得反駁道。
“你懂什麽！這是師父，說我和他的名欲之道有緣……”
名緣和尚的反駁聲十分軟弱無力，反而引得宋終的笑聲越來越響亮。
麵對宋終的大笑，他很快就放棄了糾正宋終的想法。
“……你能笑的收斂一點兒嗎？還有，為什麽你突然好像知道了一切一樣？！”
雖然名緣和尚極為討厭宋終的笑聲。
但是他現在更好奇為什麽宋終，能在瞬間就對他和他的師父了如指掌。
明明在幾分鍾之前，宋終還根本不理解自己對礦工的所作所為。
看著眼巴巴好奇的名緣和尚，宋終高深莫測的一笑。
“秘密。”
在名緣和尚把牙咬的“咯吱”作響的同時，宋終的眼皮垂了垂。
真正的原因，則很簡單。
因為宋終通過與名緣和尚的對視，再次觸發了自己雙眼中的“死亡回放”。
而那“死亡回放”的時間節點，也正是名緣和尚和他師父生前的最後一夜！
在那一幅血色的畫麵中。
宋終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到了容貌分毫未改的名緣和尚，以及他身邊瘦小的老僧。
並且，隨著視角的推進，宋終逐漸沉浸在這次的血色畫麵中。
因為畫麵中發生的事情，簡直是將宋終對歡喜寺的猜測，全部打破！
而一切一切的最開始，則就是剛剛宋終模仿的老僧的那句話——
“我可以是這世間，唯一的佛敵……”
“所以啊，我的頑徒兒，你要記住我們的使命。”
“哪怕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你痛苦終生，你也要永遠記住我們的使命。”
老僧蒼老的聲音響起，傳進了名緣和尚的耳朵裏。
此刻，他們師徒二人正緩步前行在一處郊野的山林中。
隻是麵對師父的教誨，名緣和尚依舊是一副不著調的模樣，掏了掏耳屎又彈了彈手指。
“師父，不用每次出來都囑咐我一遍。”
“這樣顯得很中二好嗎？”
“況且這次咱們師徒能不能找到歡喜寺的山門，還不知道呢……”
“那你也得記住。”
走在名緣和尚前邊的老僧也沒回頭，隻是以十分溫和的語氣，勸誡著身後的名緣。
“因為這次找不到，還有下次，下次找不到，一定會接著找。”
“直到找到歡喜寺的山門為止，直到我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後你扛過為師的擔子。”
隨著老僧溫和的話語，師徒二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悶。
直到又在山林中緩行了一會兒，名緣和尚有些悶悶不樂的語氣，打破了沉默。
“師父，歡喜寺既然都已經對你們這樣的新進僧眾隱瞞行蹤了，我們真的能找到嗎？”
“要不然，我們換一種實現宏願的方式呢？”
“名揚世間，也不一定非要……犧牲自己，對吧師父？”
老僧聽到這句話才轉過身來，露出了他的麵容。
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可是無論再深的風霜，都好像凍不僵硬他臉上的柔和。
那雙天生的虎眼始終眯著溫柔的弧度，讓人根本生不起懷疑的心思。
尤其是一副整齊束成辮子的胡子，永遠安安靜靜的妥帖在他胸前。
或許隻有這樣的麵容，才配得上他一直溫和的聲音。
“癡兒，宏願就是宏願，哪裏有別的方式實現？”
“你所看見的變化都是虛妄，唯有唯一的路，才能達到宏願的終點。”
“況且為師的宏願又豈止這一世？”
“為師要世世代代的人，都記得為師的所作所為，感念為師的恩德。”
“這才是真正的名欲僧，這才是真正要追求的功名利祿。”
老僧的語氣非常的平淡，好像在訴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也隻有名緣和尚知道，自己的師父是要踐行一種怎樣偉大的功業。
那是確實足以萬代人頌揚的功業！
隻是代價，有些過於沉重了。
老僧轉身繼續走著，溫和的聲音卻沒有停下。
“……快了，歡喜寺對新僧眾隱匿蹤跡，就是因為寺中首座，得到了歡喜天關於佛敵的預言。”
“他們的蹤跡越是莫測，就代表他們越是害怕。”
“而他們越害怕……”
老僧說著，低下的頭顱上，眯著的虎眼大了大。
但是終究沒有完全睜開，讓人窺探不得其中的鋒芒。
“他們越害怕，我們才越是要迫近他們。”
“因為現在和新僧眾隔離的歡喜寺，正是最適合完成為師宏願的歡喜寺。”
這一句話說完，老僧再沒說任何話。
而名緣和尚，也沒有尋找什麽話頭。
因為他知道自家師父，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
師徒二人繼續走著，而血色畫麵也一直緊緊鎖定著那二人的步伐。
直到血色畫麵中，充斥著淡淡奇異的“檀香”。
直到順著奇異的“檀香”，名緣和尚與老僧走到了一處隱秘的山寺前。
聽著寺中隱隱作響的靡靡之音，老僧滄桑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既像狡黠的惡虎，又如同綻放的春風。
“癡兒，找到了。”
緊隨在老僧身後的名緣卻鼻頭一酸，不舍的情緒透過血色畫麵，傳遞到了宋終的心頭。
“梆，梆，梆。”
老僧細而長的手，在歡喜寺緊閉的大門上敲動。
緊接著大門掩開一條縫隙，隻能從縫中看到一雙來自知客僧警惕的眼睛。
老僧見狀也不在意，雙手合十一禮。
“貧僧名寂，前來拜山。”
縫隙中的雙眼，在聽到老僧的自報名號之後，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隨即，以更警惕和凶惡的眼神，死死盯著名寂老僧。
“未曾聽聞過名寂法師的名號，可是新僧？”
“……首座有令，山門已閉，新僧不入，還請法師見諒。”
“我知。”
名寂老僧微微一笑，卻又繼續說了一句。
“師兄可知，貧僧此來為何？”
知客僧想要關門的手，突然停住。
名寂老僧的聲音好像有一種魔力，既威嚴又溫和，並且撩撥著知客僧的好奇心。
就像歡喜寺修為最高深的首座，在諄諄講法一樣。
不得不承認。
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人。
哪怕他講的話十分簡單，也讓人覺得蘊含著莫大的智慧。
就算他罵了一句“他媽的”，別人都會由衷的想要探索媽媽的秘密，並且對這個秘密持有敬畏之心。
這是妖人，也是聖賢。
所以有些話你聽著很胡扯，很搞笑。
其實可能隻是因為講話的人，修為還沒達到高深，能夠講這樣話。
名寂老僧，就是修為妖孽的那一小撮。
他的話讓知客僧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動作，傾聽他的話語，甚至下意識的問道。
“法師來此為何？”
名寂老僧笑了。
笑得很溫和，又笑得很肆意。
一直眯著的虎目突然圓睜，如金剛怒目又似乎魔王俯瞰。
配合他臉上的笑容，卻有一種妖異的美感，攝住了知客僧的目光。
你沒辦法形容他現在臉上的表情，就像你沒辦法形容半佛半魔的大恐怖。
而從名寂老僧口中緩緩吐出的字，也如同梵音撞鍾一樣，一下下撞響了整座歡喜寺！
“我來？”
“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