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褚姑娘懷疑殿下有隱疾。”陳瑜說完都不敢看蕭韞的臉色。

  空氣靜默了許久, 陳瑜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隻見蕭韞突然起身,大步往書房走去。

  阿圓正在琢磨題卷, 抬眼看見蕭韞,道:“沈哥哥來得正好, 這道題我沒想明白呢。”

  蕭韞懶懶地走過來, 眉目寡淡。

  阿圓察覺不對, 問:“沈哥哥怎麽了?”

  蕭韞情緒複雜地睨了她一會:“沒什麽,哪道不會?”

  “這句‘無事時固是獨知,有事時亦是獨知’, 作何解?”

  “《傳習錄》你沒讀過?”

  “,,讀過, 但記得不大清了。”

  “記不清就再讀幾遍。”蕭韞走到書架旁抽出這本書卷丟給她:“這本, 全部背下來。”

  “啊?”阿圓傻眼,弱弱地抗議:“可考題文章又不是全考這本書卷。”

  “你還頂嘴?”蕭韞挑眉:“師父讓你背你就背,怎麽?不乖了?”

  八百年沒自稱過師父的人, 如今跟吃錯藥似的。

  阿圓暗自腹誹。

  蕭韞繼續道:“這本書卷處世立命涉略及深,即便其他策論也能從中找出許多理據。”

  “哦。”阿圓蔫蔫的。

  隨即又見他手指在題卷上指指點點:“這麽簡單都不會?”

  “,,”

  “書院夫子沒教過?”

  “教了的。”阿圓底氣不足。

  “教了就忘記了?你成日在書院裏都學什麽?”

  阿圓覺得沈哥哥格外嚴厲了些,她癟嘴敢怒不敢言。

  “我我我,,我整日要背許多書啊, 哪能樣樣兼顧。”

  “你還有理?”

  “,,”

  “還有這裏,,”他修長的手指在題卷上一敲:“這道題三歲小兒都會, 你怎麽能弄錯?”

  ===第104節===

  這話就有點侮辱人了嗷!

  阿圓立即反駁:“沈哥哥言辭浮誇, 三歲小孩連字都沒認全,哪裏就會做這個?”

  “我三歲時就會。”

  “,,”

  默了默, 阿圓悄悄看他:“沈哥哥今日怎麽了?為何這麽凶?”

  “師父嚴厲在你眼中便是凶?”

  “可你以前不這樣的。”

  “以前待你過於寬厚,所謂嚴師出高徒, 以後得嚴點, 不然你老是想些有的沒的。”

  “,,什麽有的沒的?”

  阿圓見他眸子幽幽的, 頓時有點心虛。

  蕭韞抬手敲她額頭:“那大夫怎麽回事?”

  “我不懂沈哥哥在問什麽。”

  “別試圖蒙混過關, 你那點小聰明瞞不過我的眼。”

  “,,”阿圓咽了咽口水:支吾道:“我頭疼請大夫過來看看,順便也給你看看啊。”

  “給我看什麽?”蕭韞似笑非笑的:“你腦袋裏成日裝的什麽東西?讀書不好好讀,就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

  阿圓羞愧,低下頭。

  “你一個小姑娘家可知什麽叫隱疾?”蕭韞繼續敲她:“私自給男人尋大夫治隱疾你也不害臊?”

  “我以為你,,,”

  “以為我什麽?”

  “以為,,”阿圓低聲道:“以為沈哥哥有隱疾不好意思說出來,更不好意思尋大夫,所以我才,,”

  蕭韞斜睨她,睨得她腦袋垂得更低。

  他無奈道:“你從哪看出我有隱疾?”

  “沈哥哥一直不肯娶妻,難免令人想得多嘛。”

  “那你想得也太多了點。”

  “,,”

  “以後不準亂想,嗯?”

  “嗯。”阿圓點頭,問:“沈哥哥是如何發現破綻的?”

  “大夫給你開的方子並非治頭疾的,而是女子常用的溫補方子,你們連串通都不會。”

  “,,”

  “可是,,”默了會,阿圓忍不住問:“沈哥哥如今都二十好幾了,為何一直不娶妻?”

  蕭韞睇她,神色意味不明。

  “你也無需操心,我很快就要娶了。”

  “?”

  阿圓抬頭,像聽到什麽了不得的事一樣,追問:“真的?是哪家姑娘?可長得好看?”

