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當鋪
  第6章 當鋪

    此時謝明叡正身處範老夫人日常所居的榮安堂中。

    範老夫人已經醒了過來,這會靠坐在軟榻上,跟前來看望她的小輩說話。

    謝明叡看她麵色紅潤,十分懷疑其先前暈厥的真實性。

    畢竟對於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而言,最愛用的便是裝暈這一招。

    她們沉浸於此,樂此不疲。

    謝明叡戳弄著身旁香幾上的一盆君子蘭,心中感到著實無趣。

    這範家雖然是他的外祖家,可不知為何,他心底裏對這家人的親緣淺薄得很。

    他正在走神著,就感覺到一名少女往他這裏走來。

    “阿嚏!”

    謝明叡又打了一聲噴嚏。

    聞著從少女那傳過來的濃鬱的脂粉香,謝明叡自覺找到了讓他鼻端發癢的源頭。

    “停,你就站那好了,別再靠近了。”

    “表哥。”那女子泫然欲泣,一臉委屈,“不知如意做錯了什麽,竟讓表哥如此不喜?”

    這女子名叫範如意,是謝明叡舅舅的女兒,今年十六歲,嬌嬌柔柔的,給人一種弱柳扶風之感。

    謝明叡摸了摸鼻子,絲毫沒有給姑娘家留麵子的自覺,“你身上的脂粉味兒太濃了。”

    為了見謝明叡精心裝扮過的範如意:“……”

    片刻後,她捂著臉,哭泣著跑了出去。

    “如意!”範老夫人和安平侯夫人杜氏齊齊變了臉色。

    杜氏連忙讓自己身後的丫鬟追了出去,“快,去看著點小姐。”

    言罷,不滿得看了一眼謝明叡,到底是礙於他身後的定國公府,克製著自己的埋怨沒有說出什麽來。

    範老夫人有些頭疼,道:“如意是你的表妹,不是外麵那些能夠打趣的女子,你別總是欺負她。”

    謝明叡有些冤枉:“不就是說了句實話嗎?”

    如何就欺負人了。

    範老夫人瞪他,“縱使是實話,可是你表妹麵子薄,你說話好歹收斂著些啊。”

    謝明叡無奈聳肩,“那表妹的麵皮也薄得過分了些。”

    他自認沒說什麽過火的話。

    這要換成采蓮姑娘的話,那反應想必有趣多了。

    範老夫人有些無奈了,眼看杜氏越發不滿,生怕謝明叡再說出什麽不羈之言,擺了擺手,道:“罷了,我這裏也用不著你,你去忙你的去吧。”

    謝明叡巴不得走呢,“那外孫便退下了。”

    行過禮後,他往外走去。

    離開榮安堂的時候還在想:也不知采蓮現在在做什麽,她應該已經回花月樓了吧,今晚或許可以去瞧瞧她。

    ……

    林依依此時剛到花月樓門口。

    馬車一停下,她就迫不及待得跳下了車,直接往采蓮的屋子裏衝去。

    “我回來了,采蓮,你的身子現在怎麽樣了?”

    采蓮正在對鏡梳妝,聞言喜得放下手中眉筆,上前去握住林依依的雙手。

    “昨日休息一晚,已經大好了。”采蓮道,“還多謝依依姐替我這麽一回,這事可千萬別透漏出去,要是被人知道昨晚去陸府的人不是我,那我可就糟了。”

    林依依道:“放心吧,我不會對外說的。”

    “這就好。”采蓮呢喃道,她注意到林依依身上還穿著獻舞的衣服,道,“既然你已經平安回來了,先把衣服換回來吧。”

    林依依拿了自己昨日換下來的衣衫,開始換了起來。

    在換衣的過程中,一塊玉佩從她身上掉出來。

    采蓮眼前一亮,上前去拾起那塊玉佩,隻見那玉質細膩溫潤,不似凡品,狀若無意問道:“聽聞依依姐昨日得了貴客的賞識,想必這塊玉佩,便是貴客送的吧?”

    “算是吧。”林依依含糊道,遺留在床榻上的,也就相當於送的了。“雖然沒有完成手上的生意,但是我看這塊玉佩應該值個幾百兩銀子,一會我就去把它給當了,然後來給你贖身。”

    采蓮不舍得摸著玉佩,“這麽貴重的東西,貴客交給依依姐,肯定是希望依依姐好好保管的。若是被他發現當了,會不會很生氣啊?”

