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阿圓正想對他招手呢, 就見兩個官員熱情地走過去寒暄,也不知寒暄的什麽,那兩個官員看起來畢恭畢敬。

  阿圓奇怪, 但也沒來得及多想,婢女領著姐妹倆匆匆過拱門入西苑了。

  西苑頗大, 一進拱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巨大的湖泊。此前顏婧兒過生辰時, 阿圓曾來過一次, 這是第二次。

  盡管第二次見,也很是為丞相府的園林景致驚豔。

  再加上今日是顧丞相成親的日子,整個西苑裝點得喜慶繁榮, 連樹梢上都掛著許多小燈籠。

  婢女說:“這燈籠夜裏亮起來的時候才美呢, 整個西苑湖泊都映在燈籠下, 跟過節似的。”

  阿圓邊跟著婢女穿過遊廊,邊想象了下情景,不禁含笑。

  不經意轉眼瞧見湖心亭子掛著垂簾, 裏頭還鋪了毯子。阿圓指著問:“那是什麽?”

  婢女道:“我們丞相大人著實寵夫人,夫人怕天氣熱有蚊子,大人便讓人掛上了簾子, 還常年用驅蚊的香燃著。”

  她繼續道:“夫人喜歡坐在亭子裏看書, 便又讓人在那擺了軟榻, 還鋪上毯子。”

  這是外院婢女們看到的,但若是西苑伺候的婢女, 恐怕就知道更多內情了。

  顧丞相和夫人每日吃過晚飯就會沿著湖泊散步,散完步總會攜手去亭中坐坐。

  亭中燈光朦朧, 霧氣氤氳, 兩人不知聊什麽, 偶爾會聽見夫人嬌笑, 偶爾也會有些低吟如泣的聲音傳出。

  一般這種時候,婢女們都識趣地躲屋子裏,不去打擾。

  不過此時,阿圓對這涼亭瞧了瞧,覺得如此裝飾還挺別致。

  沒過多久,姐妹倆就到了頤夏院。

  一進門就見顏婧兒一身大紅喜服坐在飯桌前用飯。

  “這個時候了,你還在吃?”褚琬好笑。

  “你是不知,嫁人實在累得很。”顏婧兒說:“一大早起來,婆子怕我出恭,連口茶都不讓我喝,早上隻吃了兩個小籠包,也就這麽點兒大。”

  她比劃了下,說:“餓死我了,阿圓來啦,快過來坐。”

  阿圓瞧見穿喜服的顏婧兒,稀奇得很,目不轉睛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遍。

  她說:“往回見別的新娘子穿這衣裳沒這麽好看,但今日見婧兒姐姐穿覺得格外好看呢。”

  以前大表姐肖梓萱出嫁的時候,阿圓也去了,彼時肖梓萱的新娘子裝扮就沒這麽好看。

  褚琬道:“那你可知是什麽原因?”

  “什麽原因?”

  “你看你婧兒姐姐的臉就知道了。”褚琬說:“長得好看啊,另外就是她今日妝容不一樣。”

  阿圓這麽一瞧,立即明白過來。

  大塑的新娘子出嫁都喜歡把臉塗得慘白慘白的,衣裳再好看也難以招架。

  而今日顏婧兒的妝容是平日裏慣常的,她底子好,眉目精致小巧,妝容過濃顯得妖冶,妝容過淡,則又清純。今日的妝容不濃不淡,妖冶中夾雜著清純之姿,嫵媚而不失溫婉。

  阿圓心想,難怪顧丞相會這麽喜歡,若她是男子,她也喜歡婧兒姐姐啊。

  這般瞧著瞧著,視線落在顏婧兒的領口處。

  “婧兒姐姐,”阿圓好奇問:“你昨日被蚊子咬了?脖頸上好些紅痕。”

  這話一說出來,顏婧兒一口湯嗆得昏天暗地。

  臉也紅紅的,囫圇不清地點頭:“對、對啊,蚊子太多。”

  旁邊的褚琬“噗呲”地笑出聲來。

  一個紅著臉,一個樂得仰倒,阿圓不知她們兩人打的什麽啞謎,一頭霧水。

  顏婧兒忍住羞臊道:“阿圓妹妹,別再瞧了,你往後也會被蚊子咬的。”

  ,

  阿圓在頤夏院待了會,後頭來的人越來越多,有宋盈,還有婧兒姐姐其他好友,敏陽郡主也呼啦啦地帶著許多人過來,將整個屋子都站得滿滿當當。

  她們都是年紀比阿圓大一些的姑娘,說話也大膽得很,阿圓在一旁聽得臉紅羞臊。最後褚琬把她打發出來,說:“阿圓你去園子裏尋舅母吧。”

  “姐姐呢?”

