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冉慕兒說完後, 山洞內安靜了很久。

  她將頭埋在雙膝間,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江巧巧這個小姑娘, 冉慕兒在九州城和對方相處過一陣子。

  人挺好, 有幾分單純無邪,一看就是被家中爹娘寵愛長大的孩子。

  隻是,若她的猜測和推斷為真。

  那江巧巧的變異風靈根, 便是她小妹的……

  將小妹放在樹陣間, 在娘親肚子裏長出的小手、小腳、微卷的胎發,又一點點消失, 變成靈根,再在另一個女人的肚子裏, 長成如今的江巧巧。

  就為了這靈根, 賠上了她妹妹的性命, 穆家一家人的性命。

  為什麽啊?登頂九州大陸,對這些家主來說, 就如此重要嗎?

  冉慕兒捂住抽疼的心口,仇恨在骨血中翻湧。

  ……

  一旁, 簡歡和沈寂之壓低聲音,在商量,間或拿出玄天鏡查查看看。

  似乎有了決議, 片刻後,兩人叫了藥婆婆和冉慕兒來。

  山洞的石桌前,四人圍在一起。

  沈寂之手一拂,桌上放著的草藥等雜物被卷到一旁角落。

  簡歡從芥子囊取出一張大白紙,將紙攤在桌上。

  她拿著筆, 在正中間寫了‘江母壽辰’四個大字, 並重重圈了個圈。

  沈寂之雙手負於身後, 立在桌前,沉吟片刻,從自己的芥子囊也取了支筆,在‘江母壽辰’旁的角落,寫了小小的‘兩百二十萬’五個字。

  這一趟回來,就能攢夠修建庭院的靈石,還能剩下些。

  他眼睫輕輕一劃,慢斯條理地將筆收起。

  簡歡盯著沈寂之的一舉一動,嘴上對冉慕兒和藥婆婆道:“半月後是江巍夫人的壽辰,據說宴請了不少親朋好友。我和沈寂之方才商量過,到時人多眼雜,是最適合我們混進江家的時間點。所以,從現下開始,我們就要為半月後做準備了。”

  簡歡烏黑的眸極亮。

  此趟若成,就能將兩百二十萬收入囊中。

  兩百二十萬啊!

  她一臉躍躍欲試,邊寫邊說:“我們得做好四樣準備……”

  第一件是,得找到可供他們混入江家的辦法。

  冉慕兒的身份已暴露,不能用真身去江家。她和沈寂之,和江家也沒什麽關係,這般進去也不夠妥當,還是要用假身份。但用誰的身份,還有喬裝易容的靈器,都是需要斟酌的事情。

  第二件是,得知道菩提塔更多消息。魔族和原書男主如此想要菩提塔,背後定然有目的。

  第三件,得有江家地形圖,還有更多的江家信息。

  “最後——”簡歡的目光在其他三人身上掃過,問,“江家不容小覷,此趟必然有危險,多幾個幫手最好不過。你們有十分信任的人嗎?”

  頓了頓,她強調,“得至少元嬰期以上的。”

  她和沈寂之冉慕兒都是金丹期,若要找幫手當然得找更厲害的。

  否則就不是幫手,是豬隊友了。

  沈寂之蹙了蹙眉,勉強道:“我師父罷。”

  簡歡就在紙上寫了‘穀山’,想了想,又加了‘羽青’。

  沈寂之看見,輕嗬一聲:“你確定羽青可信?”

  “當然。”簡歡覷他一眼,反應了一下,笑眯眯地問,“你這是吃酸啦?”

