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唯一的婚禮◎

  陳柏叢掏出塊帕子,給謝瀟言擦身上的酒水,西服是絲絨質地,不均勻的酒液很快就洇成一團。謝瀟言拿走他的帕 ?子,自己擦起來,慢條斯理的:“陳柏叢,你要保護好我,知道?”

  陳柏叢:“啊、是是,我知道。”

  謝瀟言解釋:“總有那麽些鶯鶯燕燕喜歡到處亂飛,惹不起我也得躲得起。萬一撞身上,這事兒就麻煩了。畢竟我太太一個人在外麵打拚呢,也不容易,我在家裏總得給她省點兒心。你說是不是?”

  “當然,當然。”

  陳柏叢瞅著他老板這張禍國殃民的臉,應得相當有誠意。

  說完,謝瀟言又睨了一眼那個gigi的座位。座位空了,鶯燕又不知道往誰身上撞去了。

  陳柏叢的資料這會兒也到了,給謝瀟言報了公司跟團隊。十分小眾,他也沒聽過,陳柏叢問:“那女的是不是想仙人跳啊?”

  謝瀟言眯著眼:“這我哪兒知道。”

  想了想,又說:“不過呢,要真有什麽事兒,猜也能猜到誰支使的。”

  “誰啊?”

  稍稍一頓,他譏誚道:“一孫子。”

  一般不是觸及到底線,比如潛規則他家藝人這類事,謝瀟言在為人處世上還是懂得得體和收斂的,他雖然個性跋扈了些,但這不等於不通人情,跟什麽樣的人說什麽樣的話,世故的分寸他拿捏得很像那麽回事。畢竟坐在這個位置上,一切行事關乎公司聲譽,不是樣樣事都能隨心所欲,征戰商場可不容易,該如履薄冰的時候,他連一個眼神都不會掉以輕心。

  既然如此,還有誰能跟他過不去呢?

  想來想去,隻有挨了他一拳的那孫子。

  這麽下三濫的招兒,也就韓舟使的出來了。

  gigi是在酒宴結束之後重新現身的。

  彼時謝瀟言坐車裏,弄髒的西裝被他隨性地掛一側椅背,寬敞的幻影隻剩下他跟陳柏叢兩個人,謝瀟言瞧了瞧密不透風的窗,盤算著等蘇彌來了可以在這兒試試。

  他用指腹懶懶散散地摩挲著酒杯,那話怎麽說來著?小別勝新婚,等她回來,不強吻個一天一夜說不過去吧?

  正這麽想著,他自得地挑一下眉。緊接著,車輪在前方路口抱死。

  以為是紅綠燈,謝瀟言沒當回事,但他很快聽見了司機和外麵女人的交涉聲。

  陳柏叢旋即起身:“我下去看看。”

  謝瀟言從車窗瞥見方才那位碰瓷未果的女人,身上披了件小香風的短衫,濃妝豔抹一張臉正衝著陳柏叢擠表情。

  少頃,陳柏叢過來,悄咪咪給謝瀟言通風:“來碰瓷的,怎麽辦?腳好像真給扭傷了。”

  謝瀟言稍稍抬起下巴,對陳柏叢說:“你去給她安排輛車,送醫院去。”

  他話音未落,gigi已經愁眉苦臉地湊到窗前:“謝總,別這麽絕情嘛。人家都受傷了,乘一下你的車怎麽了?”

  “這位——”謝瀟言頓了會兒,想起她的姓名,微微一笑,“何小姐。我說,好歹是個演員吧。童小園是給了你多少錢,值得你這麽自降身價?還是說,你是一點兒粉絲也沒有啊?”

  gigi聞言,臉色一青,她局促地攏了攏外套:“我可、不是……”

  “我助理這人呢,才貌雙全,能文能武,還會八國語言,嘴皮子夠利索,您要是覺得上醫院無聊,人家也能跟你聊一宿風花雪月。有這麽個極品男人陪你看病,是你撿便宜,懂?”

