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錯綜(1)
  第十四章 錯綜(1)

    季遠凝麵對江水,整理好情緒,他轉過身子時,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邢大哥,你不需要自責,不是你的錯,是老天讓我們緣份已盡。”季遠凝過來扶起了邢濤,“我有點不解,邢大哥你身手這麽好,閔舵主他們應該都不會想到在橋下布防,誰會傷你呢?”

    “我不知道。”邢濤回憶起之前的情形。

    他和季遠凝商量好,閔舵主拿林寧要挾,不破不立,邢濤直接來橋下等著救人,於是趁著季遠凝暴露自己在閔舵主和池三爺麵前時,他偷偷來到橋下,看準缺口的位置,埋伏等著。哪知他一心隻顧仰頭看橋上,從後被人打了記悶棍,暈了過去,什麽都不知道了。再醒來時,隻瞧見季遠凝和幾個家丁們。

    “隻怕是閔舵主他們的人,林小姐恐怕……”邢濤猜測道,他看看季遠凝陰沉的臉色,把後半截話咽下去。

    “是或者不是都沒有任何意義了。”季遠凝感歎道,“在我心裏,總要給她一個交代的。 走吧,我們回去,該麵對的還得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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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寧已經不是一次大難不死了。她生命中滿是貴人相助。張慧清望著陶正禮懷中抱著的林寧,心中不是滋味。

    陶正禮時不時看看昏迷的她,對司機吼道:“快,快點開!”

    張慧清想轉個話題平複一下他的焦慮,便道:“幸虧正禮你留了個心眼,跟著車子過來。”

    “我無論如何要來的,倘若能順利把他們送到江城,我會在江城光明正大見她。倘若有變故,我可以伺機處理。”陶正禮道,接著他想起什麽,對張慧清道,“今天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不是你及時發現有人,打的那一記悶棍,我如何可以救得小寧。現在,她完全自由了,我也自由了,隻差一步就可成了。”

    “你打算把她送到你的正堂巷小院嗎?”張慧清問道。

    陶正禮點點頭。

    “那不是伯母她也會見到林寧?”張慧清又問道。

    “無妨。”陶正禮道,“見到就見到,母親總要見到我心儀的人的,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麽關係。”他用自己的體溫暖著林寧,還脫下自己的大衣裹住她,隨時摸摸她的額溫。

    司機開得極快。一路上橫衝直闖,直奔正堂巷小院。

    “正禮,你回來了。”院子裏傳來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是,娘。”陶正禮手上抱著一個沉甸甸的女人,不等下人們開門,一腳踢開院門,著急忙慌把林寧送到自己的房中。

    “她是?”中年女人一身錦緞旗袍,薄施粉黛的臉上些許細紋,眉宇間看得出她曾經是個美豔絕倫的婦人。她燙了時髦的卷發,站在門口望著他往床上放下懷中的佳人。

    “娘,您看不出來嗎,她是林寧。”陶正禮道,“說來話長,容我慢慢跟您細說。”

    “原來她沒死。好,我明白了,我這就叫人燒火盆,找丫鬟給她換衣服。”陶母也趕忙張羅起來。

    一時忙碌之間。張慧清找醫生來了,她和陶母打聲招呼:“伯母。”便讓醫生進房間看診。

    “她有些日子的身孕了,你們不知道嗎?”醫生為她拿過脈,對陶正禮道。

    “她有孩子了!”陶正禮和張慧清心中都不由一驚。張慧清更是驚訝地望著陶正禮,看他的反應。後者隻是沉默,繼續聽醫生的下文。

    “她是驚嚇嗆了水,還好救得及時,緩過來就沒什麽了,不過她現在有身孕,胎心還算穩,隻是她體質太差,需要調養。我給她開些調和身體的藥物,讓她吃著。”醫生說著就開方,陶正禮的眉頭皺起,看林寧柔弱的樣子,很是心疼。

    張慧清送醫生返回,她在邁出院子門時,欲言又止還是耐不住對陶正禮道:“你要是喜歡她,得費些周折,她身懷六甲,孩子是季遠凝的。”

    “我知道我該怎麽做。”陶正禮沒有讓她繼續話頭,“等她好了再說。”

    此刻他隻想讓她養好身體,這是他的真心想法,其他還沒有想。

    “慧清姑娘,正禮又讓你費心了,我實在是過意不去。”陶母陳月鳳走過來,她說的話是誠懇的感謝。

    “沒事。”張慧清望著陶母,看了看轉過身子進房間的陶正禮,歎口氣。

    “我知道你心裏有他,他被要求不得不娶薛明柳。其實在薛家姑娘之後,我確實想撮合你和正禮,也算是我對老班主的報答。”陶母陳月鳳毫不諱言道。

    “謝謝伯母,可能是我沒這個福分吧。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何必強求。我走了,伯母。”張慧清有幾分傷神,她披上自己的大衣,拎上手包。

    “正禮,慧清姑娘要回去了,你來送送她。”陶母有心往房裏喊道。

    “我知道了。”陶正禮剛剛要出門,聽林寧“嗯”了一下,一顆心又撲在這邊,便不出去了,對陶母吩咐道,“娘,讓慧清坐我的車子,您在門口送一送。”

    陶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喊不動陶正禮,她隻好自己送張慧清出來,邊走路邊陪她說話。陶母道:“慧清,實在是委屈你了。

    正禮他……兒大不由娘哪,其實我也是虧欠正禮。從小就沒有給他一個安穩的環境,後來好不容易帶著他住到林村,在林老爺他們籌辦的學堂裏安安穩穩念了幾年書,又遇上桃花江大水,他險些喪了性命。顛沛流離的,加之他為他父親所不喜,一直都是棍棒加身。他竟然沒有享過幾天福。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什麽都有呼風喚雨的大少爺,我知道他過的什麽日子。”

    “這些我都知道,伯母。從他救下我的第一天,我就打聽過他了。”張慧清道,“我也欠了他的。”

    張慧清如何不記得:她剛剛出道不久,在唱拿手的《辭店》時,她扮演的劉鳳英剛剛亮相,堂下有人故意喝倒彩,原來正是來討要會費的池三爺,他帶著打手,身旁還有個鬢發粗濃的中年人袖手站著,池三爺帶人就要動手,倒是那中年人閔舵主找了班主,勒令要錢。

    鳴鳳班台柱子張慧清的師父才因病咽氣不久,戲班裏青黃不接,哪裏有額外的餘錢給天門山交會費。班主好說歹說,閔舵主對著張慧清打起了歪主意,說要換她一夜抵債,班主大驚失色,好話說盡,眼看閔舵主就要台前搶人。

    陶正禮挺身而出,仗義出了這筆會費,甚至還接受了閔舵主提出補利息的不平等“條約”。雖然他亦沒什麽餘錢,還額外找陶老爺預支了定例,挨了一頓罵。張慧清是從他身邊人嘴裏無意中套出來的,心下愈發感動。

    那時候她望著衣衫筆挺玉樹臨風的他,心裏沒來由升起一股好感,隨著接觸越多,她對他的感情隻增不減,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

    “正禮他救下的林寧,隻是他的同學,我們都以為她已經死了,那場大水能僥幸活下來的實在是鳳毛麟角。”陶母道。

    “林寧她也是我的朋友。”張慧清不想再聽,她寬容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