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從未改變
  第257章 從未改變

    司瑤高燒反複不醒那幾天偶有夢語,細細碎碎的,讓人聽不清在說些什麽,但的確在說些什麽。

    再醒來就不愛笑了。

    刑玨從前總是能輕易的知道司瑤在想什麽。

    但這次,不知為什麽就是想不出來。

    總是心慌慌的,看著她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一天的消失,心慌到都要炸了。

    不該問的,問了也許會刺激司瑤。

    但憋不住,刑玨眼圈紅了,側身摟著司瑤半個身子,臉埋進她的脖頸:“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聲音細碎,帶了些隱忍的崩潰,“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都快瘋了,你心疼心疼,告訴我。”

    司瑤怔了下,察覺脖頸濕漉漉的有點想笑,最後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刑玨悶悶的:“你還笑?”

    司瑤:“你不想我笑嗎?”

    怎麽會不想。

    尤其是這段時間,林曉回老家、刑柯下葬、刑戴被判無期,老夫人病倒住院,事情發生的太多,可司瑤卻一步也不讓他停,反而在後麵催促他,快點,快點,再快點。

    很不像司瑤,刑玨心裏直發慌。

    刑玨:“和我說說吧。”

    司瑤低聲說了。

    刑玨怔了很長時間,最後笑笑,笑的很甜蜜的說好。

    司瑤跟著笑笑,她就知道刑玨會說好。

    刑家在六月底宣布了破產。

    老夫人在刑柯下葬後便住了院,司瑤一次也沒去看過,這是第一次。

    病房門是開著的。

    司瑤走近,在門口頓足。

    恍惚間想起了從礦山回來見到的老太太。

    穿著合體的旗袍,裹著雪白的披肩,烏黑的發整齊的盤起,溫和的拉過了司瑤的手拍了拍,眼底飽含淚水的說:“辛苦了,可憐的瑤瑤。”

    現在想想,那會的那句話其實就是預警。

    司瑤敲門。

    坐在病床上依舊優雅的老夫人目光從手裏的書上移開,溫和笑道:“來啦。”

    司瑤把百合花遞過去。

    老夫人接過:“謝謝。”

    一派溫和和溫馨。

    司瑤:“明天海外的礦就要介入調查了。”

    “我知道。”

    司瑤斂眉沉默,片刻後說:“你為什麽沒曝光我去過礦山的事。”

    老太太笑笑:“你覺得呢?”

    不知道。

    刑家收尾階段的時候,司瑤和刑玨一起商量過老夫人該反擊了,再不反擊就沒機會了,也對礦山劇本曝光原型後準備了一係列的按壓手段。

    可她就是沒反擊,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她依仗多年的靠山一點點轟塌到成了灰塵。

    百年家族一夜消失,伴隨著上個禮拜老爺子的宅子被拍賣,司瑤和刑玨住過的那個小院子被推平,塵埃落定,老夫人再沒了反擊的機會。

    司瑤:“總不會因為你對我還有感情吧。”

    老夫人笑笑:“還真不是。”

    司瑤挑眉。

    老夫人:“因為白羽。”

    司瑤愣了下。

    “白羽來找過我,手段很幼稚,說那個曝光的礦山改編的本子他有最初簽了字的版權,如果我敢曝光,他會起訴你,說你侵占他的版權。”

    司瑤徹底愣住,白羽那的確有最初簽了字的版權,卻不是真的,是司瑤隨便寫的,他也說了這個版權有問題,根本不經查。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老太太捂嘴輕笑:“我怎麽會看不出他在說謊呢。”

    說罷歎氣看向窗外,語氣悠悠:“隻是突然發現,就算你被曝光了,對你也造不成什麽,因為有人不在乎你去過礦山,依舊愛你,刑玨那人瘋癲,性子常人捉摸不透,且常年對你執拗可以忽略不計,但白羽卻是個平常人,是和別的男人一樣,會出軌的平常男人。”

    司瑤怔住,還是沒明白她的意思。

    “當初議親的時候,刑家看上的我大姐,長相秀麗,性格大方,你知道為什麽最後你爺爺選了我嗎?”

