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天師府秘藏——打神鞭！
第211章 天師府秘藏——打神鞭！
宋終呆住了。
他第一次在和人幹架的過程中，愣了這麽久。
因為現在的他，確確實實被擋在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前。
並且。
不得寸進。
宋終自打出道以來，隻遇到過一次這樣的場景。
那就是被空間屏障所阻擋。
而眼下的屏障，卻又給了宋終另一種不同於空間屏障的感覺。
空間屏障是完全隔絕他。
而眼前的屏障，是隔絕了他身上的某種特質。
通俗來講，就像是弱化版的空間屏障。
但是。
又十分的管用。
聽著耳旁乾隆猖狂的大笑，宋終的大腦飛速運轉，想找到破局的方法。
然而乾隆嘲諷的聲音，卻一直在宋終耳邊惡心著他。
就像隻蒼蠅一樣，他傷害不了你，卻能惡心你。
“小孩兒，看你的樣子年紀不大，卻來頭不小啊？”
“嘖嘖嘖，神靈的殘魂……可惜了，那狐娘是你的朋友？”
“聽朕的勸，人妖有別，朕可以幫你解決掉她……”
“你作為大清的子民，要認清楚這一點！”
“誰都能成為你的朋友，朕也可以啊！朕還是千古一帝！是你的君父！”
乾隆一邊洋洋得意的聒噪著，一邊繞過宋終慢慢靠近胡塗。
在這期間。
宋終不斷的想要突破乾隆設下的屏障，帶胡塗暫且遠離。
但是都被那股無形的力量阻止，好像乾隆所要靠近的地方，宋終就必須退避一樣！
幹瘦的乾隆，對宋終的嚐試毫不在意。
金口玉言要是這麽容易就被鑽了空子，早就被曆代帝王拋棄了。
畢竟帝王們，大都是冷血的政治生物。
隻有好用的東西，才會被他們代代相傳！
這邊。
好大喜功的乾隆在靠近了胡塗之後，並沒有立刻下殺手。
反而緊皺著眉頭，一副悲緬天人的模樣。
“你們塗山狐族，不知好歹啊……”
“朕給過你們機會，你們偏要反朕，到現在終究落得如此下場，連祖傳的禹王氣都易手於朕，嘖嘖嘖……”
胡塗麵對生死之間的威脅，仍然保持著平靜。
或者說心中的執念，讓她忍不住衝著乾隆問道。
“為什麽，為什麽你死了都不放過我的族人！”
“為什麽你死了，還要把塗山夷為平地！”
乾隆眼睛大瞪，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
隨即恍然大悟，語氣中盡是嘲諷。
“原來……原來你不是當初固守塗山的殘黨……”
“嗬嗬嗬……你以為朕願意？你以為朕是主動來的？”
“朕不是！”
小老頭模樣的乾隆，突然怒發衝冠，麵目扭曲的咆哮道。
“朕萬萬沒想到，你們塗山狐族竟然如此狠毒，死後竟都不放過朕！”
“竟然用妖術，將朕死後的魂靈拘到此處！”
“說什麽禹王氣乃祖物，不可丟失，還要和朕在這陰間再繼續廝殺……”
“朕好恨，所以朕借著禹王氣，又屠了一遍你們塗山狐族！”
“欺君罔上，就是死罪！”
胡塗麵對乾隆的搬弄是非，氣得渾身發抖。
“禹王氣，本就是我塗山狐的祖物！”
“你不僅屠我塗山，還掠奪我塗山氣運……你活該！”
乾隆不屑一笑，捋了捋稀疏的胡須。
“朕不與你做口舌之爭，事實證明，朕贏了！”
“哪怕朕再被困於此地千年，朕都贏了！”
“而你這妖狐……”
“現在就要死！”
乾隆陰狠的撂下一句話，下手就要去抓胡塗。
卻沒曾想到，他的一雙幹瘦的大手沒能抓到胡塗。
反而抓到了，一柄造型古樸而又堅硬的物什。
還沒等乾隆看清那是個什麽東西，他的眼前頓時一花。
隨後就感覺頭頂一陣猛烈的痛感，混著一股巨力將他生生提了起來。
竟是有人拽住了他的金錢鼠尾辮，將他扔到了一旁！
乾隆披頭散發，驚鴻一瞥之間。
他惶恐的發現原本被定住的宋終，竟然不知道為何再次恢複了自由的行動！
“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麽可能逃離金口玉言的限製！這可是有著禹王氣加成的金口玉言！”
“你身上又沒有限製帝王的法器，你怎麽可能做到！？！”
宋終淡漠的瞥了一眼狼狽的乾隆，咧開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
上前一步把手中的物什杵在乾隆麵前，他沉聲怒喝了一聲——
“誰告訴你說，老子沒有限製帝王的法器？”
“你好好給老子看看，這上邊寫了個甚！”
乾隆聞言，披頭散發的抬頭看去。
但是仔細辨認那物什上的文字之後，兩眼中猛然寫滿了絕望。
【上打昏君無道】
【下打文武不忠】
【神人萬不能避】
【神堯高祖親封】
天師府秘藏——打神鞭！
第212章 所以，你憑什麽不死？！
乾隆看著杵在自己麵前的鐵鞭，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
並且，伴隨著他有些顛亂的低語，他的頭發隨著顫抖的頭顱律動，活脫脫一副慌亂到極點的癲子模樣。
“不……不可能……”
“怎麽可能！不可能的！”
“朕在當初，不是下令把天師府打神鞭的製作方法，全部燒了嗎？！”
“還有那些匠人……還有那些掌握技法的天師……不可能，不可能！！”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還存在著打神鞭？！”
乾隆驚恐之下，口不擇言。
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失言，緊抿著自己的雙唇。
宋終看著腳邊已經被嚇到失常的乾隆，心中冷笑了一聲。
他知道為什麽乾隆如此慌張。
當初，為了清朝皇權的絕對統治。
曆代的清朝統治者，不止對天師府進行打壓限製。
甚至，還發動了臭名昭著的文字獄。
明麵上。
是為了控製言論。
暗地裏。
其實是為了將天師府傳承中，所有用來限製皇權帝王氣的秘藏全部銷毀！
被銷毀的秘藏中，就有能破解金口玉言的各種法器符咒。
打神鞭，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自有清一朝開始，天師府迅速衰敗，完全不複曾經的輝煌！
曆代清帝打壓天師府的原因，則非常的簡單。
天師府，是漢人的天師府。
不是滿人的天師府！
這些秘辛不是宋終的推測。
是明明白白記錄在他腦海裏，天師府傳承上一字一句的曆史。
說來。
宋終還要感謝腦海中，那一百零八位天師的記憶。
如果不是其中一位天師曾在殘破古籍上，瞥見過一眼打神鞭的真正作用。
宋終根本無法聯想到自己隨身攜帶的打神鞭，有這樣的妙用。
這邊。
宋終抽起打神鞭，一腳蹬在乾隆的胸口。
鐵鞭一橫，就抵在了乾隆光潔的前額上。
“我剛剛聽你說，塗山狐還有流竄出去的狐族……”
“痛快點兒，我給你作為君王的體麵。”
乾隆高高昂起著頭顱，一臉不忿的罵道。
“不知所謂的漢人！朕是人類，她是狐狸！是妖物！你幫她？你幫它？！”
“你作為人類，該幫朕把這些妖物全都宰了才對！”
“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宋終用看弱智的眼神，看著腳下的乾隆，歎息著搖了搖頭。
“我就煩你這樣的……”
“據我所知，塗山狐族雖然是妖物，但是自古就是瑞獸，是人王的妻族。”
“更是少有的，不會向人類討口封的妖類。”
“遍觀曆史，除了妲己之外，不曾有過主動冒犯人族的舉動。”
“就連我背後這條糊塗蛋，也不過是因為當初長得太漂亮，引發了男人的爭搶，說到底，還是被人族欲念裹挾的倒黴人兒。”
“人有錯，可殺，妖物有錯，更可殺！”
“但，絕對不是以一概全！”
“不然的話，昆侖奴作孽，我還得把夏國人殺幹淨不成？！”
乾隆被宋終的三言兩語，噎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當初，他本就是因為被野狐所騙，顏麵上掛不住才借國運鎮下的敕言。
沒錯。
就是因為顏麵上掛不住。
你永遠也想象不到。
一個六下江南，靠著搜刮民脂民膏構建盛世的皇帝，腦子裏的思想會有多離譜。
即便是現在，乾隆也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他永遠不會明白，妖這種生命，也是有思想的。
他更是想不通，為什麽塗山狐族在死後，都要再尋死一樣的把自己的魂魄拘來。
其實很簡單。
因為塗山狐族，就像桃花源記裏的村民一樣，是一群與世無爭的老古董。
並且因為是人王妻族的緣故，他們對漢人的文化十分景仰。
尤其是儒家的文化，他們甚至有學有樣的模仿。
其中，對塗山狐族影響最深的一個朝代，是西漢。
而西漢時最興盛的儒家，叫做公羊儒——
【九世猶可以複仇乎？雖百世，亦可也！】
塗山狐族，就是在這種氛圍中延續下來的。
如果，把塗山狐換成人族。
把乾隆魂魄拘來的是“塗山人族”，那麽少不得被讚上一聲“千古烈族”。
可惜了，塗山狐族終究是狐族。
乾隆，也終究理解不了這種思想。
或許在他的眼中，漢人，妖物，都有一個統一的稱呼。
奴才罷了。
所以在當自己被一個“奴才”踩在腳下的時候，要麵子的乾隆，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麵紅耳赤的乾隆，眼一閉心一橫，雙手抓著打神鞭怒吼道。
“朕真是腦子進水了，才和你這個奴才講道理！”
“不用多說，要殺就殺！朕無愧於心！”
“朕如此有為的皇帝，竟死於小人之手，可歎！可悲！”
宋終看著腳邊一臉英勇就義模樣的乾隆，不由得被氣笑了。
他還沒見過，如此不要麵皮的帝王。
簡直是大黑天不睡覺，和他媽聊天——
睜眼說他娘的瞎話！
然而乾隆仿佛不知羞一般，嘴裏不斷的念念有詞。
並且越說越亢奮，越說越癲狂！
乾隆在死亡臨近的前幾秒，不出所料的陷入了癲狂！
“你懂什麽？你們都不懂！朕的所為……都是國策！”
“沒有文字獄，你們漢人就會思想開化……沒有愚民術，你們就會推翻朕的滿族江山！”
“朕的滿人江山不以此維固，怎能延續下來！”
“就算，就算把這天下還給你們漢人，你們商賈還是會通敵，大臣還是會貪腐！”
“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要如同傀儡一般！王令根本不出皇宮半步！”
“還不如我們，還不如我們！起碼，我們能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
一旁的胡塗聽到乾隆的狂言之後，把牙咬得“咯吱”作響。
最終從嘴角崩出了兩個字。
“無恥！”
而宋終的雙眼，卻始終淡漠的看著乾隆。
用打神鞭近乎羞辱的撥弄著乾隆的臉龐，語氣十分嘲諷的說道。
“全是借口。”
“我沒興趣和你爭論怎麽樣治國理政，我隻要知道，你此刻在恐懼就可以了。”
“而你恐懼的原因，則簡單明了到一眼得見……”
“你做了虧心事。”
“因為在你這種思想下，構成了國家的平民，活得並不好。”
“揭開了那層遮羞布，你不過是貪戀權勢，好大喜功的小醜罷了。”
直紮心靈的話語越說越慢，但是更像是一把把快刀，插進了乾隆的心頭。
還沒等到宋終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乾隆就睜開了布滿黑氣的雙眼，發出了“嗬嗬”的怪聲！
然而，宋終的最後一句話，卻仍然擲地有聲的砸在了乾隆的心上。
讓陷入了癲狂的乾隆，恍惚間好像以為自己在麵對一尊真正的帝王一樣！
“哪怕在那個被今人稱作封建的年代，你也根本不懂……”
“該怎麽做，才能稱得上這天上地下的君父！”
“所以，你憑什麽不死？！”
宋終話音直落，隨即金光一閃！
他手中的打神鞭，直直杵在了乾隆那像鵝卵石一樣的腦門上!
迸射出的血液，濺滿了宋終那張遍布寒霜的麵龐上。
但他對滿麵的鮮血，絲毫不在意。
反而附身貼在乾隆耳邊，嘴巴蠕動好像在說著些什麽。
仍有著細微氣息的乾隆，在聽到耳邊宋終的低語之後，一雙眼睛瞪的溜圓。
並且喘息之間，發出了不甘而又痛苦的“嗬嗬”聲——
“對了，忘記告訴你一件事……”
“你的大清，早亡了。”
第213章 抬頭看我，不準跪
隨著打神鞭杵透了乾隆的腦門，他的氣息開始緩慢的消亡。
正當宋終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
他突然在乾隆腦門的傷口處，看到了一小團瑩瑩泛白的金光。
那團光時而散亂，時而聚攏，但大多數時間都形成一個球狀的光芒。
光團隨著如同呼吸一樣的律動，緩慢的浮出了乾隆的腦門。
並且，在散發出淡淡金色光輝的同時，波動著一縷縷至高的威嚴氣息。
光團？
那是什麽？
第一次看到，詭異死後會發光……
難道是禹王氣？！
宋終猛然意識到了什麽。
同時胡塗也拽了拽宋終的衣袖，小聲的提醒道。
“老板，那就是禹王氣。”
“現在禹王氣還和乾隆相連接著，所以乾隆的屍體還留在原地。”
“不過沒關係，塗山狐族有專門調動禹王氣的法門，我這就教……”
胡塗話還沒說完，就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因為在她的印象中。
無論是人族還是狐族，都必須依靠著相應的法門，才能調動使用那道禹王氣。
然而，宋終卻不用。
在宋終靠近禹王氣的瞬間。
那道來自上古人王大禹的帝王氣，竟然有靈性一般自我斷開了和乾隆屍體的聯係。
並且自然而然的，飄向了宋終！
在這個過程中。
乾隆了無生機的屍體，化作了怨氣散逸開來。
而那道禹王氣，也悠悠的飄向了宋終……的小腿。
臥槽？？？
宋終見狀直接驚了。
這禹王氣什麽意思？
上來就朝下三路招呼？？
不應該飄向胸口金芒大作，然後讓我狠狠的裝波比嗎？！
宋終愣神之餘，不由得扯起了褲腿。
然後，就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因為那道禹王氣不偏不倚，直接化作一道流光，竄進了宋終小腿上殘破的天庭裏！
於此同時，在天庭描畫接收了禹王氣的瞬間。
在宋終的小腿上，綻放出了絢爛耀眼的金色光芒！
伴隨金光的爆發，宋終身上猛然振蕩出一股氣吞山河的氣概！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概。
既有睥睨萬物，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霸道。
又有海納百川，恩澤眾生的王道！
離宋終極近的胡塗，在這道王霸並行的氣概下，不假思索的跪了下去。
並且寫滿了虔誠敬畏的雙眼中，死死的看著地麵。
而站在原地的宋終卻是一臉懵逼。
什麽情況？！
這天庭描畫不是廢物？
它……它還有用？？？
宋終的懵逼是有原因的。
在宋終一直以來的認知裏。
他兩腿上的大聖鬧天宮，主角應該是鬧天宮的齊天大聖。
而那副斷壁殘垣的巍峨天庭，一直被宋終當成買一贈一的附帶品。
因為這天庭是他身上描畫中，唯一沒有響應過他的描畫。
就這麽講吧。
宋終一直心疼自己的一條腿，被一副沒用的天庭描畫占了一個位置。
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看似殘破的天庭描畫，竟然還有著收容帝王氣的作用！
巧合嗎？
還是說我身上的描畫，都暗藏著某種含義？
宋終還沒來得及多想，就感覺到渾身上下冒出了一陣久違的痛感。
這股痛感的強度，與他當初獲得這些描畫時的感覺如出一轍！
雖然強度是那麽的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但是兩種痛感，還是有所不同。
當初獲得描畫的痛感，是要將他的身體四分五裂一樣。
而現在獲得禹王氣的痛感，是要將他四分五裂的身體重新粘合的痛感！
“呃啊——”
宋終終究沒忍住，低低喘出一道痛苦的聲音。
他發誓。
絕對不是他宋老板怕疼。
而是這種痛感，仿佛是來自千萬年的積累，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一樣！
好在這股痛感來的快，去的也快。
大概是因為禹王氣分量很小的緣故，那股痛感不過持續了兩三秒。
直到痛感結束，宋終仍然僵立在原地良久，抵禦著痛感的餘波。
半晌的功夫，宋終才緩過神。
稍微喘了幾口氣，扭頭就看到了仍然跪在地上的胡塗。
無奈的搖了搖頭，宋終張嘴問道。
“都結束了，還不起來？”
“別跪著，地下涼……我天地集團，也沒這個傳統。”
不成想原本對宋終一直順從的胡塗，卻突然執拗了起來。
“塗山狐族的先祖曾經說過，不需要法門就能溝動禹王氣的人，是真正肩擔人間氣運的人王！”
“罪狐曾攪動天下大亂，見王不敢不跪……不！即便是無罪有德之人，麵對隻手扶太平的人王，也不敢不跪！”
宋終看著畏縮的胡塗，皺起了眉頭。
“都二十一世紀了，你還跟我講封建迷信？”
“況且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個什麽，你還瞎跪？”
胡塗固執的搖了搖頭，堅持的語氣中甚至有些憨態。
“不行，必須跪。”
“老祖宗說過，人王聖顏不可直視，之前不知道，現在……”
“打住。”
突然，宋終有些無奈的聲音，打斷了胡塗有些呆萌的絮絮叨叨。
並且伴隨著宋終接下來的話語。
胡塗的身體竟然不受控製一樣，蠢萌蠢萌的直立了起來，一雙大大的眼睛中，寫滿了懵懂！
“我說。”
“抬頭看我，不準跪。”
第214章 三才之證
禹王氣，是個很玄學的玩意兒。
但歸根結底的講，禹王氣就是特殊的帝王氣。
它特殊於其他帝王氣的地方，是因為它來自於曾經上古時代的禹王。
與尋常的帝王氣相比較，禹王氣更加難以駕馭，同時蘊含的威能也更加強大。
尤其是其傳承自禹王的不屈意誌，讓禹王氣能從幾千年之前的遠古，傳承到現在。
所以。
如此強大特殊的禹王氣，使用條件自然十分苛刻。
如果沒有禹王傳給妻族的那道法門輔助，幾乎沒有人能夠操控它。
更不要說，如臂指使一般的使用。
塗山狐族如此，乾隆如此。
而莫名其妙掌握了禹王氣的宋終……
他不是人。
或者說他不是一般人。
因為就在剛剛。
宋終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就讓跪在地上的胡塗，“騰”的站起來。
宋終和胡塗麵對這個十分突然的展開，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同一個詞匯——
金口玉言！
但是兩個人對眼下的情況，卻有著截然相反的認知。
宋終覺得自己本來就該這麽吊，隻是稍稍的驚奇了一下，就感到了索然無味。
而胡塗現在，卻是徹底糊塗了。
因為在整個塗山狐族的曆史上，都沒記載過有誰能這麽輕易煉化禹王氣！
甚至在煉化禹王氣的第一瞬間，就能如此自如的發動金口玉言！
其不可思議的程度。
無異於初生嬰兒的一滴眼淚，卻能把棒子國漢江裏的偉哥淨化一樣！
雖然這個比喻，有些不太恰當。
但是宋終無意之間，給胡塗帶來的衝擊力就是這麽巨大。
甚至說話的語氣，都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起來。
“老板……您之前究竟是幹啥的？”
“……您除了開公司，是不是還有點兒啥副業？”
宋終看著唯唯諾諾的胡塗，沒好氣的回答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藍貓淘氣嗎？”
“我要是知道我以前是幹啥的，我至於天天跟沒頭蒼蠅一樣的瞎轉悠？！”
“……副業？找骨灰算不算？！”
胡塗看著突然咬牙切齒的宋終，很明智的選擇略過了這個問題。
雖然她不知道藍貓淘氣和找骨灰，有沒有什麽必然聯係。
但是她知道眼前的宋終，來曆絕對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那可是禹王啊……
人王的氣息都如此順從……
胡塗胡思亂想著，更加不敢隨便開口說話。
在氣氛要變的沉默之前。
宋終隨地一坐，大大咧咧的開口說道。
“說說吧……在我看來，你至少有三句話要說。”
胡塗看著宋終灑脫的模樣，也有學有樣的坐了下來。
眼神乖巧之餘，又夾雜著些許的思索。
“您……想知道帝王氣是什麽？”
胡塗試探的開口說道，而宋終卻搖了搖頭，點上了自己的煙。
“不對。”
“那您是想知道，還有沒有其他能夠修補殘魂的物品？”
宋終搖頭。
“……也不對。”
“……我塗山狐族，確實拿不出其他東西作為報酬了……如果您不嫌棄……”
宋終抽搐著嘴角，看著麵紅耳赤咬著嘴唇的胡塗，煙盒直接甩飛在了胡塗的腦門上。
“這都什麽跟什麽？！”
“再說一遍！老子不是福瑞控！”
“我問的，是你有沒有打消尋死的念頭！今後準備怎麽辦！要不要去找你遺落的族人！”
“別膩歪我，聽到沒有！”
胡塗聞言一個激靈，立馬坐的筆直，小臉認真的說道。
“好的大王！”
“什麽亂七八糟的……喊我老板！”
“……是！老板！”
宋終看著逐漸被自己糾正好的小狐狸，滿意的點了點頭。
“說說吧，剛剛那乾隆也說了，你們的族人當初有部分逃了出來。”
“所以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先說完你的事兒，再給我講講我想知道的。”
胡塗愣了愣。
她沒想到宋終現在最關心的，竟然是自己還要不要尋死。
著實有些……太過於務實了。
迷茫了一會兒。
胡塗有些可愛的用兩根手指，“跪”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因為金口玉言的限製還沒過，她隻能用這種方式表達敬意。
十分鄭重的，胡塗開口對宋終說道。
“小狐想清楚了，不尋死了，小狐要追隨老板。”
“老板的大恩，對於塗山狐族來說有如再造，胡塗願終生追隨老板，代塗山狐一族謝恩！”
“至於遺落的族人……知道當年有逃脫出來的，小狐已經很心安了。”
“他們應該有他們自己的生活，有緣……自會相見。”
胡塗一臉虔誠，一雙美目中早沒了嫵媚。
反而罕見的，露出了一抹出塵的解脫。
對於當年的清軍犁山，胡塗已經耿耿於懷了數百年的時光。
在得知塗山狐血脈未絕之後，她看這人間突然又有了色彩。
當年的是非對錯，已經隨著乾隆的徹底消亡散在了空中。
曆遍風霜的她，現在隻想替那些不知名的族中後輩們，報答宋終的恩情。
這邊。
宋終看著被自己徹底改造完成的胡塗，露出了一抹微笑。
這多好啊！
乾隆不辨正邪擅造殺孽，死得其所。
塗山狐無故被卷入禍亂，也有了終於的結果。
雖然已經避免不了族滅的事實……
但也能算是罪有其罰，人得其果。
最重要的，是塗山狐還有希望。
起碼……拉回了尋死的胡塗，保住了塗山狐的血脈。
這，才是正正經經的結果！
“好！既然不想死了，跟我回去老老實實的打工吧！”
宋終說著話，伸了伸懶腰就站起了身來。
“先上車吧，你待會兒要說的話還很多。”
“就比如帝王氣，就比如還有什麽能修補殘魂……”
宋終邊說邊走，好像想到了什麽，話頭頓了頓。
然後，語氣十分期待的說道。
“最關鍵的是……”
“給我翻譯翻譯，什麽他媽的叫三才之證！”
第215章 不得不說……老弟，你選對人了！
終於。
在這天返程的路上。
宋終從胡塗的口中，明白了什麽叫做三才之證。
坐在車後排的胡塗，熟練的擺出了老奶奶講故事的架勢，語氣沉靜的緩緩說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那個年代，已經失落在曆史之中。”
“那個時候，天地間還有著嚴格的秩序，惡人必然會受到懲罰，死者一定會前往往生。”
“那個時候，天上有神佛，人間有帝王，而這詭異世界，還叫作陰間。”
“當時，沒有什麽不可言說的存在，或者說達到那樣位格的存在，被稱作神，被稱作仙，被稱作佛。”
“祂們或者是靠著修行，或者是靠著至高存在的敕封，擁有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
