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轉輪(3)
  第二十一章 轉輪(3)

    姚阿杏擰著手帕,季遠凝現在把所有對林寧的懷念和感傷都毫不掩飾流露在麵上,她自己看到,明明心知和他緣分已經盡了,還是會在心湖裏蕩起漣漪。

    經過這麽多次變故,怎麽還是存了念想,存了感情,看到他麵目上流露的懷念,阿杏心底酸澀。他不仁,她就該不義的,這是天經地義的。

    林小姐是被季遠凝嗬護而捧在手心裏,她這樣的人兒,就算墜落塵埃裏,依然不需要為生計奔忙,不需要低聲下氣,更不需要憂愁明天,天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還時不時鬧一鬧小情緒甚而打算離開季遠凝出走,而季選凝就仿佛被林小姐拿捏住一樣,他竟是如此死心塌地。

    她就這樣時常觀察他,繼而迷戀他。她暗暗不平衡,暗暗心疼和不甘。直到自己被他斥責,說自己不配穿林寧的衣服,那種參雜著怨懟的情緒忽然放大,才明白自己的微小感情如此見不得光,之前她欣然答應幫林寧瞞季遠凝離開的事變得好像是自己強行摻合其中,就像一個跳梁小醜好沒意思。她沒有顏麵待下去,連忙搬了家。

    但她扛不住自己的心。見識過季遠凝之後,她對別的男人不再多趕興趣,連敷衍都有口無心、渾渾噩噩。終於打熬不住,主動去了大都會俱樂部簽賣身契。明知曉那裏比一般堂子更加烏七八糟,甚至會人身無保障,她為了心中的男人,義無反顧投奔了那裏。

    現在她就這樣帶著糾結地望著季遠凝,聽見他開口道:“傅石,你什麽時候對我有看法的。你知道我曾經如此信任你,我相信你也曾經真心忠誠於我。除了阿寧,還因為我測試你忠誠那件事情嗎。”

    “是的。季董你今天說得每個字都非常正確。我確實是從你測我忠誠開始有想法和有保留的。雖然我能理解你,倘若我在你的位置上也會如此行事,但我心中並不好過,我覺得你對我,不似我對你那樣真摯。”傅石道,“我一雙拳腳拚出來的人,玩不了也不喜歡彎彎繞繞。”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多疑了,但我必須如此,你理解的。”季遠凝誠懇道,“傅石你我私人過往今天就在此了賬。可律法的程序我不能幹涉,你就跟陳警長走一趟。還有姚阿杏,你也一樣,別院你搬出來。姚阿杏你若沒地方棲身,我這裏有些錢,你拿著,我想來想去算是對你的補償,還有對你幫過我的感謝,這些錢夠你另外租房子所用。”

    姚阿杏上前幾步,從季遠凝手中抽出了銀票,冷笑道:“這是給我的遣散費,還是我配合你演出的辛苦錢?你覺得我這個角色隻值這個票價?”

    “你嫌少?”季遠凝烏沉的眸子盯住了姚阿杏:“你打算要多少?”

    “這個數。”姚阿杏從來就是務實的人,感情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根本不值得,它隻能讓人白白搭心搭力。既然感情不可靠,她不會和金錢過不去。她想了想伸出了三個指頭。

    “好。我答應你。”季遠凝增加了幾張銀票道,“隻一點,你我各不相幹,我不想再見到你。”

    姚阿杏帶著過去那些回憶,都被金錢砸得無比清醒,她說道:“好。季遠凝,永別。”

    她從正廳大門走了出去,刻意的輕快步伐,掩飾著內心的感受,離開之前回頭望了望之前鄭管家引的東苑那條路,好像望見第一次進季園緊張擔心露怯的自己,嘴角給了一個帶弧度的苦笑。

    別傻了,山雞哪能變鳳凰。她咬唇收好了銀票,塞進衣兜裏,不再回頭。

    依舊是綺夢樓的暖閣裏,門外是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屋裏的女人開了門。

    一進門,她就看到曼娟捂住的胳膊上的傷口,透過她的指縫還在滴滴答答向下流著殷紅的血。

    “你又受傷了,這段時間真苦了你了。”女人熟練地拿出消毒棉球為她擦拭傷口,之後熟練地包紮著,“還是那些人?”