  “啊,這個不重要,隻要賢惠就行了。”

  “那姑娘年齡幾何呀?”

  “沈哥哥你們相看八字了嗎?”

  “已經定下了嗎?定的何時婚期?”

  阿圓連題卷都不看了,開始興致勃勃地幫蕭韞謀劃成親的事。

  “我昨日看黃曆,今年九月有許多好日子呢。對了,,”她問:“你們是如何認識的?那姑娘應該也很喜歡沈哥哥吧?”

  蕭韞靜靜望著她,心情複雜。

  過了會,他道:“認識已久,隻不過,,”

  “不過什麽?”

  “她喜不喜歡我,我還不知。”

  聞言,阿圓臉上的高興淡了些許:“敢情是是沈哥哥自己偷偷愛慕人家,而人家姑娘不知道?”

  “,,”

  莫名其妙被嫌棄的蕭韞,心裏有點堵。

  “不過沈哥哥也不必擔心,”阿圓湊過去:“沈哥哥不妨試探一二。”

  “如何試探?”

  “送禮啊。”阿圓說:“可以送首飾送香囊送玉佩等等,若是那姑娘收下了,說明對沈哥哥也是有意的。”

  蕭韞眯眼打量她:“你如何懂這些?莫不是有誰給你送過?”

  “,,沈哥哥胡說什麽呢,”阿圓羞赧:“我可從未收過外男的東西。”

  蕭韞敏感地抓住問題:“那就是有人送過?”

  “,,,”

  阿圓長大後,模樣出落得好看,往回去參加詩會時,也偶有男子對她示好。

  不過這種事她當場就拒絕了,也沒往心裏去,這會兒蕭韞問起來,她便忍不住有點羞。

  “都送了你什麽?”蕭韞麵色不大好。

  “我都說我沒收呢,沈哥哥還管送什麽東西作甚。”

  “為何不收?”

  “我為何要收?”阿圓氣。

  蕭韞緩緩勾唇,囑咐道:“做得好!以後也不準收其他男人的東西!”

  阿圓低哼了聲,不想理他。

  少頃,蕭韞漫不經心問:“送東西真的能試探對方心意?”

  阿圓淡淡點頭,這會兒對這話題興致不高,搞了半天沈哥哥居然是偷偷愛慕人家。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連喜歡個姑娘也不敢言明心意。

  她都不想說他!

  “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蕭韞坐椅子上,若有所思。

  ,

  顏婧兒婚期將至,阿圓打算去打一套新頭麵,屆時好穿戴去吃酒席。

  這日下學,她約了表姐肖梓晴一起,兩人乘馬車一同去首飾鋪子。

  “表姐落水的事舅舅和舅母知道嗎?”阿圓問。

  “應該是不知的,”肖梓晴說:“端午那日,我爹爹陪母親回外祖母家了。”

  “哦,那世子哥哥呢,後來他可有,,”

  肖梓晴打斷她:“你為何總提他?阿圓也想讓我嫁你世子哥哥?”

  “世子哥哥多好的人啊,而且他喜歡表姐,為何不嫁?”

  “是嗎?有多好?好到正妻還未娶,屋子裏就先藏了個妾?”

  “?”阿圓茫然。

  隨即想起來上次去找世子哥哥的時候聽婢女們說過一嘴,說老國公已經發話讓郝明月當世子哥哥的妾室。

  “怎麽,你也知道這事?”肖梓晴問。

  “我也是偶然去見世子哥哥的時候聽說的,”阿圓說:“可世子哥哥並不喜歡那位表妹。”

  “阿圓,若是你往後的夫君並不喜歡其他女人卻納妾,你如何想?”

  “那我鐵定是不準許的。”

  “這就是了。”

  “所以你是因為世子哥哥要納妾所以才不想嫁他?”阿圓問。

  “不全是,也有別的原因。”

  “別的什麽原因?”

  這時,馬車到了首飾鋪子,兩人下馬車。肖梓晴想了想,正要開口,就聽見旁人議論件事。

  “聽說了嗎?禮部尚書家的三公子被人打了。”

  “還是家仆第二天在怡春院後邊巷子裏找到的,人昏了一夜。”

  “嘖,這得打得有多狠?都打昏過去。還好現在天氣不冷,不然這麽擱外邊躺一夜不得生病?”

