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青春的執念◎

  謝瀟言在洗澡的時候,蘇彌給江雲發去了求助消息:我今天給他送了花花,不過好像獻得有點尷尬。

  江雲:什麽呀?他不喜歡?

  蘇彌:沒有說不喜歡,我給你看看。

  她把下午拍好的南天竹照片發過去:[圖片]就是這個。

  江雲:sos這也能叫花?這是草吧。

  蘇彌:主要是好看的花都被他送過一遍了,我也沒轍了。

  江雲:非得送花啊?

  蘇彌:我不知道。

  她鬱鬱寡歡地打字:喜歡……

  這兩個字剛打出來,她又難為情地刪掉。

  想了想,過後還是講出口:哎,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是想給他送東西嘛。

  怪就怪謝瀟言這個人清心寡欲,什麽也不缺。她根本無從下手。

  江 ?雲:[笑]給他送玩具吧,鐵定喜歡。

  蘇彌摸了摸燥熱的頰,心想玩具是個好主意。不過會影響到她的淑女人設。

  今天說那話已經夠open了,萬一再給他留下一個她很如狼似虎的印象多不好?

  隔著屏幕,江雲心有靈犀地猜測到她遲疑這幾秒的想法,跟蘇彌說:人之常情,不要害羞。

  蘇彌:嗯嗯好的,我想一想。

  謝瀟言推開門出來,他沒穿上衣,洗過的頭發墜在額前,帶著三四分潮氣,那雙落拓慧黠的桃花眼半明半昧,謝瀟言舉起手裏毛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發。

  蘇彌隱隱看見,他出來時口中叼了一個東西。

  等到謝瀟言走近,她才發現那是什麽,一個小小的包裝袋。

  謝瀟言徑直到她身前,將坐在床沿的蘇彌勾住腰,而後他俯身往下壓,便輕而易舉將她禁錮在懷。

  他嘴巴湊近,把包裝袋的另一角送到她唇邊。

  蘇彌似懂非懂地咬住。

  謝瀟言說:“撕。”

  她聽話照做,稍稍用力撕扯,裏麵微涼的環狀物不輕不重跌落在她的唇角,很快又自然下滑,滾到她的頸窩裏。

  謝瀟言的手箍住她的側腰,低頭將其銜住,又送過來到她嘴邊。

  蘇彌:“是……要我、來?”

  咬著東西,他講話模糊而沉重:“不然?”

  “……噢。”她正要用手去接,而剛一抬起,手腕被粗魯地按住在枕邊。

  謝瀟言按著她手腕,手心慢慢往上,扣緊她的指骨。他漫不經心地笑了下,提示道:“手被綁起來了啊,小娘子。”

  “……”

  “無實物表演,配合一下?”

  他斂眸看著她,又用舌尖輕輕把東西推過去,蘇彌沒處躲,隻能啟唇咬住另一邊。

  看她遲疑,怕是不樂意,謝瀟言捏一下她的臉:“怎麽,上次不是親過了?”

  “嗯……親是親過了。”

  怕有些規則講不清,容易傷害感情,他又強調:“不願意就說,我不會逼你,你跟我可別忍氣吞聲的。”

  蘇彌把東西吐出去,掉在她頰邊,她騰出嘴巴說:“可是你剛剛還說要更強硬呢,快一點入戲好不好?我可以接受的,就是覺得……好難呀,好像看的電影裏也沒有這樣演的。”

  他翻了個身,問她:“什麽電影?還背著我偷偷看?”

  果然很會抓重點,蘇彌不予理睬,她重新咬住工具,很懷疑能不能成功,在心裏想,是真的有點高難度,壓寨夫人可不是好當的。

  謝瀟言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惡劣地笑起來,懶聲說:“熟能生巧,多練練。”

  “……”

  於是艱難又笨拙的嚐試,持續好久,好不容易結束,蘇彌揉了揉酸澀的腮幫,卻聽見他說了句:“反了,祖宗。”

  蘇彌氣得瞪過去:“……剛才為什麽不說?!”

