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第44章 第 44 章

  宋太太跟著傅太太一起上了車, 她很是感激:“嫂子,聽見舒彥這個混賬跟雅韻離婚,我著急得不行, 連忙出來,聽舒彥說幸虧你替我照看著雅韻。”

  傅太太拍著宋太太的手,手感瘦骨嶙峋, 內心微微替她歎息:“你也不要太過於負疚。你在鄉間可能不曉得,如今這個大上海, 離婚成了風尚。上頭那位不是咱們寧波人?”

  “是啊!”

  “為了迎娶那位美國留學回來的小姐, 答應了加入基督教,同時必須一夫一妻, 那麽前麵的一妻兩妾怎麽處理?那不是離婚了嗎?原配太太進了佛堂, 已經是最為妥善的安置了。”

  宋太太是知道外頭又變天了,可是在鄉間變來變去不都這樣嗎?大清, 北洋, 武漢,南京,不照樣要收稅, 拉壯丁嗎?她哪裏知道這些?

  傅太太哼哼一聲:“如今上行下效,政府要員, 軍中將領多以跟老家發妻離婚,求娶進步女學生為榮,還說是為了江山愛美人, 向陳規陋習宣戰。這是把老古話:糟糠之妻不下堂。給丟馬桶裏了。把見異思遷, 喜新厭舊, 從馬桶裏撈出來, 捂在胸口當寶貝了?所以不管你做得好不好, 也沒誰會管你是不是一旦離婚了就什麽都沒有了。他們隻想一件事,那個女學生能給他們帶來什麽?”

  一直在老家,沒有機會接觸外麵的宋太太聽得簡直是匪夷所思,她以為自家兒子已經夠混賬了,這麽混賬的事,還能成風氣?

  “怎麽能這樣?”

  “怎麽不能?自詡為進步青年的男子,可不會考慮家裏有沒有老婆。”傅太太很是無奈地說,“不瞞你說,我和德卿真的很擔心,嘉樹還好,我們家嘉寧,小姑娘長得漂亮,家世又好,一直在西洋學堂讀書,腦子裏被灌了一堆新思想,真怕她被哪個家裏有老婆小妾的進步青年纏上,到時候熱昏了頭,一定要跟著人家走。”

  “這些小夥子,小姑娘就不怕羞嗎?”

  傅太太像是想起什麽來,打開隨身小包,掏出一張八百大洋的存單,塞在宋太太的手裏:“這錢,你收好。”

  “這是?”宋太太疑惑。

  傅太太貼著她的耳朵說:“這事,剛好咱們是兩個孩子的媽,我才跟你說。舒彥和嘉樹來往密切,時常來我家。我家那個小丫頭情竇初開,偷偷喜歡上你家舒彥。被我私底下說了好幾次,小丫頭拿所謂的新派思想來反駁我。而你們家舒彥呢?也不知道避嫌,小丫頭前些日子過生日,舒彥送了他一個八百大洋的鑽石頸圈。十六歲的丫頭,還是接受新派教育的,最是難管。輕不得重不得,我當時發愁啊!幸虧你們舒彥有了喜歡的人,小丫頭哭了一頓,也就過去了。”

  宋太太作為一個掌家太太,自然知道這八百大洋都能在寧波城買一個院子了。

  傅家和他們家是世交,人家小姑娘還小,不曉得輕重,自家兒子都這麽大的人了,不知道自己是已經成了親的?送八百大洋的禮物給世交的,對他有想法的小姑娘?這不是故意勾引人家?就是沒有秦小姐,也會有其他小姐。

  傅太太跟宋太太說:“這個禮物嘉寧很喜歡,她就收了,我把這個錢給你。這麽貴重的東西,哪怕我們是世交也不好收的。我也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明這個事,把錢給你。”

  手裏拿著傅太太給的錢,宋太太真的要臊死了:“真是對不住,這……”

  想想有個能問都不問就把兒媳婦的丫頭拖上床的老子,這對父子倆?宋太太低頭:“還好嘉寧沒有陷進去。我家這個東西讀書都讀狗肚子裏去了。”

