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險
  第1章 好險

    夏至的午後,天氣格外悶熱。

    長街寂寂,沒有一個行人,沿街的商鋪也是沒有客人光顧,一副清冷的樣子。

    這個時候,人們大都躲回屋中,關了門窗避暑歇晌。

    “叮當……叮當……”一道清脆的鈴聲從街角傳來,緊接著便出現一道窈窕的身影。

    那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女,看起來約莫十三四歲,身穿淺粉色的衣衫,腰間係了兩隻小巧的鈴鐺,隨著少女的跑動,兩隻鈴鐺相互碰撞,叮當作響。

    少女穿過長街,拐進了一條小巷,直接衝進最靠裏的“一家麵館”。

    這家位置不好的麵館,名字就是這麽的隨意,門頭懸掛的匾額上簡單粗暴得寫著——“一家麵館”。

    少女進入後院,在正中的一間房門前停住,拍起門來。

    “依依姐!依依姐!”

    室內的錦繡榻上正睡著一位年輕的女子,女子膚光賽雪,麵容姣好,她靜靜得躺在那,美得宛如入了畫一般。

    突然,她的身子顫了顫,薄如蟬翼的睫毛上不知何時掛了顆晶瑩的淚珠,眉頭也蹙了起來。

    火,夢境裏全是火,周圍的人群驚慌叫喊,四處逃竄,有一群勁瘦的黑衣人往這衝來,銀亮的長刀閃過眼前,就要落下……

    林依依一驚,醒了過來。

    “砰砰砰!”門外少女還在拍著門。

    林依依揉了揉發痛的額角,起身去開門。

    門打開的瞬間,少女便衝了進來,直奔向桌邊,給自己倒了水。

    一杯水喝下去,少女狠喘了幾口氣,才平複下來。

    她抬頭,見林依依已經坐下來,手肘撐著桌子按揉額角,閉目蹙眉,看起來十分難受的樣子。不由問道:“依依姐,你又做噩夢了?”

    林依依點了兩下頭,算是回答。每每從夢中驚醒,她腦海中便感覺像是有把利斧在劈砍一般,炸裂般的疼痛。

    這個時候,任何嘈雜煩亂的聲音都會讓她痛苦不堪。

    金鈴去解自己腰間的鈴鐺,免得這聲音吵著了林依依。一邊解,她一邊擔憂道:“這個月都第幾回了,如今看你這頭疼的毛病越發嚴重了,依依姐,要不我們去醫館找個大夫瞧瞧吧。”

    “頭疼而已,又不是什麽要緊的病,我揉一會就好了。”林依依道,這看大夫就要花錢,她還是有些舍不得。“再說下個月采蓮便要及笄了,我們得趕在那之前,湊齊她的贖身銀子,將她從花月樓裏給接出來呢。”

    花月樓的秦媽媽透出口信,會在采蓮及笄之日安排她掛牌接客。若是在那之前不能贖她出來,那她的清白可就毀了。

    這個時候,能省點是點。

    金鈴神色一暗,說到底還是因為沒錢。她將解下來的鈴鐺用帕子給包好,藏入袖中。隨即走至林依依身後,給她按揉起額角來。

    林依依往金鈴那靠了靠,滿足的喟歎,“我們家小金鈴的手法越發嫻熟了,被你這麽一按,我這頭疼好多了,依我看,你比那大夫可靈多了。”

    “依依姐覺得管用就好。”金鈴苦笑,“對了,依依姐,你這次做的還是同一個噩夢嗎?”

    “可不是,”林依依道,“說來也怪,這幾次夢境內容竟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也正是做這個夢之後,她的頭疼之症才越發嚴重起來。

    金鈴猜測道:“這會不會不是夢?”

    “怎麽說?”林依依問。

    “依依姐你不是幼時發過一場高熱,六歲之前的事兒全然記不清了嗎?”金鈴道,“如今你夢到的情狀,極像是滅門慘景,這會不會就是你曾經經曆過的?”

    會是這樣嗎?林依依摸向自己的右手腕,那裏戴著一枚用紅繩穿著的珠子,沉香木製成,上麵刻有“福壽”二字。

    這福壽珠是師父去世前交給她的,說是撿到她的時候便戴在身上了,或許能夠憑借此物找到她的家人。

    沉香價值不菲,能夠製成福壽珠給孩童佩戴的人家,想必有幾分家底。這樣的人家要找丟了的孩子,動靜可比普通人家要大。

    可這些年林依依托不少道上的朋友在各處打探,從沒聽過誰家要找身上帶著福壽珠的孩子。

    她原本以為,這麽多年沒有消息,也準是她家裏人已經放棄尋找了。卻從沒想過還有這麽一種可能:滅門。

    人若是不在了,又怎麽還會尋找呢?

    金鈴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靠譜,“依依姐,若是這夢真跟你的記憶有關,等我們將采蓮姐姐接出花月樓後,便去找大夫瞧瞧吧。”

    “算了吧,這也不過是猜測而已。”林依依道,萬一不是的話,她不是白花了看大夫的錢。“沒準是我殺人生意做多了,噩夢才找上門來的。”

    “才不是呢,”金鈴反駁,“依依姐殺的可都是大奸大惡之人,那些人本就不該活在世上,你殺他們,可是在為民除害呢。”

    話雖如此,可說到底,她這門生意不能擺到明麵上來。林依依不想接這個話,轉而問道,“對了,先前要你打探的消息如何了?”

