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第50章 第 50 章

  傅太太自然是陪著宋太太走:“明玉, 兒孫自有兒孫福,孩子們的事,還是讓孩子們自己解決。我們過好我們自己。”

  “我知道的, 看見雅韻……小瑜這般,我也算是放心了。”

  後頭秦瑜把胳膊給傅嘉寧, 傅嘉寧剛剛還嘟著嘴, 想要不理睬姐姐, 這會兒姐姐等著她,她頓了頓還是過去勾住了她的胳膊, 氣鼓鼓:“姐姐好壞!”

  “我不壞,你還這麽愛我嗎?”

  傅嘉寧伸手擰秦瑜的腰:“你壞死了,壞死了!”

  “說我壞,不如說你哥哥壞,他跟我是共謀。是他在一直瞞著你。”

  傅嘉寧轉頭卻見舒彥哥哥和自家哥哥站在那裏不知道在幹什麽?

  宋舒彥今日受到如此衝擊,哪裏能一下子就消化了幹淨?

  傅嘉樹走在他身邊,他恨不能一腳踹他進月季花叢中, 好好再揍他一頓。

  “舒彥兄, 跟她騙你是我的錯, 也確實不夠光明磊落, 而且我確實也有小心思。然,我從未對她表白。我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和你說清,真相大白, 你們離婚離得幹幹淨淨之後, 我再向她表達我的仰慕之心, 從這方麵講, 我並未失德, 望兄能諒解。”

  “諒解?我諒解你對我妻子懷了不良之心?”

  傅嘉樹低頭笑,糾正他:“前妻。”

  這麽一張青紫的臉,在此刻幽暗的燈光下,宋舒彥恨不能再給他添點兒,隻是現在冷靜下來,秦瑜說的每一句話都進他心裏,他當時是生怕真的沒有瓜葛之後,永遠失去秦瑜,而此刻定下心來想到的是,自己帶給秦瑜的是她前半生的痛苦。自己到這個境地,何嚐不是活該?

  “我不會放棄她!我會重新追回她!”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既然自己欠了她前半生,就用後半生來疼她寵她愛她償還。

  傅嘉樹伸出手:“那就各憑本事?而且我相信你我都是豁達之人,你我之中任何一人與秦瑜締結良緣,也不能影響我倆的友誼,如何?”

  “這還不影響友誼?”宋舒彥冷笑。

  “這就看心胸了,之前報章有報道,某位先生與妻子登報離婚之後,那位女士終於尋到了愛情,這位還出席了她的婚禮送上祝福,並且和她的現任丈夫成了莫逆之交,一時間傳為佳話。這是真正地做到了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想來舒彥兄,也是看到過的。”傅嘉樹低頭咳嗽了一聲,“這份報紙,我給秦瑜看過,她還說兩位先生都是豁達之人。”

  這個報導,轉載報章頗多,宋舒彥還真看到過。他看著遠處正在看著他們的秦瑜,要是他此刻跟傅嘉樹決裂,不僅不會影響傅嘉樹追秦瑜,而且秦瑜還會認為他不夠豁達,不夠新派,更加沒有接近她的機會。

  哪怕宋舒彥不情不願,卻依然伸出了手跟他握住:“各憑本事。”

  傅老爺和宋老爺回頭見兩人握手,傅老爺笑:“你看看,小一輩可是心胸比我們開闊。”

  宋老爺不想同意,卻也隻能裝出爽朗之意:“確實如此。”

  傅太太對著傅嘉樹喊起來:“你們還在磨嘰什麽?肚子不餓嗎?”

  “來了!”傅嘉樹應道。

  進到傅家,聞秀過來說:“太太,其他還好,蒸的魚都老了。”

  “沒事,沒事,端上來吃就好了。”傅太太說,“小瑜,你坐你宋伯母邊上。”

  “好。”秦瑜過去坐在宋太太邊上。

  傅老爺和宋老爺坐一起,秦瑜另外一邊是傅嘉寧,傅太太坐在宋太太邊,那倆兄弟坐在一起。

  傅老爺給宋老爺倒酒,傅嘉樹扯著嘴角給宋舒彥倒酒,倒好酒,他舉起酒杯:“舒彥兄,你寬宏大量,盡釋前嫌,小弟有愧在心,跟你再次賠罪。”

  宋舒彥還想潑酒在他臉上,不過隻是想想而已,他要重塑在秦瑜心中的形象,畢竟整件事情裏,傅嘉樹不過是順水推舟,自己才是做下那麽多不經意的錯事,他克製了潑酒的衝動和傅嘉樹碰杯:“何出此言?”