  “我們家那個不也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幸虧,現在她喜歡秦姐姐喜歡得不得了,整日秦姐姐長秦姐姐短,秦家這個姑娘,思想端正,作風正派,有她這個姐姐帶著,我就放心了。”

  “她跟雅韻玩在一起?”宋太太問。

  “可不是?兩人像是親姐妹一樣。小……雅韻很是疼她。”

  聽到這裏,宋太太是真寬心了,畢竟要是小丫頭不好,雅韻也不會去疼一個她了。

  “得虧還有你們一家子照顧雅韻。”

  “想當年我們三家當年就是一起的呀!隻是錦明走得早,紅蓮孤兒寡母在湖州鄉間過日子,你又一直住在寧波,來往就少了。你是她伯母,我也是。”

  這?哪能一樣,自己是雅韻的婆母,她是伯母。一想混賬兒子都把雅韻給離了,人家還是在雅韻艱難的時候護著她呢!

  宋太太點頭:“是啊!”

  “這次紅蓮過世,秦家連報喪都沒來報,實在是喪良心。”傅太太十分氣憤。

  宋太太想起親家母過世,秦家那個老大和老三以雅韻是出嫁女了,不能插手家裏的事兒為由,阻止親家母大辦喪事,自己幫著雅韻跟他們理論,怎奈連兒子都不來奔喪,她這個親家太太說話也硬不起來,隻能看著他們草草辦了喪事。

  再恨秦家那一家子,總歸都是自己兒子不爭氣:“這孩子命苦,遇到我們家舒彥這麽個東西,不懂好好珍惜。”

  “也不要這麽說。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兩人過不到一起,分開倒也不算是個壞事,孩子如今很好。你等下見了就知道了。”

  “有你這句話我就寬心了。”

  車子開到傅家,宋太太問:“不是去看雅韻嗎?”

  “是啊!雅韻就住隔壁,不過她現在不在家,要等中午才能回來,她讓我先帶你看看她住的地方,讓你好安心。”傅太太帶著宋太太下車。

  “她去哪裏了?”宋太太略有些著急。

  傅太太淺笑:“這事兒還是等她親口跟你說。你知道了必是要為她高興的。”

  “高興?”宋太太不解了,哪個姑娘家家被離婚了,還高興得起來?

  傅太太挽著宋太太從小門那裏走,小門那裏的木牌早就被傅嘉樹給拔了,小黃從柵欄鐵門人,奶聲奶氣地吠叫起來。

  “這是德芳的小樓,自從他們夫妻倆去了法國,我們就接手了下來,原本還想租出去,德卿覺得也沒必要為了一個月百八十個大洋,打擾了清淨,一空就是四五年了。你說巧不巧,雅韻上來,一直住在雲海不妥,她想要買房,跟嘉樹說了,嘉樹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套房子。我跟德卿說,興許這也是錦明和紅蓮的心願呢!孩子放我們身邊,他們也放心。”

  別說錦明夫妻了,就是自己都很感激,宋太太說::“你們這麽照顧她,我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了!”

  “還是那句話,不都是我們的小輩,誰護著不是護?”

  “是啊!”寬了心的宋太太看得進去小院的景致了。

  五月初了,院子裏木香和芍藥已經謝了,絡石藤和月季還開著,還有兩棵石榴,一顆紅色的花兒,一顆黃色的花兒,開得正旺。

  “這裏不算太大,也就兩畝地,這個院子勝在精致,孩子平時還挺忙,所以把院子的花草交給我打理了。”

  院子裏吳婆子正在晾衣服,看見傅太太:“傅太太好。”

  “好。素芬呢?”

  “在三樓打掃房間。”

  傅太太帶著宋太太走上台階:“孩子心善,看這對婆媳可憐還帶著兩個孩子,送了兩個孩子去學堂,這對婆媳給她做傭人。”

  進入二樓客廳,茶幾上的花瓶裏擺放著鮮花,裏麵很是幹淨,清爽。

  花素芬從樓上提著桶下來:“傅太太好!”