“然而在普通人從‘他’變成‘祂’的道路上，有一個必然要經過的關隘。”
“就是得到‘天，地，人’三才的規則認證，被稱為——三才之證！”
“三才之證各種各樣，有‘義證’，‘霸證’，‘謀證’等等等。”
“其中最普遍的，就是‘罪證’和‘功證’。”
“對‘天地人’三界有大功德者，證得功證！”
“反之，就是罪證！”
“三才之證，劃分了‘人’和‘神’的界限，也限製了惡人。”
“因為在當時，三界仍有秩序的時候。”
“證得罪證的存在，永遠無法遮掩身上的孽罪氣息，甚至會遭到天地規則的製裁！”
掌握著方向盤的宋終一心兩用，不由得聽入了迷。
這是他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完整的關於三才之證的劃分。
畢竟堂堂宋老板在詭異世界的這輩子，別說三才之證了。
駕駛證都是光頭彪畫的。
但是聽到這裏，他突然有了一個疑問。
看著車內後視鏡裏的胡塗，宋終直言問道。
“按照你這麽講，那古代帝王也能證得三才嗎？”
胡塗抬頭，透過後視鏡和宋終四目相對，然後堅定的點了點頭。
“能！”
“但如果是三界共認的真正帝王，證得的三才之證十分特殊。”
“即為，帝證！”
“也隻有證得帝證的帝王存在，才能擁有區別一般的帝王，專屬於自身特殊的帝王氣！”
“比如‘禹王氣’，比如‘祖龍氣’，比如‘高帝氣’……”
“並且‘帝證’在唐朝太宗之後，再無人得證。”
“哪怕那位重開漢人日月天的洪武，也因為當時修行法門的失落，實力不足，沒有證得‘帝證’的機會。”
宋終聞言，似有所悟。
看來得證三才，要有足夠的實力作為支撐。
不然以洪武的功績，證個帝證應該還是能手到擒來的。
那所謂的仙秦神漢，佛隋聖唐……
是真的存在過了？
……不對啊！
那怎麽攤上老子就是詭異世界了？
這畫風轉變的……我淦！
似乎是知道宋終在想什麽，胡塗的聲音再次響起。
“三才之證的說法，其實在唐朝之後就不再適用了。”
“因為在那之後，證得三才的存在越來越少，甚至到明朝接近絕跡。”
“反而……當初證得三才的存在逐漸銷聲匿跡，天庭的存在感越來越稀薄。”
“陰間也不知在何時，更不知為何，轟然失去了秩序，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而擁有近似證得三才力量的存在，也被現在的人們稱作為不可言說。”
雖然在胡塗的講解下，宋終已經明白了什麽叫做三才之證。
但是壓在他心中的問題，不減反增。
因為他想象不到要發生什麽，才能讓這個曾經擁有了仙佛的世界變得這麽殘破。
而當初伯奇所說的眾生惡念汙染……
“真幾把亂啊……”
宋終歎了一口氣。
他現在能捋出來最簡單的一條線。
就是以前天地之間有幫子很吊的存在，動輒天地感召人神共賀。
但因為眾生的龐大惡念，被汙染失了智。
此消彼長之下，天庭殘破，人間失德，地府不存。
也……行吧。
起碼算是有點兒收獲。
此刻的宋終和胡塗，已經回到了風滿樓。
但是剛剛接受了大量訊息的宋終，卻根本懶得下車。
他徑直放倒座椅，像每個不願回家的中年男人一樣，麵朝著車頂窗沉思。
宋終每次知道多一點兒真相。
他心中的緊迫感，就多一分。
甚至到如今，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絲絲惆悵。
因為他不知道怎樣的重任，才配得上藏在他身上的秘密。
未來又有多少的風霜，才讓他能扛著四尊惡神扛到心安理得。
至於說一切都是杞人憂天？
別開玩笑了。
宋終不認為自己是爽文裏的主角。
一切看似理所應當的饋贈，在冥冥中已經標好了價格。
而他隻感覺自己像是不知真相的提線小醜，被命運的大手操控著。
“或許，都不必是命運在操控我了。”
“我之前應該很吊吧……說不準現在我的每一步，都是之前的我規劃好的。”
“不然沒道理連禹王氣，都會對我這麽順從……”
宋終喃喃自語。
車後排的胡塗，看著有些失神的宋終，不由得說道。
“老板，很累嗎？”
“小狐，學過一些按摩……”
“……滾啊，別娘們兒唧唧的。”
宋終頭也不回，淡漠的拒絕了胡塗的“邀請”。
原本迷茫的眼神，卻彎出了一道不羈的笑意。
放鬆？
開玩笑！
我宋終需要這種低俗的方式放鬆嗎？
……啊呸，我宋終就不需要放鬆！
我這麽特殊的情況，肯定是從前的我自信能肩負重任！
不得不說……老弟，你選對人了！
也隻迷茫了不到一分鍾，宋終就猛的坐了起來。
興致衝衝的，衝著一臉懵逼的胡塗說道。
“接著說！你還沒講完那！”
“……帝王氣，究竟是個啥？！”
第216章 目標，現實世界！
胡塗如果老了，成了一條老狐狸。
那一定也是一條，講故事很精彩的老狐狸奶奶。
起碼在胡塗的講述聲中，宋終找到了當初給關二爺聽《灞橋挑袍》的樂趣。
就是那種聽著聽著，緩緩入夢的樂趣。
而在他的夢中，關於帝王氣的一切似乎栩栩如生了起來。
它是那樣的神秘，以至於古人探索千年都沒弄明白其產生的原理。
它又是那麽的不可預測，打破了古人一次又一次對它的定義。
然而歸根於一點，帝王氣就是存在人間帝王身上的氣象。
並且隨著帝王的修為增長，證得三才之後會蛻變成特殊專屬的帝王氣。
隻不過它的增長衰退，古怪的離奇而已。
曾經，有人認為帝王氣的增長衰退和國運有關。
隻要國運強盛，承載帝王氣的人，就會擁有強大的帝王氣。
但是非常打臉的事，就隨之出現了。
在有些國運衰弱的王朝末期，竟也出現了一位位帝王氣硬撼山河的天子！
比如漢光武，漢昭烈。
而與其相反的。
有些初生統一王朝的天子，帝王氣卻少的可憐。
比如西晉武，北宋太宗。
直到最後。
人們也沒能定義清楚什麽是帝王氣，又該怎麽科學的發展它。
不過這都無傷大雅。
帝王氣給曆代天子，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力量加持！
那是近乎規則的加持！
天子可以通過調用帝王氣，祈得風調雨順。
天子可以通過承載帝王氣，使自身百邪不侵！
天子甚至可以把帝王氣借給天師高僧，用秘法鎮下山河敕言！
要知道，人間一直都受天庭地府的雙重製約。
因為天庭地府，都各自有兩位證得了特殊“帝證”的存在。
一位，就是經常印在冥鈔上的玉皇大帝。
另一位，也是經常印在冥鈔上的酆都大帝。
但是這種製約，並非時時刻刻的。
在人間的天子證得帝證之後，兩位大帝認可之後。
人間，會暫時歸於人族天子管轄。
是為人王！
雖然大多數時光裏，人間沒有人王。
但這已經成為了曆代君王的向往，也是他們為之奮鬥的目標。
而能夠讓禹王氣順從的宋終，身世之謎終於露出了邊邊角角——
起碼，從前要證過帝證！
不然沒理由，能讓禹王氣歸附！
宋終在夢中梳理著林林總總一切的同時，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所以禹王氣這麽順從我，我曾經起碼也得是位有為的人王吧？”
“嘖嘖嘖，說不好我是酆都大帝？”
“總不能是浴皇大帝吧……”
“算了，都無所謂了！”
夢中給自己穿戴上了帝王冠冕的宋終，大手一揮豪氣幹雲。
“知道自己不是個啥惡人就行！”
“反正範圍已經劃在帝王圈這一塊兒了，愛誰誰！”
“從前的自己能維持一界的秩序，現在三界失序，說不準自己還能撈個玉帝當當！”
“皇帝輪流做，明年到宋家嘛！”
“好了，起床！”
“奮鬥！”
在夢中調整好心情的宋終，立刻開心的睜開了雙眼。
沒想到宋終剛一睜眼，卻沒能看到自己座駕的星空頂。
反而看到了一張，又白又圓的肥臉。
並且那大臉在看到宋終睜眼之後，寫滿了諂媚。
“我……艸！”
“白榮！你想親我不成？！”
宋終一邊喊著，一邊下意識的猛然揮手，把那顆大腦袋按開。
在白榮的驚呼聲中，宋終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忽地一捂嘴。
如果他沒記錯。
他現在可是有金口玉言的……
要是白榮真的親……
宋終想著不由得陣陣反胃。
但是幸好，金口玉言屬於比較懂事的神通。
或者說，宋終目前還沒有掌握它的真正用途。
反正宋終防備的那一幕，並沒有出現。
被一巴掌按進了車裏的白榮，正一臉委屈的窩在宋終的大腿上。
低頭看了看自己腿上的白榮，宋終深呼了一口氣。
“說事兒……”
“要是你告訴我啥事兒都沒有，你擱著跟我玩曖昧，我高低給你刨個坑按裏去！”
麵對宋終不善的眼神，白榮這才像受欺負的小媳婦一樣，委屈的開口說道。
“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主要是，你看看天上……”
“那太陽，完全黑了，詭異入侵已經開始了！”
“我尋思著，要不要把你喊醒……”
宋終聞言一愣，推門下車抬頭望天。
不知道什麽時候。
原本那輪隻是泛著黑芒的太陽，再次遍布了漆黑顏色！
第三次詭異入侵，正式開始！
而看著詭異入侵的開始，宋終雙眼中卻充滿了鬥誌。
人王也好，魔王也罷……
禹王氣認可我。
四尊天神的殘魂，寄托於我！
那這世間，就該有秩序！
我給過溫心公道，給過徐向歌公道，給過故去的先烈公道……
甚至，老子連狐狸的公道都要給！
那憑什麽，老子不能給這天下人一個公道？！
宋終一念至此，冷不丁的大喝一聲。
“白榮！”
“集合員工，準備出發……”
“目標，現實世界！”
第217章 關巡察是在吃飛醋
對於白榮來講。
安排員工，回到人間這件事兒，有過了第一次的經驗，再做一遍就會十分絲滑。
其絲滑程度，不亞於兩名幹柴烈火的男女之間，擺上了一瓶潤滑油。
可以說是又快又滑。
在配合宋終走完那一套，固定的喊口號流程之後。
也就是“刺溜”一下。
風滿樓一幫子整裝待發的詭異，就滑進了空間屏障。
宋終看著現實先遣隊通過空間屏障的動作，如此的幹脆利落。
不由得微笑著，輕輕鼓掌。
但是內心卻如同一潭深水，毫無波瀾。
他知道這一點兒人，對於現在的東平市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
畢竟整個先遣隊，是由近百名執念級的詭異構成。
而整座東平市……
很大。
最起碼百十名的執念級詭異，在東平市根本翻不起什麽浪花。
更關鍵的是。
這次隊伍裏的成員，沒有什麽能擺得上台麵的詭異。
一水兒的執念級底層，隻是堪堪能在現實世界維持自己的理智。
曾經宋終也問過楊過。
為什麽東平筒子樓裏都是弱小的詭異，卻能在東平市有名有號。
然而楊過的回答，卻讓宋終有些無語。
“因為我和我家媳婦兒強啊……”
“並且這麽多詭異雖然弱小，但是團結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我們搞得是人民戰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老板你不會沒聽過吧？”
星星之火燎不燎原，宋終不知道。
但是筒子樓詭異們的實力，確實讓宋終有了一種火燎眉毛的感覺。
甚至在心裏情不自禁的哀歎。
人手，不夠用啊！
要是能多扔點兒人手過去，現實世界的關彩肯定會更加輕鬆。
宋終想到這裏，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的管理層員工。
一身西裝革履，眼睛卻一直在瞥大白腿的白榮？
……貼身秘書，過不去。
瞪著大眼睛，一臉認真的胡塗？
……小廢物，沒必要。
如膠似漆，一人不離一人的楊過和小龍女？
……未來詭異東平市的管理者，過不去。
更何況讓二人分隔兩地，棒打鴛鴦的事兒宋終做不出來。
尤其是小龍女還是個盲聾，離開了楊過肯定極為不便。
宋終打量了一圈。
最終把目光，放到了大夏天還披著狐裘的徐向歌上……
打住！
趕快收起危險的想法！
宋終晃晃腦袋，把頭撇過了一邊。
他是想幫助東平市恢複秩序，不是想在東平市搞恐怖襲擊。
徐向歌要是到了現實世界，弄不好就會變成一個定時炸彈！
這不是宋終杞人憂天。
按照徐向歌那個嫉惡如仇的性格，肯定是逢大惡必殺之。
帶來的後果，很可能就是他落地還沒清理幹淨詭異靈境，就得先把東平市的惡人清理了。
到時候，那就不是“徐淨街”了……
“徐拉登”還差不多。
畢竟目前的現實世界裏，還是惡人比詭異多那麽一些。
而有些天怒人怨的罪行，法律裏是不定死刑的，就算定，也輪不到徐向歌執行。
比如qj。
再比如……還是qj。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宋終絕不首先使用徐向歌。
“唉……”
“路漫漫其修遠兮，我真想直接傳送過去……”
宋終知道這件事兒急不得。
他也安排了有資質的員工，每天固定和他一起修煉《煉氣總綱》。
對於整個東平市企業的詭異員工篩選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但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先這樣吧，急也急不來能信任的人，大不了有空多降降神……”
“你們也別幹站著了，該忙啥忙啥！”
“那個什麽，楊過，讓你剩下來的人宣傳宣傳，到了現實世界不準作惡。”
“誰要是敢在現實世界瞎作怪，我就把徐淨街扔過去！”
宋終一邊念叨著，背手轉身就朝自己的辦公室溜達了過去。
隻是在溜達的過程中，他突然抬了抬眉毛。
眼神中，劃過了一絲疑惑。
“我怎麽總覺得，我把什麽事兒給忘了呢？”
……
“所以，宋哥是不是忘了些什麽？”
現實世界，東平民調局會議室。
關彩看著眼前清一水兒西裝革履的天地集團員工，語氣不悲不喜。
而挺立的員工們，麵對著危險微笑的關彩，也不由自主的噤若寒蟬。
即便是額頭滑下了的冷汗，也顧不上去擦。
此刻的天地集團新進員工們，腦海裏不約而同的齊齊問候著白榮。
狗經理誤我！
不是說現實世界的老板娘，很好說話嗎？！
為什麽看起來，比生氣的老板還恐怖！
……媽媽，我們想回家啊！
會議室裏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怪異。
而會議室門外。
大頭挨著小頭，一臉吃瓜竊竊私語的調查員們，也讓這種怪異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哎你說，關巡察帶著這幫詭……這幫同事，在會議室裏呆了快五分鍾了，就說這一句話……不是很符合關巡察雷厲風行的性格啊？”
“你懂啥，這叫下馬威！”
“肯定是關巡察怕這些同事剛上來，換了新領導之後陰奉陽違！要我說，巡察這才叫懂管理的！”
“哦？！厲害厲害……閣下有些麵生啊？不知閣下這麽懂管理，現在高居哪個崗位？”
“咳嗯……人體內循環自排出接收器維護室，室長兼任行動組組長！”
在調查員們的竊竊私語中。
小小的溫心，站在人群的最外圍好奇的打量著。
她的肩上，坐著體型更迷你的吳告南。
“南哥，那個什麽什麽室的室長是啥啊？聽起來好厲害！”
吳告南舉著一瓶可樂喝了一口，麵無表情的回應道。
“掃廁所清馬桶的……他詭異能力比較特殊。”
“當然，他說的你可以當作放屁，關巡察不是因為什麽下馬威才在裏邊站著的。”
“哦……”
溫心有些失望，但是好像想到了什麽，興致勃勃的問道。
“那南哥，聽你這麽說……你知道關姐姐為啥在裏邊沉默了五分鍾嗎？”
吳告南聽到溫心的問題，冷靜的麵龐按照本能抽搐了一下。
然後，再次化作一張死人臉。
“……”
“如果我猜的沒錯……關巡察是在吃飛醋。”
吳告南說著，按照本能模仿出了驚歎的語氣。
“也不知道是哪位猛男，能讓關巡察這樣的人吃醋。”
第218章 我說，你們會是英雄
關彩是個孤兒。
她從小到大活到二十八歲，從來都是萬事不求人的性格。
所以。
她當然不會因為眼前的百十號員工太弱，就一言不發讓他們罰站。
所以。
她更不會搞什麽虛無縹緲的下馬威。
所以……
關彩確實是吃飛醋了。
因為她確確實實的記得，自己之前麵對麵囑咐過宋哥。
這次詭異入侵，把風滿樓的女員工們都送上來。
然而……
看著眼前一水兒的男員工，關彩眯起了眼。
雖然，關彩很信任宋終的人品。
但一想到宋終每天被一群狐媚子圍著，關彩就感覺到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舒服。
因為她的腦海裏，冥冥之中總有一種感覺——
宋哥，隻能是我的！
……不過眼下的情況，也不能太苛求宋哥。
畢竟詭異世界裏的情況，肯定要比現實世界更加艱難。
關彩啊關彩，你是不是戀愛腦糊塗了？
這個時候，該替宋哥分憂才是！
對，不能浪費時間！
關彩胡思亂想著完成了自我攻略，終於輕輕歎了一口氣。
隨著她一口氣歎出，原本如坐針氈的員工們，也齊齊鬆了一口氣。
剛剛短短的五分鍾，對他們來說卻如同過了一個小時一般。
尤其是關彩身上散發出的，紮紮實實的凶級氣息。
就像是站在了沉睡的凶獸旁邊一樣，讓他們根本不敢亂動分毫！
而這。
就是凶級對執念級，不容置疑的位格壓迫！
這邊。
隨著會議室裏的氣氛融洽，關彩也整理了一下表情。
“各位同事，你們來之前，我基本已經知道了大概情況。”
“執念級……很不錯了已經。”
關彩掃了一眼百十名隻有執念級的員工，反而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你們這次上來，我已經規劃好了。”
“雖然人少了一點兒，但是你們有著人類難以比擬的優勢！”
“……那就是對本地詭異的了解！”
看著一臉懵逼，茫然對視的一眾員工，關彩堅定的重複了一遍。
“沒錯，你們將會是東平市恢複秩序的極大助力！”
“東平市不缺調查員，隻是缺少能夠必定解決靈境的把握。”
“而你們的到來，就提供了這樣的把握！”
“要知道對於破解詭異靈境來說，情報的重要性起碼要占到四成。”
“剩下四成運氣，兩成實力……這才是調查員的常態。”
“所以未來一段時間，諸位會非常忙……”
關彩的氣勢越說越昂揚，一對鳳目中閃爍著非同一般的神采！
“因為未來一段時間，建立東平市秩序的重任，大半都要壓在各位的肩上了！”
關彩麵前的詭異員工，一邊聽著一邊不由自主的鼓起掌來。
但是他們的雙眼中，依舊有一絲絲迷惑。
老板娘說的好啊！
……可是就我們這百十號爛蒜，真這麽重要嗎？
別人不知道，我們自己可知道啊……
我們中間的奇葩……
可不少啊……
關彩注意到了員工們的疑惑，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溫心，帶著吳告南進來，讓他記一下。”
“對諸位同事，我作如下安排。”
“從今天開始，由專人帶領諸位同事，走訪各個未破解規律的凶級詭異靈境。”
“對東平市的詭異靈境，進行情報細化收集整理。”
“在全部整理完成之後，由我帶隊，挨個進行詭異靈境破解！”
“而完成情報整理的同事們，則編成執勤組，接替看守詭異靈境的調查員。”
“解放調查員人力，一鼓作氣，完成對整個東平市詭異靈境的攻堅！”
說到這裏。
關彩嚴肅的看著，一位位恍然大悟的天地集團員工。
語氣放緩，說出的話卻敲響了員工們心中的鍾！
“我說過，我了解過諸位的情況，十分了解。”
“宋哥，也就是你們的老板，把你們的資料都仔細的講給我聽過。”
“你們中的大部分人，在詭異世界是底層，是被壓榨者。”
“甚至被稱作廢物，被稱作垃圾，更有可能是城市的邊緣者。”
天地集團的員工們麵對著關彩的大實話，沉默不語。
也並沒有像小說中寫的那樣，默默攥緊拳頭什麽的。
但是他們現在確實有種東西，在默默攥緊著。
他們的心。
實際的情況，比關彩說的還要惡劣。
他們中某些人的親人，都屈辱的死在了原本東平市的兩大家族手中。
可他們麵對這些，能做的很少。
隻是把活著沒燒夠的紙，死了繼續燒而已。
或許他們的渾渾噩噩，已經持續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關彩接下來的話，敲醒了他們的心。
“但是我說，你們不是廢物。”
“在現實世界，在東平市，你們是恢複秩序最完美的‘攻略’！”
“我說，你們會是英雄。”
第219章 保重身體
你解釋不清楚，關彩從哪裏學來的演講。
就像你解釋不清楚，為什麽關彩平時都很正常，麵對宋終卻會是個戀愛腦。
但是起碼，對於麵前的百十號天地集團員工來說。
關彩樸實無華的話語，卻擁有著別樣的魔力，調動著他們的情緒。
這種情緒，被我們統稱為“振奮”。
當然。
如果沒有溫心在結尾處，略顯無奈的童聲。
這樣的“振奮”，可能會持續的更久一些。
“南哥……關姐讓你記錄，不是讓你什麽都記啊……”
“他們是廢物這種話，就不要記在上邊了吧……”
“強調他們會是英雄就好了啊。”
溫心的話語，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而在她身前桌子上，小小一隻的吳告南，正抱著大筆“刷刷”書寫著。
一邊寫，還一邊冷靜地回應溫心的話。
“沒關係的，大部分英雄在最一開始，都會被人當作廢物。”
“而且這樣經曆過疾苦蛻變的英雄，更值得歌頌。”
在吳告南回答的同時，他敏銳的意識到會議室的空氣突然有些安靜。
小小的腦袋抬頭一看，發現百十雙眼睛正在安靜的看著他。
撓了撓頭，吳告南咧出了一個假笑。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你們繼續……”
“我接著記錄。”
關彩愕然看著尷尬低頭，奮筆疾書的吳告南。
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得“噗嗤”的笑出聲來。
而隨著她一笑，員工們也笑了起來。
會議室的空氣中，充滿了莫名歡快的氣氛。
“好了，不說沒用的話了。”
“我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關彩微笑著擺了擺手。
就有專門的調查員走進來，帶領這些詭異員工安排宿舍的相關事宜。
直到所有員工都離開之後，關彩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當領導演講什麽的……
太累了好吧！
又尬又累！！
還不如和詭異一對一皇城PK呢！
也不知道宋哥在下邊，是怎麽適應這種當老板的生活的……
關彩想著，就要離開會議室。
但是還沒等她剛走兩步，就突然聽到有人喊她。
“老……老板娘……”
關彩皺著眉頭，一回頭就看到了會議室大敞著的門後，躲著一個西裝革履的大個子。
並且那個大個子，正一臉小心的喊著她。
這是集團的員工？
為啥不跟大部隊走，反而躲在這？
關彩看著奇怪行徑的員工，卻沒有多少戒備。
因為這是宋哥挑的人。
有些散漫的捶了捶肩膀，關彩走近那員工。
“你在這兒幹啥啊，不是讓調查員給你們先安排住宿嗎？”
“還是說，對這些安排有什麽不滿意的？”
麵對關彩的問題，那員工有些激動的回答道。
“老板娘，我可算等到沒人的時候了！”
“我……我有事要給你講！”
“是這樣的老板娘，老板特別囑咐我給你帶下來了一封信……”
“或者說不是信，是……是一大本秘籍！”
關彩看著一臉激動的員工，腦袋裏塞滿了問號。
秘籍？
大本？
宋哥有什麽事，不能通過夢境說嗎？
關彩帶著疑惑的眼神，辨認著麵前的大個子員工。
她看過這個員工的檔案。
段樹，外號“一根筋”。
詭異能力很奇葩，叫做言出必行。
就是他說出來的話，他自己一定“要”做到。
這個看似負麵的“debuff”，卻讓他收獲了強健的肉體，磅礴的知識儲備和極好的人緣。
怎麽說呢。
如果不是他這個能力，對怨氣的提升微乎其微，他現在高低都是個模因級。
但是同樣。
關彩在辨認清楚段樹的身份之後，幾乎是瞬間就相信了他的話。
這個詭異能力在取得信任方麵，就是這麽的管用。
可以說是天生的“信使”。
而隨後段樹從身上掏出的一厚摞紙張，讓關彩當即就明白宋終為什麽要托人帶“話”。
無他。
確實太多了。
關彩看那一厚摞的紙，暗暗估摸著要是在夢中講的話，起碼要講個三天三夜。