  說完他先幹為敬,一口喝下。傅老爺一聲:“好,到底是宋家兒郎,疏朗大氣,有乃父之風。”

  有乃父之風?嗬嗬!宋老爺看傅老爺那一臉笑容,從小到大,他父親就跟他說傅家這位哥哥,別看仗義疏財,最是奸詐不過。現在看來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養個兒子真的隨了他。

  “剛才聞秀跟我說,魚是涼了再蒸的,有點兒老了,你們不要介意,就隨便吃吃。”傅太太招呼大家吃飯,她給宋太太布菜,“明玉,你嚐嚐這塊芋頭,比肉還好吃。”

  宋太太吃了一口:“好吃的。”

  傅太太見老男人連吃兩塊蒸臭豆腐,把那盤蒸三臭給端走了:“你吃那麽多幹嘛?給小瑜留一點呀!”

  說著傅太太把那盤三臭放秦瑜麵前:“小瑜,你也吃。”

  秦瑜夾了一塊臭豆腐,傅太太轉頭問宋太太:“明玉,你這個吃不吃?我隻曉得我們家德卿是離不開這個東西。”

  宋太太想了想,伸出筷子夾了一根莧菜梗,一口咬下去,又臭又鮮,已經多少年不吃這東西了?

  宋老爺瞪大了眼睛看自家太太吃這麽有味道的東西,這種東西從來沒有出現過在他們家的餐桌上。

  傅太太見宋太太吃得歡快,開心死了:“好吃吧?我嫌棄外頭買的不好吃我自己做的。”

  “不過味道還不太夠,我跟你說……”宋太太跟傅太太傳授秘方。

  “哦哦!”傅太太想了想,“不要搞了,反正你接下去住上海了,等今年莧菜出梗的時候,我們一起做。”

  “也行。”

  宋太太這些日子想了太多,太多。嫂子有幾句話讓她反複的問自己,她在老家殫精竭慮到底是在幹什麽?老宅裏那些人跟她有什麽關係?兒子再混賬也是自己的兒子,在上海還能時時刻刻看見兒子,還能見見雅韻,還有嫂子可以一起說說話。

  以前還想著自己是宋家的大房太太,這是自己分內的事,可就像上頭那位,老家的太太做得再無差錯,第一夫人的位子輪得到家裏的老妻?

  想起黃大夫說的話,自己要是再這麽操心,就沒多少年好活了!她想先在上海住些日子,要是實在住不慣,再回去也行。

  宋老爺不知道跟老妻分別半天,她怎麽就要住上海了?

  秦瑜一下子高興起來,大太太對原主真的很照顧,她讓自己來上海找宋舒彥,也是為她著想:“伯母要常住上海了嗎?以後我們娘倆一起逛街呀!”

  “你們娘倆?”傅太太哼笑出聲,“現在有了你宋伯母,就不要我這個伯母了?”

  “伯母也一起呀!”

  “哼!”傅嘉寧又鼻孔裏出氣了。

  “一起,一起,妹妹也一起。”秦瑜正是處處說錯話。

  傅嘉寧跟宋太太說:“嬸嬸,姐姐就來沒多久,不曉得上海這裏的邊邊角落裏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和媽媽帶你去,不帶姐姐去,讓她去洋行上班,讓她去海東廠和興華廠,好好幹活!”

  秦瑜掐了一把傅嘉寧的腰:“呦,小脾氣是不是還犯個沒完沒了?”

  宋太太見兩個姑娘打打鬧鬧,頓時心頭輕鬆,露出笑容。

  宋老爺見太太是真決定要待在上海了,問:“明玉,你出來得匆忙,老家那裏?

  “世範,你青島和上海兩邊的廠子,不是都經營的好好的,找個靠譜的管家不就是了,再不濟,你那麽多姨太太,拿一個出來,也行啊!明玉,兒子在這裏,小瑜也在這裏。她關心的人都在這裏,讓她回老家替你看著宅子,她的心能落下?”傅太太問宋老爺,“在這裏多結交幾個牌搭子,一起打打牌,做做頭發,喝喝茶,種種花,養養草。日子不要太好哦!”

  宋老爺聽見傅太太說自家太太關心的人是兒子是雅韻,唯獨就不包括他,有些難受。

  “是啊!伯母,您也可以來我這裏住住,跟傅伯母就在隔壁,你們老姐妹一起聊聊天,也滿好的。”秦瑜出自真心邀請。

  宋舒彥早就想起黃大夫的話了,自家母親是積勞成疾,憂思過度,想想父親房裏那一攤子爛事兒,而且秦瑜還主動邀請母親住一起,這倒是個好機會,他說:“母親,您留在上海吧!張媽是您手裏帶出來的老人,把芳姨一起接過來,要是家裏住得無趣了,來……小瑜這裏住兩日。權當是調養身體了。上海這裏戲院很多,還有茶館可以聽評彈。”

  “舒彥說得是,今天下午我們還一起去看了《碧玉簪》。”傅太太說道。

  聽見《碧玉簪》,宋舒彥心頭再次活泛,這出戲講什麽他當然知道,他跟宋老爺說:“父親,您說呢?”