    “因為什麽?”

    “名聲,我家有美麗的大姐,備受寵愛的小弟,夾在中間相貌略平且不愛說話的我很不顯眼,為了得寵,從小我最會的就是看人的臉色,你太爺爺來家裏相看的時候,我在後麵的窗戶那,他們走後,我跟了出去,聽見你爺爺問這家的長女名聲如何,我大姐的名聲自然是極好的。”

    老太太苦笑一聲:“誰不想嫁進刑家,尤其是我,早早的就被定下要嫁給遠郊人家的我。”

    司瑤了然了。

    知道老爺子重視名聲的老太太必然使了些手段,讓自己嫁進了刑家。

    老太太接著說:“我嫁進來沒多久,我大姐就嫁給了遠郊那戶人家,因為她的事鬧的沸沸揚揚,家裏在她嫁過去後也和她斷了關係,於是那位帶著她移民去了國外,我一直以為她的生活會很潦草。直到前幾年我才知道,她這輩子過的很平淡,卻也很幸福,生了三個女兒,兩個兒子,那男人是個老實的,知道我大姐被別人碰過後也沒怨言,常年如一日的對她極好,我大姐七十那年得了癌症,前腳去了,後腳那男的便跟著走了,留下的遺言是把倆人葬在一起。”

    老太太:“我始終想不通,那個年代的人都看重名聲,可為什麽他不看重,明明她嫁給他的時候已經失貞了。”

    司瑤:“因為她還是她。”

    老太太怔鬆。

    “你是不是後悔過,當年使了手段自己嫁進了刑家,讓她嫁給遠郊的人家。”

    老太太沒說話,眼底古井無波,看不出悔或者是不悔。

    最後悠悠道:“我本以為那男人隻是個個例,世界上還是你爺爺這種人居多,可白羽卻也是個尋常的男人。”

    司瑤恍然大悟。

    她後悔了,可後悔的點卻錯了。

    司瑤將她錯誤的觀點掰回來:“即便你嫁給遠郊人家,最後的結局也不會比現在好,因為你貪心,貪欲太多的人最後總會兩手空空。”

    老太太唇角的淺笑沒了。

    司瑤正色的接著說:“而你姐姐不同,不管她是嫁進刑家還是嫁給那個遠郊人家,她最後一定會安享晚年,因為刑家老爺子敬你就會敬她,更重要的是她的兒孫會喜她,你走到今天這一步,和別人毫無關係,因為你是你,從未改變。”

  第258章 天上地下

    老太太長久沒說話,但那雙始終古井無波的眼睛緩慢的死寂了下去。

    司瑤起身走了。

    到外麵遠遠的看見刑玨在和醫生說話。

    司瑤走近。

    醫生點頭道別。

    刑玨說老夫人住了這麽久的院是因為不行了。

    司瑤微怔。

    “她是不是說不出話了?”刑玨道。

    不是,說了很多,說起的時候眼神帶了些光亮,呼吸平穩,麵色紅潤,看著像隻是為了逃避法律的製裁而裝病。

    刑玨看她表情怔了下,回頭看向身後的病房,握住司瑤的手:“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平心而論,拋去那些算計和籌謀。

    那些被她教導的年月裏,歡悅是很多的,真心大約也是有的。

    刑玨以為司瑤會回去看看。

    可司瑤隻是原地頓足了片刻,連頭也沒回,挽著他的胳膊朝外麵走。

    隔天司瑤睡醒,刑玨說老太太淩晨的時候走了。

    司瑤哦了一聲。

    沒去參加刑家的幾個遠親給她操持的潦草葬禮,更沒去祭拜。

    京都成立了一個特別專案組,針對礦山的現任主人刑玨舉報,飛去了南海線以外的礦山,江淮借調跟著去了。

    在礦山開通了無線電第一時間給刑玨打電話。

    說據這些活著的證人所說,司瑤爸媽的事還有刑玨爸媽的事立案完全沒問題,但現在刑家沒了,刑家也沒人了,還要立案嗎?

