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番外五
  第121章 番外五

  知道小五跟著金家父子鬼混,但是不知道她鬼混成這樣,居然穿上和服在這裏等著他,不是個電影明星了嗎?

  金福祥笑著伸手:“宋老板,你也知道和室是接待貴賓的地方,為了讓宋老板賓至如歸,今天田中先生是你的舊年好友,我是你的同鄉,林美美小姐是你的女友。我們都是熟人,有什麽說什麽,咱們敞開心扉,交心!”

  老宋意味不明的笑看金福祥,還交心,跟殺了你那麽多同胞的惡鬼交心?

  他大喇喇地盤腿而坐:“我說田中啊!你們打仗打得港口都封鎖了,我他媽的已經將近一個月沒吃過新鮮的海貨了,蝦蟹魚給我多上點兒。”

  翻譯跟田中說,田中笑著說了兩句,翻譯說:“田中先生說宋先生跟十八年前一樣直率。宋先生是貴客,定然是要讓您滿意的。”

  小氣吧啦的下酒菜先上,每樣就一小口,跪坐著的林美美要給老宋倒酒,老宋阻止了:“田中,給我找個東洋女子來伺候。”

  聽見這話,林美美滿臉委屈,翻譯說了句:“宋先生依舊風流不羈。”

  他站起來出去找了個日本女人過來,林美美隻能給其他人倒酒。

  老宋跟田中碰了杯,喝了一口清酒,吃了一口章魚肉,這個章魚肉彈性十足,東西倒是新鮮。

  田中給自己的杯子倒了酒,伸手遞給老宋,翻譯跟老宋說:“田中先生說,當年與宋先生親厚,互相交換酒杯,如兄弟一樣共飲。”

  “中國人有句古話,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老宋拒絕了田中跟他交換酒杯的提議,“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我的。”

  田中笑著說了幾句,翻譯:“宋先生完全沒有必要這麽想,日本國是希望我們黃種人聯合起來,共同繁榮……”

  老宋吃著端上來的魚,寧波人對海魚有執念,多吃點兒,也讓他們多嗶嗶一會兒。

  吃完一條魚,他又伸手拿了一串烤雞肉,邊吃邊聽他們扯淡,翻譯說了一大堆之後說:“基於田中先生跟宋先生之間的深厚友誼,田中先生為海東和申明兩家公司奔走,在這次戰爭中,並未讓海東和申明遭受巨大損失。田中先生希望宋先生能帶頭合作,田中株式會社和上海海東紡織有限公司成立合資公司,一起生產麵對市場的高端布料。”

  老宋吃好了,接過日本服務員遞過來的餐巾擦了擦嘴,抬頭看田中,帶著笑,用手指著金福祥:“田中,這種東西說他是畜生,畜生都不答應。我若和他一樣,那我真是畜生都不如。就算是中國的一條狗,強盜來的時候,還要吠兩聲。”

  金福祥想要發怒,卻礙於田中沒有發。

  趁著翻譯正在說話,老宋轉頭看向林美美:“我前幾日看報紙,堂子裏登記在案的伎女都為抗日捐錢,你呢?我早知道我特麽艸你娘,我也不艸你!”

  “宋世範,你以為你是誰?你想要我的時候追我,不想要我的時候,說不要就不要。我不走這條路難道這輩子守活寡?”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找東洋女人來嗎?因為她來倒酒是為他們國家,而你,在吳淞口停著軍艦,黃浦江上冒著黑煙,蘇州河裏漂著你同胞的屍體,你他媽的穿著和服,在日本人麵前卑躬屈膝?我是一隻豬玀,隻配吃糠,但是作為豬玀,我為吃過你這個拉稀糠而惡心。”

  金福祥勾唇笑:“林美美小姐,這次在關東軍的慰問演出中大受好評,她的前途難道不比做你的姨太太強?宋老板,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

  田中拍了拍手,移門拉開,一個東洋男人拿槍指著宋世範的腦門。

  田中跟翻譯說了幾句,翻譯跟老宋說:“宋先生,這個事情已經由不得你了。我們也知道海東在令公子手裏,你不願意合作,但是令公子也許是不同的想法?”

  “別搞這些沒用的。我那個兒子我知道,你別看他長得像他娘,一張小白臉。可也不是沒骨頭的,我來了就沒打算回去,我也吃飽了。要殺就殺吧!”

  老宋突然發現人和人是不同的,想當初陳華平,被幾句話就嚇趴下了?看看自己,槍都到腦門上,還這樣淡定,這他媽的才像個男人。

  那個翻譯又說話了:“宋先生,那麽我們賭一下,令公子真的可以用一生背負放棄父親的愧疚嗎?”