還不如用紙張傳遞，來的方便。
這邊。
關彩在弄明白緣由之後，隨手拿起了一小摞紙。
而段樹的解釋聲，也適時傳進了關彩的耳朵裏。
“老板說，這上邊都是他整理的，來自於天師府傳承《煉氣總綱》的修行心得。”
“都是他驗證之後，能夠加快煉氣修煉，或者能夠紮實根基的方法。”
“老板特別囑咐，讓您也好好修煉，保重自己的身體……”
關彩一邊聽著，一邊翻閱手中的複印件。
紙是怨氣凝練的白紙，字是宋終親筆的字。
關彩能辨認出來，是因為她在臨江市的檔案中，看到過宋終的筆跡。
那頗有章法氣勢的字跡，寫滿了宋終鮮明的特點。
看著宋終的字跡，關彩揮了揮手，示意段樹離開。
直到四下無人，她才不由得“嘿嘿”傻樂起來。
不光因為是宋終的親筆。
而且，還因為宋終在那一厚摞秘籍的最後一頁，留下了一句有些輕描淡寫的話。
而就是這句話。
讓關彩知道，宋終並沒有忘了之前答應她的事——
【已經搬出風滿樓，勿念。】
【保重身體。】
第220章 東平，B，004：東平市旭升養老院
雞血的力量是強大的。
起碼對於出身筒子樓的員工們來說，他們這輩子都沒受到這麽高的認可。
帶來的後果，也十分的可觀。
就在關彩演講完的兩個小時後。
吳告南就帶著新鮮出爐的詭異靈境線索，找到了正在對照著秘籍“修煉”的關彩。
雖然吳告南不明白，對著一本書最後一頁紙傻樂算什麽修煉。
“……關巡察。”
吳告南想不明白，但還是出言打斷了關彩的奇怪舉動。
並且跳上桌子，把一張明顯更有用的紙放在關彩的麵前。
“關巡察，這是集團同事們不願意休息，自發組織整理出的一座詭異靈境資料。”
“這是他們公認的，稍微無害的凶級詭異靈境。”
“啊？！哦哦……這麽快？”
關彩看著被蓋在“情書”上的一張紙，這才回了回神。
看著那張寫了密密麻麻不少字的A4紙，關彩尷尬中又有些驚奇。
“不是讓他們休息的嗎？”
“還有，沒帶他們去現場，他們就能確定這座詭異靈境的情況？”
麵對關彩的疑問，吳告南盯著關彩看了好一會兒。
一直到關彩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麽髒東西，吳告南才開口回答道。
“關巡察，我認為在您剛剛的演講下，出現這種情況實屬正常。”
“您可能自己沒感覺，但是您剛剛的氣勢，完全足以折服他們。”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如果您剛剛演講的結尾，再加上一句‘聽懂掌聲’，我們都要首先懷疑您是不是在搞傳銷。”
關彩麵對吳告南麵無表情的解釋，尷尬的咳嗽了兩聲。
在用看情報掩飾自己尷尬的同時。
她也從麵前的情報上，看到了員工們不用實地考察，就能提供情報的真正原因。
因為這座詭異靈境，在詭異世界裏就很出名。
出了名的，安分。
安分到如果不是這座詭異靈境的送菜大媽，一夜之間突然失業。
詭異世界的大部分居民，都沒能意識到那麽大的建築，竟在一夜之間前往了現實世界。
就是因為過於安分。
所以來自詭異世界的員工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座極有特點的詭異靈境——
【經天地集團同事自發整理，我局調查員反複確認。】
【鎖定東平市市區，一處凶級詭異靈境。】
【東平，B，004：東平市旭升養老院】
【詭異特征：外觀上與曾經東平市的旭升養老院如出一轍，為占地1800平方米，居住老人八十餘名的私立養老院。】
【經過大數據檢索，發現現實世界中，該養老院早已經於幾年前，在一場火災中化為灰燼。】
【具體失火原因未知，不排除有詭異介入的可能性。】
【該詭異靈境，於第二次詭異入侵返回現實世界，被東平市民調局封鎖到至今。】
【根據天地集團員工提供線索得知。】
【在養老院中隻要遵守以下規則，就可以讓其中的老人保持理智，並且有效溝通。】
【規則一：不準在養老院中使用任何明火。】
【如果發現或誤用明火，請立即熄滅，不然會誘發大恐怖。】
【規則二：養老院中沒有護工。】
【如果見到自稱護工的存在，請立即聯係掃地的王大爺。】
【如果被老人們發現，你和自稱護工的人混在一起，會導致老人們失去理智。】
【規則三：禁止進入老人們的房間，禁止進入。】
【一旦進入，會因為涉及侵犯隱私，被永遠留在養老院中。】
【規則四：養老院的四十一床沒有老人居住。】
【如果遇到自稱四十一床的老人，請不要和他溝通，立刻離開養老院。】
【特別備注：根據天地集團同事提供情報可知，養老院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擁有四五名凶級詭異老人的存在。】
【實力評價：凶級巔峰，懷疑有模因級詭異潛伏。】
【調查員吳告南注：該詭異靈境現已通過詭異入侵，返回現實世界原址，不排除情況發生變化的可能。】
關彩一直看到了最後一行吳告南的批注，眉毛緊緊皺了起來。
“旭升養老院……東平市市區？”
“是那座籠罩在濃密怨氣中，一直沒有準確線索的詭異靈境？”
吳告南點了點頭，然後張張嘴卻欲言又止。
關彩看著吳告南的表情，幾乎在瞬間就明白了吳告南的顧慮。
以及為什麽吳告南要特別在情報最後，寫下一句莫名其妙的備注。
因為這張紙上的情報，和那座詭異靈境的現實情況，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
叼不相幹。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座詭異靈境在剛出現的時候，有記錄的失蹤者起碼有十來人吧？”
“會這麽簡單？”
關彩看著吳告南，一時之間有些為難。
“而且在這座詭異靈境中失蹤的調查員，也有不下於兩名了， 連情報都沒有傳遞出來……”
“這和‘安分’兩個字，根本就不搭嘎吧？！”
“……確定沒搞錯？”
吳告南看著糾結的關彩，開始冷靜的分析起來。
自從他從伯奇小屋出來之後，行為邏輯就愈加符合一台精密的儀器。
“關巡察，如果集團員工是可以信任的情況下，那麽關於這份情報，我有兩個推測。”
“第一，詭異靈境在跨入現實的過程中，發生了異變。”
“之前的規則，都因為其中詭異的喪失理智而不複存在，所以造成了如此大的反差情況。”
對於吳告南的第一個推測，關彩搖了搖頭。
“不對。”
“起碼這座詭異靈境，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為其中存在著凶級詭異。”
“按照以往的情報來看，凶級詭異不存在因為跨過現實，失去理智的情況。”
關彩的語氣很篤定，而吳告南也十分讚同的點了點頭。
凶級詭異不會失去理智，這是目前現實世界還能保持著秩序的重要原因。
不然如果全都是瘋癲的詭異，那麽夏國早該不複存在了。
所以，其實吳告南更傾向於他的第二個推測。
“第二個推測，就是這座詭異靈境的規則，確實和員工們說的分毫不差。”
“那些普通人和調查員，都是觸犯了其中的規則才導致失蹤的。”
“但是這個推測，同樣有個疑點……”
吳告南頓了頓話頭，然後繼續麵無表情的說道。
“普通人觸犯規則，可以理解……”
“但是經曆過各種詭異事件的調查員，為什麽會連消息都傳遞不出來？”
麵對吳告南提出的疑點，關彩沉默了片刻。
她看著桌麵上那張平整的A4紙，若有所思的低聲說道。
“或許……不是那兩名調查員不想傳遞情報？”
“有沒有那麽一種可能……”
“在調查養老院的過程中，必定會觸犯某些規則？”
第221章 不如加我一個！
不管東平市養老院裏，到底是什麽情況。
關彩也不準備拖下去了。
東平市目前的小型詭異靈境和流竄的活詭，基本上都被關彩和張雲安，處理的七七八八了。
隻剩下幾處，藏在怨氣迷霧中的詭異靈境。
之前因為怨氣強度太高，情報明顯不足所以一直擱置在那裏。
現在有了初步的情報，也是時候把處理這些詭異靈境提上日程了。
畢竟每處理掉一處大型的詭異靈境，就代表著東平市距離解封又前進了一步。
現在關彩要考慮的，就是要帶上誰一起調查這座詭異靈境。
擺在她麵前的可選項很多。
但是細細思索，能帶進去的也沒幾個。
就像是一場困難模式的回合製策略遊戲，可出戰的人物，大部分都不適合這次的調查。
思索了片刻，關彩抬頭對吳告南說道。
“我進去的這兩天，溫心就拜托你照顧了。”
“你們倆緩一緩，近幾次調查就不要參加了。”
“嗯……讓雲安道長也留下來吧，他的符籙大都會起火，這種規則下進去，反而處處受製。”
“就我和老王兩個人帶著火鍋吧，我們進去看一看究竟是什麽情況。”
吳告南一邊記錄關彩的指示，一邊抬頭疑惑道。
“會不會人有點兒少？”
“而且根據以往的情報，王倀先生如果失去了轎車，實力會大大受損……也不過是普通的凶級。”
對於吳告南的提醒，關彩也十分無奈。
沒辦法。
不能使用明火這個規則，相當於直接ban掉了張雲安。
畢竟符籙一項，可是占據了張雲安一身實力的五分之二。
與善於搏殺的王倀相比，張雲安明顯不是一個好選擇。
“就這樣吧，沒關係的，不行我還有絕活……”
吳告南還要勸，但是卻被關彩擺手製止。
不能使用明火這條規則，能限製住別人。
但是限製不住關彩。
她不相信有什麽東西，能比宋哥更加恐怖！
想到這裏，關彩衝門外喊了一嗓子。
“老王，準備準備下副本了！”
“……好的小姐。”
隨著那高大而木訥的身影，欠身拉開辦公室的門。
牽著火鍋的關彩和緊隨其後的王倀，走出了民調局。
關彩一邊熟悉著A4紙上的規則，一邊坐進了車的後排。
隨著轎車引擎的發動，關彩低頭看著規則，對王倀說出了目標地點。
“老王，東平養老院。”
但是愣了好一會兒，王倀都沒有回應關彩。
並且他的轎車，還停留在原地。
“……”
“……老王？怎麽不走？”
關彩疑惑的抬頭看向了駕駛座上的王倀，王倀卻隻是指了指車內的後視鏡。
然後看了看關彩的位置，有些恍然的回應道。
“不好意思小姐……忘了你坐在後排看不到……”
“後邊，有人扒車。”
“扒車？！”
關彩聞言轉頭，看向車後玻璃的同時，心中滿是疑惑。
扒……王倀的車？
不怕閃到腰嗎？！
但是透過玻璃，她隻能看到一隻粗糙的大手按在轎車上。
不等她想明白。
一尊穿著背心的巨型身影，就拉開了關彩的車門。
當看清楚了眼前男人的麵孔之後，關彩就是一驚。
……李局長？！
他怎麽這麽快又出院了？
……還有他出院，我咋不知道？
隨即，一聲豪邁的大笑，打破了關彩所有的疑惑。
“哈哈哈，老子終於又出院了！”
“為了安穩出院，這次我特意沒有通知人來接我！”
李北計洋洋自得的看著麵前愕然的關彩，展了展他那粗獷鐵打的胳膊。
他總結了前兩次的經驗，特地自己偷跑了出來。
終於，安全的呼吸到了民調局門口的空氣。
同時也巧合的截住了，正要趕往詭異靈境的關彩。
更巧的是。
這段時間，李北計在醫院裏都快閑出個鳥兒來了。
他現在正迫切的想要一場，酣暢淋漓的詭異靈境調查！
“關巡察，小南子說你要去調查一座棘手的詭異靈境？”
“聽說你現在，還很缺人？”
“不如加我一個！”
第222章 五保戶
李北計作為一尊彪形大漢，自然體重不輕。
事實上。
當他坐進王倀的轎車之後，能明顯感覺到整輛車往下沉了沉。
惹得王倀是一陣白眼。
為了給自己的愛車減負，王倀幾乎是把方向盤搓出了火花。
下一秒。
一行三人一狗，就到了那座詭異靈境的邊緣處。
再往前一步，就是濃厚的怨氣迷霧。
李北計在王倀的催促下，撓著腦門下了車。
看著這濃厚的迷霧，李北計的語氣卻有些懷念。
“沒想到這座困擾了東平市幾個月的詭異靈境，竟然是那座養老院……”
“我記得曾經小時候的一位鄰居阿姨，老了之後就住在這裏。”
“可惜啊……死在了大火裏。”
關彩聞言心中一動，轉頭看向了李北計。
“您的那位阿姨，也是‘五保戶’？”
“就是那種……需要國家保吃、保穿、保醫、保住、保葬的老人？”
關彩的問題不是空穴來風。
因為眼前的旭升養老院，就是專門接收那些沒辦法自己生存的老人。
也就是“五保戶”。
“是。”
李北計點了點頭，閉上眼好像又回到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那位阿姨人很好，可惜就是命不好……”
“兒子死了，兒媳婦跑了，也沒個相近的親戚，自身又有些病。”
“不得已，她隻能住進養老院。”
“五保戶……五保戶……看似無憂無慮吃著國家的糧，但是哪個不是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而眼前的詭異靈境裏，這樣的老人不止一位。”
“或許……這也是這座詭異靈境，怨氣這麽重的原因之一吧？”
關彩麵對李北計的感慨，沉默了一會兒。
隨即出言提醒道。
“李局，我們這次調查的具體要求，您心裏有數吧？”
“除了遵守規則，嚐試和其中的詭異建立溝通之外，我們還要找出之前調查員在其中失蹤的原因。”
“如果其中有詭異的刻意推動，必要時我們要將其中的詭異完全消滅。”
“……自然，也包括您同情的那些老人。”
“我希望您的同情心，不會影響您接下來的判斷。”
麵對感情十分豐富的李北計，關彩不由得多囑托了兩句。
因為說實話。
關彩不知道現在李北計的心理狀態，究竟恢複到什麽程度了。
不然關彩完全沒必要，去囑托一名自己的前輩。
“嘖，關巡察想多了。”
“老李隻是多愁善感一下，卻沒忘了調查員的本分。”
“我哥哥看來是沒了，我得連他那份一起活個模樣出來！”
李北計拍了拍胸脯，大大咧咧的笑了笑。
言語間的灑脫，讓關彩寬了寬擔心。
“那，走吧。”
關彩深吸一口氣，率先踏入了眼前的迷霧。
身後跟著的李北計王倀，還有吐著紅舌頭搖頭晃腦的黑熊犬火鍋。
關彩剛邁步踏進眼前的怨氣迷霧，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再緩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已經從迷霧，轉換成一座座牆體有些老舊的建築群。
但是雖然看上去老舊，但是也並沒有太過破敗。
從種種細節中，能看出眼前的建築還有人在打掃保養。
尤其是那塊“旭升養老院”的牌匾，好像是被強迫症打掃過一樣，被擦得鋥亮。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在關彩剛剛踏入詭異靈境的第一時間起。
她的雙眼，就和養老院院落裏，穿著老頭衫的掃地大爺對視上了。
那掃地大爺在看到關彩的瞬間，臉上的表情就極為豐富。
從疑惑。
到震驚……
最後，是興奮！
並且那種興奮，很快就脫口而出。
“老孫頭，大張姐！各位同誌們！”
“……又有活人進來了！！！”
在關彩戒備的目光中。
掃地老大爺聲嘶力竭的大喊了好幾嗓子。
如同聽到號子的士兵一般。
養老院院落中，瞬間竄出了一名名看似十分老朽，但是身手卻矯健異常的老人。
並且，那一大群身上迸發著怨氣的詭異老人，齊刷刷的朝著關彩等人圍了上來！
關彩眾人看著眼前鬼哭狼嚎，好像喪屍一般撲上來的老人詭異們，不由得瞬間繃緊了神經！
關彩在袖口凝聚好了怨氣鋼索，一有不對就準備直接開幹。
沒想到詭異老人們圍上來之後，並沒有做出什麽攻擊的姿態。
反而是獨屬於老年人七嘴八舌的吵鬧聲，差點兒閃斷了關彩的老腰。
“嘿，這大閨女俊啊！找對象沒？”
“還有這小夥子，一看就有把子力氣！結實！”
“……呦呦呦，小寶貝，奶奶抱抱~”
正在關彩和李北計等人，不知如何應對眼前這一群絮叨的老人時。
一開始那名和關彩對視的掃地大爺，費力擠進了人堆裏。
“哎哎哎！讓一讓讓一讓！”
“別嚇著幾個孩子！”
並且那大爺邊擠，邊露出了皺成菊花的笑臉。
一對兒小眼中，還閃爍著精明的光芒，。
“兩位，是市裏的領導？還是來幫忙的義工？”
“……也不重要！”
“你們沒空手來吧？”
“帶的是米麵糧油，還是水果牛奶？”
“快拿來，饞死我們了！”
第223章 執念是什麽？
老年人，是個孤獨的群體。
哪怕再如何的家庭美滿，其樂融融，他們都會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孤獨。
就像是將要燃盡的蠟燭，終究會感到寒冷一般。
而身為五保戶的老年人，所承受的這種孤獨則更加劇烈。
因為。
他們連骨肉至親的噓寒問暖，都感受不到分毫。
所以旭升養老院的眾位老人，在麵對關彩等人的突然造訪之後，會如此的熱情。
這種熱情，讓關彩甚至有種真在探望孤寡老人的錯覺。
然而袖口處怨氣鋼索刺骨的溫度，仍在不斷的提醒著關彩。
此刻在她麵前站著的。
是詭異靈境中的詭異，不是正兒八經的老人。
而她來到這裏的任務，是調查之前出事的人和調查員去了哪裏。
這邊。
掃地的大爺麵對著一直沉默的關彩等人，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並且有些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示意老人們散去。
“散了吧散了吧，又是幾個誤打誤撞進來的倒黴蛋。”
“估計身上也沒帶什麽好東西！”
詭異老人們聞言，齊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全部恢複了老人該有的神態，慢悠悠的該遛鳥遛鳥，該散步散步去了。
而一開始的掃地大爺，也拾起了掃帚，慢悠悠的掃著地上不存在的落葉。
關彩旁邊的李北計見狀，神色一動。
衝著關彩低聲說了一句。
“巡察，看樣子他們能溝通，也知道之前的人都去了哪兒……”
“瞧我的……我去套套話！”
說完不等關彩反應。
李北計兩步上前跟上掃地大爺，同時一張大臉上換出一副憨厚的笑顏。
“大爺貴姓？”
“？？？”
掃地大爺看著眼前一臉憨厚的大傻個子，有些沒好氣的拍了拍胸膛。
“你這後生，冒冒失失的……嚇老子一跳！”
“往邊兒站站，腳讓讓！”
“……免貴，王國毅。”
李北計往邊兒稍了稍，依然一副憨憨的大個子模樣，腆著笑臉繼續問道。
“王大爺，聽您剛剛話裏話外的意思，養老院之前來過和我一樣的人？”
“您知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王大爺聽了好賽沒聽見，依舊低著頭掃地。
李北計也不著急，笑眯眯的跟在王大爺腚後邊，時不時還蹲下拾騰點兒細碎的垃圾。
過了好一會兒，王大爺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轉身抬頭眯了眯眼，看著眼前的憨大個子無奈說道。
“別跟我腚後邊了，老子掃的垃圾，還沒你這大體格子撲騰的灰多！”
“你問那些人去哪兒了，還不如問問自己能在這養老院呆多久！”
“你看這濃烈的怨氣，他們去哪兒了你心裏沒點兒卵數嗎？”
“都是普通人，又第一次麵對這樣的場麵，當場就嚇得完完的，變得比我們還像詭異。”
“要不是老哥幾個身手還算利索，這養老院都差點兒讓他們拆了！”
李北計聞言恍然。
聽王大爺的意思。
之前被卷入了養老院裏的人，竟然因為濃烈的怨氣，率先迷失成失去理智的詭異了？
而王大爺這些有理智的詭異，則是被迫出手？
確實。
這座養老院裏的怨氣，濃烈的不正常。
李北計隻是站了這麽短短一會兒，就覺得自己的詭異後遺症要發作——
渾身刺撓，身體像要長毛一樣。
撓了撓自己的胳膊，李北計心中卻還有疑惑。
“大爺，那之前有兩個……和我們差不多的人類進來之後，又去了哪裏？”
“他們應該沒這麽容易迷失，但是為什麽一樣也沒出去？”
“你說的，是那兩個自稱民調局的？”
“……對對對，大爺您知道？”
掃地大爺嫌棄的看了激動的李北計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我怎麽知道？！”
“他們一進來就東問問西瞅瞅，有些禁忌告訴他們，他們八成也沒遵守。”
“如果是這樣人沒了，也怨不得我們！”
“畢竟有些禁忌規則，我們也不敢越線！”
王大爺絮絮叨叨的抱怨著。
而從王大爺口中吐出的養老院禁忌，也和天地集團員工提供的情報如出一轍。
話臨末了，王大爺還拍了拍李北計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建議道。
“要我說，你們還不如不忙活。”
“把這地方一封，我們又不會出去害人！”
“能想著我們這群老頭老太太，就送送米麵糧油。”
“想不起來，讓我們在這兒自生自滅，不也挺好的！”
“喏，大門就在你腚後邊，現在你說出去就能出去！”
說完。
王大爺就繞過李北計，自顧自的掃著地。
而李北計看著眼前一片祥和的養老院，也陷入了短暫的自我懷疑。
難道一切就和王大爺說的一樣？
這座詭異靈境，沒啥大問題？
隻是那兩個調查員一時莽撞，才造成民調局對這座詭異靈境產生了誤判？
好像也有道理……
原來自己手下那幫子憨貨，可是因為冒失釀成過大錯。
……但是為什麽，總感覺怪怪的？！
李北計撓著頭，把新鮮出爐的情報和關彩等人共享了一下。
結果，就是眾人一起皺緊了眉頭。
很古怪，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裏古怪。
如果情況確實像王大爺所說一樣。
現在眾人直接退出去，然後把整個詭異靈境劃成軍管重地，那麽這附近的街區就可以重新解封了。
因為這座詭異靈境，在這麽長時間裏也確實沒有擴張的跡象。
對秩序的危害，可以說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
並且詭異靈境中的一切情況，和天地集團員工說的一致無二。
但是……
死了十來個人，真的要這麽草草了結嗎？
查，還是走？
眾人陷入了迷茫。
這種迷茫，其實一直存在於很多調查員心中。
每每到了恰當的時間，就會出來騷擾調查員。
那就是詭異的界定。
普通人可能覺得，詭異就是詭異，對人類社會有一絲絲的危害，就該直接清除掉。
但是幾乎每個身在其中的調查員，都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很多擁有理智的詭異，都是枉死之人的第二次人生。
很多的時候，不分青紅皂白的清理詭異，就是在蔑視生命。
甚至有的專家，提出了“詭異也是人，應當承擔相應責任義務”的議題。
而調查員們在潛移默化中。
也從一開始的直接粗暴，變成了“先調查，再論罪”。
很奇妙，但是這就是現狀。
有人說。
現在的人間，就是地獄。
詭異們隻不過是換了個地方，接受他們或是罪有應得的懲罰，或是福有所報的轉世。
而現在擺在關彩眾人麵前的問題，簡單而棘手。
是查。
還是不查。
查的話，一定會觸碰那些會讓詭異靈境產生變化的禁忌。
甚至安逸的大爺大媽們，可能會被刺激的失去理智。
如果真的另有隱情，詭異老人們都是惡人，那這樣還說得過去。
但如果一切都是巧合。
那麽因為調查真相喪生的無辜者名單上，很可能就會多上這些詭異老人的名字。
所以……
“查。”
關彩睜開眼，冷靜的說道。
做出這個決定，她用了五分鍾。
在最前邊的四分鍾，關彩陷入了關於詭異的情感哲學小問題。
直到最後三十秒的時候，她才跳出了大量繁雜的線索，和對當下詭異社會問題的思考。
以最簡單的方式，發現了一個注定無法忽視的疑點。
一個直擊根本的疑點——
如果真的像王大爺所說，這些老人們想安度晚年。
那這座養老院和其中的老人，為什麽一定要回到現實世界？
無牽無掛的“五保戶”，在現實世界和詭異世界生活，難道還會有什麽不一樣嗎？！
按照員工提供的情報來看，這些老人也不在被壓榨的範圍內。
詭異世界，無疑是比現實世界更好的養老地！
所以。
帶著這個疑點，關彩鄭重的看著眼前的李北計。
薄唇中吐出的話，讓李北計陷入了沉思。
“李局，可能是我們進入詭異靈境的時間太短，行動太匆忙。”
“我們好像都下意識的，忽視了一件事。”
“你有沒有想過……”
“驅動這些老人們回到現實的執念，到底是什麽？”
第224章 阿……阿巴