  “我等會再過去。”

  “哦。”

  阿圓由婢女領著出了頤夏院。

  今日前來做客的女眷們都在東苑,東苑地方寬敞,景致也好。從西苑過去,得穿過正院二道門的天井,天井裏有一座龜池,聽婢女說裏頭養了隻老龜。

  阿圓停下來,倚在欄杆旁瞧老龜。餘光裏發現有人在看她,她下意識抬頭。

  “沈哥哥。”阿圓高興。

  蕭韞好整以暇地背手站在對麵,兩人中間隔著座龜池。

  “才來?”他問。

  “來了好一會,”阿圓說:“才從頤夏院出來,準備去找舅母。”

  “嗯。”

  他淺淺地應聲。一身玄色錦袍,玉冠烏發,俊朗風流。

  也不知怎麽回事,自從那天牽過手後,阿圓發現她跟沈哥哥之間,有些東西變了。

  具體變了什麽阿圓也不清楚,但兩人再相處,總有那麽點,,,曖昧。

  就比如此刻,他隻是如平常一樣笑著看她。但阿圓覺得這笑裏頭帶著深意,以至於令她都不好意思直視。

  她稍稍偏過臉:“沈哥哥也是過來吃酒席的?”

  ===第111節===

  “嗯。”

  “之前怎麽沒聽你說起?”

  “臨時收到帖子。”

  “哦。”阿圓說:“我進門的時候就看見沈哥哥了,你怎麽坐轎子進來?”

  旁人都是乘馬車在門口停下,甚至都沒到門口,比如阿圓跟褚琬就是停在路口然後走過來的。

  但蕭韞自然不一樣,他是景王,常府街堵著了一時難以疏通,但又不能讓景王從路口走過來,於是管家顧荀趕緊派人抬轎子過去接。

  蕭韞眸光動了動:“你那時候就來了?”

  “嗯,我還看見你跟旁人說話呢。”想起那一幕,阿圓覺得有點奇怪,她問:“那兩人是沈哥哥的同僚嗎?”

  蕭韞不露聲色,緩緩點頭。

  他目光清清淺淺地落在小姑娘身上,今日她就戴著那副頭麵。白玉丁香簪在發髻間,頰邊垂落幾根玉珠流蘇,越發襯得肌膚似雪,朱顏皓齒。

  如此,娉娉婷婷倚闌幹,自成一股曼妙風韻。

  阿圓雖沒敢看蕭韞,但清楚他在看她。她今日的打扮出門時就已經瞧過,她自己也很是滿意。

  也不知是何心理作祟,她唇角微微翹起來。

  少頃,院外頭聽見有其他聲音,應該是有人過來了。蕭韞道:“你不是去找你舅母?現在過去吧。”

  “嗯。”阿圓點頭要走,但想了想,又停下來福了福身,才抬腳離開。

  ,

  東苑也有湖泊,隻不過湖泊沒有西苑的大,而且東苑的湖泊淺,裏頭種了許多荷花。

  五月正是荷花盛開之際,一眼望過去,入目皆是一片片的粉嫩鮮豔。

  各家夫人小姐們就是在這賞花,阿圓的舅母和表姐也在此。

  肖梓晴見到她,招手:“快坐過來,給你吃這個。”

  “是什麽?”阿圓坐下去,接過彩紙包著的東西,剝開後才發現不是糖果,而是牛肉粒。

  肖梓晴悄悄道:“丞相成親就是不一樣,連喜糖都比旁人家的好吃。”

  牛肉平日在菜市場都難買到,竟不想丞相大人直接讓人做成牛肉粒來招待客人。

  “準是婧兒姐姐的主意。”阿圓說:“她平日裏這些吃食花樣最多。”

  阿圓的舅母肖夫人正在跟旁邊的夫人說話,聽見她聲音,轉頭:“阿圓來了?”