  “他是我兒子。”老宋神色淡淡,看了一下手表,十二點了,每一分鍾都是倒計時了。

  此刻的宋公館裏,宋舒彥坐在沙發上,其他人都陪著他,他們知道老宋昨夜已經道別過了,今天不想搞什麽大場麵,所以一大早沒過來,這個時候一家人全部過來陪著宋舒彥。

  朱明玉紅腫的眼對上宋舒彥憔悴的臉,都在等待那渺茫的希望。

  申明廠十二位職工被不明人士綁架今天上午就上了頭條,四川路橋是蘇州河南北岸的交通要道,今天中午宋老板以己之身換回十二位職工的景象,也不是沒人看見。

  工部局的華董、市政府的官員、巡捕房、警察局的人全都來了,經過了這一個月的激戰,看看閘北,看看東方圖書館,就知道人來了隻是人來了。

  何爺說了,當時金福祥身後一排的穿著中國衣衫荷槍實彈的東洋人,這群人也不能有什麽表示。

  侯老板團團轉,要是老哥哥出什麽事,他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何爺抽著煙,拍侯老板的肩:“你別走來走去,世範他知道自己去幹什麽,他是條漢子。”

  “侯叔,這事兒您才是受牽累的,他們的真實目標是海東。我爸是想清楚了再去的。”宋舒彥跟侯老板說。

  門房的人快步走了進來:“大少爺,外頭有人說帶了老爺的東西過來。想見您!”

  “讓他進來。”

  一個穿著西裝戴著帽子的男人走了進來,手裏捧著一個盒子,走進來立得筆直,把盒子放在茶幾上,打開來。

  別說其他人了,秦瑜看見裏麵一隻血淋淋的手,整個心髒都抽疼,她把朱明玉抱住,捂住她的眼,傅嘉樹站在宋舒彥身邊,生怕他受不住,沒想到此刻宋舒彥卻異常堅強:“所以呢?”

  那人拿出一封信,用中文說:“田中先生說,隻要小宋先生答應他的條件,他保證宋先生性命無憂,他隻能等到傍晚五點,否則宋先生就隻能在蘇州河見了。”

  宋舒彥鎮定地打開信,快速閱讀,信上說讓海東和田中合作,成立新的公司,並且海東的總廠搬入公共租界北區,與田中株式會社毗鄰,簽訂互相友好合作,共同開發市場的合作協議。

  “請你轉告田中先生,他所提條款非常有吸引力,但是我與他隔著國仇家恨,絕不與日本人合作,是我的底線。”宋舒彥看著桌上的那隻手,眼睛裏全是水汽,口氣斷然,“若是他還念當年曾經抱過我,也念著我父親為他解決船布,也不要等傍晚五點了,我現在就派人去四川路橋,領回我父親的遺體。”

  看著這個人離開,宋舒彥跪在地上,抱著茶幾上的錦盒,臉貼在上麵:“爸……爸……”

  朱明玉一起跪下抱住兒子痛哭,秦瑜也失聲,明知道還有希望,宋舒彥卻親口斷了希望。

  在刀口舔血的何爺掐滅了煙,站起來:“你們等著,我去接世範回家。”

  他帶人出去,所有人想何爺早點回來,又盼著他不要回來,四川路橋離開這裏不過短短的十幾分鍾,個把小時之後,車子到了宋公館門口。

  此刻宋公館門口不僅有聞風而來的記者,還有申明廠被綁的和沒被綁的職工,甚至連海東廠的很多職工都到了。

  何爺讓車子停下,宋公館的門打開,他從車上抱起宋世範,說一聲:“老弟,我們到家了,你兒子,你老婆在等你!”

  一家人迎了出來,宋舒彥看著何爺抱著的父親,雙膝跪地,秦瑜和傅嘉樹跟著跪下。

  “爸,到家了。”他站起來從何爺手裏抱過父親,父親一隻手沒了,但是一張臉很坦然,他貼著父親冰冷的臉,仿佛父親隻是睡著了,“爸,我們進屋去。”

  門口,獲救的職工大叫:“宋老板……”

  撲啦啦一群人往地上跪去,送他們的老板回家。

  外頭跪哭成了一片,裏麵無論是工部局的華董還是政府官員都一再強調:“小宋先生,現在隻是停戰,連協議都沒簽署,不能再起事端了。這件事隻能是私人恩怨。就是金福祥跟宋先生的私人恩怨。”

  第二天早上,上海很多人看到了報道,報紙雖然按照上頭的意思,說是因為幫派綁架,為了營救自家職工海東紗廠和申明紗廠的宋世範先生遇難,但是所有人都沒辦法忽略一個地點“四川路橋”。

  很多人都無法接受那個給他們提供笑料,賺著他們鈔票的宋世範宋老板就這麽沒了,沒得如此含糊,沒得如此憋屈,他們湧到市政府,湧到工部局門口要求澄清真相,要求嚴懲凶手。

  凶手被逮捕了,中國人金福祥,真相擺在眼前,卻隻能蒙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