現實世界，東平市。
旭升養老院的大門口。
倚在門框上的李北計，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如果這樣說，確實有古怪。”
“按理來講，入侵現實的詭異，都有無法忽視的執念。”
“迄今為止，除了關巡察你手下的詭異員工，我們還沒發現有特例出現。”
李北計兩條眉毛紮成了一朵大花，顯然是意識到了什麽。
關彩說的沒錯。
入侵現實的詭異沒有執念，其實是一件極為不正常的事情。
或者換種說法，更好理解。
入侵現實的詭異，必然會有執念，必然會有要做的事情！
隻是李北計進入這座詭異靈境的時間太短，下意識的忽略掉了這件事。
“還有一件事。”
一向木訥的王倀，突然接過了話頭，惹得眾人矚目。
“禁忌規則的產生，必然會有原因。”
“基本上百分之百，和詭異的執念甚至死因有關。”
“如果說不能明火，是和導致養老院化為灰燼的火災有關。”
“那麽規則中的‘沒有護工’和‘四十一床老人’，以及‘禁止進入的房間’……又和什麽有關？”
“這些聲稱沒有執念的詭異老人，隱藏的事情太多了。”
“很難讓人不懷疑。”
眾人聞言點了點頭。
確實。
在進入詭異靈境的短短二十來分鍾裏，詭異老人們給眾人帶來的感覺太有煙火氣了。
導致一時之間，眾人忽視了很多細節。
而這些細節在被拎出來之後，卻處處都在提醒著眾人——
這座看似安逸的詭異靈境，不對勁！
理清了線索之後。
關彩等人再抬頭看向眼前的養老院，已經感覺不到半點兒的安詳。
反而一陣陣莫名的別扭與不適感，充斥著他們的感知。
這種突然意識到的不對勁，會讓人下意識的緊繃著神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怨氣的幹擾。
關彩等人，都莫名的感覺到了一種似有似無的注視。
好像養老院中的詭異老人們，都在偷偷的看他們一樣！
並且隨著關彩等人走進養老院，這種被人注視的不適感更加強烈！
下意識的。
在養老院裏小心翼翼觀察著關彩等人，心中的警惕都再提高了八度。
尤其是李北計。
作為一行人中唯一比較正常的調查員，他實實在在的遭受著怨氣侵蝕。
充滿全身的細微癢感，讓他時不時都要撓一撓自己的胳膊。
但因為是老毛病了，李北計也沒太過在意。
在眾人路過掃地王大爺身邊的時候。
渾身充滿癢感的李北計，好像聽到了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
“唉……又是一群不知所謂的年輕人……”
“哦？怎麽黃姐也出門了……”
李北計梗著脖子，想聽清楚王大爺究竟說了些什麽。
但是掃地的王大爺，卻一直低著頭，安靜的像是從未吭過一聲一般。
李北計下意識的撓了撓手臂，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但是卻在自己充滿癢感的手臂上，摸到了一個怪怪的東西。
又軟又皺，還有些骨感。
並且滑膩膩的觸感，讓李北計下意識的一低頭。
緊接著，他的瞳孔就猛然一縮！
因為在他充滿癢感的胳膊上，竟然扒拉著一隻幹枯褶皺，滿是手汗的枯手！
在渾身刺撓的癢感中，看著這隻枯手，李北計猛地一激靈。
但是幾乎是下一秒。
極高的調查員素質，就讓他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並且抬頭看向枯手的主人。
“誰！幹什麽……”
“黃姨？你也在這？！”
李北計的驚呼聲，讓走在前麵的關彩和王倀一齊轉頭。
在他們的視野裏，高大的李北計身旁，站著一名穿著破棉襖的瘦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的一隻手，輕輕扶著李北計的手臂。
並且，幹癟的麵龐上露著微笑，衝著李北計張開了不剩幾顆牙的癟嘴——
“阿……阿巴，阿嗯，阿！”
第225章 四十一號
在李北計激動的解釋中，關彩等人明白了這小老太太的身份。
也就是他口中曾經的鄰居阿姨，黃老太。
黃老太一邊拍打著李北計粗壯的胳膊，一邊用形如雞爪的手比劃著什麽。
時不時還能看見黃老太的手，挑出幾個大拇哥兒。
弄得李北計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一直撓著胳膊傻樂嗬。
樂嗬的原因，隻有看得懂手語的李北計能明白。
無非就是誇他又結實了，從小就看他有把子力氣，有沒有找對象之類的。
但是這種家長裏短，李北計也已經很久沒感受到了。
很可惜。
時間和地點都不對。
“阿姨，我還有任務在身，等完事兒之後再和你敘舊。”
李北計沒忘記自己的任務，抱了抱渾身沾滿了汗水的黃老太，微笑著揮了揮手。
但是黃老太接下來比劃的手語，讓李北計突然愣了一下。
然後驚喜的轉頭看向了關彩，並且極為刻意的擠了擠眼睛。
“關巡察……黃姨邀請我去她屋裏坐一坐！”
關彩聞言頓時想到了什麽，然後雙眼閃過一絲精芒。
“……被邀請，‘可以去’？”
“可以去！黃姨剛剛說了，但是……隻讓我一個人去……”
“關巡察，我想‘請個假’！”
關彩沉默了一會兒。
她聽得明白。
“可以去”，意思是被邀請就不犯忌諱。
李北計所說的“請個假”，也不是想請假。
而是想獨自，去探索一條禁忌規則。
因為想要完成對這座詭異靈境的調查，勢必要從那幾條禁忌規則入手。
而眼下被邀請的李北計，不得不說是一個絕佳的突破口。
冷血一點兒來講。
如果被邀請就不犯忌諱，那麽李北計就可以安然無恙的得到情報。
而如果李北計被邀請進去之後，在規定時間內沒能出來。
那麽就證明養老院，確實在用各種方式誘惑捕殺普通人。
以李北計的生命力，完全能撐到關彩帶人救出他。
這是個機會。
默默對視的關彩和李北計，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分兵，雖然是大忌。
但是對於調查員來說。
分兵，有時候也代表著線索。
兩人默契的一點頭，還是關彩率先開口。
“等你半小時。”
“我希望，李局你能‘控製好時間’。”
關彩特意咬了咬字音，李北計也會意的點了點頭。
但是在李北計攙著小老太太，準備離開的時候，關彩突然叫住了李北計。
“李局，你的狗忘帶了。”
隨即，笑眯眯的關彩就用自己的腳背，推了推狗臉懵逼的火鍋。
在李北計和火鍋兩臉懵逼的時候，還是火鍋率先反應了過來。
火鍋扭頭，幽怨的看了關彩一眼。
再轉過腦袋的時候，就是搖頭晃尾地撒開爪子，蹭到李北計的腿邊。
李北計也恍然，眼神中充滿了認可的蹲下摸了摸火鍋的狗頭。
然後站起身來衝關彩笑了笑。
“多謝提醒，我差點兒忘了……”
“黃姨，這是我新養的黑狗！叫小二黑！”
“它這個狗，我給你說是真的狗……”
看著彎腰攙扶著黃老太的李北計，關彩和王倀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直到感覺差不多了，關彩才低聲說道。
“老王，我們跟上。”
“待會兒就守在門外……”
“無論如何，半個小時以後，我要看到活生生的李北計站在我麵前。”
王倀點了點頭。
她們二人遠遠的吊在了李北計的身後，直到跟著李北計和黃老太進入了一棟建築的三樓。
那是養老院的宿舍樓。
而隻要不進入老人的房間，都不會觸發禁忌規則。
所以，關彩和王倀能站在樓道中，默默看著李北計跟著小老太太進了房間。
但是，當關彩無意間，眼神掃過另一間房間門牌號的時候。
她的瞳孔不由得縮了一縮。
因為那房間的門牌號，觸動了關彩敏感的神經——
四十一號。
那是禁忌規則中，嚴禁提起的四十一號！
而那間四十一號房間。
好巧不巧的，就靜靜挨在了黃老太太房間的旁邊。
第226章 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啊……阿巴阿巴……”
“……啊？啊！黃姨，你就住這兒嗎？”
“這有點兒小啊？”
李北計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應著，小老太太比劃的手勢。
因為他在剛進門之前，就看到了隔壁的四十一號房號。
一想到情報裏的禁忌規則，他心裏的警惕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三分。
一對兒圓睜的虎眼，也下意識的打量著黃老太房間裏的陳設。
說實話，很普通。
整潔卻陳舊的擺設，包漿而老朽的鍾表。
以及一直充斥著鼻腔中的，那一股股獨屬於老人身體上的塵埃味道。
整間房間裏，除了那張異常逼仄，卻鋪著垂地床單的小床。
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引人注目的特點。
李北計下意識的看了看腳邊的火鍋。
他從之前的情報裏知道，這條名作“火鍋”的黑熊犬，有著超乎常犬的特殊才能。
但是麵對李北計的注視，火鍋卻無動於衷。
隻是一雙狗眼人性化的眯了起來，並且藏著一絲若有所悟。
一無所獲的李北計有些失望，心中不由得嘀咕了起來。
難道說詭異靈境的問題，不出在老人們的房間裏？
這邊。
端著茶水的黃老太看著愣站在原地的李北計，伸出汗淋淋的枯手拽著李北計粗壯的胳膊。
並且，把李北計按坐在了床上。
“阿巴，阿巴阿巴！”
“好……好好好，黃姨，我這就喝茶。”
接過黃老太手中的茶水，李北計的心裏沒來由湧上一股熱流。
小時候他和他哥哥，就是經常這樣坐在黃姨的床邊，端著茶水看黃姨寫字給他們“講”故事。
果不其然。
黃老太從身後拿出了一個有些破舊的小本子，和一根鋼筆。
而李北計，也從善如流的坐在了床邊。
隨著那逼仄的床板，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在鋼筆劃過紙麵的“沙沙”聲中，老婦和壯漢的開始了默契無比的“對話”。
【阿北啊，你真的長大了，以前那麽小小的一隻，都這麽高了。】
【對了，還有阿南呢？他現在怎麽樣了？】
李北計看著黃老太筆記上寫的字，眼神中劃過了一絲黯然。
但是很快就強打著精神說道。
“啊，他現在在外地發展了……最近他太忙了。”
“下次，下次等他回來，就一起來看您。”
李北計遮遮掩掩的說著，又慌忙轉移了話題。
“姨啊，你擱這住的挺好的？”
【挺好，挺好，這裏老人都挺好的。】
看著黃老太笑眯眯的在筆記上寫著，李北計試探的問道。
“姨，你隔壁的房間，住著誰啊？”
“我聽說……”
沒想到李北計的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就被一臉驚恐的黃老太捂住。
並且，黃老太一邊捂著李北計的嘴，一邊做出“噓”的姿勢。
直到李北計順從的點了點頭，黃老太才鬆開了李北計的嘴，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不能提！乖孩子，不要在養老院裏提隔壁的老人！】
【那是一切災禍的起源，是……是噩夢的開始！】
【不提他，這座養老院就不會有危險。】
李北計看著筆記本上的字，雙眼中隱現著精光。
他敏銳的發覺了一個重要的線索。
四十一床的老人確實真實存在過，並且和整座詭異靈境有著莫大的關係。
正當李北計想旁敲側擊的，從黃老太的嘴裏套出更多情報的時候。
他突然感覺有什麽毛絨絨的東西，拱了拱自己的小腿。
低頭一看。
是火鍋正拱著李北計的小腿，並且狗嘴裏正咬著一塊白色的布狀物。
大眼瞪著狗眼，李北計滿腦子疑惑。
床單？
火鍋咬床單幹嘛？
磨牙？
但是，李北計不是傻比。
這個時候，火鍋不會無緣無故的做沒有理由的事。
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火鍋發現了什麽線索。
而這個線索……
“阿巴！阿巴阿巴！！”
“沒事兒的黃姨！相信我，發生什麽事我能頂的住！”
在黃老太焦急的啞聲和阻攔中。
李北計還是仗著自己身形的優勢，一手攔著黃老太，一手生生掀起了屁股下的床板！
但是被掀起小床下的地板上，卻空空如也。
正當李北計疑惑的時候，他猛然間感到自己的頭頂，有一絲絲氣息呼在他的額頭上。
抬眼。
一張腫脹又充滿畸形生長物的男人麵龐，映入了他的眼簾！
按照李北計常年受傷的經驗。
這男人臉上的青腫與瘀血，是被長時間鈍器擊打形成的！
這男人的氣息……
是被拘禁的詭異？
什麽情況？！
正在李北計愣神間。
他的耳旁，傳來了黃老太嘶啞的嗚咽聲。
李北計回頭看去。
原本就瘦小的黃老太，此刻臥成了更瘦小的一團。
兩隻幹瘦的手掌，捂著她那張滿是老人斑的麵龐。
黃老太……
竟然哭了？
李北計看著低聲嗚咽的黃老太，再扭頭瞅了瞅被綁在床板背後的詭異男人。
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正在李北計手足無措的時候。
黃老太麵前散落的筆記本和鋼筆，在怨氣的操控下無風自動。
娟秀的筆跡，李北計一眼就認出了是黃老太在操控這隻鋼筆。
【孩子，我……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
【……我，你……我本來想和你敘敘舊，就把你送出去……】
【你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看到這個……】
【不行！不能這樣……你快走！你快走！】
李北計看著筆記本上的文字，下意識的問道。
“黃姨，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個詭異是怎麽回事，之前那些人又去哪兒了？”
“說出來沒關係的，沒關係！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第227章 這個世界……太醜陋了
【沒用的……你幫不了我……】
【這是這座養老院孕育的“原罪”，是我們永遠逃脫不了的罪孽！】
【你還記得，我們這些老人，都是五保戶吧。】
李北計看著筆記本上顯現的文字，逐漸瞪大了雙眼。
【你應該知道，夏國對我們這些老人，補貼政策很高。】
【而這些錢，一般不會發到我們這些老人手裏。】
【而是直接發到養老院的手裏。】
【一個老人一年的補貼不算多，但是八十個老人……】
【我們這些身體殘疾的老人，對養老院來說，就像斂財工具一樣。】
【因為我們沒有親人，在這裏受到怎樣的對待，也沒有任何人關心。】
【那些護工對我們動輒打罵，尤其是癡傻的老人，一有不對就被護工用各種器具抽打。】
【在這座養老院裏，我們這些老人活的像狗一樣。】
【而這些一直積攢著的憤恨，在我們死後終於有機會對那些護工釋放出來！】
李北計目瞪口呆的，看著筆記本上的文字。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
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了床板下被束縛的不成人樣的詭異男人。
“這……這個人難道是護工？”
【沒錯。】
【這個護工，就是之前照顧我們這些老人的護工之一。】
【在我們這些老人變成詭異之後，我們驚奇的發現這些護工十分弱小。】
【在把他們控製住之後，有老人提議把生前所受的痛苦，報複在這些護工身上！】
【所以這幾個護工，都會輪流寄存在我們這些老人的床板下，承受那些痛苦！】
【我……我不想，但是那些老人都……陷入了某種偏執中。】
【我不敢不答應，我沒法不答應！】
【對不起……對不起！】
李北計不止能從筆記本的字裏行間，感受到黃老太的痛苦。
而且，還看到操控怨氣寫字的黃老太，無助的蜷縮在角落裏。
在那聳動的肩膀和低微的抽泣聲，讓李北計聽到了一股羞愧難過的情緒。
李北計仿佛又看到了小時候，那個文靜善良又有些懦弱的阿姨。
隻是這一次。
物是人非。
李北計張了張嘴，最後艱難的憋出來了一句話。
“沒關係，沒關係黃姨。”
“你們這些老人是事出有因，隻要願意改造……”
【沒機會了。】
【他們到最後已經控製不住自己了，甚至把對護工的怨恨，轉移到了活人身上。】
【之前失蹤的人，現在都被藏在了各個老人的床板下，被折磨到失去理智！】
【他們都是殺人者。】
【而我，就是從犯。】
看著筆記本上出現的文字，李北計手腳冰涼。
這種情況的詭異靈境，除了全部消滅沒有任何結果。
因為沒人會聽一個普通詭異的辯解，也沒人會相信黃老太沒有同流合汙。
不然死難的無辜者家屬不會答應，調查員同僚們，也不會答應。
似溫心那種點到為止的情況。
少之又少。
“姨……你跟我走，你幫我把詭異靈境解決……”
“我想辦法幫你，我有辦法幫你！”
“我是局長……對，我是局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濃烈怨氣的影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的心理創傷，還沒有愈合。
李北計語無倫次的說著安慰的話。
並且，把窩在角落的黃老太抱進了懷裏。
好像孝順的孩子，緊緊摟著自己的老母親一樣。
但是，李北計在緊緊摟住黃老太的同時。
卻驀然發現自己懷中黃老太，渾身越來越熾熱。
就好像抱住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一樣！
而與之相反的。
黃老太的渾身上下，變得越來越濕漉，像在水中浸泡過一樣！
這種古怪的感受，讓李北計隱隱約約間好像聽見了黃老太的低語！
【我不想渾身罪孽的活著……阿南，我告訴你該怎麽讓這個罪孽之地消失……】
【點燃明火，你能看見這座養老院的真正麵目！】
【同時，你也能看見隔壁四十一床的老人。】
【他是個瘋癲的瘸腿老人，生前就是他點燃了這把大火。】
【真相在他口中，他會幫你們……隻要你們能抵擋住其他老人的圍攻。】
李北計迷惘間好像意識到了什麽，抱著黃老太的頭胡言亂語著。
“姨，別這樣……詭異還是你的第二人生。”
“不該這麽憋屈的離開！”
但是，他懷中的黃老太越來越輕。
甚至，在李北計耳邊的低語，也越來越輕。
【在生前的最後一刻，在那熊熊的烈火中，我渾身淋滿了水。】
【但是這樣……沒能讓我幸存，反而死亡的過程十分痛苦。】
【這次，我想我應該可以死的，痛快一些了。】
【小北啊，小南是不是已經不在了，我從你的眼裏看到了痛苦。】
【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活著……】
【沒有任何負罪感的，活著。】
黃老太幹癟的嘴唇，開合著想發出什麽聲音。
但是，除了“阿巴阿巴”，再也重複不出來任何單詞。
然後。
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從黃老太的口中發出。
有人研究過。
其實，詭異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很難。
除了失去理智之外。
詭異想要死亡，除非是自己自我了斷，沒有衰老的時限。
所以，才會有人把詭異，稱作枉死者的第二人生。
而黃老太，則是選擇了自我了斷。
一點兒抵抗沒有。
因為，她覺得自己“髒”了。
因為，她覺得死亡是解脫的安寧。
看著懷裏失去了聲息的黃老太，李北計原本活躍的心髒好像被狠狠地拽停了一樣。
虎目睜裂了眼角，大嘴顫抖地微張著，喘息之間甚至噴出了輕輕的“嗬”聲。
李北計跌坐在地上，然後呈“大”字形躺在地上。
整間房間裏，除了他的喘息聲，就隻剩下了老朽鍾表的走時聲。
李北計整個人，現在充斥著巨大的悲傷中。
不光因為黃老太的枉死，連帶著對李南策的思念，也被怨氣調動了起來。
接二連三的打擊，甚至讓他忽視了渾身巨大的癢感。
“為什麽……一定要這樣……”
李北計雙眼無神，喃喃自語道。
一直愣了好久，好像時間都停滯了一般。
直到李北計突然感覺到自己的眼窩，蠕動上了一團熱乎乎濕漉漉的物體。
李北計失落的挪動自己的視線。
是一臉同情的火鍋，在提示著李北計什麽。
眼球轉動。
看著那老朽的鍾表。
李北計恍惚了一下。
“啊……半小時了啊？”
“到時間了……”
……
站在樓道裏的關彩，一直看著自己的手表。
看著已經到了半小時的時限，她皺著眉頭就準備衝進去解救李北計。
但是等她剛要行動的時候，那扇小門的門把手突然被擰動。
緊接著，麵無表情的李北計拽著火鍋走了出來。
“李局？怎麽樣了？！”
關彩看著一臉平靜但毫發無傷的李北計，鬆了一口氣問道。
“這座詭異靈境，確實有問題。”
“黃姨告訴我很多，包括解決詭異靈境的方法……”
李北計簡練的說完情況之後，關彩皺起了眉毛。
她看了看李北計背後的小門問道。
“那黃老太她人呢？”
“……”
“睡下了，我讓她躲起來，等一切結束之後再做分曉。”
李北計好像在說一件理所應當的小事，然後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話。
“關巡察，我聽說你以前是稽查司的……”
“我想問問，如果是人類犯下這樣的罪，會是什麽結果。”
關彩不解的看了一眼李北計，嘴上卻沒慢上一分。
“非法囚禁他人的，構成非法拘禁罪。犯此罪並致人重傷，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李局，你問這個做什麽？”
李北計閉著眼大力搖了搖頭，吸了一口氣笑道。
“我就是突然想到，如果詭異也適用人類的法律，他們會怎麽樣？”
關彩看著眼前笑嘻嘻的李北計，總感覺有股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歪了歪頭，有些疑惑的回答道。
“李局你怎麽會這麽想？”
“詭異不可能適用人類的法律，除非確實發現事有因果並且認罪態度良好……”
“可是這裏的詭異活動，已經波及了十來名無辜群眾了，完全不可能存在那樣的情況。”
“尤其是折磨監禁……”
關彩似乎想到了什麽，語氣有些厭惡。
“無緣無故折磨監禁別人，這種罪行別說詭異，有些進了監獄的罪犯都很難矯正。”
“畢竟做出這種行為的罪犯，多少有點兒心理扭曲。”
李北計點了點頭，心頭沒來由泛起一股酸澀。
雙眼快速眨動著，脖子好像不舒服一樣一直往一邊扭。
“關巡察，我想……我們要加快進度了。”
“我感覺，自己的詭異後遺症有些嚴重了。”
看著狀態有些異常的李北計，關彩認同的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點火，解決這座詭異靈境。”
李北計慢慢墜在一行人的最後邊。
看關彩他們走到樓道口，這才回頭望了一眼黃老太的房間。
就在這一瞬間的對望。
李北計感覺自己的眼角癢癢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的眼皮下湧動。
這種癢感深入骨髓，讓李北計的眼球有些發紅。
事實上。
李北計以為在那輛公交車上，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幹了。
作為一個男子漢，再不能流下一滴眼淚。
現在這樣的狀態，不過是因為詭異後遺症，讓眼睛的皮膚癢到難以忍受而已。
在李北計的認知裏。
現在的一切，都是後遺症帶來的生理反應。
眼眶通紅中。
終於，一滴滾燙的水珠，從李北計的眼角劃出。
滑過他剛毅的麵龐，從粗糙的下巴垂落。
“咳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嗚嗚，嗬嗬嗬……”
“咳嗯嗚……”
“可是我的姨啊，你和他都是詭啊！”
“怎麽要這樣想不開，為什麽不跟我出來……”
“……原來……本性善良的人，都是這麽受欺負的啊……”
“哪怕是複仇，懦弱的善良者都無法坦然麵對自己的罪孽。”
“而那些惡人，嘿嘿嘿……”