    刑玨問司瑤的意思。

    司瑤慢半拍的發現,是,刑家沒了,隻剩一個刑玨。

    不對,刑玨是她的。

    準確來說,刑家什麽人都沒有了。

    司瑤看了眼刑玨,最後搖頭。

    不立案了。

    刑玨凝眉:“不立案你爸媽就永遠是意外身亡。”

    可意外身亡不是比在眾人眼中爆出是在礦山身亡的要更安靜嗎?

    畢竟世人千千萬,你左右不了他們的想法。

    借機發散思維惡搞出些亂七八糟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司瑤猶疑的搖頭變成了堅定的搖頭。

    刑玨揉揉她的腦袋,囑咐江淮:“不立案了。”

    “司瑤不立?”

    “恩。”

    “那你呢?”

    這會倆人正在逛超市,司瑤說過幾天要去林曉的老家找她,還說蔣映雪愛算計,這次去給她買點東西。

    司瑤現在就在挑東西,長發散在臉側,側臉認真又專注,看著很溫柔和嫻靜。

    刑玨的心都要融化了。

    這半年來司瑤的笑一直沒從前多,也就是最近看著好多了。

    吃著棒棒糖會對他甜甜的笑。

    所以……

    刑玨:“我也不立。”

    爹媽的事在刑玨這認真來說不是什麽事,屍骨找回來最好,找不回來刑玨也會認。

    許是從小就知道爸媽不在的緣故。

    刑玨從沒悲傷秋月畫在父母身上半分。

    從懵懂開始記事,司瑤就在他身邊,一直都在,以前在,現在也在,這些對刑玨就夠了。

    司瑤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家裏有她,心是滿的。

    刑玨小聲重複:“我也不立,掛了。”

    司瑤背對著刑玨無意識的笑笑。

    喃喃無聲的罵。

    傻子。

    礦山的事有序進行中,因為影響太惡劣,被官方直接按下了。

    江淮說暫時不會傳喚刑玨和司瑤進行調查。

    司瑤和刑玨一起接手了要來的那些產業。

    整理了又整理。

    開車回林曉的老家。

    司瑤好些年沒來過這了,找到蔣映雪家的時候險些認不出來。

    變化尤其大的是蔣映雪。

    蔣映雪在司瑤眼裏一直是個蛀蟲。

    每月不給打錢就像是活不下去了。

    司瑤這瞬間才想起自從年前老太太把她的卡停了後,她很久沒給蔣映雪打錢了。

    而蔣映雪一次也沒聯係過她。

    這次看見她不提舊事,不蹦不罵,一臉憔悴,眼睛亮了幾個度,拉著司瑤和刑玨落座後淒苦道:“我們曉曉怎麽辦啊。”

    司瑤來到就問林曉了,蔣映雪說不在家。

    這會眨眨眼:“她怎麽了?”

    蔣映雪:“曉曉回家後我才知道她和刑柯離婚了,我肯定不能幹啊,要去找他算賬,可她又說刑柯死了,然後……”

    蔣映雪眼圈泛紅:“然後就開始笑,一邊笑一邊哭,說刑柯死了。”

    蔣映雪聲音壓低:“還說刑柯是她撞死的,如果我敢去青城找他找你們,她就要去自首,瑤瑤啊,你和小姨說說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和孩子他爸都快被嚇死了。”

    刑柯死後這半年,司瑤很少出門,來家裏的季文與和刑柯不熟,白珍珍和阿土和他交情也算不上深,刑玨更是絕口不提。

    蔣映雪乍一提起,司瑤有些恍惚。

    刑玨打斷:“和她沒關係。”

    “哎呦我的媽呀,我就知道那孩子是胡說八道的,嚇死我了,你不知道我的心呀,每天七上八下的,就怕曉曉那孩子是傷心過度,神經失常了。”