  “這是你們小姐老家的長輩,宋太太。”

  “宋太太好!”

  “好!”宋太太見花素芬幹幹淨淨,看上去像是個勤懇老實的,也頗為滿意。

  “你們小姐讓我先帶宋太太來看看,她中午會回來。”

  “小姐中午要回來嗎?”花素芬立馬摘下身上的圍裙,“我得去添點兒菜。”

  “等等,你別添了,兩頓都在我們那兒吃了。”

  “好,那我就不準備了。”

  看著這個情形,雅韻看上去過得很好,隻是宋太太越發懵了,問:“這孩子到底在做什麽?”

  “先去隔壁家裏,我跟你一起喝口茶。”

  兩人一起到了隔壁傅家,坐在梧桐樹下,傭人泡了茶過來,傅太太給宋太太倒了茶:“雅韻上來,舒彥跑武漢去,讓嘉樹去接雅韻,送到雲海,對外說是嘉樹老家來的世交妹妹,這事兒我們原本是不曉得的。後來雅韻托嘉樹物色房子,嘉樹想到了隔壁這套房,他帶著雅韻來看房,雅韻進門來,我當時就覺得眼熟,後來德卿又見到這個孩子,認出了這不是錦明家的丫頭嗎?”

  “要是我知道雅韻過來被這個混賬丟棄在飯店裏,我是怎麽都不會讓她來上海的。”宋太太喝了一口茶。

  “所謂禍福相依,否極泰來,對孩子來說,可能來上海是一次轉機。”

  說來說去,傅太太都不說雅韻在做什麽,宋太太追問:“你不要讓我再猜了,倒是告訴我,雅韻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麽。”

  傅太太認為自己跟宋太太解釋,總有越俎代庖之嫌,甚至還覺得自己說任何話,那都是圖謀不軌,是替兒子開脫。她看著大門口,車子不是去接了嗎?時間不是到了嗎?小瑜怎麽還沒回來。

  正想著呢!車子進來,停在大門口,秦瑜從汽車裏出來。

  秦瑜今天穿了褲裝,頭上是妮兒跟著周娘姨學的手推波,小丫頭在素芬頭上試驗了幾回之後,敢來給她梳頭了,梳出來還有模有樣。上輩子已經習慣了,辦公場所化妝,雖然今天用不著隆重,唇上還是塗了紅色的唇膏。

  在宋太太的印象裏,兒媳婦就是穿著襖裙,梳著中規中矩的發髻,從不塗那些紅紅綠綠的脂粉,低眉斂目的一個大家閨秀。眼前這個分明是十裏洋場的時髦女郎,哪裏有半分被人休棄的樣兒?

  秦瑜走上前,看著呆愣的宋母:“伯母。”

  是啊!已經離婚了,她也不可能再叫“母親”了。

  秦瑜看宋太太,之前那些姨太太在她身邊哪怕是打扮得時髦,不過大太太的氣勢在那裏,隻是在儀態雍容,保養極好的傅太太麵前,宋太太就顯出不符合她年紀的老邁,心境真的影響一個人,誰處在宋太太那個位子,都會平添白發。

  “你下午還要去洋行吧?”傅太太問秦瑜。

  “不是去洋行,要去興華廠,上午嘉樹兄打電話給我,說雖然紡織機穩定了,但是喬希還是發現一些小問題,喬希說想跟討論一下,讓我過去一起看看。喬希買了後天的船票,他在這裏的日子不多了,趁著他還在這裏一定要把問題能解決的全解決了,畢竟他才是這方麵最專業的。”

  “興華的事,你多費心了。”

  “這不是應該的嗎?伯伯給我股份,難道我白拿股份不幹活?”