    “呀,我竟然給忘了。”金鈴這才想起,她剛才急著跑來是有要事告知林依依,隻不過見林依依犯了頭痛,一時給忘了。當下正色道:“我得到消息,陸文晉去了佛光寺禮佛,今晚會在那留宿一晚,明日才回。”

    “這可是個好機會。”林依依道,“平日那廝龜縮在府衙當中,要殺他可不容易。如今到了佛光寺,一切可就說不準了。”

    林依依起身打開衣櫃,將一套夜行衣拿出來換上,隨後又在外麵套上一件普通的褐色布裙。

    換好衣服後,林依依坐在梳妝台前,將頭發用布條束住,又取了脂粉,在自己臉上塗抹起來。不多時,她那欺霜賽雪的肌膚便暗沉了幾分。

    直到將自己打扮得像個農家少女了,林依依往袖子裏揣了塊黑色麵巾,起身出門,“今晚我便去結果了那狗賊的性命,金鈴,你留下看店。”

    “依依姐,一切小心。”金鈴關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

    佛光寺在晉城郊外的玉屏山上,因著求簽問卦還算靈驗,是以香火極旺。

    林依依在大雄寶殿上香許願之後,找到殿門旁的和尚,雙手合十,施了一禮,道:“這位師父,信女乃是四十裏外的下田村人,久慕貴寺之名,是以一大早便從家中出發,走到現在,才在佛祖麵前上了一柱香。”

    聽聞林依依徒步走了那麽久,那和尚麵上多了幾分敬重,“施主如此心誠,佛祖一定會保佑你心想事成的。”

    “多謝師父吉言,”林依依笑道,緊接著說出自己的目的,“隻不過今日天色已晚,若是此時下山,恐怕得子時才能到家。信女一介柔弱女子,著實不敢踏黑而行。還望師父行了方便,允信女在貴寺借宿一晚,待明日晨起,信女便立即下山。”

    大晚上一個女子孤身趕路,確實存在許多危險。和尚一聽這情況,動了惻隱之心。隻不過這借宿一事他做不得主,當下躬身道:“施主稍等,小僧還需稟明住持才可。”

    不多時,那和尚回來,道:“住持允了,施主請隨我來。”

    林依依隨著和尚往寺後禪院行去,行至一處院門,林依依見那有一黑衣勁裝的男子守在那,其人五官端正,體型勁瘦,應該是練家子。

    林依依停下腳步,欲再打量,和尚道:“施主,那裏是貴客及其隨從所居。貴客喜靜,不喜旁人打擾,我們還是離去吧。”

    林依依點頭,若有所思得離開。

    和尚將林依依帶到給她安排的禪房門外,“因是女客所居,小僧便送到這裏了,施主便在此休息一晚吧。”

    林依依道謝:“多謝師父。”

    待和尚一走,林依依便趁著天還未黑,探查起周圍的情況來。

    今日前來佛光寺借宿的人並不多,不多時林依依就將情況給摸得差不多了,比如南邊住的是一位靠賣畫為生的窮書生,西側是一位瞎了眼睛的婆婆……

    就隻剩下那位貴客所住的禪院了,陸文晉大概是在那了。不過他的隨從功夫不錯,林依不敢驚動,打定主意等夜深了再去探個究竟。

    子時,無星無月,夜色濃得仿若宣紙上鋪染的黑墨,深沉得化不開。

    林依依脫了外麵的布裙,露出裏麵的夜行衣來,又用黑巾蒙了麵,悄悄溜出房門。

    她身形靈動輕巧,幾個起落間便到了白日經過的禪院,飛身越過院牆,到達房門前。

    用隨身攜帶的匕首悄悄撥開房門的橫栓,林依依邁步進去。

    房間裏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林依依放緩了呼吸,一步一步得走向床榻所在的位置。

    依稀可見被子下有個拱起的人形,林依依目光一凜,出手去按住那人。

    下一瞬,林依依便驚住了。

    那被衾底下,藏的是兩隻枕頭,根本就沒有人!

    身後有光亮起,林依依心中一慌,有人竟藏在她的身後,她卻一點都沒有察覺!

    她回頭去望,一名男子正輕輕吹著手上的火折子,他身旁的燈架上,是剛剛點燃的燭火。

    那男子眉目清朗,風姿特秀,皎若玉樹臨風,燦如明珠生輝。他穿了一件月華白的錦衣,布料輕柔飄逸,隨著他的邁步,下擺似有水波流動。

    不是陸文晉。林依依愣神過後,意識到自己找錯人了,當下便想撤退,她看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窗戶,往那邊飛躍而去。

    “怎麽,佳人踏夜色而來,不打聲招呼,這便匆匆離去了嗎?”男子的話音在身後響起。

    隨著話落,一道銀光閃過,帶著驚濤駭浪之氣,襲向林依依,差一點便要劃過她的脖子。

    林依依心驚,連忙往一旁避去,落地時,忍不住踉蹌了一下。

    這時,幾縷發絲悠悠從空中落下。

    好險!林依依心悸,差一點,她的小命就交代在這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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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陳鳶知道,自從生母去後,她那個父親就爛透了心肝。

    所以在得知父親與繼母商量將她嫁給鰥夫做填房的時候,她毫不留戀得離開,去投奔嫁到京城的大姨媽。

    可惜她所帶錢財不多,無奈之下,隻好向過路的公子“借”了點盤纏。

    然而半個月後,當她在鎮國公府認親時,辦案歸來的世子陸淮搖晃著錢袋,眼裏閃過意味不明的光,“這個妹妹,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陳鳶:……

    素未謀麵的表哥竟然被我順了錢袋,而他就要戳穿我的真麵目了,怎麽辦?

    ***

    陸淮知道,那個來家裏的表妹絕不像表麵那般柔弱無害。

    一般的閨閣女子可沒有那個功夫能順得了他的錢袋。

    等著吧,他遲早要將她的底給扒個幹淨,讓人都瞧瞧她的真麵目。

    後來他真將人給扒幹淨了,卻不願意讓別人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