    蔣映雪說著突然就哭了,捂著臉嗚咽的停不下來。

    司瑤回神,有些手足無措,蔣映雪給她的感覺一直都很差。

    她也是有多遠就躲多遠,乍一麵對麵的不裝不為任何目的的哭,司瑤不知道怎麽辦了。

    下意識看向刑玨。

    刑玨看著司瑤噗嗤一聲笑了。

    笑聲很清脆,打斷了蔣映雪的哭腔。

    蔣映雪到底是一把年紀的人,被刑玨這麽一笑,有些想惱又不敢,最後懨懨的抹幹淨眼淚:“你們別笑話我,我命不好,攤上一個愛賭沒半點本事的男人,就曉曉這個一個閨女,如今她又……我……我當初就不該鬼迷心竅的看她喜歡,刑柯條件又好,就聽……”

    蔣映雪睨了眼刑玨,最後歎氣:“怪我,怪我不該讓他們結婚,讓曉曉年紀輕輕的成了寡婦,你說她這以後要怎麽辦啊。”

    蔣映雪說著又要哭了。

    司瑤不知道說什麽,蔣映雪沒把這件事推到刑玨身上很讓她意外,還有便是蔣映雪雖然是她的親小姨,但這些年倆人之間的關係太遠了,一度到了司瑤看見她就想動手的地步。

    最後細細的看她幾眼,目光在滿鬢青絲上的幾縷白發注目,問:“你這半年沒給我打電話要錢就是因為林曉的事嗎?”

    哭到傷心處提起要錢的往事或多或少有點尷尬,尤其是司瑤穿著簡單,但看著幹淨又尊貴,旁邊還坐著一個似笑非笑一向貴的不得了的刑玨,倆人坐在多少年沒換過的沙發上,看著和她像是天上地下的人。

  第259章 賭

    從前蔣映雪還敢找找司瑤的晦氣。

    自打刑玨找她去青城後就不太敢了。

    這會他們坐在這間兩居室裏,林曉又不太好,更不敢了。

    蔣映雪歎了口氣:“是,曉曉發狠了說不準找,我就是餓死也不敢,我還指望著這唯一的女兒給我養老送終呢。”

    司瑤會意,突然有點心軟了:“林曉還好嗎?”

    蔣映雪又開始哭了,朝司瑤身邊坐坐,握住她的手:“幫幫我家曉曉吧,我感覺她……快不行了。”

    司瑤和刑玨一起循著蔣映雪的指示上山。

    山上唯一的寺廟很好找,司瑤過去交了香火錢,被領著去了後麵的院子。

    司瑤以為蔣映雪的快不好了有些誇張,真的見了林曉才發現真的是有些快不行了,不是身體,是精神。

    長發披肩,在寺廟後麵的二樓平台上坐著,看見司瑤和刑玨像是沒看見,草草的掃過一圈後自顧自的嗑瓜子。

    半響後回頭,偏臉:“姐姐?”

    司瑤走近在她身邊蹲下:“聽你媽說你回家沒多久就上山了,要做尼姑?”

    司瑤說話很輕,有些怕驚到了她麻木的瞳孔。

    林曉笑笑:“不是,隻是家裏吵,我媽那人你知道,咋咋呼呼的,很愛嘮叨,來這是躲清靜。”

    說著後知後覺,“你們怎麽來了?”

    聲音很輕,沒什麽波瀾起伏。

    司瑤抿唇:“青城的事結束了,打你電話打不通,特地來找你說一聲,你可以和……他離婚了。”

    林曉哦了一聲。

    過了會笑笑:“我倆這個婚還用離嗎?他都死了。”

    司瑤在她身邊蹲著,循著她的目光看向遠處。

    傍晚的晚霞很美,但晚霞終究帶了點淒涼,因為是暮。

    司瑤坐上刑玨搬來的小板凳,從林曉掌心裏抓了把瓜子:“我和刑玨整理了些刑家的產業,其中有家廣告公司感覺挺適合你的,等你忙完這陣去青城找季文與,他會幫你辦交接。”

    林曉:“你為什麽不問我。”

    司瑤:“問什麽?”