  阿圓起身,對舅母福了福,又對舅母旁邊的那位夫人也福了福。

  那位夫人瞧見她,眼睛一亮,問道:“這位是誰家的小嬌嬌?”

  “是我外甥女,名褚嫿。”肖夫人說:“在慧香書院讀書,再過些日就要結業了。”

  “啊,慧香書院呐。”那夫人徑直打量阿圓,越看越滿意,然後低聲問肖夫人:“可說了人家?”

  雖是低聲說話,但離得近,阿圓自然也能聽得清楚。

  肖夫人說:“還沒,她母親正在給她相看。”

  “說來巧了,我家中正好有一子在國子監讀書,與褚姑娘年紀相仿。”

  肖夫人一聽就會意,笑道:“你府上的公子我是聽說過的,人才出眾,後生可畏啊。”

  這位夫人正是順天府府丞劉大人之妻,劉夫人膝下有三子,其中長子已成家,次子也定了親事,就剩三兒子光溜溜的還沒說親。

  三兒子一表人才,又是在國子監讀書。上京城裏勳貴子弟多的是,但能去國子監讀書的沒幾個。因此,這事很是值得驕傲。

  劉夫人滿臉笑意,隱隱自豪:“我那兒子啊哪哪都好,就是個悶葫蘆,旁的事一概不理隻喜讀書,我就想著給她找個同樣愛讀書、趣味相投的媳婦。”

  “我一瞧見你這外甥女就覺得看對了人,文文靜靜、乖乖巧巧,還長得好看,著實令我喜歡。”

  劉夫人說這話沒壓聲音,像是特地說給阿圓聽,說完還朝阿圓這邊看了眼。

  被當場說親,任哪個姑娘都會羞窘,阿圓禮貌性地低下頭,故作嬌羞。

  “肖夫人,回頭你可要幫我去探探口風呐?”

  肖夫人樂得做媒,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緊記著,回去便問問她父母。”

  “那就好,我等你消息。”

  夫人們聊天最喜歡說的就是兒女們的親事,哪怕不是自家兒女也說得興致勃勃。

  阿圓忍著羞臊聽了許久,見她們終於把話頭拐去了別處,這才鬆了口氣。

  肖夫人和劉夫人拐的話頭也不是別的,是關於最近大熱的景王起複之事。

  起複之事眾人隻敢悄悄談,但景王的婚事那就沒這麽顧忌了。

  “畢竟景王年紀不小,屆時估計正妃、側妃、良娣等其他侍妾都會一並賜婚。”

  “難怪我覺著最近說親的人家變少了,敢情是留著適齡姑娘等賜婚呢。”劉夫人道:“哎,肖夫人可想爭一爭?你家中還有一女未婚配吧?”

  肖夫人瞧了眼自家笑得沒心沒肺的女兒肖梓晴,搖頭道:“她那性子,恐怕找婆家都難,哪裏還敢讓她入宮。”

  肖夫人打哈哈,直說自家女兒可不合適。

  但她清楚,依她家的門第,送女兒入東宮頂多也就一個美人的位分。當東宮的侍妾固然風光,可一入宮門深似海,哪裏那麽容易?

  她自己的女兒她清楚,就不是能受那個氣的。

  “瞧你個當母親的,還促狹自家閨女。”劉夫人笑,又問:“你覺著,這太子妃人選會花落誰家?”

  “這可不好說,前頭嘉懿皇後還在的時候,不是給景王選了靖海侯府的姑娘嗎?也不知現在還作不作數。”

  “那時候隻是嘉懿皇後口頭說,連賜婚聖旨都還沒下呢,如何能作數?自然是要重新選的。”

  “也不一定,難道你沒聽說,景王這幾年沒成親是還念著靖海侯府的那位?”

  “而且,我聽說靖海侯府已經安排婆子去寺裏接人了,興許沒過多久,陸家嫡女就會歸來。”

  “真的?”