  沈寂之:“……”

  冉慕兒聞言輕笑了下,有些虛弱地在椅子上坐下。

  她朝簡歡眨了眨霧眸,指尖輕輕扯著簡歡的袖擺,吐氣如蘭:“我沒有呢,我那些道侶都不太可信,還是阿歡妹妹你可信……”

  簡歡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她從冉慕兒手裏扯回自己的衣服,翻了個白眼:“你還是繼續難過罷。”

  這位姐姐,隻要恢複正常情緒,人就奇奇怪怪的,沒個正行。

  冉慕兒捂嘴輕笑。

  藥婆婆搖頭,眼皮耷拉一下:“婆婆我也沒有。”

  簡歡望著孤零零的‘穀山’、‘羽青’兩個名字,腦海飛快轉動,一個個過濾她穿書過來認識的每一個人。

  忽而,她一頓,下意識朝一旁看去。

  沈寂之也看向她。

  兩人幾乎同時,吐出了一個名字。

  “宮齊。”

  宮飛鴻家的老祖宗,在蓮方秘境裏遇見的前輩。

  千年前,和魔神花帝海的大戰中,唯一活下來的大能。

  而宮家和江家同為九州四大修仙世家,是死對頭,向來看不上眼。

  簡歡和沈寂之都在方泉的傳承秘境中,和宮齊有過一麵之緣,了解過千年前的那段往事。

  若能有宮齊相助,江家這事就穩了。

  宮齊可是,公認的九州最強啊。

  簡歡:“!”

  從冉慕兒那離開後,簡歡便聯絡了宮飛鴻。

  隻是很可惜,宮飛鴻說,他家老祖年前就自封修為,離開宗門曆練去了。

  和之前沈寂之他師父一樣,過普通人的一生。

  宮飛鴻他們也不知宮老祖去了哪。

  此事隻得作罷。

  翌日傍晚,玉清派。

  天邊晚霞燒得通紅,遠遠望去,像是起了山火。

  前往比試場的路上人很多,兩個峰主的親傳弟子起了衝突,約了一會兒決戰。

  大家都愛看熱鬧,簡歡和薑棉一起,混在人群中。

  簡歡由薑棉拉著,一邊聽著左前方的兩個師姐在聊天,一邊低著頭回玄天鏡。

  [貔貅有劍:掌門回來了,我現下正去見他。]

  [錢多多有符:行。]

  一茬茬人群從四麵八方湧來,將簡歡和前頭的兩個師姐衝遠。

  她抬起頭,蹙了下眉,拉著薑棉死命往兩個師姐那擠去。

  那兩個師姐,便是當初在九州城裏,不太滿意簡歡和沈寂之加入他們分菩提塔錢的。

  其中一個,和江巧巧關係非常好。半月後江巧巧她娘的壽辰,這兩位師姐都會去。

  紛雜的人群中,天南地北聊了一些,她們終於提到了江家的事。

  “……對了,巧巧她娘的壽辰,你準備送些什麽?”

  “我沒想好,你想好了嗎?”

  “我也沒有,真是愁人。我和家裏提過,家裏有心想和江家交好,說是他們這幾日會各地收集些稀缺東西,讓我到時送去。”

  ===第155節===

  “真是羨慕你,我家就比普通人家強上一些,壽禮還得我自己琢磨,我爹娘都還沒我懂這些人情世故。”

  “巧巧她爹很愛她娘,你送江夫人喜歡的,定然是不會錯的。”

  “江夫人喜歡的……聽說江夫人頗喜歡美食,此次壽辰,江家主特地請了聚靈樓的金三廚掌勺呢……”

  金三廚?

  簡歡將玄天鏡在手間轉來轉去,若有所思。

  聚靈樓的金三廚,是指金家的兄妹三人。

  每一道菜都由三人共同烹製,不僅美味可口,還結合了醫修煉藥的手法,每道靈膳都對修為頗有益處。

  “師妹,簡師妹……”身後有人在喊簡歡。

  簡歡沉浸在思緒中,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薑棉推了她一下:“阿歡,你怎麽回事?林師姐喊你呢!”

  簡歡回過神,忙轉身看去,見到對方,輕咳了一聲。

  林師姐朝她擠擠眼睛,手往人群外示意了一下,以口型示意:“出去說。”

  簡歡點點頭,和薑棉說了聲,就打算跟著師姐走。

  薑棉奇怪:“林師姐找你做什麽?”

