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紡織巷家常
  第4章紡織巷家常

    姚平湘心頭一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有莫名的喜悅湧現。

    她從小跟著爺爺奶奶在姚家村長大,記憶中,爺爺總是在自己耳邊提起姚家的道家傳承。

    偶爾醉酒後,經常一個人坐在後院的石椅上喃喃自語。

    說的最多的就是北派張氏道家傳承斷送在他這一代。

    她知道姚家修煉的道家功法是祖奶奶的陪嫁。可姚家子孫至今沒有一人修煉得道,北派張氏的傳承道醫一脈竟然無一人能修煉到精髓。

    從她太爺爺到父親這幾代,修煉到最後,最終不過是修身養性,延年益壽,與傳說中張北道家的道醫神通有天差地別之分。

    如果爺爺描述的沒有出錯,那她現在算不算修煉入門?

    此時,姚平湘的臉皮開始發燙,心跳加速。

    她上一世因為對母愛盲目的渴求,背離了自己的夢想,放棄自己從小習得的醫術和修行,做了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師。

    本以為可以感受母慈子孝,誰知不過是一場騙局!

    她曾經無數次的後悔懊惱過。因為內心的懦弱,滿腔悲憤無從發泄。

    她曾經的人生分兩半。

    一半是姚家村的生活,與爺爺一起煉丹修煉,在鳳鳴山上無拘無束的生活。

    一半是紡織廠的生活,為了渴求那顆藏毒的母愛,懦弱憋屈渾渾噩噩的生活。

    天地有仁心,讓她回到起點重新選擇人生的軌道。

    雖然上一世有太多悲憤,可歸根結底還是源於自己的懦弱和癡傻。

    這一生,除了姚媽和薑西芹,她不怨怪任何人。

    她內心依然明淨如水,依然會善待他人。如果能夠繼續行醫,必然還會秉持著醫者仁心,行醫問道!

    ……

    此時日頭漸漸西落,院內隱隱綽綽的傳來鄰裏的說笑聲,姚平湘放下手裏的書籍,走到屋外做了幾個簡單的鬆弛筋骨的動作。

    紡織巷人多嘴雜,她隻需要站在小院內,就能知曉紡織廠大大小小的事。

    左芬語帶驚詫,瞪大眼睛問道:“那江文浩就簽了這份協議了?”

    丁萍冷哼一聲:“那可不是,我家老張說了,這次買的設備全都是二手,還沒有我們83年買的那批細紗設備好。”

    丁萍隻要想起這事兒就來氣。如果不是為了安裝這批破爛設備,她家老張也不會忙的日夜顛倒。

    左芬若有所思的說:“怪不得,去年年底有段時間,我家老陳整天的發脾氣,估計就是這事。”

    丁萍一想,湊在左芬耳邊悄聲說道:“你家老陳沒說嗎?廠裏這批集資建房,本來廠委都研究通過了,廠裏和工人各出一半,後來就是因為資金問題,沒戲了。”

    “沒有,我家老陳私下裏什麽都不跟我說,小丁,這是真的嗎。”左芬氣憤的放大了聲音。

    “這江文浩就是個王八蛋,自從前幾年他從商業局調過來後,我們紡織廠就一年不如一年。”

    丁萍越說越氣憤:“那還能有假,去年中秋節廠委就通過了,後來怎麽就沒信了,老張他們說,這筆錢都付設備款了,哪還有錢。”

    聽丁萍這麽一說,左芬憂心忡忡的問:“那今年呢,不會也沒戲吧。”

    “那不會,聽你們工會王姐說了,這次財務預留了這筆錢,高廠長和徐書記在廠委會議上說過,這筆錢誰都不許動,就是說給那個王八蛋聽的。”

    左芬驚喜中帶些尷尬,怎麽她在工會什麽都不知道。

    丁萍突然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誰家炒菜這麽辣。”

    “哎呦,跟你說話,我都忘了做飯了,這天都快黑了。”左芬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來。

    丁萍呆住了:“我也是。”她醒的麵還在廚房。

    兩人急慌慌的各自往廚房鑽去。

    耳聰目明的姚平湘若有所思,江文浩不就是紡織廠那個分管設備的副廠長嗎?他好像是93年被抓捕,根源就是丁姨和左嬸說的這批二手設備。

    記得當時,姚爸回來異常興奮,和隔壁的張叔喝酒喝大了,兩人差點酒精中毒,送到廠醫那吊了半天水。

    當年的江城電視台還專門做了一期法治節目,節目直指江文浩是紡織廠建廠以來,貪汙規模最大,對社會影響最惡劣的貪汙腐敗犯。

    93年,還有三年呢,現在江文浩的保護傘,還是江城那個一人之下,說一不二,江城人稱江霸天的人物,據說此人是江文浩的本家堂哥。

    而今年這批集資建房,也並沒如丁姨她們所願,廠裏出一半,而是由工人全款集資。

    本來按照姚爸的估算,家裏出一半款,她家的存款在外稍微借點,還是勉強夠的。

    可就是這個江文浩,不僅貪汙腐敗還急功冒進。

    遠在異國三毛那,還有一批七十年代的二手紡織設備,正在拆卸中,很快就遠渡重洋,十月底應該就會暴雷。

    當時的電視台報道,江文浩是挖空了心思牟利,為了預防廠委反對,硬是把合同壓在手裏,一直到十月份設備到達港口,海關調撥單到達廠裏,他才張狂的把合同「啪」的扔在廠委會議上。