  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會八國語言的陳柏叢蒙了下,連連點頭:“對。懂?”

  gigi翻了個白眼,罵了一句“靠”,二度碰瓷失敗,轉身要走。

  謝瀟言淡淡笑了下,給陳柏叢示意:“去看看何小姐傷得重不重,這麽好的豔遇機會,抓緊,別傻愣著。”

  陳柏叢忙跟上:“來來,何小姐您喜歡哪家醫院,車撞了人,該走的流程咱們還是得走是不是?”

  “……”

  目光送走二人,謝瀟言清淨下來,閉眼休憩。

  夜裏回了酒店,他沒什麽情緒地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夏日歌謠》第二期,今天就播出了。

  開場就是韓舟的樂隊,謝瀟言沒眼看,直接拖了進度條,直到謝烺出現,他把遙控器丟一邊,視線在電視屏幕上停留。

  他們選的歌是《知足》。

  看著蘇彌落落大方地走出來打招呼,謝瀟言舒心地笑了下。

  聽著謝烺這迷人磁性的歌聲,他很快又笑不出來了。

  為唱歌這事,謝瀟言衝他發泄過:“要不是你搶走了老謝本該留給我的音樂細胞,讓哥的魅力值大打折扣,我能這麽多年過得淒風苦雨麽?——還想著上桌吃飯,一邊兒待著去吧。”

  謝瀟言對每一個唱歌好聽的男人的平等仇恨,讓謝烺永久地丟失了上桌吃飯的機會。

  謝烺當然覺得他小題大做,他是根本不懂謝瀟言心裏的苦。

  人人都會唱歌,就他不會唱。

  他閉上眼,聽角落裏大提琴的悠長旋律。

  謝瀟言喜歡這歌,因為一聽到這歌聲就會想起她。

  他在那六年裏,最無望的時候,反反複複地聽。

  知足常樂,他喜歡這個詞,然而這歌裏,句句唱得都是不舍。有種消沉的治愈感。

  歌唱完了,謝瀟言去搜了一下評價。蘇彌因為這個節目有了一點小小熱度,但她不喜歡大張旗鼓地吹噓自己,因此配合丁起做宣傳的微博都沒建,即便如此,還是有一幫人明目張膽地喊她老婆。

  這就有點兒讓人不爽了。

  算了,宰相肚裏能撐船。

  謝瀟言看了下時間,給她發過去一條“早安”。

  ,

  梵城的雨下了一整夜。

  蘇彌早晨起床,是被一句夢裏的聲音喚醒的,隱約感覺到,好像有個人摟著她在說“蘇彌,喜歡喜歡我吧”,快要碎掉了一樣。

  她赫然睜開眼,發現她在酒店的房間,再閉眼回憶,毋庸置疑,聽到的是謝瀟言的聲音。

  梵城的七八點,推算了一下,燕城應該現在快到晚上零點。

  在錯亂的時差裏,他們居然沒能說上幾句話。

  蘇彌今天要去排練,她起床洗漱。過後看一眼手機,收到了謝瀟言發來的“早安”,時間是半小時之前了。

  並不意外的問候,已經嵌入她的生活習慣。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渾然不覺間,就成為了她的不可缺失。

  她回過去一句:晚安。

  “還在下雨。”江雲站在窗前,看外邊的天氣,說,“幸好帶了傘。”

  坐車去排練廳的路上,蘇彌啃著在街邊Shake Shack買的一隻漢堡,有些不合口味,但為了填飽肚子,她生硬地咀嚼了下去。

  江雲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他們坐樂團包的車,前麵有幾個人在放歌。蘇彌自言自語一般開了口:“我之前聽說他給別人寫情書,我知道他心裏有一個白月光,但是我沒有想到會是我自己。可以說、我根本就沒有往這個方麵想。”

  江雲替她分析:“正常啊,你把他當朋友,對他好,自然也會覺得他把你當朋友,所以對你好。你認為你們之間的天平是平衡的,所以不會發現有異常也是情有可原。感情有時候真的是很難界定的,尤其是摻雜了友情的愛情——哎呀怎麽跟說繞口令似的,總之這也不能全怪你,誰叫他隱藏得那麽深啊。”

  蘇彌想了想,不置可否:“我去年過生日他去找我,卻沒有見我。我猜到大概是因為那個時候我和韓舟在一起,他不太好露麵。”

  江雲問:“不過我還蠻好奇,你們之前為什麽不聯係?我記得原來問你和他的關係,你還說是普通同學。是不是這麽說的?”