  他輕抬眼皮,虹膜的色澤變深且渾濁,對上她剜過來的眼:“頭發擋著,我什麽也看不見啊。”

  蘇彌將信將疑:“謝瀟言,你最好不要是在故意耍我。”

  他說:“你要是知道我有多煎熬,就不會用上故意這個詞。”

  “……”

  燈沒關,接下來的時間,在如水的夜裏酣然交流,久未停歇。蘇彌感覺要斷了骨、散了架,才覺得那句試一試講得還是大言不慚了。前所未有,兩種極端的感覺交織。想要推開,又想緊擁。害怕受傷,又對他產生依賴,捏著他肩骨喊了幾聲快停。

  得到一聲戲謔的回應:“沒喊哢呢,怎麽停?敬業一點啊蘇女士。”

  蘇彌覺得自己快摔了,她睜開眼,清晰地看到他緊縮的瞳孔緩緩散開,她在床角欲墜,長發發梢碰著地毯,是讓人托著頸撈回枕間,最終停靠在他結實的胸膛。

  她的額頭和臉頰燙得誇張,用手撫著。

  沉默了很久。

  “手上怎麽有道疤痕?”謝瀟言冷不丁地問了這麽一句,其實早一些時候他就有注意到。

  因為他的話,蘇彌在探額頭的手頓住,她抬起小臂看了一眼:“是摔的。”

  “以前沒有。”謝瀟言側眸看她,神色狐疑。

  她輕輕淡淡地嗯了一聲,“沒事的,快好了。已經淡了很多了。”

  他沒再問。

  謝瀟言默了默,抬手輕輕勾住蘇彌的手指,兩人戒指碰在一起,若隱若現地合並成同一種光痕。

  他在回想,第一句中文是什麽呢?

  當時,明明在學會的一瞬間,就立刻帶著這句話特地跑到她家裏去敲門,專程講給她聽。

  又不是年紀小到不記事,怎麽會有笨蛋毫無印象?

  謝瀟言看著她總是冒傻氣的臉,又不忍心怪。

  蘇彌的手心有點潮,謝瀟言將她手鬆開,用濕巾幫她細心地擦手。

  蘇彌注視著他時,眼裏簇著罕見的柔情。

  他見過這雙眼,在看向韓舟的時候,眼裏的情意是層層鋪開的,如晴空下的水波,瀲灩而燦爛。

  隻是此刻出現得突兀,不知道是對他付出的報答,對他幫忙擦手的感動,還是為了剛才那一瞬間的愉悅呢?

  她的心事是最難解,又最容易讓他慌亂的題。

  蘇彌突發奇想,聲線輕細,溫溫和和地問他:“哎,你的人生裏有沒有對你來說特別重要的瞬間?”

  “沒想過。”

  “你現在想一想嘛。”

  謝瀟言想了很久,為她擦拭的動作也稍作停留,陷入遙遠的回憶,他說:“有一個,不知道算不算。”

  “你說說看。”

  “十八歲的冬天,我開車去隔壁城市參加同學的生日聚會,回來的時候已經半夜了,那天下了一場暴雪,積雪很厚,開到一個郊區的時候車子突然拋錨了,那地方很荒涼,在山後麵,半天也沒一輛車過來,我當時很困,就想著第二天再找人來拖車得了,先去找個地方住下再說。”

  “跟著導航找了一家酒店,走了快有三公裏,結果快到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丟了個東西,也不知道是落車上了還是掉雪裏了。我隻好又原路返回,很不幸的是雪越下越大,手機關機開不了,我立刻回去還能找到回酒店的路,但那時就是一根筋想把東西找到,繼續往前走啊。走著走著就迷路了。”

  “有驚無險,那天差點凍死在雪裏,還好有個路過的老漢發現我,把我帶回他家去。意識恢複過來那個瞬間,對我來說是難以言喻的,很奇妙,我能感受到愛在複蘇,生命在一點一點流回我的身體。差點就失去的一切又失而複得,那是我迄今為止最寶貴的一個瞬間。”

  “從那之後就看淡了一些事。如果再有執迷不悔,就想一想那天晚上鬼門關的經曆。沒有什麽不能釋懷和接受。”

  蘇彌沒料到,一個隨口的問題牽扯出他這段驚心動魄的曆險記,她稍稍驚訝:“比如呢?”