  宋老爺想想大太太輕飄飄的身體,想著黃大夫的話,主要是讓老妻能心境好起來:“也好,你就留在上海。”

  “我回去一趟,把事情給老二交代一下,老二在老宅這麽多年,平日裏有什麽事,我也一直找她們幾個一起商量的,想來也是會的,況且舒華也已經成婚,管著老家的田地,讓他們母子把老宅給管起來。”宋太太跟秦瑜說,“小瑜,你是不是跟回去走一趟,把嫁妝給清點了,給你運過來?”

  秦瑜也認為有必要,出來的時候,她不能讓大太太看出端倪,自然不會把宋家給的聘禮和自家的陪嫁分開。

  要是讓大太太處理,大太太定然是會一股腦兒全給她搬來了,她可不想占宋家這個便宜,自己得回去分開,要帶走,也隻能帶走娘家陪嫁。

  宋舒彥聽見要運嫁妝:“這……不著急吧?”

  “你都把婚離了,小瑜也常住上海了,嫁妝還在我們老家算什麽事兒?”宋太太跟兒子解釋,自己走幾天還好,走幾個月老二老三心思就活泛了,這些東西放在那裏就是個麻煩。

  秦瑜點頭:“我明天去洋行請假。我這裏因為簽了海東廠的印花機,所以提前完成了年度任務,前兩天又拿下了天津一家紡織廠的兩台紡織機。我那裏任務已經很寬鬆了,請假應該沒問題的。我們周日出發,下周日回來?”

  “好。”

  傅太太想起一件事跟宋太太說:“下午你跟我說張秀芳那個女人說我們跟老家的幾位太太說我們小瑜勾引嘉樹和舒彥,是吧?”

  宋太太下午就是私底下跟傅太太說了,自己為什麽會著急上火來上海。中間略微抱怨了年太太汙蔑小瑜,傅太太當場就罵了年太太。沒想到傅太太會這麽大喇喇地把話給說出來,這種謠言,宋太太是複述一下都要臉紅。

  “她口沒遮攔,胡說八道。你別當一回事。”

  “那不行。”傅太太看向自家男人,“德卿,我跟明玉和小瑜一起回去,我也好久沒看你奶娘了,我去探望一下奶娘,你說好不好呀?”

  “你想和年太太在老家組牌局就去!我還能攔著你嗎?別借奶娘說事。”傅老爺揭穿了自家媳婦的小心思。

  傅太太笑嘻嘻:“老家的那些老姐妹好久不見,怪是想念的。”

  傅嘉樹抬頭:“媽,如果是禮拜天走的話,我開車送你們過去,不像火車一段一段的,我可以一直開,開車雖然未必能節省時間,好歹時間自由些。剛好喬希後天走了。紡織機的問題基本解決。我也趁著這個機會,回老家休息幾天,跟你一起去探望一下奶婆婆。”

  這個年代火車時速四十公裏,而且一路還要停靠多個站頭不說,就是等火車也是麻煩事兒,從上海到寧波,要走兩段鐵路,中間還要坐輪船擺渡,轉來轉去很麻煩。

  開車就不一樣了,汽車雖然最高時速也就七八十公裏,因為滬杭甬這三地經濟比較發達,所以公路也算是完善,這兩年滬杭公路分段開通,比以前更方便了。

  隻是大家不太喜歡乘汽車回去,一是因為汽車有可能壞在半途,有時候為了等救濟車,有時候得等上一整天,那就得不償失了。二是大多數司機也就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開車,到了外地就不認路了,一旦開錯,就可能迷路,找不到了。

  不過,傅嘉樹倒是不怕的,他自己喜歡機械,也算是個車迷,一般的汽車修理工還沒他手藝好。回老家也開過幾回,路也熟悉。

  “這樣也好呀!你奶婆婆看見你回去,肯定高興。”

  傅老爺親娘早亡,他爹娶了繼室之後,不算苛待這個兒子,總歸也不可能上心,傅老爺是奶娘帶大的,跟幾個奶兄弟奶姊妹關係很好。

  傅嘉樹真的很會逮機會,宋舒彥實在不願他長途和秦瑜同行,跟宋太太說:“母親,我……”

  “舒彥,等下你可要好好想想如何應對東洋人的傾銷。”宋老爺打斷了兒子的話,兒子真的分不清輕重緩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