    “是的。我知道他們的目標是你,我一直等到夜深才敢來。”曼娟看著她道,“得虧我練過,要是小姐你……”

    “曼娟,我這也不安全了,所以我要另想辦法。”女人輕聲細語道,“不說我了,今天季園裏有大動靜?”

    “還是小姐消息靈敏。今天我藏在墓園裏看到季董砸了墓碑,他親手拿鎬頭敲下去的,不知為何,以我的直覺,他像是在懲罰自己。我覺得他和季夫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曼娟回憶起季遠凝下手極狠的動作,滿麵悲悔的表情,她揣測著。

    曼娟一番話,女人雙手不停,嘴上道:“或許隻是那墓碑上的字失了他的麵子罷了,我聽說,那碑上傅先生換掉了季先生的名字。”

    “不。失了麵子隻能讓季董嫌惡,而他敲下去時,我能深深感受到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悲痛。”

    “是麽?”她低語著,曼娟再仔細端詳時,女人把所思都藏進心裏。

    “小姐,我身臨其境感受得到。後來我離開的時候,看到傅先生被警察押走了,還同時出來個女人,旁人說她是季董險些成親的外室姚夫人。我看她用手抹著眼淚,下台階差點摔倒,強忍著跌跌撞撞的,定是在季董那裏討了個沒趣。”

    傅石被帶走了!姚阿杏也出現在那裏,他們這樣齟齬?聽到這些紛雜的消息,舊事舊人重提,竟覺十分悠遠,她有些喟歎。

    “小姐您怎麽了?”曼娟見女人恍惚的神色,不由問道。

    “曼娟,我不能讓你再代替我受傷了。”女人收回思緒,果斷紮好一個漂亮的結,對她點點頭。

    季遠凝知道他和幫裏會因為傅石的事情鬧得更僵,但他沒料到邢濤還是敢私下和他來往。他們之間有時候去信,約見麵改在季遠凝的別院。

    傍晚邢濤來到季遠凝居住的別院,他的別院賞秋意最好,尤其是觀雲靈山的楓葉,這火紅的山楓樹自然生就,無人打理有種濃墨重彩的野性生機,蜿蜒一大片。

    “邢大哥,你來了!”季遠凝滿心歡喜迎出來。見邢濤踏足,他連忙讓安茹給他沏茶。

    邢濤常常過來與他相商禮戶部的事情,所以今天他以為禮戶部又有事情不決。

    他還沒開口,邢濤搖神秘兮兮道:“今天是找你陪我瞧熱鬧去。最近你可不知道,綺夢樓裏最近又進新的姑娘了,而且還挺有趣。”

    “什麽姑娘?你後院那麽多鶯鶯燕燕還不夠啊,不怕後院起火鬧將起來?”季遠凝悠然飲了口茶。

    “我哪像你,一門心思就鑽牛角尖。你看你,連選個丫鬟伺候,還要挑和故人相仿的。”邢濤道,他和季遠凝玩笑慣了,知道他隻會神色黯淡,但不會惱。

    “好了,好了。邢大哥你說吧,那姑娘怎麽有趣。”季遠凝無奈道。

    “這位金玉姑娘,可是綺夢樓唯一的蒙麵姑娘。媽媽說,隻有她自己相中的,才能揭開麵紗見得真容。綺夢樓現在可是人山人海,就為了見金玉姑娘一麵。”邢濤道,“大家對她都是猜測。還有的人說她應該是醜的,醜人多作怪,搏眼球。反正你今天怎麽著也要跟我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