  謝瀟言說:“比如認清了,想要得到的東西注定不屬於我,那就灑脫地祝福,不得到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

  如果愛不能宣之於口,安安靜靜地祈禱也是一種另類而穩妥的表達。

  真正刻在骨子裏的愛,不必去計較她知不知道,也不該去談論擁不擁有,因為愛人這件事,本身就能夠令自我意誌變得豐盈,是自救的解藥。

  蘇彌聽得一知半解,點點頭又問:“那你丟了什麽東西啊?找沒找到?”

  他說:“找到了。”

  她感歎說:“還好還好,不然白受罪了。”

  謝瀟言平靜地看她,淡淡地一笑,沒有說什麽。

  蘇彌又問起他在外麵生活的種種見聞。

  過得還算瀟灑。玩過很多運動,走過很多的路,曆經過不一樣的繁華,遇到一些誌同道合的人。熱鬧一時,孤獨一時。是他嚐試著放手的六年。

  她又八卦起來:“那你怎麽不交女朋友?”

  “因為我知道我不會愛上別人,我不想有人為我受傷。”

  蘇彌聞言,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這話令她感到奇怪,如果他講真話,那麽在他的心底,他們這段拚拚湊湊的婚姻又算什麽呢?

  她尚未問出口,謝瀟言的問題已經丟出來:“你呢?”

  蘇彌:“我什麽?”

  他提醒:“瞬間。”

  已經想不到問這個問題的本意,蘇彌沒有他這麽濃墨重彩的故事,她也不能杜撰,於是想了想,給了一個官方又草率的答案:“一定要有的話,那就是現在吧。”

  ===第79節===

  謝瀟言又摸不透她的想法,隻能淺淺一笑問:“那如果以後有人問起一樣的問題,你會怎麽形容這個瞬間?”

  蘇彌略一沉吟,在心裏醞釀的答案:大概就是,和喜歡的人,做了喜歡的事,之後感到沉甸甸的滿足。

  但礙於他們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還不能夠坦率到將這話脫口而出。

  於是她說:“聽了一個人,講了一個故事和一個道理。受益匪淺。”

  謝瀟言都懶得問她受什麽益,輕嗤一聲:“敷衍死了,你不如不要回答。”

  “……”她有些時候真的不懂怎麽就惹到他。

  後腦勺沾枕,他閉上眼 ?。

  蘇彌以為他睡了,但過半晌,謝瀟言又淡聲開口說:“你簽了那個節目。”

  她說:“嗯,簽了。”

  “他也去。”

  蘇彌稍稍一愣,反應了幾秒他在說誰,而後點頭道:“對。”

  謝瀟言“哦”了一聲,沒再講。

  她不安地問:“你又要生氣?”

  “又、要、生、氣?”謝瀟言氣笑,撩起眼皮看她,“我有那麽狹隘?”

  “那你說嘛,你有沒有不開心,不高興?你不願意我去我就不去,反正違約金不高,你又不是拿不出手。”

  沒有任何阻止她做什麽事的意圖,他坦然道:“我沒有不高興。”

  硬要說的話,可能是有一點擔心的情緒。甚至不止是節目,為他們之間所有接近的契機,他都擔心,這種擔心都快把人折磨出慢性病了,時刻將他裹挾,遠非一朝一夕。

  謝瀟言比誰都要清楚,青春的執念有多麽難以消解。他沒有不相信蘇彌,他隻是不相信自己。

  “蘇彌。”

  “嗯?”

  關了燈,他的聲音沉寂落寞,“以後要是遇到真愛,你能不能別忘了我?”

  在黑暗裏,她的回響平平,但給他一點心安的撫慰:“我不會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