    參與會議的廠委回來說,廠委這些人當時都懵圈了,反應過來後,幾個激進的(比如姚爸),差點跳上會議桌過去打人。如果沒人拉住,按照民情激憤的程度,估計能把江文浩打成腦癱。

    哪怕整個紡織係統,都在明裏暗裏的咒罵江文浩。可人家竟然連封檢討信都沒有,美其名曰:睦鄰友好關係從點滴做起。

    就這樣一直安安穩穩的,在副廠長這一職位上待到93年。直到他那張保護傘落馬後,江文浩才一起被清算。

    她家這筆集資房空缺的款項,也是爺爺賣了一塊玉佩後,姚爸才勉強湊夠。

    想到十年後,那塊玉佩價值百倍的遞增,她胸口有些激蕩,這次一定要阻止爺爺,不能這麽隨便的把玉佩賤賣了。

    什麽能賺錢呢,姚平湘有些茫然,寄賣在老街的那些丹藥,也不知道賣得如何,其他的呢。

    嗯,近期可以去一趟鳳鳴山,年初挖春蘭的崖壁下麵,好像有些藥材長勢喜人。

    姚平湘憋著一肚子的事,還無法向他人言說,隻能化心事為動力——做飯。

    沒多一會兒,前後院子很快就彌漫著各種熱油辣香味。

    姚平湘閉上眼睛輕輕嗅了嗅,各種氣味玩命的襲來,她一時沒留意,嗆得止不住的咳嗽,這難道就是五感提升帶來的後果。

    她擠了擠眼睛,生理性淚水湧出,麵部潮紅。

    自從修煉的日益精進,她五感越來越敏銳。哪怕是閉著眼睛,都能順著氣味感觸到物體的存在,甚至能按照氣味的範圍,勾勒出物體大致的形狀。

    姚平湘發現,世間萬物正在以一種獨特的現象,呈現在麵前,她的感官裏,萬物皆有氣味、形態。

    姚家的武道正以另外一種方式向她打開,麵對未知的道家醫道世界,迷茫中又帶著激動。

    “湘湘,你家爐子現在用不用,如果不用,我加塊煤球引火。”

    左芬由遠而近的聲音傳來,她從外麵探頭看了看,見姚家小姑娘正在水池邊洗什麽。

    姚平湘說:“左姨,我家的粥已經熬好了,等會兒,我在煤氣灶上炒菜,不著急,你直接把上麵那塊拿走吧。”

    她順手關上水龍頭,擦了擦手,摘了口罩麵向左芬。

    左芬聽了有些尷尬,下午跟小丁聊天,爐子忘了打開,準備炒菜時才發現,爐火已經快熄了,剛才她看來眼小丁家,小丁也在炒菜,換不了。

    她走進姚家廚房換好煤球,夾著著火的煤球走了出來,客氣的問:“湘湘,娜娜還沒回來嗎?”

    姚平湘:“我姐今天到外婆家有事,大概也快回來了。”

    姚家姐妹倆,是左芬看著長大的,姐妹倆什麽性情,她是一清二楚,見湘湘一如既往的不多言,隻能搖搖頭,這孩子太老實了。

    還在路上的姚娜,可不知道鄰居怎麽想她。不過她也不在意,無關緊要的人,一般很難影響到她。

    此時的姚娜正滿心吐槽。

    她仰著頭,屏息著看著車窗外,雙手用力推著前麵的人,車廂內到處都彌漫著汗臭和臭腳丫味。

    本來她還可以用手捂著鼻子。可是現在,她恨恨的盯著站在她前麵的中年男人。

    一個大男人像個稻草人一樣,隨著車廂晃動,前後左右搖晃。

    姚娜雙手必須用力才能隔開距離,憋屈的她都想破口大罵。

    她堵著氣瞪著男人的後背,小聲的嘟囔了幾句,煩躁的盯著車窗外。

    直到紡織廠獨特的招牌入眼,她才打起精神,終於快到了,再不到她就要吐了。

    「哐當」一聲,隨著公交車門的打開,姚娜第一個從公交車上跳了下來,拍著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氣,拉了拉粘連在一起的連衣裙,終於又活了過來。

    聽到身後一個挨著一個嘈雜的下車聲,她回頭看了看車窗,謔,空了一半車廂。

    她們廠區是江市最大的國營廠,公交車隻要停靠到紡織廠這站,車裏就能空出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