  “可不是,聽說臉上被打得看不清模樣了。那李公子本來就胖,那張臉腫得跟豬頭似的。”

  另一人道:“我怎麽還聽說打斷了一條腿?”

  “斷了?”

  “斷了,李家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搖頭呢。”

  “唉,李公子到底惹誰人了?仇恨這麽大。”

  “他爹爹是禮部尚書,平日裏隻有他惹事,旁人哪敢惹他?這一回,估計是犯到太歲頭上了。”

  聽完,肖梓晴跟阿圓互看了眼,各自心照不宣,然後走進鋪子。

  阿圓悄悄道:“估計是世子哥哥做的。”

  ===第105節===

  肖梓晴心不在焉地點頭,五味雜陳。

  ,

  衛國公府沁春院。

  “什麽,李公子被人打了?”

  郝明月正在吃午飯,此刻聽到消息,竟是連勺子都拿不住,打落了一碗湯。

  婢女趕緊過來收拾:“姑娘,奴婢也是聽後院的陳叔說的,他今日去賣菜時得的消息。”

  “外頭許多人都在談論,還斷了隻腿。”婢女安撫道:“姑娘別擔憂,興許並不是世子爺做的。”

  郝明月哪裏能不擔憂,李公子好歹也是禮部尚書的兒子,能把人打瘸了的,除了謝弘瑜還有誰?

  謝弘瑜此人,外人隻知才學斐然風姿卓絕,可她守了他這麽幾年,早就清楚他是個薄情狠厲的人。

  郝明月心慌,想起什麽,問道:“王婆子呢?人走了?”

  “走了,”婢女回道:“前日就已經離京了,這會子應該到老家了吧。”

  聞言,郝明月放心了些。

  隻要王婆子不在,那就沒有證據證明是她做的。而她身邊的婢女更是不可能出賣她,畢竟她們的身契還捏在她手上,她早已警告過,若是不忠隨時發賣到窯子去。

  衛國公府安靜了一整日,沁春院也安靜了一整日。

  郝明月高高提著的心在傍晚時徹底安定下來,她吃過晚飯後如往常一樣去園子散步。

  衛國公府的園子很大,往回她定會順道散步去墨瀟院附近,若是能偶遇謝弘瑜更好,若是不能,離他的地方近些她也滿足。

  隻不過今日,她沒走多遠就回來了,想著還是早些睡下為好。

  然而進院子後卻發現四處靜悄悄的,她也沒多想,徑直上台階回屋子。

  但才推開門,就見橫梁上掛著個人,那人披頭散發,還渾身濕漉漉,瞪大一雙眼睛看著她。

  不是前日離京的王婆子又是誰?

  郝明月嚇得頓時尖叫起來,她慌慌張張地想奪門喊人,屋門卻砰的一聲關上了。

  這會兒正好夜幕降臨,天將黑未黑,屋子裏昏暗的光線下,那掛著的人慘白的臉就格外清晰。

  她先是在半空晃了會,然後出聲:“郝姑娘,老奴死得好冤啊。”

  “啊啊啊你不要過來!你走開走開!”郝明月縮在地上緊緊閉著眼。

  “老奴是來討說法的,”聲音越來越近:“老奴答應姑娘在水裏拖住肖姑娘,你就給老奴三十兩銀子,可為何隻給十兩?”

  “十兩?我明明讓冬梅給你三十兩,一定是那賤蹄子貪墨了。你去找她你快去找她,別來找我!”

  “晚了,我已經死了,隻能來找你。”

  “好好好,我匣子裏還有二十兩,我現在就給你現在就給你。”郝明月閉著眼睛胡亂裏間爬,腳卻突然被人扯住。

  她嚇得大哭起來,使勁蹬:“啊啊啊放開我!”

  “姑娘讓老奴去扯肖姑娘的腳,老奴當時就是這麽做的,姑娘可還滿意?”

  “啊啊啊啊你走開!”