  “可不是真的。想來,陸家認定這太子妃就是他陸家嫡女呢。”

  阿圓邊嗑瓜子,邊聽得仔細,景王跟陸家嫡女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她早有耳聞,也曾為這對“苦命鴛鴦”感到可惜。

  不過這些事她聽聽就好,至於花落誰家跟她又有何關係?瞧見戲台上又開始唱新戲,她立馬就轉去聽戲了。

  ,

  丞相府的酒席熱鬧了一整天,連天黑了都還有人在吃酒劃拳,不過女眷們陸陸續續地在傍晚歸家。

  阿圓也是快天黑了才離開的。

  她姐姐褚琬因著官署還有事,提前走了,便把她交托給舅母,讓舅母送阿圓回去。

  阿圓跟舅母出門後,正要上馬車,就見陳瑜走過來。

  “褚姑娘,公子來接你了。”

  阿圓轉頭四處望了望:“沈哥哥在何處?”

  “馬車停在路口。”陳瑜道。

  肖夫人聽說阿圓的師父來接她,便囑咐道:“你師父是個好的,時刻想著督促你學業,那你快去吧。左右你沒多久就要結業考試,總歸是忙的,回頭我派人跟你母親說一聲就是。”

  “嗯。”阿圓辭別舅母和表姐:“那我先去了。”

  ,

  馬車裏,蕭韞闔眼靠著,一隻手不緊不慢地揉額頭。

  阿圓進馬車後,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酒氣。

  “沈哥哥喝了多少?味兒這般大。”

  蕭韞緩緩睜眼:“怎麽,不喜聞這個?”

  他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衣裳,說道:“今天喝得有點多。”

  顧景塵的大喜日子,眾人逮著機會攀談,酒一杯一杯地敬,不知道的還以為今日是他蕭韞成親。

  這麽的,蕭韞不知不覺就喝得有點多,到現在頭還有點暈。

  他低聲問:“今日玩得可還高興?”

  “高興,聽了好多新鮮的戲本子。”

  阿圓見他麵容疲倦,問道:“今日很累?”

  “唔,,”

  想了想,阿圓挪過去:“我來幫你吧。”

  她把蕭韞的手拉下來,然後抬手在他額頭兩邊輕緩地揉按起來。

  蕭韞繼續閉上眼睛,仰靠著,任由她動作。

  許是今日心情不錯,又或是進了馬車後親昵熟稔使然,阿圓話有點多。

  “我還是頭一回吃酒席見這麽多人,也不知怎麽招呼得過來。”

  “沈哥哥往後可別喝這麽多酒了,喝多了受罪的還是你自己,若再有同僚拉著你喝酒,你就推托身子不適。”

  “好。”

  她絮絮叨叨,說完了蕭韞,又說今日聽到的一些八卦傳聞。

  說著說著,說到了景王身上。

  “大家都想把女兒送進東宮,可人家景王心裏隻有陸家嫡女一個呢。”

  蕭韞呼吸停頓了下。

  “景王跟陸家嫡女情投意合、郎情妾意,旁人插,進去做什麽?”阿圓不滿地嘟囔:“兩人互相苦等了這麽久,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卻又遇到這種事。”

  “聽說屆時皇上會將東宮其他侍妾一並賜婚呢。唉,若是景王答應了,豈不是辜負陸家姑娘的一片癡心?”

  小姑娘嘛,就喜歡看才子佳人的話本,若是再添點愛而不得虐戀情深,那更是欲罷不能了。試問,誰不想這世間有情人能鍾情眷屬呢?

  在阿圓眼裏,景王和陸家嫡女的“愛而不得”就是話本照進現實,她真情實意地為兩人感動。

  因此,越說越有點激動:“倘若,,倘若景王當真娶了旁的女子,那他就是,,,”

  ===第112節===

  “是什麽?”蕭韞慢條斯理地問。

  “就是個負心漢!”

  “,,,”

  默了默,蕭韞道:“不會。”

  “什麽?”

  “景王不會娶旁的女子。”

  阿圓滿意:“是吧,你也覺得景王和陸家姑娘天生就該一對?”

  “,,”

  蕭韞補充:“旁的女子也包括陸家姑娘。”

  “?”

  阿圓有點懵,何意?

  恰巧這時,馬車也不知撞到了什麽,猛地一陣顛簸。

  阿圓觸不及防,筆直地朝蕭韞撲過去。

  倒是蕭韞,像是預知此事般,在她倒過來時就張開雙臂,牢牢地把人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