  蘇彌吃著漢堡,味同嚼蠟,漸漸難以下咽,她低著頭說:“因為我說了很傷人的話,我以為他不會原諒我了。

  “說出來你可能覺得荒唐,是高考之後有一次我喝多了,走錯房間,我跟他睡在一起,雖然我猜到那天什麽都沒做,不過我當時還是挺害怕的,很怕流言蜚語傳出去,主要是我們那個時候才剛剛成年,年紀太小了,我沒辦法想象爸爸媽媽知道會怎麽樣,所以我就非常委婉地告訴他,我不太想見到他了,他應該是聽懂了我的意思,後來就沒找過我。”

  江雲:“就因為這個?”

  是正常人都會發出的驚訝語氣,蘇彌點了點頭,聲音更低弱一些,又補充說:“還因為,我告訴了他,我很喜歡韓舟。”

  江雲默了默,歎道:“你說了傷人的話,也不想給人家一個交代。還滿心都是另外一個男人,是這樣對吧?”

  蘇彌聽她這麽一概括,哽了哽:“江雲,我是不是好壞啊。”

  江雲說:“不知者無罪,站在你當時的立場看,逃避可恥但有用嘛。況且,不喜歡不是錯。”

  “有一段時間,就是去年冬天,我剛跟韓舟分開的時候,我有一段很陰暗的時期,我一度以為人跟人之間是不會有非常濃烈的感情的,可是嫁給謝瀟言之後,他總是在想辦法讓我開心,讓我變得積極一點,他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我很多,也 ?可以說,改變了我的愛情觀。”

  蘇彌說到這裏,又有點說不下去,她的語氣還算平靜,隻不過喉嚨口像有東西阻塞著,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江雲輕撫她的肩背。

  蘇彌說過的話,他都記得。公主就是宇宙的中心,這樣的玩笑也隻有他當了真。他不僅當了真,還將這話貫徹得淋漓盡致。

  過去她傷他的每一件小時都變成利刃,懸在她的心口,蘇彌覺得心髒很疼。

  可是他為了她背井離鄉的那六年,又是將她此刻的疼放大了多少倍呢。

  他那麽張揚的一個人,在她麵前又變得那麽好哄。三言兩語好話,就能讓他忘了脾氣。給他剝一隻螃蟹,他都會舍不得吃。

  蘇彌伏在腿上,靜靜地想了很久謝瀟言,想他們相處的細枝末節。

  車裏的歌聲停了,車外的雨聲就細碎了起來。

  過了會兒,她打開手機,找到Lee的號碼,給他發消息:抱歉這麽早打擾,您能給我詳細說一說那天青圖港暴雪,他發生了什麽事嗎?

  很快,Lee給了她回複:他的車拋錨,找附近旅店準備住宿,但發現有東西丟了,所以回去找。然後雪太大,迷了路。

  跟謝瀟言說的情況吻合。

  蘇彌又問:他丟了什麽?

  Lee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一枚十字架。

  蘇彌:十字架?

  ===第106節===

  Lee:對,他說那是他的信物。

  蘇彌過了很久才記起,是小時候過家家那一次,她送他的那枚十字架。

  那一場拙稚、虛假的婚禮,也是他們唯一的婚禮。

  交換了毫無誠意的信物,分明是在教堂門口撿來的廢品,被她杜撰出愛與救贖的寓意。

  有人卻當了真。

  作者有話說:

  異地的第三章 ,想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