  此時,院外頭站著二房老爺謝明鬆和夫人秦氏,以及三房的人。

  謝明鬆的臉色難看。

  郝明月是他夫人秦氏的娘家姑娘,原本看著也是個好的,竟不想這般惡毒地毀旁人名聲。

  今日謝弘瑜在書房與他說時,他還不信,這會兒被請過來聽了這麽一耳朵,實在是,,

  他沉著臉看向發妻秦氏,很是不滿。

  秦氏這幾年主持衛國公府的中饋,無論是在內還是在外都極其風光。竟不想今日被這外甥女丟了臉,她麵色也很不好看。

  聽了會是再也聽不下去了,吩咐身邊的婆子道:“還愣著做什麽,表姑娘得了失心瘋,進去把人摁住。”

  兩個婆子趕緊衝進去,很快,郝明月的嘴被捂,發不出聲來。

  沁春院的動靜沒驚動多少人,畢竟家醜不能外揚。但沒過多久,老國公那邊也得了消息。

  於是次日,全府上下聽說表小姐病了,整個人瘋瘋癲癲神誌不清。二房夫人心憐,索性將人送回延州老家去了。

  ,

  五月中旬,連著下了兩日雨。

  下雨的時候,阿圓比較喜歡待在藏書閣小軒,不為別的,她就喜歡聽南窗外那片竹海的聲音。

  下雨的時候,是敲打竹葉的淅淅瀝瀝。起風的時候,是風過竹海沙沙綿長。

  這時候,她便會在長桌上鋪張宣紙,開始作畫,畫風或是畫雨竹都是極好的。

  今日,她作畫到一半,就見花糕跟著婢女上樓來。

  花糕前段時日被謝世子接去了衛國公府,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見了。此時見它小身子嘿咻嘿咻地爬樓梯還挺利索,阿圓莞爾。

  “花糕回來了?”

  花糕每次去衛國公府都會胖一圈。

  這次也不例外,阿圓抬著它兩條前腿掂了掂,道:“胖了不少啊。”

  婢女也笑道:“奴婢們也覺得花糕胖了許多,也不知在國公府裏吃的什麽。”

  “國公府的夥食自然是好的。”阿圓笑:“世子哥哥又豈會餓著它。”

  她坐在美人榻上,花糕兩隻前腿扒拉著阿圓,求抱抱。

  “我已經抱不動你了。”阿圓說:“你看你,兩年就長這麽肥,我手酸呢。”

  蕭韞上樓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沈哥哥下職了?”

  “嗯。”他斜眼看向阿圓身前的花糕,這隻狗已經長得如三歲孩童般大小。

  它伸長舌頭舔阿圓的手背,還一個勁要往她身上撲。

  蕭韞坐在對麵,慢條斯理地飲茶,突然問:“花糕是公的還是母的?”

  阿圓一愣,沒搞明白他為何問這個,回道:“公的,怎麽了?”

  蕭韞沒作聲。

  一盞茶喝完,他吩咐婢女:“把花糕帶下去。”

  阿圓不樂意:“我已經許久沒見花糕了,讓它在這陪陪我。”

  “不行。”

  “為何不行,你看,花糕也不想走呢。”

  “藏書閣之地,不許狗進來。”

  蕭韞不喜歡小動物,他嫌掉毛不幹淨,阿圓清楚。因此也不再堅持,囑咐道:“帶它回清漪院吃些東西,我晚點過去看它。”

  “不必,”蕭韞阻攔:“給它在外院安排間屋子就行,以後每月隻許去清漪院三次。”

  “沈哥哥,”阿圓覺得他莫名其妙:“你往回不還說花糕可愛嗎?”

  “那是兩年前,如今它長大了。”

  “長大就不可愛了?”阿圓嘀咕:“我覺著長大的花糕更有趣呢。”

  蕭韞沒說話,瞥了眼桌上,問:“畫的什麽?”

  “風雨聽竹。”

  蕭韞起身,走過去欣賞了會。不知想到了什麽,開口問:“我送件首飾給你,如何?”

  “嗯?”阿圓不解:“好端端的為何送我首飾?”

  “唔,,平日隻讓人給你做衣裳,想著也該配些首飾。”

  “可我已經訂做了。”

  “何時訂做的?”

  “昨日。”

  “,,,”

  “那你,,還缺什麽?”

  阿圓走過去,抬手在蕭韞的額頭上探了會。

  蕭韞正傾身拿筆蘸墨,額頭突然被她的手掌覆蓋,他僵了僵。

  她掌心柔軟且溫熱,令他氣息有些不穩。

  正期待著接下來要做什麽時,就聽見她狐疑地開口問道:

  “沈哥哥是不是病了?”

  “?”

  “為何最近奇奇怪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