  簡歡垂下眼,手扯著自己的裙擺,吞吞吐吐:“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符籙堂的事罷,我去一下。”

  薑棉目光落在比試台上,擺擺手,也沒多想:“那你快去,比試就要開始了,趕緊回來啊!”

  簡歡輕輕哦了聲,繃著微紅的臉,擠出了人群,和林師姐偷偷摸摸在一旁的小樹林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離開前,林師姐還頗為回味地說:“這次的很不錯,剛剛來時我看了幾眼,讓人很心動呢……去買的人可多了,沒一會兒就賣完了,還好我到得早。不說了,你有幾個師兄姐也托我買了些,我去拿給他們!”

  與此同時,玉清派主峰偏殿。

  青衣男子推開門,朝裏行了一禮,恭敬道:“師父,寂之師弟求見。”

  掌門道玄正負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越燒越旺的天邊雲,一向悠然如煙雲的臉上,愁眉不展,隱有憂色。

  聽見弟子的聲音,道玄長吐一口氣,回身往座上走:“讓他進。”

  青衣男子:“是。”

  沈寂之行到門外,先朝青衣男子拱手致意,再邁進偏殿。

  青衣男子拂塵一揮,門被闔上。

  沈寂之立於殿中,作揖:“弟子見過掌門。”

  “不必多禮。”道玄神色恢複如常,問,“你找我何事?”

  “弟子有些事想請教師父,但師父聯絡不上。”沈寂之直道來意,“敢問掌門,我師父現下在何處?”

  頓了頓,他又道,“還有羽長老,我替簡歡一問。”

  道玄喝茶的手一頓,他眸光閃了下,想了想,喝了口茶,才道:“此事我不能告訴你。”

  沈寂之輕蹙眉:“為何?”

  “你師父和羽青眼下所做之事,是我派機密。”道玄放下茶盞,和藹道,“你和簡歡有何事,直接問我也是一樣的。”

  沈寂之抬起眼簾,目光落在掌門臉上,琉璃眸裏跳動著深意。

  道玄掌門和江巍關係不錯,還收了江巧巧為親傳弟子。

  昨日從冉慕兒那回來,簡歡問他,掌門是否可信。沈寂之無法回答,他也不確定。

  他師父是掌門的師弟,對掌門尊重且信任,但有些事,他師父都不會和掌門提。

  譬如他體內的五色石。

  能坐上玉清派掌門的位置,豈非尋常人。

  評判他們,已不能簡簡單單用善與惡,正與反的標準。

  謀事者,利益交織,有所取舍。

  沈寂之收回視線,心中權衡一番,斟酌道:“我和簡歡想試著尋找菩提塔,因此想問問,菩提塔可有何秘辛?”

  “菩提塔啊……”道玄悠悠拖長了語調,他看向沈寂之,忽然問,“你和簡歡不是得了方泉前輩的傳承?”

  沈寂之斂目:“是。”

  “那你們就應該知道千年前花帝海那一戰,方泉前輩,蓮心師姐,佛門無印,還有無數大能,都在此戰中隕落……”

  道玄從座上起身,緩緩朝沈寂之踱步而來,,“但你們可能不知,千年前,大家是如何發現花帝海的蹤跡的。”

  聞言,沈寂之眉眼一動,和走到他對麵的掌門對上視線。

  他低下頭,鴉羽似地睫毛遮住眸光:“還請掌門賜教。”

  “花帝海欲偷佛門菩提。”道玄繼續走,抬高手在如竹般站著的少年肩上一拍,聲音雖輕,但落在耳裏,卻在心內翻起驚濤巨浪,“菩提樹便是在那時毀了大半,隻留樹幹。樹幹年年枯萎一截,佛門怕菩提徹底毀了,便與百器宗餘長老一起,煉成了菩提塔,保僅剩的菩提樹幹長存。”

  沈寂之認真聽著,末了冷靜地問:“花帝海為何偷菩提?”

  道玄搖頭,手撫了撫自己的眉心,落下三個字:“無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