“這個世界……太醜陋了。”
宋終呆住了。
他第一次在和人幹架的過程中，愣了這麽久。
因為現在的他，確確實實被擋在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前。
並且。
不得寸進。
宋終自打出道以來，隻遇到過一次這樣的場景。
那就是被空間屏障所阻擋。
而眼下的屏障，卻又給了宋終另一種不同於空間屏障的感覺。
空間屏障是完全隔絕他。
而眼前的屏障，是隔絕了他身上的某種特質。
通俗來講，就像是弱化版的空間屏障。
但是。
又十分的管用。
聽著耳旁乾隆猖狂的大笑，宋終的大腦飛速運轉，想找到破局的方法。
然而乾隆嘲諷的聲音，卻一直在宋終耳邊惡心著他。
就像隻蒼蠅一樣，他傷害不了你，卻能惡心你。
“小孩兒，看你的樣子年紀不大，卻來頭不小啊？”
“嘖嘖嘖，神靈的殘魂……可惜了，那狐娘是你的朋友？”
“聽朕的勸，人妖有別，朕可以幫你解決掉她……”
“你作為大清的子民，要認清楚這一點！”
“誰都能成為你的朋友，朕也可以啊！朕還是千古一帝！是你的君父！”
乾隆一邊洋洋得意的聒噪著，一邊繞過宋終慢慢靠近胡塗。
在這期間。
宋終不斷的想要突破乾隆設下的屏障，帶胡塗暫且遠離。
但是都被那股無形的力量阻止，好像乾隆所要靠近的地方，宋終就必須退避一樣！
幹瘦的乾隆，對宋終的嚐試毫不在意。
金口玉言要是這麽容易就被鑽了空子，早就被曆代帝王拋棄了。
畢竟帝王們，大都是冷血的政治生物。
隻有好用的東西，才會被他們代代相傳！
這邊。
好大喜功的乾隆在靠近了胡塗之後，並沒有立刻下殺手。
反而緊皺著眉頭，一副悲緬天人的模樣。
“你們塗山狐族，不知好歹啊……”
“朕給過你們機會，你們偏要反朕，到現在終究落得如此下場，連祖傳的禹王氣都易手於朕，嘖嘖嘖……”
胡塗麵對生死之間的威脅，仍然保持著平靜。
或者說心中的執念，讓她忍不住衝著乾隆問道。
“為什麽，為什麽你死了都不放過我的族人！”
“為什麽你死了，還要把塗山夷為平地！”
乾隆眼睛大瞪，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
隨即恍然大悟，語氣中盡是嘲諷。
“原來……原來你不是當初固守塗山的殘黨……”
“嗬嗬嗬……你以為朕願意？你以為朕是主動來的？”
“朕不是！”
小老頭模樣的乾隆，突然怒發衝冠，麵目扭曲的咆哮道。
“朕萬萬沒想到，你們塗山狐族竟然如此狠毒，死後竟都不放過朕！”
“竟然用妖術，將朕死後的魂靈拘到此處！”
“說什麽禹王氣乃祖物，不可丟失，還要和朕在這陰間再繼續廝殺……”
“朕好恨，所以朕借著禹王氣，又屠了一遍你們塗山狐族！”
“欺君罔上，就是死罪！”
胡塗麵對乾隆的搬弄是非，氣得渾身發抖。
“禹王氣，本就是我塗山狐的祖物！”
“你不僅屠我塗山，還掠奪我塗山氣運……你活該！”
乾隆不屑一笑，捋了捋稀疏的胡須。
“朕不與你做口舌之爭，事實證明，朕贏了！”
“哪怕朕再被困於此地千年，朕都贏了！”
“而你這妖狐……”
“現在就要死！”
乾隆陰狠的撂下一句話，下手就要去抓胡塗。
卻沒曾想到，他的一雙幹瘦的大手沒能抓到胡塗。
反而抓到了，一柄造型古樸而又堅硬的物什。
還沒等乾隆看清那是個什麽東西，他的眼前頓時一花。
隨後就感覺頭頂一陣猛烈的痛感，混著一股巨力將他生生提了起來。
竟是有人拽住了他的金錢鼠尾辮，將他扔到了一旁！
乾隆披頭散發，驚鴻一瞥之間。
他惶恐的發現原本被定住的宋終，竟然不知道為何再次恢複了自由的行動！
“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麽可能逃離金口玉言的限製！這可是有著禹王氣加成的金口玉言！”
“你身上又沒有限製帝王的法器，你怎麽可能做到！？！”
宋終淡漠的瞥了一眼狼狽的乾隆，咧開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
上前一步把手中的物什杵在乾隆麵前，他沉聲怒喝了一聲——
“誰告訴你說，老子沒有限製帝王的法器？”
“你好好給老子看看，這上邊寫了個甚！”
乾隆聞言，披頭散發的抬頭看去。
但是仔細辨認那物什上的文字之後，兩眼中猛然寫滿了絕望。
【上打昏君無道】
【下打文武不忠】
【神人萬不能避】
【神堯高祖親封】
天師府秘藏——打神鞭！
第212章 所以，你憑什麽不死？！
乾隆看著杵在自己麵前的鐵鞭，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
並且，伴隨著他有些顛亂的低語，他的頭發隨著顫抖的頭顱律動，活脫脫一副慌亂到極點的癲子模樣。
“不……不可能……”
“怎麽可能！不可能的！”
“朕在當初，不是下令把天師府打神鞭的製作方法，全部燒了嗎？！”
“還有那些匠人……還有那些掌握技法的天師……不可能，不可能！！”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還存在著打神鞭？！”
乾隆驚恐之下，口不擇言。
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失言，緊抿著自己的雙唇。
宋終看著腳邊已經被嚇到失常的乾隆，心中冷笑了一聲。
他知道為什麽乾隆如此慌張。
當初，為了清朝皇權的絕對統治。
曆代的清朝統治者，不止對天師府進行打壓限製。
甚至，還發動了臭名昭著的文字獄。
明麵上。
是為了控製言論。
暗地裏。
其實是為了將天師府傳承中，所有用來限製皇權帝王氣的秘藏全部銷毀！
被銷毀的秘藏中，就有能破解金口玉言的各種法器符咒。
打神鞭，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自有清一朝開始，天師府迅速衰敗，完全不複曾經的輝煌！
曆代清帝打壓天師府的原因，則非常的簡單。
天師府，是漢人的天師府。
不是滿人的天師府！
這些秘辛不是宋終的推測。
是明明白白記錄在他腦海裏，天師府傳承上一字一句的曆史。
說來。
宋終還要感謝腦海中，那一百零八位天師的記憶。
如果不是其中一位天師曾在殘破古籍上，瞥見過一眼打神鞭的真正作用。
宋終根本無法聯想到自己隨身攜帶的打神鞭，有這樣的妙用。
這邊。
宋終抽起打神鞭，一腳蹬在乾隆的胸口。
鐵鞭一橫，就抵在了乾隆光潔的前額上。
“我剛剛聽你說，塗山狐還有流竄出去的狐族……”
“痛快點兒，我給你作為君王的體麵。”
乾隆高高昂起著頭顱，一臉不忿的罵道。
“不知所謂的漢人！朕是人類，她是狐狸！是妖物！你幫她？你幫它？！”
“你作為人類，該幫朕把這些妖物全都宰了才對！”
“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宋終用看弱智的眼神，看著腳下的乾隆，歎息著搖了搖頭。
“我就煩你這樣的……”
“據我所知，塗山狐族雖然是妖物，但是自古就是瑞獸，是人王的妻族。”
“更是少有的，不會向人類討口封的妖類。”
“遍觀曆史，除了妲己之外，不曾有過主動冒犯人族的舉動。”
“就連我背後這條糊塗蛋，也不過是因為當初長得太漂亮，引發了男人的爭搶，說到底，還是被人族欲念裹挾的倒黴人兒。”
“人有錯，可殺，妖物有錯，更可殺！”
“但，絕對不是以一概全！”
“不然的話，昆侖奴作孽，我還得把夏國人殺幹淨不成？！”
乾隆被宋終的三言兩語，噎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當初，他本就是因為被野狐所騙，顏麵上掛不住才借國運鎮下的敕言。
沒錯。
就是因為顏麵上掛不住。
你永遠也想象不到。
一個六下江南，靠著搜刮民脂民膏構建盛世的皇帝，腦子裏的思想會有多離譜。
即便是現在，乾隆也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他永遠不會明白，妖這種生命，也是有思想的。
他更是想不通，為什麽塗山狐族在死後，都要再尋死一樣的把自己的魂魄拘來。
其實很簡單。
因為塗山狐族，就像桃花源記裏的村民一樣，是一群與世無爭的老古董。
並且因為是人王妻族的緣故，他們對漢人的文化十分景仰。
尤其是儒家的文化，他們甚至有學有樣的模仿。
其中，對塗山狐族影響最深的一個朝代，是西漢。
而西漢時最興盛的儒家，叫做公羊儒——
【九世猶可以複仇乎？雖百世，亦可也！】
塗山狐族，就是在這種氛圍中延續下來的。
如果，把塗山狐換成人族。
把乾隆魂魄拘來的是“塗山人族”，那麽少不得被讚上一聲“千古烈族”。
可惜了，塗山狐族終究是狐族。
乾隆，也終究理解不了這種思想。
或許在他的眼中，漢人，妖物，都有一個統一的稱呼。
奴才罷了。
所以在當自己被一個“奴才”踩在腳下的時候，要麵子的乾隆，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麵紅耳赤的乾隆，眼一閉心一橫，雙手抓著打神鞭怒吼道。
“朕真是腦子進水了，才和你這個奴才講道理！”
“不用多說，要殺就殺！朕無愧於心！”
“朕如此有為的皇帝，竟死於小人之手，可歎！可悲！”
宋終看著腳邊一臉英勇就義模樣的乾隆，不由得被氣笑了。
他還沒見過，如此不要麵皮的帝王。
簡直是大黑天不睡覺，和他媽聊天——
睜眼說他娘的瞎話！
然而乾隆仿佛不知羞一般，嘴裏不斷的念念有詞。
並且越說越亢奮，越說越癲狂！
乾隆在死亡臨近的前幾秒，不出所料的陷入了癲狂！
“你懂什麽？你們都不懂！朕的所為……都是國策！”
“沒有文字獄，你們漢人就會思想開化……沒有愚民術，你們就會推翻朕的滿族江山！”
“朕的滿人江山不以此維固，怎能延續下來！”
“就算，就算把這天下還給你們漢人，你們商賈還是會通敵，大臣還是會貪腐！”
“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要如同傀儡一般！王令根本不出皇宮半步！”
“還不如我們，還不如我們！起碼，我們能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
一旁的胡塗聽到乾隆的狂言之後，把牙咬得“咯吱”作響。
最終從嘴角崩出了兩個字。
“無恥！”
而宋終的雙眼，卻始終淡漠的看著乾隆。
用打神鞭近乎羞辱的撥弄著乾隆的臉龐，語氣十分嘲諷的說道。
“全是借口。”
“我沒興趣和你爭論怎麽樣治國理政，我隻要知道，你此刻在恐懼就可以了。”
“而你恐懼的原因，則簡單明了到一眼得見……”
“你做了虧心事。”
“因為在你這種思想下，構成了國家的平民，活得並不好。”
“揭開了那層遮羞布，你不過是貪戀權勢，好大喜功的小醜罷了。”
直紮心靈的話語越說越慢，但是更像是一把把快刀，插進了乾隆的心頭。
還沒等到宋終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乾隆就睜開了布滿黑氣的雙眼，發出了“嗬嗬”的怪聲！
然而，宋終的最後一句話，卻仍然擲地有聲的砸在了乾隆的心上。
讓陷入了癲狂的乾隆，恍惚間好像以為自己在麵對一尊真正的帝王一樣！
“哪怕在那個被今人稱作封建的年代，你也根本不懂……”
“該怎麽做，才能稱得上這天上地下的君父！”
“所以，你憑什麽不死？！”
宋終話音直落，隨即金光一閃！
他手中的打神鞭，直直杵在了乾隆那像鵝卵石一樣的腦門上!
迸射出的血液，濺滿了宋終那張遍布寒霜的麵龐上。
但他對滿麵的鮮血，絲毫不在意。
反而附身貼在乾隆耳邊，嘴巴蠕動好像在說著些什麽。
仍有著細微氣息的乾隆，在聽到耳邊宋終的低語之後，一雙眼睛瞪的溜圓。
並且喘息之間，發出了不甘而又痛苦的“嗬嗬”聲——
“對了，忘記告訴你一件事……”
“你的大清，早亡了。”
第213章 抬頭看我，不準跪
隨著打神鞭杵透了乾隆的腦門，他的氣息開始緩慢的消亡。
正當宋終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
他突然在乾隆腦門的傷口處，看到了一小團瑩瑩泛白的金光。
那團光時而散亂，時而聚攏，但大多數時間都形成一個球狀的光芒。
光團隨著如同呼吸一樣的律動，緩慢的浮出了乾隆的腦門。
並且，在散發出淡淡金色光輝的同時，波動著一縷縷至高的威嚴氣息。
光團？
那是什麽？
第一次看到，詭異死後會發光……
難道是禹王氣？！
宋終猛然意識到了什麽。
同時胡塗也拽了拽宋終的衣袖，小聲的提醒道。
“老板，那就是禹王氣。”
“現在禹王氣還和乾隆相連接著，所以乾隆的屍體還留在原地。”
“不過沒關係，塗山狐族有專門調動禹王氣的法門，我這就教……”
胡塗話還沒說完，就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因為在她的印象中。
無論是人族還是狐族，都必須依靠著相應的法門，才能調動使用那道禹王氣。
然而，宋終卻不用。
在宋終靠近禹王氣的瞬間。
那道來自上古人王大禹的帝王氣，竟然有靈性一般自我斷開了和乾隆屍體的聯係。
並且自然而然的，飄向了宋終！
在這個過程中。
乾隆了無生機的屍體，化作了怨氣散逸開來。
而那道禹王氣，也悠悠的飄向了宋終……的小腿。
臥槽？？？
宋終見狀直接驚了。
這禹王氣什麽意思？
上來就朝下三路招呼？？
不應該飄向胸口金芒大作，然後讓我狠狠的裝波比嗎？！
宋終愣神之餘，不由得扯起了褲腿。
然後，就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因為那道禹王氣不偏不倚，直接化作一道流光，竄進了宋終小腿上殘破的天庭裏！
於此同時，在天庭描畫接收了禹王氣的瞬間。
在宋終的小腿上，綻放出了絢爛耀眼的金色光芒！
伴隨金光的爆發，宋終身上猛然振蕩出一股氣吞山河的氣概！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概。
既有睥睨萬物，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霸道。
又有海納百川，恩澤眾生的王道！
離宋終極近的胡塗，在這道王霸並行的氣概下，不假思索的跪了下去。
並且寫滿了虔誠敬畏的雙眼中，死死的看著地麵。
而站在原地的宋終卻是一臉懵逼。
什麽情況？！
這天庭描畫不是廢物？
它……它還有用？？？
宋終的懵逼是有原因的。
在宋終一直以來的認知裏。
他兩腿上的大聖鬧天宮，主角應該是鬧天宮的齊天大聖。
而那副斷壁殘垣的巍峨天庭，一直被宋終當成買一贈一的附帶品。
因為這天庭是他身上描畫中，唯一沒有響應過他的描畫。
就這麽講吧。
宋終一直心疼自己的一條腿，被一副沒用的天庭描畫占了一個位置。
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看似殘破的天庭描畫，竟然還有著收容帝王氣的作用！
巧合嗎？
還是說我身上的描畫，都暗藏著某種含義？
宋終還沒來得及多想，就感覺到渾身上下冒出了一陣久違的痛感。
這股痛感的強度，與他當初獲得這些描畫時的感覺如出一轍！
雖然強度是那麽的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但是兩種痛感，還是有所不同。
當初獲得描畫的痛感，是要將他的身體四分五裂一樣。
而現在獲得禹王氣的痛感，是要將他四分五裂的身體重新粘合的痛感！
“呃啊——”
宋終終究沒忍住，低低喘出一道痛苦的聲音。
他發誓。
絕對不是他宋老板怕疼。
而是這種痛感，仿佛是來自千萬年的積累，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一樣！
好在這股痛感來的快，去的也快。
大概是因為禹王氣分量很小的緣故，那股痛感不過持續了兩三秒。
直到痛感結束，宋終仍然僵立在原地良久，抵禦著痛感的餘波。
半晌的功夫，宋終才緩過神。
稍微喘了幾口氣，扭頭就看到了仍然跪在地上的胡塗。
無奈的搖了搖頭，宋終張嘴問道。
“都結束了，還不起來？”
“別跪著，地下涼……我天地集團，也沒這個傳統。”
不成想原本對宋終一直順從的胡塗，卻突然執拗了起來。
“塗山狐族的先祖曾經說過，不需要法門就能溝動禹王氣的人，是真正肩擔人間氣運的人王！”
“罪狐曾攪動天下大亂，見王不敢不跪……不！即便是無罪有德之人，麵對隻手扶太平的人王，也不敢不跪！”
宋終看著畏縮的胡塗，皺起了眉頭。
“都二十一世紀了，你還跟我講封建迷信？”
“況且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個什麽，你還瞎跪？”
胡塗固執的搖了搖頭，堅持的語氣中甚至有些憨態。
“不行，必須跪。”
“老祖宗說過，人王聖顏不可直視，之前不知道，現在……”
“打住。”
突然，宋終有些無奈的聲音，打斷了胡塗有些呆萌的絮絮叨叨。
並且伴隨著宋終接下來的話語。
胡塗的身體竟然不受控製一樣，蠢萌蠢萌的直立了起來，一雙大大的眼睛中，寫滿了懵懂！
“我說。”
“抬頭看我，不準跪。”
第214章 三才之證
禹王氣，是個很玄學的玩意兒。
但歸根結底的講，禹王氣就是特殊的帝王氣。
它特殊於其他帝王氣的地方，是因為它來自於曾經上古時代的禹王。
與尋常的帝王氣相比較，禹王氣更加難以駕馭，同時蘊含的威能也更加強大。
尤其是其傳承自禹王的不屈意誌，讓禹王氣能從幾千年之前的遠古，傳承到現在。
所以。
如此強大特殊的禹王氣，使用條件自然十分苛刻。
如果沒有禹王傳給妻族的那道法門輔助，幾乎沒有人能夠操控它。
更不要說，如臂指使一般的使用。
塗山狐族如此，乾隆如此。
而莫名其妙掌握了禹王氣的宋終……
他不是人。
或者說他不是一般人。
因為就在剛剛。
宋終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就讓跪在地上的胡塗，“騰”的站起來。
宋終和胡塗麵對這個十分突然的展開，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同一個詞匯——
金口玉言！
但是兩個人對眼下的情況，卻有著截然相反的認知。
宋終覺得自己本來就該這麽吊，隻是稍稍的驚奇了一下，就感到了索然無味。
而胡塗現在，卻是徹底糊塗了。
因為在整個塗山狐族的曆史上，都沒記載過有誰能這麽輕易煉化禹王氣！
甚至在煉化禹王氣的第一瞬間，就能如此自如的發動金口玉言！
其不可思議的程度。
無異於初生嬰兒的一滴眼淚，卻能把棒子國漢江裏的偉哥淨化一樣！
雖然這個比喻，有些不太恰當。
但是宋終無意之間，給胡塗帶來的衝擊力就是這麽巨大。
甚至說話的語氣，都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起來。
“老板……您之前究竟是幹啥的？”
“……您除了開公司，是不是還有點兒啥副業？”
宋終看著唯唯諾諾的胡塗，沒好氣的回答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藍貓淘氣嗎？”
“我要是知道我以前是幹啥的，我至於天天跟沒頭蒼蠅一樣的瞎轉悠？！”
“……副業？找骨灰算不算？！”
胡塗看著突然咬牙切齒的宋終，很明智的選擇略過了這個問題。
雖然她不知道藍貓淘氣和找骨灰，有沒有什麽必然聯係。
但是她知道眼前的宋終，來曆絕對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那可是禹王啊……
人王的氣息都如此順從……
胡塗胡思亂想著，更加不敢隨便開口說話。
在氣氛要變的沉默之前。
宋終隨地一坐，大大咧咧的開口說道。
“說說吧……在我看來，你至少有三句話要說。”
胡塗看著宋終灑脫的模樣，也有學有樣的坐了下來。
眼神乖巧之餘，又夾雜著些許的思索。
“您……想知道帝王氣是什麽？”
胡塗試探的開口說道，而宋終卻搖了搖頭，點上了自己的煙。
“不對。”
“那您是想知道，還有沒有其他能夠修補殘魂的物品？”
宋終搖頭。
“……也不對。”
“……我塗山狐族，確實拿不出其他東西作為報酬了……如果您不嫌棄……”
宋終抽搐著嘴角，看著麵紅耳赤咬著嘴唇的胡塗，煙盒直接甩飛在了胡塗的腦門上。
“這都什麽跟什麽？！”
“再說一遍！老子不是福瑞控！”
“我問的，是你有沒有打消尋死的念頭！今後準備怎麽辦！要不要去找你遺落的族人！”
“別膩歪我，聽到沒有！”
胡塗聞言一個激靈，立馬坐的筆直，小臉認真的說道。
“好的大王！”
“什麽亂七八糟的……喊我老板！”
“……是！老板！”
宋終看著逐漸被自己糾正好的小狐狸，滿意的點了點頭。
“說說吧，剛剛那乾隆也說了，你們的族人當初有部分逃了出來。”
“所以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先說完你的事兒，再給我講講我想知道的。”
胡塗愣了愣。
她沒想到宋終現在最關心的，竟然是自己還要不要尋死。
著實有些……太過於務實了。
迷茫了一會兒。
胡塗有些可愛的用兩根手指，“跪”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因為金口玉言的限製還沒過，她隻能用這種方式表達敬意。
十分鄭重的，胡塗開口對宋終說道。
“小狐想清楚了，不尋死了，小狐要追隨老板。”
“老板的大恩，對於塗山狐族來說有如再造，胡塗願終生追隨老板，代塗山狐一族謝恩！”
“至於遺落的族人……知道當年有逃脫出來的，小狐已經很心安了。”
“他們應該有他們自己的生活，有緣……自會相見。”
胡塗一臉虔誠，一雙美目中早沒了嫵媚。
反而罕見的，露出了一抹出塵的解脫。
對於當年的清軍犁山，胡塗已經耿耿於懷了數百年的時光。
在得知塗山狐血脈未絕之後，她看這人間突然又有了色彩。
當年的是非對錯，已經隨著乾隆的徹底消亡散在了空中。
曆遍風霜的她，現在隻想替那些不知名的族中後輩們，報答宋終的恩情。
這邊。
宋終看著被自己徹底改造完成的胡塗，露出了一抹微笑。
這多好啊！
乾隆不辨正邪擅造殺孽，死得其所。
塗山狐無故被卷入禍亂，也有了終於的結果。
雖然已經避免不了族滅的事實……
但也能算是罪有其罰，人得其果。
最重要的，是塗山狐還有希望。
起碼……拉回了尋死的胡塗，保住了塗山狐的血脈。
這，才是正正經經的結果！
“好！既然不想死了，跟我回去老老實實的打工吧！”
宋終說著話，伸了伸懶腰就站起了身來。
“先上車吧，你待會兒要說的話還很多。”
“就比如帝王氣，就比如還有什麽能修補殘魂……”
宋終邊說邊走，好像想到了什麽，話頭頓了頓。
然後，語氣十分期待的說道。
“最關鍵的是……”
“給我翻譯翻譯，什麽他媽的叫三才之證！”
第215章 不得不說……老弟，你選對人了！
終於。
在這天返程的路上。
宋終從胡塗的口中，明白了什麽叫做三才之證。
坐在車後排的胡塗，熟練的擺出了老奶奶講故事的架勢，語氣沉靜的緩緩說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那個年代，已經失落在曆史之中。”
“那個時候，天地間還有著嚴格的秩序，惡人必然會受到懲罰，死者一定會前往往生。”
“那個時候，天上有神佛，人間有帝王，而這詭異世界，還叫作陰間。”
“當時，沒有什麽不可言說的存在，或者說達到那樣位格的存在，被稱作神，被稱作仙，被稱作佛。”
“祂們或者是靠著修行，或者是靠著至高存在的敕封，擁有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
“然而在普通人從‘他’變成‘祂’的道路上，有一個必然要經過的關隘。”
“就是得到‘天，地，人’三才的規則認證，被稱為——三才之證！”