    “問刑柯有沒有留下什麽遺言,還有……”林曉側臉看司瑤:“明明是側翻駕駛座朝下,為什麽刑柯死了,我卻活著。”

    司瑤:“為什麽?”

    林曉:“我一直很確定刑柯沒愛過我,真的很確定很確定,可到最後突然不確定了,姐姐,刑柯那邊的車玻璃一直是開著的,我的是關的。”

    司瑤知道。

    警局的備份筆錄她看了。

    除了林曉外,四周停下的車拍的照片她也看了。

    河水湍急,駕駛座朝下側翻入水,大橋的監控顯示幾分鍾後刑柯出了水麵,環視了上方,隨後下水。

    再後很久,林曉昏迷著被刑柯托舉了起來。

    刑柯死了。

    林曉搶救回來了,就是這樣。

    林曉:“你說他到底愛沒愛過我。”

    司瑤掌心無意識的握緊。

    刑柯的遺物裏唯一道明心意的隻有一本畫冊。

    裏麵滿滿的全都是她,卻是在和林曉婚前畫的。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所以到底愛沒愛過,隻有刑柯自己知道。

    刑玨:“沒有。”

    司瑤愣了下,仰頭看刑玨。

    刑玨對司瑤笑笑,手朝下,彈了下她的額頭,隨意道:“刑柯沒愛過你,之所以救你是因為你死,你名下的產業會自動到他名下,這樣他就輸了。”

    司瑤也知道這個道理,感覺應該也有這個可能,但直白的說出來……好像有點太殘忍了。

    刑玨無聲的噓了一聲,示意司瑤別說話。

    刑玨站在司瑤身後,看著遠處日漸下去的夕陽,輕聲說:“他沒愛過你,隻是想贏我一次,僅此而已。”

    林曉一直沒動,司瑤不放心,想在樓頂陪她。

    可沒了光亮的風都寒了幾度。

    刑玨不許,要求她走,看她搖頭,輕聲哄:“我發誓,她不會有事。”

    林曉聽見聲音回頭笑笑:“回去吧。”

    “我們會在這待幾天,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林曉點頭,看著倆人離開的背影,想說你為什麽不問我刑柯的遺言是什麽。

    最後沒問出口。

    司瑤和刑玨就地找了家酒店住下,刑玨嫌棄小縣城的酒店條件差,嗶嗶嗶的廢話沒完。

    司瑤帶他出去找飯吃,以此讓他閉嘴。

    在一家小吃街旁邊的小巷裏隱約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有點像,但是不確定。

    司瑤拍照想發給林曉,想了想,發給蔣映雪:“這是你男人嗎?”

    沒大會,電話打了過來。

    蔣映雪急的不得了,問他在哪。

    司瑤說了。

    想走最後沒走,和刑玨一起在原地站著等蔣映雪來。

    九點多的時候蔣映雪來了。

    嫻熟的走近把爛醉的男人拽了起來,腰一彎,將人背上了背,接著問司瑤林曉的事。

    司瑤有些怔鬆的看她小心的朝上托了托男人。

    抿唇說林曉應該沒事。

    其實她不確定,但刑玨很確定。

    蔣映雪卻直接放心了,拍拍胸口往上托托他,轉身朝著明顯不會有出租車的巷子裏走。

    司瑤來這是開車了的,但來小吃街沒開。

    猶豫片刻走近:“打個車吧。”

    蔣映雪:“不用,別浪費這個錢。”

    說著悶聲朝裏麵接著走。

    刑玨掃了眼她的背影問:“你這些年給了她多少錢?”

    “沒算過,但大概也有個百十來萬。”司瑤說。

    “房子沒換?”