    “我的氣都沒處撒呢,管他生不生氣。”林依依道。佛光寺那晚她都說找錯人了,結果那瘟神還出手傷了她。還有昨晚也是,若非瘟神糾纏,她手上的這單生意早已完成了。

    說話間,林依依已經換好了身上的衣服。

    她走到采蓮跟前,從她手中拿過玉佩,塞進腰間收好。“你等我,我很快就來給你贖身。”

    采蓮手中一空,心裏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就好像,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給拿走了。

    昨晚,去陸府獻舞的人本該是她,被貴客看上的人也該是她……

    林依依生怕拖得時間長了,給采蓮贖身的事兒會出什麽變故。

    從花月樓出去後,當即便前往本城最大的錢記當鋪。

    經過一番交涉,最終以五百兩的價格當掉了玉佩。

    等她拿著銀票走出當鋪的時候,正好走進來一個黑衣勁裝的男子。

    一個照麵,林依依就認出了這人,在佛光寺的時候正是他給那個瘟神守著院門。

    林依依忙低了頭,與那男子擦肩而過。

    流風狐疑得回頭看了眼,隻見林依依的背影,納悶有些熟悉,可是仔細想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隻好將這點異樣給壓下,往櫃台前與那掌櫃的攀談起來。

    不過半個時辰,林依依便又回了花月樓。

    “采蓮,給你贖身的銀錢已經有了,咱們現在就去找秦媽媽拿回你的賣身契。”

    一見到采蓮,她就抓住采蓮的手,想要去尋秦媽媽。

    采蓮扯住她,“依依姐,這會秦媽媽不在樓裏,她等晚上才能回來呢。“

    “這樣啊,”林依依有些失落,“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出去了呢。”

    “不過半日的功夫,咱們再等等便是了。”采蓮笑道,“如今都快晌午了,麵館的生意應該正忙著,依依姐趕緊回去吧。給我贖身的事兒,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秦媽媽不回來,再待在花月樓也是無用。林依依道:“那好,我便先回去了。”

    這會雖然是飯點,其實麵館並沒有客人。

    金鈴正坐在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前,守著空空的大堂發呆。

    見林依依進門,忙站了起來,“依依姐,你回來了?”

    林依依頷首,“我不在這段時間,店裏沒什麽事兒吧?”

    “沒別的事兒,就是昨日快打烊的時候,一個小乞兒來了店裏,留下了這麽一張字條,說是你一看就明白。”

    金鈴從袖中拿出一張字條,遞了過去。

    林依依接過字條,展開,一行秀麗的小字便展露在麵前。

    “六月初八亥時,城西土地廟見。”

    金鈴好奇得湊了過來,問:“依依姐,這是誰給你的啊?”

    林依依道:“雇主。”

    金鈴咋舌,“那人看著邋遢不堪,沒想到這字倒是漂亮得緊,像是個千金小姐所寫。”

    “我們隻管做生意便是,至於雇主的身份,不是我們需要關心的。”林依依拿了火折子,將那字條給銷毀。

    刺殺陸文晉這樁生意,本就存在許多風險,金鈴年紀又小,關於雇主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

    月上柳梢。

    謝明叡穿了一件月白蓮紋蜀錦袍衫,長身寬袖,寸寬的腰束一係,更顯其風姿俊秀。

    正打算出門,屋外的樹梢動了動。

    謝明叡眸光微動,沉聲道:“出來吧。”

    人影閃動,流風已經出現在他的麵前,拱手行禮。

    “公子。”

    謝明叡問:“可查到什麽了?”

    流風回稟道:“周泰死後,他的許多物件都被當進了錢記當鋪。今日屬下前去當鋪,發現那些東西已被不明人士贖走。”

    謝明叡神色正了幾分,道:“今年的稅銀不翼而飛,而周泰又死得不明不白,但凡他生前的東西,都很有可能藏著什麽重要證據,衙門不會不知道這個,怎會讓這些東西流入到當鋪之中?”

    流風道:“據說那些東西都是周泰的獨女周蕙蘭所當,衙門那邊也是一時失察。”

    “恐怕不是失察,而是有些人巴不得周蕙蘭將東西給當掉了吧。”謝明叡哂笑道,“周蕙蘭還沒有找到嗎?”

    “尚未,”流風回道,“公子,我們找了這麽久,都沒找到她人……會不會被陸文晉給藏起來了?”

    “長腦子是幹什麽用的?若是陸文晉找到了周蕙蘭,你又何必為了躲著那些盯梢偷偷摸摸來見本公子。”謝明叡有些嫌棄道,他來晉城之前,因抗旨惹怒聖上的消息已經傳了開來,都這樣了陸文晉還不放心,非得派人盯著他才算,可見是有把柄留在外麵的。

    “多撒點人手出去,務必找到周蕙蘭的下落。”

    “是。”流風回完,仍舊站在原地,並未退下。

    謝明叡瞧他,“還有什麽事兒嗎?”

    “今天在當鋪,我看到公子您日常掛在腰間的玉佩了,是一名年輕女子所當……”頓了下,流風斟酌著措辭,“以公子您的身手,應當不至於讓人偷了玉佩才是。”

    可若不是被偷,公子隨身所佩的物事怎麽會到了一個女子手裏。

    “那玉佩是本公子送給她的。”謝明叡道,他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心裏有些不爽。不過半日的功夫那玉佩就被當掉了,看來自己果真不如銀票來得有誘惑呢。

    “她當了多少銀子?”謝明叡問。

    “五百兩。”流風道。

    “嘖嘖,虧大了啊。”謝明叡搖頭歎道,看著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麽淨做些虧本的買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