“三才之證各種各樣，有‘義證’，‘霸證’，‘謀證’等等等。”
“其中最普遍的，就是‘罪證’和‘功證’。”
“對‘天地人’三界有大功德者，證得功證！”
“反之，就是罪證！”
“三才之證，劃分了‘人’和‘神’的界限，也限製了惡人。”
“因為在當時，三界仍有秩序的時候。”
“證得罪證的存在，永遠無法遮掩身上的孽罪氣息，甚至會遭到天地規則的製裁！”
掌握著方向盤的宋終一心兩用，不由得聽入了迷。
這是他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完整的關於三才之證的劃分。
畢竟堂堂宋老板在詭異世界的這輩子，別說三才之證了。
駕駛證都是光頭彪畫的。
但是聽到這裏，他突然有了一個疑問。
看著車內後視鏡裏的胡塗，宋終直言問道。
“按照你這麽講，那古代帝王也能證得三才嗎？”
胡塗抬頭，透過後視鏡和宋終四目相對，然後堅定的點了點頭。
“能！”
“但如果是三界共認的真正帝王，證得的三才之證十分特殊。”
“即為，帝證！”
“也隻有證得帝證的帝王存在，才能擁有區別一般的帝王，專屬於自身特殊的帝王氣！”
“比如‘禹王氣’，比如‘祖龍氣’，比如‘高帝氣’……”
“並且‘帝證’在唐朝太宗之後，再無人得證。”
“哪怕那位重開漢人日月天的洪武，也因為當時修行法門的失落，實力不足，沒有證得‘帝證’的機會。”
宋終聞言，似有所悟。
看來得證三才，要有足夠的實力作為支撐。
不然以洪武的功績，證個帝證應該還是能手到擒來的。
那所謂的仙秦神漢，佛隋聖唐……
是真的存在過了？
……不對啊！
那怎麽攤上老子就是詭異世界了？
這畫風轉變的……我淦！
似乎是知道宋終在想什麽，胡塗的聲音再次響起。
“三才之證的說法，其實在唐朝之後就不再適用了。”
“因為在那之後，證得三才的存在越來越少，甚至到明朝接近絕跡。”
“反而……當初證得三才的存在逐漸銷聲匿跡，天庭的存在感越來越稀薄。”
“陰間也不知在何時，更不知為何，轟然失去了秩序，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而擁有近似證得三才力量的存在，也被現在的人們稱作為不可言說。”
雖然在胡塗的講解下，宋終已經明白了什麽叫做三才之證。
但是壓在他心中的問題，不減反增。
因為他想象不到要發生什麽，才能讓這個曾經擁有了仙佛的世界變得這麽殘破。
而當初伯奇所說的眾生惡念汙染……
“真幾把亂啊……”
宋終歎了一口氣。
他現在能捋出來最簡單的一條線。
就是以前天地之間有幫子很吊的存在，動輒天地感召人神共賀。
但因為眾生的龐大惡念，被汙染失了智。
此消彼長之下，天庭殘破，人間失德，地府不存。
也……行吧。
起碼算是有點兒收獲。
此刻的宋終和胡塗，已經回到了風滿樓。
但是剛剛接受了大量訊息的宋終，卻根本懶得下車。
他徑直放倒座椅，像每個不願回家的中年男人一樣，麵朝著車頂窗沉思。
宋終每次知道多一點兒真相。
他心中的緊迫感，就多一分。
甚至到如今，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絲絲惆悵。
因為他不知道怎樣的重任，才配得上藏在他身上的秘密。
未來又有多少的風霜，才讓他能扛著四尊惡神扛到心安理得。
至於說一切都是杞人憂天？
別開玩笑了。
宋終不認為自己是爽文裏的主角。
一切看似理所應當的饋贈，在冥冥中已經標好了價格。
而他隻感覺自己像是不知真相的提線小醜，被命運的大手操控著。
“或許，都不必是命運在操控我了。”
“我之前應該很吊吧……說不準現在我的每一步，都是之前的我規劃好的。”
“不然沒道理連禹王氣，都會對我這麽順從……”
宋終喃喃自語。
車後排的胡塗，看著有些失神的宋終，不由得說道。
“老板，很累嗎？”
“小狐，學過一些按摩……”
“……滾啊，別娘們兒唧唧的。”
宋終頭也不回，淡漠的拒絕了胡塗的“邀請”。
原本迷茫的眼神，卻彎出了一道不羈的笑意。
放鬆？
開玩笑！
我宋終需要這種低俗的方式放鬆嗎？
……啊呸，我宋終就不需要放鬆！
我這麽特殊的情況，肯定是從前的我自信能肩負重任！
不得不說……老弟，你選對人了！
也隻迷茫了不到一分鍾，宋終就猛的坐了起來。
興致衝衝的，衝著一臉懵逼的胡塗說道。
“接著說！你還沒講完那！”
“……帝王氣，究竟是個啥？！”
第216章 目標，現實世界！
胡塗如果老了，成了一條老狐狸。
那一定也是一條，講故事很精彩的老狐狸奶奶。
起碼在胡塗的講述聲中，宋終找到了當初給關二爺聽《灞橋挑袍》的樂趣。
就是那種聽著聽著，緩緩入夢的樂趣。
而在他的夢中，關於帝王氣的一切似乎栩栩如生了起來。
它是那樣的神秘，以至於古人探索千年都沒弄明白其產生的原理。
它又是那麽的不可預測，打破了古人一次又一次對它的定義。
然而歸根於一點，帝王氣就是存在人間帝王身上的氣象。
並且隨著帝王的修為增長，證得三才之後會蛻變成特殊專屬的帝王氣。
隻不過它的增長衰退，古怪的離奇而已。
曾經，有人認為帝王氣的增長衰退和國運有關。
隻要國運強盛，承載帝王氣的人，就會擁有強大的帝王氣。
但是非常打臉的事，就隨之出現了。
在有些國運衰弱的王朝末期，竟也出現了一位位帝王氣硬撼山河的天子！
比如漢光武，漢昭烈。
而與其相反的。
有些初生統一王朝的天子，帝王氣卻少的可憐。
比如西晉武，北宋太宗。
直到最後。
人們也沒能定義清楚什麽是帝王氣，又該怎麽科學的發展它。
不過這都無傷大雅。
帝王氣給曆代天子，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力量加持！
那是近乎規則的加持！
天子可以通過調用帝王氣，祈得風調雨順。
天子可以通過承載帝王氣，使自身百邪不侵！
天子甚至可以把帝王氣借給天師高僧，用秘法鎮下山河敕言！
要知道，人間一直都受天庭地府的雙重製約。
因為天庭地府，都各自有兩位證得了特殊“帝證”的存在。
一位，就是經常印在冥鈔上的玉皇大帝。
另一位，也是經常印在冥鈔上的酆都大帝。
但是這種製約，並非時時刻刻的。
在人間的天子證得帝證之後，兩位大帝認可之後。
人間，會暫時歸於人族天子管轄。
是為人王！
雖然大多數時光裏，人間沒有人王。
但這已經成為了曆代君王的向往，也是他們為之奮鬥的目標。
而能夠讓禹王氣順從的宋終，身世之謎終於露出了邊邊角角——
起碼，從前要證過帝證！
不然沒理由，能讓禹王氣歸附！
宋終在夢中梳理著林林總總一切的同時，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所以禹王氣這麽順從我，我曾經起碼也得是位有為的人王吧？”
“嘖嘖嘖，說不好我是酆都大帝？”
“總不能是浴皇大帝吧……”
“算了，都無所謂了！”
夢中給自己穿戴上了帝王冠冕的宋終，大手一揮豪氣幹雲。
“知道自己不是個啥惡人就行！”
“反正範圍已經劃在帝王圈這一塊兒了，愛誰誰！”
“從前的自己能維持一界的秩序，現在三界失序，說不準自己還能撈個玉帝當當！”
“皇帝輪流做，明年到宋家嘛！”
“好了，起床！”
“奮鬥！”
在夢中調整好心情的宋終，立刻開心的睜開了雙眼。
沒想到宋終剛一睜眼，卻沒能看到自己座駕的星空頂。
反而看到了一張，又白又圓的肥臉。
並且那大臉在看到宋終睜眼之後，寫滿了諂媚。
“我……艸！”
“白榮！你想親我不成？！”
宋終一邊喊著，一邊下意識的猛然揮手，把那顆大腦袋按開。
在白榮的驚呼聲中，宋終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忽地一捂嘴。
如果他沒記錯。
他現在可是有金口玉言的……
要是白榮真的親……
宋終想著不由得陣陣反胃。
但是幸好，金口玉言屬於比較懂事的神通。
或者說，宋終目前還沒有掌握它的真正用途。
反正宋終防備的那一幕，並沒有出現。
被一巴掌按進了車裏的白榮，正一臉委屈的窩在宋終的大腿上。
低頭看了看自己腿上的白榮，宋終深呼了一口氣。
“說事兒……”
“要是你告訴我啥事兒都沒有，你擱著跟我玩曖昧，我高低給你刨個坑按裏去！”
麵對宋終不善的眼神，白榮這才像受欺負的小媳婦一樣，委屈的開口說道。
“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主要是，你看看天上……”
“那太陽，完全黑了，詭異入侵已經開始了！”
“我尋思著，要不要把你喊醒……”
宋終聞言一愣，推門下車抬頭望天。
不知道什麽時候。
原本那輪隻是泛著黑芒的太陽，再次遍布了漆黑顏色！
第三次詭異入侵，正式開始！
而看著詭異入侵的開始，宋終雙眼中卻充滿了鬥誌。
人王也好，魔王也罷……
禹王氣認可我。
四尊天神的殘魂，寄托於我！
那這世間，就該有秩序！
我給過溫心公道，給過徐向歌公道，給過故去的先烈公道……
甚至，老子連狐狸的公道都要給！
那憑什麽，老子不能給這天下人一個公道？！
宋終一念至此，冷不丁的大喝一聲。
“白榮！”
“集合員工，準備出發……”
“目標，現實世界！”
第217章 關巡察是在吃飛醋
對於白榮來講。
安排員工，回到人間這件事兒，有過了第一次的經驗，再做一遍就會十分絲滑。
其絲滑程度，不亞於兩名幹柴烈火的男女之間，擺上了一瓶潤滑油。
可以說是又快又滑。
在配合宋終走完那一套，固定的喊口號流程之後。
也就是“刺溜”一下。
風滿樓一幫子整裝待發的詭異，就滑進了空間屏障。
宋終看著現實先遣隊通過空間屏障的動作，如此的幹脆利落。
不由得微笑著，輕輕鼓掌。
但是內心卻如同一潭深水，毫無波瀾。
他知道這一點兒人，對於現在的東平市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
畢竟整個先遣隊，是由近百名執念級的詭異構成。
而整座東平市……
很大。
最起碼百十名的執念級詭異，在東平市根本翻不起什麽浪花。
更關鍵的是。
這次隊伍裏的成員，沒有什麽能擺得上台麵的詭異。
一水兒的執念級底層，隻是堪堪能在現實世界維持自己的理智。
曾經宋終也問過楊過。
為什麽東平筒子樓裏都是弱小的詭異，卻能在東平市有名有號。
然而楊過的回答，卻讓宋終有些無語。
“因為我和我家媳婦兒強啊……”
“並且這麽多詭異雖然弱小，但是團結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我們搞得是人民戰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老板你不會沒聽過吧？”
星星之火燎不燎原，宋終不知道。
但是筒子樓詭異們的實力，確實讓宋終有了一種火燎眉毛的感覺。
甚至在心裏情不自禁的哀歎。
人手，不夠用啊！
要是能多扔點兒人手過去，現實世界的關彩肯定會更加輕鬆。
宋終想到這裏，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的管理層員工。
一身西裝革履，眼睛卻一直在瞥大白腿的白榮？
……貼身秘書，過不去。
瞪著大眼睛，一臉認真的胡塗？
……小廢物，沒必要。
如膠似漆，一人不離一人的楊過和小龍女？
……未來詭異東平市的管理者，過不去。
更何況讓二人分隔兩地，棒打鴛鴦的事兒宋終做不出來。
尤其是小龍女還是個盲聾，離開了楊過肯定極為不便。
宋終打量了一圈。
最終把目光，放到了大夏天還披著狐裘的徐向歌上……
打住！
趕快收起危險的想法！
宋終晃晃腦袋，把頭撇過了一邊。
他是想幫助東平市恢複秩序，不是想在東平市搞恐怖襲擊。
徐向歌要是到了現實世界，弄不好就會變成一個定時炸彈！
這不是宋終杞人憂天。
按照徐向歌那個嫉惡如仇的性格，肯定是逢大惡必殺之。
帶來的後果，很可能就是他落地還沒清理幹淨詭異靈境，就得先把東平市的惡人清理了。
到時候，那就不是“徐淨街”了……
“徐拉登”還差不多。
畢竟目前的現實世界裏，還是惡人比詭異多那麽一些。
而有些天怒人怨的罪行，法律裏是不定死刑的，就算定，也輪不到徐向歌執行。
比如qj。
再比如……還是qj。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宋終絕不首先使用徐向歌。
“唉……”
“路漫漫其修遠兮，我真想直接傳送過去……”
宋終知道這件事兒急不得。
他也安排了有資質的員工，每天固定和他一起修煉《煉氣總綱》。
對於整個東平市企業的詭異員工篩選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但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先這樣吧，急也急不來能信任的人，大不了有空多降降神……”
“你們也別幹站著了，該忙啥忙啥！”
“那個什麽，楊過，讓你剩下來的人宣傳宣傳，到了現實世界不準作惡。”
“誰要是敢在現實世界瞎作怪，我就把徐淨街扔過去！”
宋終一邊念叨著，背手轉身就朝自己的辦公室溜達了過去。
隻是在溜達的過程中，他突然抬了抬眉毛。
眼神中，劃過了一絲疑惑。
“我怎麽總覺得，我把什麽事兒給忘了呢？”
……
“所以，宋哥是不是忘了些什麽？”
現實世界，東平民調局會議室。
關彩看著眼前清一水兒西裝革履的天地集團員工，語氣不悲不喜。
而挺立的員工們，麵對著危險微笑的關彩，也不由自主的噤若寒蟬。
即便是額頭滑下了的冷汗，也顧不上去擦。
此刻的天地集團新進員工們，腦海裏不約而同的齊齊問候著白榮。
狗經理誤我！
不是說現實世界的老板娘，很好說話嗎？！
為什麽看起來，比生氣的老板還恐怖！
……媽媽，我們想回家啊！
會議室裏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怪異。
而會議室門外。
大頭挨著小頭，一臉吃瓜竊竊私語的調查員們，也讓這種怪異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哎你說，關巡察帶著這幫詭……這幫同事，在會議室裏呆了快五分鍾了，就說這一句話……不是很符合關巡察雷厲風行的性格啊？”
“你懂啥，這叫下馬威！”
“肯定是關巡察怕這些同事剛上來，換了新領導之後陰奉陽違！要我說，巡察這才叫懂管理的！”
“哦？！厲害厲害……閣下有些麵生啊？不知閣下這麽懂管理，現在高居哪個崗位？”
“咳嗯……人體內循環自排出接收器維護室，室長兼任行動組組長！”
在調查員們的竊竊私語中。
小小的溫心，站在人群的最外圍好奇的打量著。
她的肩上，坐著體型更迷你的吳告南。
“南哥，那個什麽什麽室的室長是啥啊？聽起來好厲害！”
吳告南舉著一瓶可樂喝了一口，麵無表情的回應道。
“掃廁所清馬桶的……他詭異能力比較特殊。”
“當然，他說的你可以當作放屁，關巡察不是因為什麽下馬威才在裏邊站著的。”
“哦……”
溫心有些失望，但是好像想到了什麽，興致勃勃的問道。
“那南哥，聽你這麽說……你知道關姐姐為啥在裏邊沉默了五分鍾嗎？”
吳告南聽到溫心的問題，冷靜的麵龐按照本能抽搐了一下。
然後，再次化作一張死人臉。
“……”
“如果我猜的沒錯……關巡察是在吃飛醋。”
吳告南說著，按照本能模仿出了驚歎的語氣。
“也不知道是哪位猛男，能讓關巡察這樣的人吃醋。”
第218章 我說，你們會是英雄
關彩是個孤兒。
她從小到大活到二十八歲，從來都是萬事不求人的性格。
所以。
她當然不會因為眼前的百十號員工太弱，就一言不發讓他們罰站。
所以。
她更不會搞什麽虛無縹緲的下馬威。
所以……
關彩確實是吃飛醋了。
因為她確確實實的記得，自己之前麵對麵囑咐過宋哥。
這次詭異入侵，把風滿樓的女員工們都送上來。
然而……
看著眼前一水兒的男員工，關彩眯起了眼。
雖然，關彩很信任宋終的人品。
但一想到宋終每天被一群狐媚子圍著，關彩就感覺到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舒服。
因為她的腦海裏，冥冥之中總有一種感覺——
宋哥，隻能是我的！
……不過眼下的情況，也不能太苛求宋哥。
畢竟詭異世界裏的情況，肯定要比現實世界更加艱難。
關彩啊關彩，你是不是戀愛腦糊塗了？
這個時候，該替宋哥分憂才是！
對，不能浪費時間！
關彩胡思亂想著完成了自我攻略，終於輕輕歎了一口氣。
隨著她一口氣歎出，原本如坐針氈的員工們，也齊齊鬆了一口氣。
剛剛短短的五分鍾，對他們來說卻如同過了一個小時一般。
尤其是關彩身上散發出的，紮紮實實的凶級氣息。
就像是站在了沉睡的凶獸旁邊一樣，讓他們根本不敢亂動分毫！
而這。
就是凶級對執念級，不容置疑的位格壓迫！
這邊。
隨著會議室裏的氣氛融洽，關彩也整理了一下表情。
“各位同事，你們來之前，我基本已經知道了大概情況。”
“執念級……很不錯了已經。”
關彩掃了一眼百十名隻有執念級的員工，反而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你們這次上來，我已經規劃好了。”
“雖然人少了一點兒，但是你們有著人類難以比擬的優勢！”
“……那就是對本地詭異的了解！”
看著一臉懵逼，茫然對視的一眾員工，關彩堅定的重複了一遍。
“沒錯，你們將會是東平市恢複秩序的極大助力！”
“東平市不缺調查員，隻是缺少能夠必定解決靈境的把握。”
“而你們的到來，就提供了這樣的把握！”
“要知道對於破解詭異靈境來說，情報的重要性起碼要占到四成。”
“剩下四成運氣，兩成實力……這才是調查員的常態。”
“所以未來一段時間，諸位會非常忙……”
關彩的氣勢越說越昂揚，一對鳳目中閃爍著非同一般的神采！
“因為未來一段時間，建立東平市秩序的重任，大半都要壓在各位的肩上了！”
關彩麵前的詭異員工，一邊聽著一邊不由自主的鼓起掌來。
但是他們的雙眼中，依舊有一絲絲迷惑。
老板娘說的好啊！
……可是就我們這百十號爛蒜，真這麽重要嗎？
別人不知道，我們自己可知道啊……
我們中間的奇葩……
可不少啊……
關彩注意到了員工們的疑惑，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溫心，帶著吳告南進來，讓他記一下。”
“對諸位同事，我作如下安排。”
“從今天開始，由專人帶領諸位同事，走訪各個未破解規律的凶級詭異靈境。”
“對東平市的詭異靈境，進行情報細化收集整理。”
“在全部整理完成之後，由我帶隊，挨個進行詭異靈境破解！”
“而完成情報整理的同事們，則編成執勤組，接替看守詭異靈境的調查員。”
“解放調查員人力，一鼓作氣，完成對整個東平市詭異靈境的攻堅！”
說到這裏。
關彩嚴肅的看著，一位位恍然大悟的天地集團員工。
語氣放緩，說出的話卻敲響了員工們心中的鍾！
“我說過，我了解過諸位的情況，十分了解。”
“宋哥，也就是你們的老板，把你們的資料都仔細的講給我聽過。”
“你們中的大部分人，在詭異世界是底層，是被壓榨者。”
“甚至被稱作廢物，被稱作垃圾，更有可能是城市的邊緣者。”
天地集團的員工們麵對著關彩的大實話，沉默不語。
也並沒有像小說中寫的那樣，默默攥緊拳頭什麽的。
但是他們現在確實有種東西，在默默攥緊著。
他們的心。
實際的情況，比關彩說的還要惡劣。
他們中某些人的親人，都屈辱的死在了原本東平市的兩大家族手中。
可他們麵對這些，能做的很少。
隻是把活著沒燒夠的紙，死了繼續燒而已。
或許他們的渾渾噩噩，已經持續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關彩接下來的話，敲醒了他們的心。
“但是我說，你們不是廢物。”
“在現實世界，在東平市，你們是恢複秩序最完美的‘攻略’！”
“我說，你們會是英雄。”
第219章 保重身體
你解釋不清楚，關彩從哪裏學來的演講。
就像你解釋不清楚，為什麽關彩平時都很正常，麵對宋終卻會是個戀愛腦。
但是起碼，對於麵前的百十號天地集團員工來說。
關彩樸實無華的話語，卻擁有著別樣的魔力，調動著他們的情緒。
這種情緒，被我們統稱為“振奮”。
當然。
如果沒有溫心在結尾處，略顯無奈的童聲。
這樣的“振奮”，可能會持續的更久一些。
“南哥……關姐讓你記錄，不是讓你什麽都記啊……”
“他們是廢物這種話，就不要記在上邊了吧……”
“強調他們會是英雄就好了啊。”
溫心的話語，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而在她身前桌子上，小小一隻的吳告南，正抱著大筆“刷刷”書寫著。
一邊寫，還一邊冷靜地回應溫心的話。
“沒關係的，大部分英雄在最一開始，都會被人當作廢物。”
“而且這樣經曆過疾苦蛻變的英雄，更值得歌頌。”
在吳告南回答的同時，他敏銳的意識到會議室的空氣突然有些安靜。
小小的腦袋抬頭一看，發現百十雙眼睛正在安靜的看著他。
撓了撓頭，吳告南咧出了一個假笑。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你們繼續……”
“我接著記錄。”
關彩愕然看著尷尬低頭，奮筆疾書的吳告南。
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得“噗嗤”的笑出聲來。
而隨著她一笑，員工們也笑了起來。
會議室的空氣中，充滿了莫名歡快的氣氛。
“好了，不說沒用的話了。”
“我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關彩微笑著擺了擺手。
就有專門的調查員走進來，帶領這些詭異員工安排宿舍的相關事宜。
直到所有員工都離開之後，關彩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當領導演講什麽的……
太累了好吧！
又尬又累！！
還不如和詭異一對一皇城PK呢！
也不知道宋哥在下邊，是怎麽適應這種當老板的生活的……
關彩想著，就要離開會議室。
但是還沒等她剛走兩步，就突然聽到有人喊她。
“老……老板娘……”
關彩皺著眉頭，一回頭就看到了會議室大敞著的門後，躲著一個西裝革履的大個子。
並且那個大個子，正一臉小心的喊著她。
這是集團的員工？
為啥不跟大部隊走，反而躲在這？
關彩看著奇怪行徑的員工，卻沒有多少戒備。
因為這是宋哥挑的人。
有些散漫的捶了捶肩膀，關彩走近那員工。
“你在這兒幹啥啊，不是讓調查員給你們先安排住宿嗎？”
“還是說，對這些安排有什麽不滿意的？”
麵對關彩的問題，那員工有些激動的回答道。
“老板娘，我可算等到沒人的時候了！”
“我……我有事要給你講！”
“是這樣的老板娘，老板特別囑咐我給你帶下來了一封信……”
“或者說不是信，是……是一大本秘籍！”
關彩看著一臉激動的員工，腦袋裏塞滿了問號。
秘籍？
大本？
宋哥有什麽事，不能通過夢境說嗎？
關彩帶著疑惑的眼神，辨認著麵前的大個子員工。
她看過這個員工的檔案。
段樹，外號“一根筋”。
詭異能力很奇葩，叫做言出必行。
就是他說出來的話，他自己一定“要”做到。
這個看似負麵的“debuff”，卻讓他收獲了強健的肉體，磅礴的知識儲備和極好的人緣。
怎麽說呢。
如果不是他這個能力，對怨氣的提升微乎其微，他現在高低都是個模因級。
但是同樣。
關彩在辨認清楚段樹的身份之後，幾乎是瞬間就相信了他的話。
這個詭異能力在取得信任方麵，就是這麽的管用。
可以說是天生的“信使”。
而隨後段樹從身上掏出的一厚摞紙張，讓關彩當即就明白宋終為什麽要托人帶“話”。
無他。
確實太多了。
關彩看那一厚摞的紙，暗暗估摸著要是在夢中講的話，起碼要講個三天三夜。
還不如用紙張傳遞，來的方便。
這邊。
關彩在弄明白緣由之後，隨手拿起了一小摞紙。