    司瑤愣了下,蔣映雪家很多很多年前她住的時候就是那套老舊的小兩居,現在還是,家具也是,百十來萬在這個縣城不至於上來就換房子,但置辦些家具家電是夠了。

    刑玨一說,司瑤看見了蔣映雪背影下方的灰色拖鞋。

    這雙鞋,也真的是有些年頭了。

    司瑤和刑玨對視一眼。

    刑玨:“你想不想管?”

    ……不是太想。

    想法還沒落地,刑玨牽著她的手跟上:“先去看看吧,等我們去了海城,天高皇帝遠的,想管也管不了。”

    蔣映雪的男人賭博。

    在司瑤八歲那年來借住的時候開始賭的。

    司瑤尤記得那會倆人分床睡就是因為他賭博導致的。

    還弄清楚了蔣映雪當年把年幼的她賣給刑家還是因為這個男人賭博,外麵欠了很大一筆錢。

  第260章 家長裏短

    司瑤環胸坐在沙發上看蔣映雪哭,反觀那男的,在壞了門的次臥裏明顯睡的還香,還帶著呼嚕。

    蔣映雪哭的厲害,哭完小心試探說刑家雖然完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暗搓搓的問還有沒有什麽遺產,又說林曉好歹算是司瑤的嫂子,刑玨這邊能不能多少資助點。

    看刑玨挑眉,咳了咳小聲改口:“資助一點點也行,別告訴曉曉。”

    司瑤被逗笑了,不是氣的,是感覺蔣映雪真的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在夜市那司瑤說了林曉沒什麽事後,整個人陰轉多雲,立馬就喜滋滋的了,這會還想起了找他們要錢,真他媽樂觀,也真缺心眼。

    細想想。

    蔣映雪這些年一直在朝她要錢,但算來算去,其實也沒多少,最起碼蔣映雪並沒有因為她暴富。

    司瑤笑完歎了口氣:“你想和他離婚嗎?”

    蔣映雪愣了下。

    司瑤:“你一直在火鍋店上班。”

    蔣映雪來得匆忙,忘了摘火鍋店的圍裙,這會到家摘了,但渾身的火鍋味還在。

    被司瑤戳破無端的有些丟臉,她每次去青城都要穿最幹淨貴重的衣服,不想給自己的女兒丟臉,讓她覺得母親和大姨是雙胞胎姐妹,可她卻比不上司瑤。

    司瑤看她來回變換的臉色,後知後覺的感覺好像明白了她在想什麽。

    想了想,還是抿唇說:“你隻有一個女兒,按說家裏負擔並不重,而且你一直在上班,家裏應該比現在過得好,拖累你的是他。”

    司瑤指向次臥關不上房門裏的爛醉如泥男人。

    司瑤隱約記得小姨夫長得還挺秀氣的,話不多,很溫和。

    可現在,潦草二十多年過去,卻完全變了個樣子。

    很瘦,全身裸露出來的皮膚被煙酒熏陶的全是嫣紅。

    司瑤想問清楚蔣映雪沒離婚是不是有苦衷,如果有的話,看在是血親的份上,司瑤願意幫她。

    蔣映雪卻嚷嚷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你知道什麽啊!混賬丫頭,跟你媽一樣,什麽都不知道就喜歡在這瞎說!”

    刑玨把司瑤拉到身後,凝眉不悅:“你再給我嚷嚷。”

    刑玨這次來穿的是一身黑色休閑服。

    通體全黑,個子高,氣場矜貴又冷冽,往這一站很唬人。

    蔣映雪閉嘴了,過了會跑去門口開門:“我不找你要錢了,你走吧。”

    屋裏燈光昏暗,卻隱約能看出蔣映雪臉上有些難堪。

    司瑤抬腳想走。

    刑玨拉住她耳語了幾句。

    司瑤怔了怔。

    換了平常,刑玨一萬個不想讓司瑤管這些閑事,但是要走了,他不想給司瑤留下一丁點的心結。

    刑玨以為說完司瑤會一次性把這事解決了,不管是給錢還是怎麽樣。

    但司瑤沒說話,拉著刑玨出門。

    門在身後砰的一聲甩上了。

    刑玨不明白:“你怎麽不接著說?”