而段樹的解釋聲，也適時傳進了關彩的耳朵裏。
“老板說，這上邊都是他整理的，來自於天師府傳承《煉氣總綱》的修行心得。”
“都是他驗證之後，能夠加快煉氣修煉，或者能夠紮實根基的方法。”
“老板特別囑咐，讓您也好好修煉，保重自己的身體……”
關彩一邊聽著，一邊翻閱手中的複印件。
紙是怨氣凝練的白紙，字是宋終親筆的字。
關彩能辨認出來，是因為她在臨江市的檔案中，看到過宋終的筆跡。
那頗有章法氣勢的字跡，寫滿了宋終鮮明的特點。
看著宋終的字跡，關彩揮了揮手，示意段樹離開。
直到四下無人，她才不由得“嘿嘿”傻樂起來。
不光因為是宋終的親筆。
而且，還因為宋終在那一厚摞秘籍的最後一頁，留下了一句有些輕描淡寫的話。
而就是這句話。
讓關彩知道，宋終並沒有忘了之前答應她的事——
【已經搬出風滿樓，勿念。】
【保重身體。】
第220章 東平，B，004：東平市旭升養老院
雞血的力量是強大的。
起碼對於出身筒子樓的員工們來說，他們這輩子都沒受到這麽高的認可。
帶來的後果，也十分的可觀。
就在關彩演講完的兩個小時後。
吳告南就帶著新鮮出爐的詭異靈境線索，找到了正在對照著秘籍“修煉”的關彩。
雖然吳告南不明白，對著一本書最後一頁紙傻樂算什麽修煉。
“……關巡察。”
吳告南想不明白，但還是出言打斷了關彩的奇怪舉動。
並且跳上桌子，把一張明顯更有用的紙放在關彩的麵前。
“關巡察，這是集團同事們不願意休息，自發組織整理出的一座詭異靈境資料。”
“這是他們公認的，稍微無害的凶級詭異靈境。”
“啊？！哦哦……這麽快？”
關彩看著被蓋在“情書”上的一張紙，這才回了回神。
看著那張寫了密密麻麻不少字的A4紙，關彩尷尬中又有些驚奇。
“不是讓他們休息的嗎？”
“還有，沒帶他們去現場，他們就能確定這座詭異靈境的情況？”
麵對關彩的疑問，吳告南盯著關彩看了好一會兒。
一直到關彩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麽髒東西，吳告南才開口回答道。
“關巡察，我認為在您剛剛的演講下，出現這種情況實屬正常。”
“您可能自己沒感覺，但是您剛剛的氣勢，完全足以折服他們。”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如果您剛剛演講的結尾，再加上一句‘聽懂掌聲’，我們都要首先懷疑您是不是在搞傳銷。”
關彩麵對吳告南麵無表情的解釋，尷尬的咳嗽了兩聲。
在用看情報掩飾自己尷尬的同時。
她也從麵前的情報上，看到了員工們不用實地考察，就能提供情報的真正原因。
因為這座詭異靈境，在詭異世界裏就很出名。
出了名的，安分。
安分到如果不是這座詭異靈境的送菜大媽，一夜之間突然失業。
詭異世界的大部分居民，都沒能意識到那麽大的建築，竟在一夜之間前往了現實世界。
就是因為過於安分。
所以來自詭異世界的員工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座極有特點的詭異靈境——
【經天地集團同事自發整理，我局調查員反複確認。】
【鎖定東平市市區，一處凶級詭異靈境。】
【東平，B，004：東平市旭升養老院】
【詭異特征：外觀上與曾經東平市的旭升養老院如出一轍，為占地1800平方米，居住老人八十餘名的私立養老院。】
【經過大數據檢索，發現現實世界中，該養老院早已經於幾年前，在一場火災中化為灰燼。】
【具體失火原因未知，不排除有詭異介入的可能性。】
【該詭異靈境，於第二次詭異入侵返回現實世界，被東平市民調局封鎖到至今。】
【根據天地集團員工提供線索得知。】
【在養老院中隻要遵守以下規則，就可以讓其中的老人保持理智，並且有效溝通。】
【規則一：不準在養老院中使用任何明火。】
【如果發現或誤用明火，請立即熄滅，不然會誘發大恐怖。】
【規則二：養老院中沒有護工。】
【如果見到自稱護工的存在，請立即聯係掃地的王大爺。】
【如果被老人們發現，你和自稱護工的人混在一起，會導致老人們失去理智。】
【規則三：禁止進入老人們的房間，禁止進入。】
【一旦進入，會因為涉及侵犯隱私，被永遠留在養老院中。】
【規則四：養老院的四十一床沒有老人居住。】
【如果遇到自稱四十一床的老人，請不要和他溝通，立刻離開養老院。】
【特別備注：根據天地集團同事提供情報可知，養老院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擁有四五名凶級詭異老人的存在。】
【實力評價：凶級巔峰，懷疑有模因級詭異潛伏。】
【調查員吳告南注：該詭異靈境現已通過詭異入侵，返回現實世界原址，不排除情況發生變化的可能。】
關彩一直看到了最後一行吳告南的批注，眉毛緊緊皺了起來。
“旭升養老院……東平市市區？”
“是那座籠罩在濃密怨氣中，一直沒有準確線索的詭異靈境？”
吳告南點了點頭，然後張張嘴卻欲言又止。
關彩看著吳告南的表情，幾乎在瞬間就明白了吳告南的顧慮。
以及為什麽吳告南要特別在情報最後，寫下一句莫名其妙的備注。
因為這張紙上的情報，和那座詭異靈境的現實情況，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
叼不相幹。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座詭異靈境在剛出現的時候，有記錄的失蹤者起碼有十來人吧？”
“會這麽簡單？”
關彩看著吳告南，一時之間有些為難。
“而且在這座詭異靈境中失蹤的調查員，也有不下於兩名了， 連情報都沒有傳遞出來……”
“這和‘安分’兩個字，根本就不搭嘎吧？！”
“……確定沒搞錯？”
吳告南看著糾結的關彩，開始冷靜的分析起來。
自從他從伯奇小屋出來之後，行為邏輯就愈加符合一台精密的儀器。
“關巡察，如果集團員工是可以信任的情況下，那麽關於這份情報，我有兩個推測。”
“第一，詭異靈境在跨入現實的過程中，發生了異變。”
“之前的規則，都因為其中詭異的喪失理智而不複存在，所以造成了如此大的反差情況。”
對於吳告南的第一個推測，關彩搖了搖頭。
“不對。”
“起碼這座詭異靈境，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為其中存在著凶級詭異。”
“按照以往的情報來看，凶級詭異不存在因為跨過現實，失去理智的情況。”
關彩的語氣很篤定，而吳告南也十分讚同的點了點頭。
凶級詭異不會失去理智，這是目前現實世界還能保持著秩序的重要原因。
不然如果全都是瘋癲的詭異，那麽夏國早該不複存在了。
所以，其實吳告南更傾向於他的第二個推測。
“第二個推測，就是這座詭異靈境的規則，確實和員工們說的分毫不差。”
“那些普通人和調查員，都是觸犯了其中的規則才導致失蹤的。”
“但是這個推測，同樣有個疑點……”
吳告南頓了頓話頭，然後繼續麵無表情的說道。
“普通人觸犯規則，可以理解……”
“但是經曆過各種詭異事件的調查員，為什麽會連消息都傳遞不出來？”
麵對吳告南提出的疑點，關彩沉默了片刻。
她看著桌麵上那張平整的A4紙，若有所思的低聲說道。
“或許……不是那兩名調查員不想傳遞情報？”
“有沒有那麽一種可能……”
“在調查養老院的過程中，必定會觸犯某些規則？”
第221章 不如加我一個！
不管東平市養老院裏，到底是什麽情況。
關彩也不準備拖下去了。
東平市目前的小型詭異靈境和流竄的活詭，基本上都被關彩和張雲安，處理的七七八八了。
隻剩下幾處，藏在怨氣迷霧中的詭異靈境。
之前因為怨氣強度太高，情報明顯不足所以一直擱置在那裏。
現在有了初步的情報，也是時候把處理這些詭異靈境提上日程了。
畢竟每處理掉一處大型的詭異靈境，就代表著東平市距離解封又前進了一步。
現在關彩要考慮的，就是要帶上誰一起調查這座詭異靈境。
擺在她麵前的可選項很多。
但是細細思索，能帶進去的也沒幾個。
就像是一場困難模式的回合製策略遊戲，可出戰的人物，大部分都不適合這次的調查。
思索了片刻，關彩抬頭對吳告南說道。
“我進去的這兩天，溫心就拜托你照顧了。”
“你們倆緩一緩，近幾次調查就不要參加了。”
“嗯……讓雲安道長也留下來吧，他的符籙大都會起火，這種規則下進去，反而處處受製。”
“就我和老王兩個人帶著火鍋吧，我們進去看一看究竟是什麽情況。”
吳告南一邊記錄關彩的指示，一邊抬頭疑惑道。
“會不會人有點兒少？”
“而且根據以往的情報，王倀先生如果失去了轎車，實力會大大受損……也不過是普通的凶級。”
對於吳告南的提醒，關彩也十分無奈。
沒辦法。
不能使用明火這個規則，相當於直接ban掉了張雲安。
畢竟符籙一項，可是占據了張雲安一身實力的五分之二。
與善於搏殺的王倀相比，張雲安明顯不是一個好選擇。
“就這樣吧，沒關係的，不行我還有絕活……”
吳告南還要勸，但是卻被關彩擺手製止。
不能使用明火這條規則，能限製住別人。
但是限製不住關彩。
她不相信有什麽東西，能比宋哥更加恐怖！
想到這裏，關彩衝門外喊了一嗓子。
“老王，準備準備下副本了！”
“……好的小姐。”
隨著那高大而木訥的身影，欠身拉開辦公室的門。
牽著火鍋的關彩和緊隨其後的王倀，走出了民調局。
關彩一邊熟悉著A4紙上的規則，一邊坐進了車的後排。
隨著轎車引擎的發動，關彩低頭看著規則，對王倀說出了目標地點。
“老王，東平養老院。”
但是愣了好一會兒，王倀都沒有回應關彩。
並且他的轎車，還停留在原地。
“……”
“……老王？怎麽不走？”
關彩疑惑的抬頭看向了駕駛座上的王倀，王倀卻隻是指了指車內的後視鏡。
然後看了看關彩的位置，有些恍然的回應道。
“不好意思小姐……忘了你坐在後排看不到……”
“後邊，有人扒車。”
“扒車？！”
關彩聞言轉頭，看向車後玻璃的同時，心中滿是疑惑。
扒……王倀的車？
不怕閃到腰嗎？！
但是透過玻璃，她隻能看到一隻粗糙的大手按在轎車上。
不等她想明白。
一尊穿著背心的巨型身影，就拉開了關彩的車門。
當看清楚了眼前男人的麵孔之後，關彩就是一驚。
……李局長？！
他怎麽這麽快又出院了？
……還有他出院，我咋不知道？
隨即，一聲豪邁的大笑，打破了關彩所有的疑惑。
“哈哈哈，老子終於又出院了！”
“為了安穩出院，這次我特意沒有通知人來接我！”
李北計洋洋自得的看著麵前愕然的關彩，展了展他那粗獷鐵打的胳膊。
他總結了前兩次的經驗，特地自己偷跑了出來。
終於，安全的呼吸到了民調局門口的空氣。
同時也巧合的截住了，正要趕往詭異靈境的關彩。
更巧的是。
這段時間，李北計在醫院裏都快閑出個鳥兒來了。
他現在正迫切的想要一場，酣暢淋漓的詭異靈境調查！
“關巡察，小南子說你要去調查一座棘手的詭異靈境？”
“聽說你現在，還很缺人？”
“不如加我一個！”
第222章 五保戶
李北計作為一尊彪形大漢，自然體重不輕。
事實上。
當他坐進王倀的轎車之後，能明顯感覺到整輛車往下沉了沉。
惹得王倀是一陣白眼。
為了給自己的愛車減負，王倀幾乎是把方向盤搓出了火花。
下一秒。
一行三人一狗，就到了那座詭異靈境的邊緣處。
再往前一步，就是濃厚的怨氣迷霧。
李北計在王倀的催促下，撓著腦門下了車。
看著這濃厚的迷霧，李北計的語氣卻有些懷念。
“沒想到這座困擾了東平市幾個月的詭異靈境，竟然是那座養老院……”
“我記得曾經小時候的一位鄰居阿姨，老了之後就住在這裏。”
“可惜啊……死在了大火裏。”
關彩聞言心中一動，轉頭看向了李北計。
“您的那位阿姨，也是‘五保戶’？”
“就是那種……需要國家保吃、保穿、保醫、保住、保葬的老人？”
關彩的問題不是空穴來風。
因為眼前的旭升養老院，就是專門接收那些沒辦法自己生存的老人。
也就是“五保戶”。
“是。”
李北計點了點頭，閉上眼好像又回到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那位阿姨人很好，可惜就是命不好……”
“兒子死了，兒媳婦跑了，也沒個相近的親戚，自身又有些病。”
“不得已，她隻能住進養老院。”
“五保戶……五保戶……看似無憂無慮吃著國家的糧，但是哪個不是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而眼前的詭異靈境裏，這樣的老人不止一位。”
“或許……這也是這座詭異靈境，怨氣這麽重的原因之一吧？”
關彩麵對李北計的感慨，沉默了一會兒。
隨即出言提醒道。
“李局，我們這次調查的具體要求，您心裏有數吧？”
“除了遵守規則，嚐試和其中的詭異建立溝通之外，我們還要找出之前調查員在其中失蹤的原因。”
“如果其中有詭異的刻意推動，必要時我們要將其中的詭異完全消滅。”
“……自然，也包括您同情的那些老人。”
“我希望您的同情心，不會影響您接下來的判斷。”
麵對感情十分豐富的李北計，關彩不由得多囑托了兩句。
因為說實話。
關彩不知道現在李北計的心理狀態，究竟恢複到什麽程度了。
不然關彩完全沒必要，去囑托一名自己的前輩。
“嘖，關巡察想多了。”
“老李隻是多愁善感一下，卻沒忘了調查員的本分。”
“我哥哥看來是沒了，我得連他那份一起活個模樣出來！”
李北計拍了拍胸脯，大大咧咧的笑了笑。
言語間的灑脫，讓關彩寬了寬擔心。
“那，走吧。”
關彩深吸一口氣，率先踏入了眼前的迷霧。
身後跟著的李北計王倀，還有吐著紅舌頭搖頭晃腦的黑熊犬火鍋。
關彩剛邁步踏進眼前的怨氣迷霧，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再緩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已經從迷霧，轉換成一座座牆體有些老舊的建築群。
但是雖然看上去老舊，但是也並沒有太過破敗。
從種種細節中，能看出眼前的建築還有人在打掃保養。
尤其是那塊“旭升養老院”的牌匾，好像是被強迫症打掃過一樣，被擦得鋥亮。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在關彩剛剛踏入詭異靈境的第一時間起。
她的雙眼，就和養老院院落裏，穿著老頭衫的掃地大爺對視上了。
那掃地大爺在看到關彩的瞬間，臉上的表情就極為豐富。
從疑惑。
到震驚……
最後，是興奮！
並且那種興奮，很快就脫口而出。
“老孫頭，大張姐！各位同誌們！”
“……又有活人進來了！！！”
在關彩戒備的目光中。
掃地老大爺聲嘶力竭的大喊了好幾嗓子。
如同聽到號子的士兵一般。
養老院院落中，瞬間竄出了一名名看似十分老朽，但是身手卻矯健異常的老人。
並且，那一大群身上迸發著怨氣的詭異老人，齊刷刷的朝著關彩等人圍了上來！
關彩眾人看著眼前鬼哭狼嚎，好像喪屍一般撲上來的老人詭異們，不由得瞬間繃緊了神經！
關彩在袖口凝聚好了怨氣鋼索，一有不對就準備直接開幹。
沒想到詭異老人們圍上來之後，並沒有做出什麽攻擊的姿態。
反而是獨屬於老年人七嘴八舌的吵鬧聲，差點兒閃斷了關彩的老腰。
“嘿，這大閨女俊啊！找對象沒？”
“還有這小夥子，一看就有把子力氣！結實！”
“……呦呦呦，小寶貝，奶奶抱抱~”
正在關彩和李北計等人，不知如何應對眼前這一群絮叨的老人時。
一開始那名和關彩對視的掃地大爺，費力擠進了人堆裏。
“哎哎哎！讓一讓讓一讓！”
“別嚇著幾個孩子！”
並且那大爺邊擠，邊露出了皺成菊花的笑臉。
一對兒小眼中，還閃爍著精明的光芒，。
“兩位，是市裏的領導？還是來幫忙的義工？”
“……也不重要！”
“你們沒空手來吧？”
“帶的是米麵糧油，還是水果牛奶？”
“快拿來，饞死我們了！”
第223章 執念是什麽？
老年人，是個孤獨的群體。
哪怕再如何的家庭美滿，其樂融融，他們都會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孤獨。
就像是將要燃盡的蠟燭，終究會感到寒冷一般。
而身為五保戶的老年人，所承受的這種孤獨則更加劇烈。
因為。
他們連骨肉至親的噓寒問暖，都感受不到分毫。
所以旭升養老院的眾位老人，在麵對關彩等人的突然造訪之後，會如此的熱情。
這種熱情，讓關彩甚至有種真在探望孤寡老人的錯覺。
然而袖口處怨氣鋼索刺骨的溫度，仍在不斷的提醒著關彩。
此刻在她麵前站著的。
是詭異靈境中的詭異，不是正兒八經的老人。
而她來到這裏的任務，是調查之前出事的人和調查員去了哪裏。
這邊。
掃地的大爺麵對著一直沉默的關彩等人，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並且有些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示意老人們散去。
“散了吧散了吧，又是幾個誤打誤撞進來的倒黴蛋。”
“估計身上也沒帶什麽好東西！”
詭異老人們聞言，齊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全部恢複了老人該有的神態，慢悠悠的該遛鳥遛鳥，該散步散步去了。
而一開始的掃地大爺，也拾起了掃帚，慢悠悠的掃著地上不存在的落葉。
關彩旁邊的李北計見狀，神色一動。
衝著關彩低聲說了一句。
“巡察，看樣子他們能溝通，也知道之前的人都去了哪兒……”
“瞧我的……我去套套話！”
說完不等關彩反應。
李北計兩步上前跟上掃地大爺，同時一張大臉上換出一副憨厚的笑顏。
“大爺貴姓？”
“？？？”
掃地大爺看著眼前一臉憨厚的大傻個子，有些沒好氣的拍了拍胸膛。
“你這後生，冒冒失失的……嚇老子一跳！”
“往邊兒站站，腳讓讓！”
“……免貴，王國毅。”
李北計往邊兒稍了稍，依然一副憨憨的大個子模樣，腆著笑臉繼續問道。
“王大爺，聽您剛剛話裏話外的意思，養老院之前來過和我一樣的人？”
“您知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王大爺聽了好賽沒聽見，依舊低著頭掃地。
李北計也不著急，笑眯眯的跟在王大爺腚後邊，時不時還蹲下拾騰點兒細碎的垃圾。
過了好一會兒，王大爺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轉身抬頭眯了眯眼，看著眼前的憨大個子無奈說道。
“別跟我腚後邊了，老子掃的垃圾，還沒你這大體格子撲騰的灰多！”
“你問那些人去哪兒了，還不如問問自己能在這養老院呆多久！”
“你看這濃烈的怨氣，他們去哪兒了你心裏沒點兒卵數嗎？”
“都是普通人，又第一次麵對這樣的場麵，當場就嚇得完完的，變得比我們還像詭異。”
“要不是老哥幾個身手還算利索，這養老院都差點兒讓他們拆了！”
李北計聞言恍然。
聽王大爺的意思。
之前被卷入了養老院裏的人，竟然因為濃烈的怨氣，率先迷失成失去理智的詭異了？
而王大爺這些有理智的詭異，則是被迫出手？
確實。
這座養老院裏的怨氣，濃烈的不正常。
李北計隻是站了這麽短短一會兒，就覺得自己的詭異後遺症要發作——
渾身刺撓，身體像要長毛一樣。
撓了撓自己的胳膊，李北計心中卻還有疑惑。
“大爺，那之前有兩個……和我們差不多的人類進來之後，又去了哪裏？”
“他們應該沒這麽容易迷失，但是為什麽一樣也沒出去？”
“你說的，是那兩個自稱民調局的？”
“……對對對，大爺您知道？”
掃地大爺嫌棄的看了激動的李北計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我怎麽知道？！”
“他們一進來就東問問西瞅瞅，有些禁忌告訴他們，他們八成也沒遵守。”
“如果是這樣人沒了，也怨不得我們！”
“畢竟有些禁忌規則，我們也不敢越線！”
王大爺絮絮叨叨的抱怨著。
而從王大爺口中吐出的養老院禁忌，也和天地集團員工提供的情報如出一轍。
話臨末了，王大爺還拍了拍李北計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建議道。
“要我說，你們還不如不忙活。”
“把這地方一封，我們又不會出去害人！”
“能想著我們這群老頭老太太，就送送米麵糧油。”
“想不起來，讓我們在這兒自生自滅，不也挺好的！”
“喏，大門就在你腚後邊，現在你說出去就能出去！”
說完。
王大爺就繞過李北計，自顧自的掃著地。
而李北計看著眼前一片祥和的養老院，也陷入了短暫的自我懷疑。
難道一切就和王大爺說的一樣？
這座詭異靈境，沒啥大問題？
隻是那兩個調查員一時莽撞，才造成民調局對這座詭異靈境產生了誤判？
好像也有道理……
原來自己手下那幫子憨貨，可是因為冒失釀成過大錯。
……但是為什麽，總感覺怪怪的？！
李北計撓著頭，把新鮮出爐的情報和關彩等人共享了一下。
結果，就是眾人一起皺緊了眉頭。
很古怪，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裏古怪。
如果情況確實像王大爺所說一樣。
現在眾人直接退出去，然後把整個詭異靈境劃成軍管重地，那麽這附近的街區就可以重新解封了。
因為這座詭異靈境，在這麽長時間裏也確實沒有擴張的跡象。
對秩序的危害，可以說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
並且詭異靈境中的一切情況，和天地集團員工說的一致無二。
但是……
死了十來個人，真的要這麽草草了結嗎？
查，還是走？
眾人陷入了迷茫。
這種迷茫，其實一直存在於很多調查員心中。
每每到了恰當的時間，就會出來騷擾調查員。
那就是詭異的界定。
普通人可能覺得，詭異就是詭異，對人類社會有一絲絲的危害，就該直接清除掉。
但是幾乎每個身在其中的調查員，都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很多擁有理智的詭異，都是枉死之人的第二次人生。
很多的時候，不分青紅皂白的清理詭異，就是在蔑視生命。
甚至有的專家，提出了“詭異也是人，應當承擔相應責任義務”的議題。
而調查員們在潛移默化中。
也從一開始的直接粗暴，變成了“先調查，再論罪”。
很奇妙，但是這就是現狀。
有人說。
現在的人間，就是地獄。
詭異們隻不過是換了個地方，接受他們或是罪有應得的懲罰，或是福有所報的轉世。
而現在擺在關彩眾人麵前的問題，簡單而棘手。
是查。
還是不查。
查的話，一定會觸碰那些會讓詭異靈境產生變化的禁忌。
甚至安逸的大爺大媽們，可能會被刺激的失去理智。
如果真的另有隱情，詭異老人們都是惡人，那這樣還說得過去。
但如果一切都是巧合。
那麽因為調查真相喪生的無辜者名單上，很可能就會多上這些詭異老人的名字。
所以……
“查。”
關彩睜開眼，冷靜的說道。
做出這個決定，她用了五分鍾。
在最前邊的四分鍾，關彩陷入了關於詭異的情感哲學小問題。
直到最後三十秒的時候，她才跳出了大量繁雜的線索，和對當下詭異社會問題的思考。
以最簡單的方式，發現了一個注定無法忽視的疑點。
一個直擊根本的疑點——
如果真的像王大爺所說，這些老人們想安度晚年。
那這座養老院和其中的老人，為什麽一定要回到現實世界？
無牽無掛的“五保戶”，在現實世界和詭異世界生活，難道還會有什麽不一樣嗎？！
按照員工提供的情報來看，這些老人也不在被壓榨的範圍內。
詭異世界，無疑是比現實世界更好的養老地！
所以。
帶著這個疑點，關彩鄭重的看著眼前的李北計。
薄唇中吐出的話，讓李北計陷入了沉思。
“李局，可能是我們進入詭異靈境的時間太短，行動太匆忙。”
“我們好像都下意識的，忽視了一件事。”
“你有沒有想過……”
“驅動這些老人們回到現實的執念，到底是什麽？”
第224章 阿……阿巴
現實世界，東平市。
旭升養老院的大門口。
倚在門框上的李北計，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如果這樣說，確實有古怪。”