    “她不會離婚的。”司瑤說。

    “為什麽?”

    因為她想起蔣映雪從地上把小姨夫拽起來的時候很溫柔,背他的時候也是。

    照刑玨和她私語所說,這個男人是當年她忤逆家裏自己選的,最不同意的是她的雙胞胎姐姐。

    那麽不難明白她不要錢,臉上的那些難堪是什麽意思了。

    司瑤悠悠的歎了口氣,嘴巴被捂住了。

    刑玨皺眉不高興:“收回去。”

    司瑤繃嘴嗚嗚嗚,最近她一歎氣,刑玨就不高興,臉不是臉的凶她,讓她收回去。

    司瑤很聽話,嗚嗚嗚的示意她很乖,刑玨不高興的嘴臉收了,鬆手啜了下她的唇,十指緊扣要回酒店。

    走下樓的時候,漆黑的樓道亮起一盞燈。

    司瑤和低頭朝上走的林曉碰上了。

    倆人對上都是一愣,司瑤還沒來得及有動作,林曉走近伸手扁嘴:“姐姐,我想你了。”

    朝前走了兩步對上刑玨的目光放下手:“姐姐我餓了。”

    司瑤和刑玨在夜市什麽都沒來得及吃。

    這下和林曉一起重新去了剛才那個夜市。

    司瑤和刑玨點了份砂鍋,林曉要了兩份炒麵。

    隻是幾個小時的分開,林曉和在山上寺廟判若兩人。

    從半死不活變成了廢話連天。

    一字不再提刑柯,一邊吃炒麵一邊說起家裏的事。

    說她記事開始家裏就是這樣。

    父親喝酒、賭博。

    母親埋頭幹活,然後就是吵吵吵。

    父親隻是埋頭不說話。

    司瑤:“他是有癮嗎?”

    “麻將癮?”

    “麻將?”司瑤以為是牌九。

    林曉:“恩,麻將,我之前聽他們吵架,說如果我剛出生那年,我爸不被騙了六十萬,我們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司瑤:“騙?”

    “我媽沒文化且要麵子,覺得男的出去賭博說出去比被騙了好,最起碼人家不笑話,還顯得這個男的有本事,所以對外說是賭輸了,其實不是,我騙,打我記事,我爸一直都是玩麻將。”

    司瑤一言難盡,想說這是什麽歪理。

    男人最不能沾的就是賭。

    林曉看出她皺起秀氣眉毛下的意思,聳肩:“我和我媽說過,沒用,上來就是一頓罵,說我懂什麽,時間久了,我就不想管了。”

    “所以有癮嗎?”

    林曉想了想:“不算有癮,隻是高不成低不就,無所事事。”

    “為什麽不出去工作?”

    “我爸那人……”林曉歎氣:“他以前是動物飼養員,後來和我媽結婚,我媽娘家不同意,鬧得很厲害,倆人就搬來了這個小縣城,縣城哪有他適合的工作,我媽喜歡和別人比,看……”

    林曉睨了眼司瑤,小聲說:“看大姨夫做生意,就讓我爸也做,但我爸心腸軟耳根子軟,學人家做了幾回生意,全賠了,一度一蹶不振,我媽不願意說出去讓人笑話,後來被騙六十萬的事他就聽我媽的,說賭博賭輸了,縣裏那些閑人就喜歡拉著我爸去玩,一來二去,就玩起了麻將,我媽強勢的厲害,但不知道為什麽,一次也沒說過不讓他玩,八成是因為他打打麻將會快樂點吧,笑嘻嘻的,不是從前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司瑤無話可說。

    她從來沒接觸過這種級別的家長裏短,不知怎麽回應。

    看向刑玨,刑玨在玩手機,興致缺缺的樣。

    司瑤擰了他一把,“你什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