“按理來講，入侵現實的詭異，都有無法忽視的執念。”
“迄今為止，除了關巡察你手下的詭異員工，我們還沒發現有特例出現。”
李北計兩條眉毛紮成了一朵大花，顯然是意識到了什麽。
關彩說的沒錯。
入侵現實的詭異沒有執念，其實是一件極為不正常的事情。
或者換種說法，更好理解。
入侵現實的詭異，必然會有執念，必然會有要做的事情！
隻是李北計進入這座詭異靈境的時間太短，下意識的忽略掉了這件事。
“還有一件事。”
一向木訥的王倀，突然接過了話頭，惹得眾人矚目。
“禁忌規則的產生，必然會有原因。”
“基本上百分之百，和詭異的執念甚至死因有關。”
“如果說不能明火，是和導致養老院化為灰燼的火災有關。”
“那麽規則中的‘沒有護工’和‘四十一床老人’，以及‘禁止進入的房間’……又和什麽有關？”
“這些聲稱沒有執念的詭異老人，隱藏的事情太多了。”
“很難讓人不懷疑。”
眾人聞言點了點頭。
確實。
在進入詭異靈境的短短二十來分鍾裏，詭異老人們給眾人帶來的感覺太有煙火氣了。
導致一時之間，眾人忽視了很多細節。
而這些細節在被拎出來之後，卻處處都在提醒著眾人——
這座看似安逸的詭異靈境，不對勁！
理清了線索之後。
關彩等人再抬頭看向眼前的養老院，已經感覺不到半點兒的安詳。
反而一陣陣莫名的別扭與不適感，充斥著他們的感知。
這種突然意識到的不對勁，會讓人下意識的緊繃著神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怨氣的幹擾。
關彩等人，都莫名的感覺到了一種似有似無的注視。
好像養老院中的詭異老人們，都在偷偷的看他們一樣！
並且隨著關彩等人走進養老院，這種被人注視的不適感更加強烈！
下意識的。
在養老院裏小心翼翼觀察著關彩等人，心中的警惕都再提高了八度。
尤其是李北計。
作為一行人中唯一比較正常的調查員，他實實在在的遭受著怨氣侵蝕。
充滿全身的細微癢感，讓他時不時都要撓一撓自己的胳膊。
但因為是老毛病了，李北計也沒太過在意。
在眾人路過掃地王大爺身邊的時候。
渾身充滿癢感的李北計，好像聽到了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
“唉……又是一群不知所謂的年輕人……”
“哦？怎麽黃姐也出門了……”
李北計梗著脖子，想聽清楚王大爺究竟說了些什麽。
但是掃地的王大爺，卻一直低著頭，安靜的像是從未吭過一聲一般。
李北計下意識的撓了撓手臂，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但是卻在自己充滿癢感的手臂上，摸到了一個怪怪的東西。
又軟又皺，還有些骨感。
並且滑膩膩的觸感，讓李北計下意識的一低頭。
緊接著，他的瞳孔就猛然一縮！
因為在他充滿癢感的胳膊上，竟然扒拉著一隻幹枯褶皺，滿是手汗的枯手！
在渾身刺撓的癢感中，看著這隻枯手，李北計猛地一激靈。
但是幾乎是下一秒。
極高的調查員素質，就讓他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並且抬頭看向枯手的主人。
“誰！幹什麽……”
“黃姨？你也在這？！”
李北計的驚呼聲，讓走在前麵的關彩和王倀一齊轉頭。
在他們的視野裏，高大的李北計身旁，站著一名穿著破棉襖的瘦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的一隻手，輕輕扶著李北計的手臂。
並且，幹癟的麵龐上露著微笑，衝著李北計張開了不剩幾顆牙的癟嘴——
“阿……阿巴，阿嗯，阿！”
第225章 四十一號
在李北計激動的解釋中，關彩等人明白了這小老太太的身份。
也就是他口中曾經的鄰居阿姨，黃老太。
黃老太一邊拍打著李北計粗壯的胳膊，一邊用形如雞爪的手比劃著什麽。
時不時還能看見黃老太的手，挑出幾個大拇哥兒。
弄得李北計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一直撓著胳膊傻樂嗬。
樂嗬的原因，隻有看得懂手語的李北計能明白。
無非就是誇他又結實了，從小就看他有把子力氣，有沒有找對象之類的。
但是這種家長裏短，李北計也已經很久沒感受到了。
很可惜。
時間和地點都不對。
“阿姨，我還有任務在身，等完事兒之後再和你敘舊。”
李北計沒忘記自己的任務，抱了抱渾身沾滿了汗水的黃老太，微笑著揮了揮手。
但是黃老太接下來比劃的手語，讓李北計突然愣了一下。
然後驚喜的轉頭看向了關彩，並且極為刻意的擠了擠眼睛。
“關巡察……黃姨邀請我去她屋裏坐一坐！”
關彩聞言頓時想到了什麽，然後雙眼閃過一絲精芒。
“……被邀請，‘可以去’？”
“可以去！黃姨剛剛說了，但是……隻讓我一個人去……”
“關巡察，我想‘請個假’！”
關彩沉默了一會兒。
她聽得明白。
“可以去”，意思是被邀請就不犯忌諱。
李北計所說的“請個假”，也不是想請假。
而是想獨自，去探索一條禁忌規則。
因為想要完成對這座詭異靈境的調查，勢必要從那幾條禁忌規則入手。
而眼下被邀請的李北計，不得不說是一個絕佳的突破口。
冷血一點兒來講。
如果被邀請就不犯忌諱，那麽李北計就可以安然無恙的得到情報。
而如果李北計被邀請進去之後，在規定時間內沒能出來。
那麽就證明養老院，確實在用各種方式誘惑捕殺普通人。
以李北計的生命力，完全能撐到關彩帶人救出他。
這是個機會。
默默對視的關彩和李北計，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分兵，雖然是大忌。
但是對於調查員來說。
分兵，有時候也代表著線索。
兩人默契的一點頭，還是關彩率先開口。
“等你半小時。”
“我希望，李局你能‘控製好時間’。”
關彩特意咬了咬字音，李北計也會意的點了點頭。
但是在李北計攙著小老太太，準備離開的時候，關彩突然叫住了李北計。
“李局，你的狗忘帶了。”
隨即，笑眯眯的關彩就用自己的腳背，推了推狗臉懵逼的火鍋。
在李北計和火鍋兩臉懵逼的時候，還是火鍋率先反應了過來。
火鍋扭頭，幽怨的看了關彩一眼。
再轉過腦袋的時候，就是搖頭晃尾地撒開爪子，蹭到李北計的腿邊。
李北計也恍然，眼神中充滿了認可的蹲下摸了摸火鍋的狗頭。
然後站起身來衝關彩笑了笑。
“多謝提醒，我差點兒忘了……”
“黃姨，這是我新養的黑狗！叫小二黑！”
“它這個狗，我給你說是真的狗……”
看著彎腰攙扶著黃老太的李北計，關彩和王倀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直到感覺差不多了，關彩才低聲說道。
“老王，我們跟上。”
“待會兒就守在門外……”
“無論如何，半個小時以後，我要看到活生生的李北計站在我麵前。”
王倀點了點頭。
她們二人遠遠的吊在了李北計的身後，直到跟著李北計和黃老太進入了一棟建築的三樓。
那是養老院的宿舍樓。
而隻要不進入老人的房間，都不會觸發禁忌規則。
所以，關彩和王倀能站在樓道中，默默看著李北計跟著小老太太進了房間。
但是，當關彩無意間，眼神掃過另一間房間門牌號的時候。
她的瞳孔不由得縮了一縮。
因為那房間的門牌號，觸動了關彩敏感的神經——
四十一號。
那是禁忌規則中，嚴禁提起的四十一號！
而那間四十一號房間。
好巧不巧的，就靜靜挨在了黃老太太房間的旁邊。
第226章 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啊……阿巴阿巴……”
“……啊？啊！黃姨，你就住這兒嗎？”
“這有點兒小啊？”
李北計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應著，小老太太比劃的手勢。
因為他在剛進門之前，就看到了隔壁的四十一號房號。
一想到情報裏的禁忌規則，他心裏的警惕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三分。
一對兒圓睜的虎眼，也下意識的打量著黃老太房間裏的陳設。
說實話，很普通。
整潔卻陳舊的擺設，包漿而老朽的鍾表。
以及一直充斥著鼻腔中的，那一股股獨屬於老人身體上的塵埃味道。
整間房間裏，除了那張異常逼仄，卻鋪著垂地床單的小床。
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引人注目的特點。
李北計下意識的看了看腳邊的火鍋。
他從之前的情報裏知道，這條名作“火鍋”的黑熊犬，有著超乎常犬的特殊才能。
但是麵對李北計的注視，火鍋卻無動於衷。
隻是一雙狗眼人性化的眯了起來，並且藏著一絲若有所悟。
一無所獲的李北計有些失望，心中不由得嘀咕了起來。
難道說詭異靈境的問題，不出在老人們的房間裏？
這邊。
端著茶水的黃老太看著愣站在原地的李北計，伸出汗淋淋的枯手拽著李北計粗壯的胳膊。
並且，把李北計按坐在了床上。
“阿巴，阿巴阿巴！”
“好……好好好，黃姨，我這就喝茶。”
接過黃老太手中的茶水，李北計的心裏沒來由湧上一股熱流。
小時候他和他哥哥，就是經常這樣坐在黃姨的床邊，端著茶水看黃姨寫字給他們“講”故事。
果不其然。
黃老太從身後拿出了一個有些破舊的小本子，和一根鋼筆。
而李北計，也從善如流的坐在了床邊。
隨著那逼仄的床板，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在鋼筆劃過紙麵的“沙沙”聲中，老婦和壯漢的開始了默契無比的“對話”。
【阿北啊，你真的長大了，以前那麽小小的一隻，都這麽高了。】
【對了，還有阿南呢？他現在怎麽樣了？】
李北計看著黃老太筆記上寫的字，眼神中劃過了一絲黯然。
但是很快就強打著精神說道。
“啊，他現在在外地發展了……最近他太忙了。”
“下次，下次等他回來，就一起來看您。”
李北計遮遮掩掩的說著，又慌忙轉移了話題。
“姨啊，你擱這住的挺好的？”
【挺好，挺好，這裏老人都挺好的。】
看著黃老太笑眯眯的在筆記上寫著，李北計試探的問道。
“姨，你隔壁的房間，住著誰啊？”
“我聽說……”
沒想到李北計的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就被一臉驚恐的黃老太捂住。
並且，黃老太一邊捂著李北計的嘴，一邊做出“噓”的姿勢。
直到李北計順從的點了點頭，黃老太才鬆開了李北計的嘴，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不能提！乖孩子，不要在養老院裏提隔壁的老人！】
【那是一切災禍的起源，是……是噩夢的開始！】
【不提他，這座養老院就不會有危險。】
李北計看著筆記本上的字，雙眼中隱現著精光。
他敏銳的發覺了一個重要的線索。
四十一床的老人確實真實存在過，並且和整座詭異靈境有著莫大的關係。
正當李北計想旁敲側擊的，從黃老太的嘴裏套出更多情報的時候。
他突然感覺有什麽毛絨絨的東西，拱了拱自己的小腿。
低頭一看。
是火鍋正拱著李北計的小腿，並且狗嘴裏正咬著一塊白色的布狀物。
大眼瞪著狗眼，李北計滿腦子疑惑。
床單？
火鍋咬床單幹嘛？
磨牙？
但是，李北計不是傻比。
這個時候，火鍋不會無緣無故的做沒有理由的事。
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火鍋發現了什麽線索。
而這個線索……
“阿巴！阿巴阿巴！！”
“沒事兒的黃姨！相信我，發生什麽事我能頂的住！”
在黃老太焦急的啞聲和阻攔中。
李北計還是仗著自己身形的優勢，一手攔著黃老太，一手生生掀起了屁股下的床板！
但是被掀起小床下的地板上，卻空空如也。
正當李北計疑惑的時候，他猛然間感到自己的頭頂，有一絲絲氣息呼在他的額頭上。
抬眼。
一張腫脹又充滿畸形生長物的男人麵龐，映入了他的眼簾！
按照李北計常年受傷的經驗。
這男人臉上的青腫與瘀血，是被長時間鈍器擊打形成的！
這男人的氣息……
是被拘禁的詭異？
什麽情況？！
正在李北計愣神間。
他的耳旁，傳來了黃老太嘶啞的嗚咽聲。
李北計回頭看去。
原本就瘦小的黃老太，此刻臥成了更瘦小的一團。
兩隻幹瘦的手掌，捂著她那張滿是老人斑的麵龐。
黃老太……
竟然哭了？
李北計看著低聲嗚咽的黃老太，再扭頭瞅了瞅被綁在床板背後的詭異男人。
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正在李北計手足無措的時候。
黃老太麵前散落的筆記本和鋼筆，在怨氣的操控下無風自動。
娟秀的筆跡，李北計一眼就認出了是黃老太在操控這隻鋼筆。
【孩子，我……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
【……我，你……我本來想和你敘敘舊，就把你送出去……】
【你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看到這個……】
【不行！不能這樣……你快走！你快走！】
李北計看著筆記本上的文字，下意識的問道。
“黃姨，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個詭異是怎麽回事，之前那些人又去哪兒了？”
“說出來沒關係的，沒關係！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第227章 這個世界……太醜陋了
【沒用的……你幫不了我……】
【這是這座養老院孕育的“原罪”，是我們永遠逃脫不了的罪孽！】
【你還記得，我們這些老人，都是五保戶吧。】
李北計看著筆記本上顯現的文字，逐漸瞪大了雙眼。
【你應該知道，夏國對我們這些老人，補貼政策很高。】
【而這些錢，一般不會發到我們這些老人手裏。】
【而是直接發到養老院的手裏。】
【一個老人一年的補貼不算多，但是八十個老人……】
【我們這些身體殘疾的老人，對養老院來說，就像斂財工具一樣。】
【因為我們沒有親人，在這裏受到怎樣的對待，也沒有任何人關心。】
【那些護工對我們動輒打罵，尤其是癡傻的老人，一有不對就被護工用各種器具抽打。】
【在這座養老院裏，我們這些老人活的像狗一樣。】
【而這些一直積攢著的憤恨，在我們死後終於有機會對那些護工釋放出來！】
李北計目瞪口呆的，看著筆記本上的文字。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
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了床板下被束縛的不成人樣的詭異男人。
“這……這個人難道是護工？”
【沒錯。】
【這個護工，就是之前照顧我們這些老人的護工之一。】
【在我們這些老人變成詭異之後，我們驚奇的發現這些護工十分弱小。】
【在把他們控製住之後，有老人提議把生前所受的痛苦，報複在這些護工身上！】
【所以這幾個護工，都會輪流寄存在我們這些老人的床板下，承受那些痛苦！】
【我……我不想，但是那些老人都……陷入了某種偏執中。】
【我不敢不答應，我沒法不答應！】
【對不起……對不起！】
李北計不止能從筆記本的字裏行間，感受到黃老太的痛苦。
而且，還看到操控怨氣寫字的黃老太，無助的蜷縮在角落裏。
在那聳動的肩膀和低微的抽泣聲，讓李北計聽到了一股羞愧難過的情緒。
李北計仿佛又看到了小時候，那個文靜善良又有些懦弱的阿姨。
隻是這一次。
物是人非。
李北計張了張嘴，最後艱難的憋出來了一句話。
“沒關係，沒關係黃姨。”
“你們這些老人是事出有因，隻要願意改造……”
【沒機會了。】
【他們到最後已經控製不住自己了，甚至把對護工的怨恨，轉移到了活人身上。】
【之前失蹤的人，現在都被藏在了各個老人的床板下，被折磨到失去理智！】
【他們都是殺人者。】
【而我，就是從犯。】
看著筆記本上出現的文字，李北計手腳冰涼。
這種情況的詭異靈境，除了全部消滅沒有任何結果。
因為沒人會聽一個普通詭異的辯解，也沒人會相信黃老太沒有同流合汙。
不然死難的無辜者家屬不會答應，調查員同僚們，也不會答應。
似溫心那種點到為止的情況。
少之又少。
“姨……你跟我走，你幫我把詭異靈境解決……”
“我想辦法幫你，我有辦法幫你！”
“我是局長……對，我是局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濃烈怨氣的影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的心理創傷，還沒有愈合。
李北計語無倫次的說著安慰的話。
並且，把窩在角落的黃老太抱進了懷裏。
好像孝順的孩子，緊緊摟著自己的老母親一樣。
但是，李北計在緊緊摟住黃老太的同時。
卻驀然發現自己懷中黃老太，渾身越來越熾熱。
就好像抱住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一樣！
而與之相反的。
黃老太的渾身上下，變得越來越濕漉，像在水中浸泡過一樣！
這種古怪的感受，讓李北計隱隱約約間好像聽見了黃老太的低語！
【我不想渾身罪孽的活著……阿南，我告訴你該怎麽讓這個罪孽之地消失……】
【點燃明火，你能看見這座養老院的真正麵目！】
【同時，你也能看見隔壁四十一床的老人。】
【他是個瘋癲的瘸腿老人，生前就是他點燃了這把大火。】
【真相在他口中，他會幫你們……隻要你們能抵擋住其他老人的圍攻。】
李北計迷惘間好像意識到了什麽，抱著黃老太的頭胡言亂語著。
“姨，別這樣……詭異還是你的第二人生。”
“不該這麽憋屈的離開！”
但是，他懷中的黃老太越來越輕。
甚至，在李北計耳邊的低語，也越來越輕。
【在生前的最後一刻，在那熊熊的烈火中，我渾身淋滿了水。】
【但是這樣……沒能讓我幸存，反而死亡的過程十分痛苦。】
【這次，我想我應該可以死的，痛快一些了。】
【小北啊，小南是不是已經不在了，我從你的眼裏看到了痛苦。】
【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活著……】
【沒有任何負罪感的，活著。】
黃老太幹癟的嘴唇，開合著想發出什麽聲音。
但是，除了“阿巴阿巴”，再也重複不出來任何單詞。
然後。
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從黃老太的口中發出。
有人研究過。
其實，詭異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很難。
除了失去理智之外。
詭異想要死亡，除非是自己自我了斷，沒有衰老的時限。
所以，才會有人把詭異，稱作枉死者的第二人生。
而黃老太，則是選擇了自我了斷。
一點兒抵抗沒有。
因為，她覺得自己“髒”了。
因為，她覺得死亡是解脫的安寧。
看著懷裏失去了聲息的黃老太，李北計原本活躍的心髒好像被狠狠地拽停了一樣。
虎目睜裂了眼角，大嘴顫抖地微張著，喘息之間甚至噴出了輕輕的“嗬”聲。
李北計跌坐在地上，然後呈“大”字形躺在地上。
整間房間裏，除了他的喘息聲，就隻剩下了老朽鍾表的走時聲。
李北計整個人，現在充斥著巨大的悲傷中。
不光因為黃老太的枉死，連帶著對李南策的思念，也被怨氣調動了起來。
接二連三的打擊，甚至讓他忽視了渾身巨大的癢感。
“為什麽……一定要這樣……”
李北計雙眼無神，喃喃自語道。
一直愣了好久，好像時間都停滯了一般。
直到李北計突然感覺到自己的眼窩，蠕動上了一團熱乎乎濕漉漉的物體。
李北計失落的挪動自己的視線。
是一臉同情的火鍋，在提示著李北計什麽。
眼球轉動。
看著那老朽的鍾表。
李北計恍惚了一下。
“啊……半小時了啊？”
“到時間了……”
……
站在樓道裏的關彩，一直看著自己的手表。
看著已經到了半小時的時限，她皺著眉頭就準備衝進去解救李北計。
但是等她剛要行動的時候，那扇小門的門把手突然被擰動。
緊接著，麵無表情的李北計拽著火鍋走了出來。
“李局？怎麽樣了？！”
關彩看著一臉平靜但毫發無傷的李北計，鬆了一口氣問道。
“這座詭異靈境，確實有問題。”
“黃姨告訴我很多，包括解決詭異靈境的方法……”
李北計簡練的說完情況之後，關彩皺起了眉毛。
她看了看李北計背後的小門問道。
“那黃老太她人呢？”
“……”
“睡下了，我讓她躲起來，等一切結束之後再做分曉。”
李北計好像在說一件理所應當的小事，然後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話。
“關巡察，我聽說你以前是稽查司的……”
“我想問問，如果是人類犯下這樣的罪，會是什麽結果。”
關彩不解的看了一眼李北計，嘴上卻沒慢上一分。
“非法囚禁他人的，構成非法拘禁罪。犯此罪並致人重傷，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李局，你問這個做什麽？”
李北計閉著眼大力搖了搖頭，吸了一口氣笑道。
“我就是突然想到，如果詭異也適用人類的法律，他們會怎麽樣？”
關彩看著眼前笑嘻嘻的李北計，總感覺有股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歪了歪頭，有些疑惑的回答道。
“李局你怎麽會這麽想？”
“詭異不可能適用人類的法律，除非確實發現事有因果並且認罪態度良好……”
“可是這裏的詭異活動，已經波及了十來名無辜群眾了，完全不可能存在那樣的情況。”
“尤其是折磨監禁……”
關彩似乎想到了什麽，語氣有些厭惡。
“無緣無故折磨監禁別人，這種罪行別說詭異，有些進了監獄的罪犯都很難矯正。”
“畢竟做出這種行為的罪犯，多少有點兒心理扭曲。”
李北計點了點頭，心頭沒來由泛起一股酸澀。
雙眼快速眨動著，脖子好像不舒服一樣一直往一邊扭。
“關巡察，我想……我們要加快進度了。”
“我感覺，自己的詭異後遺症有些嚴重了。”
看著狀態有些異常的李北計，關彩認同的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點火，解決這座詭異靈境。”
李北計慢慢墜在一行人的最後邊。
看關彩他們走到樓道口，這才回頭望了一眼黃老太的房間。
就在這一瞬間的對望。
李北計感覺自己的眼角癢癢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的眼皮下湧動。
這種癢感深入骨髓，讓李北計的眼球有些發紅。
事實上。
李北計以為在那輛公交車上，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幹了。
作為一個男子漢，再不能流下一滴眼淚。
現在這樣的狀態，不過是因為詭異後遺症，讓眼睛的皮膚癢到難以忍受而已。
在李北計的認知裏。
現在的一切，都是後遺症帶來的生理反應。
眼眶通紅中。
終於，一滴滾燙的水珠，從李北計的眼角劃出。
滑過他剛毅的麵龐，從粗糙的下巴垂落。
“咳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嗚嗚，嗬嗬嗬……”
“咳嗯嗚……”
“可是我的姨啊，你和他都是詭啊！”
“怎麽要這樣想不開，為什麽不跟我出來……”
“……原來……本性善良的人，都是這麽受欺負的啊……”
“哪怕是複仇，懦弱的善良者都無法坦然麵對自己的罪孽。”
“而那些惡人，嘿嘿嘿……”
“這個世界……太醜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