  這些話宋太太是一句都聽不懂,傅太太笑得開心:“先吃飯,先吃飯,今天有新鮮的蝦潺,不過隻得一盤,中午我讓人燒了豆腐,晚上不給你伯伯留了。”

  “伯伯又哪兒惹您生氣了?”秦瑜第一反應,傅老爺不曉得又在太太的哪根神經上蹦躂了。

  宋太太是很意外,即便是她和嫂子相識這麽多年,她們之間也沒到可以這麽打趣的親密。

  傅太太伸手擰秦瑜的臉頰:“小東西,你伯伯沒惹我生氣,難道什麽好東西都要留給他吃?走了,我們進去,先吃飯,吃過飯,你宋伯母要好好盤問你。幹了什麽好事!”

  三人一起進屋,傭人已經擺上了碗筷,其實蝦潺就是軟嫩的豆腐魚,算不得好東西,隻是傅家一家子喜歡吃而已,跟豆腐一起紅燒,吃在嘴裏無法判斷到底是魚跟嫩還是豆腐更嫩。

  宋太太用了幾天時間做好了準備,小姑娘不至於難過到要死要活,但也不會這樣表情輕快,吃得很香吧?

  “明玉,你也吃呀!這個清炒蝦仁老新鮮的。”傅太太用勺子給宋太太舀了一勺,放在宋太太的碟子裏,再給她舀了一碗雞湯,“中午就我們三個人,我也沒讓他們準備太多菜,清清爽爽吃一點就好了。”

  “很好了,這些菜都合我胃口的。”宋太太吃著菜,盯著正在喝湯的秦瑜,“雅韻,我和你……宋伯伯,來之前原是商量好的,是舒彥對不起你。你們倆離婚也就離婚了,以後我們把你當女兒,遇到合適的,你就再嫁。不曉得你是什麽想法?”

  秦瑜抬頭:“若是沒有伯父伯母遵守婚約,我此刻應該已經被家裏的叔伯榨得渣渣都不剩。伯父伯母對我有恩。但是,舒彥兄自始至終不想要包辦婚姻,與我成親,極不情願,母親重病,臨了想要見他一麵,想要將我托付於他,至死未見,母親過世,也未見他來奔喪。那時我已經下了決心,不再強求。”

  “你說過,你能理解他,你不怨他。”

  “我當然理解他,沒有怨過他,所以您讓我來上海找他,我認為這樣也好,我和他和平離婚,各奔前程,是最好的結局。”

  想起路上兒子一直跟他爸細數另外一個女子的好,宋太太看著她:“你這麽好,隻能說你們倆有緣無分,但願他錯過你不會後悔。”

  宋太太在心裏補了一句,希望兒子能得償所願之後,珍惜那個姑娘,不要跟他爹一樣,人家姑娘個性那麽強,隻怕佳侶變怨偶。

  秦瑜決定跟宋太太坦白:“想來舒彥兄也跟伯父伯母提過一個叫秦瑜的女子。”

  兒子把原配妻子扔在旁邊,去追其他女人,鬧得沸沸揚揚,時常上報紙,想來雅韻是從報紙上看到了,宋太太為他羞愧:“雅韻,是舒彥對不起你!我和他父親也盡力了。我一路上聽下來,那也是個好姑娘,她應該從未對舒彥做出逾矩之事,她可能有過於熱情的地方,雖然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幫舒彥,但是我相信她是出於善意,而無男女私情。你不要對她有偏見,若是有錯,那也是舒彥的錯。”

  “伯母,我就是秦瑜,隻是他不知道,在他麵前的秦瑜,是他一直嫌棄的秦雅韻罷了。”

  這句話仿若驚天大雷,宋太太捂住胸口:“你就是他口口聲聲要追求,為了你,他死也要離婚的秦瑜?秦雅韻和秦瑜是一個人?這?他荒唐,你也荒唐!本來好好的,你們之間誤會解釋了。好好在一起,不管是我們夫……妻倆還是你九泉下的父母,都放心了。你居然這般?”

  宋太太哪裏還吃得下東西,放下筷子,傅太太拉住宋太太的手:“明玉,要講道理,現在是小瑜自己有本事,能在上海站穩腳跟。你自己想想,要真的她是你想的那樣一個姑娘,你現在難道不是應該要擔心,她是不是會跳黃浦江?你把兒媳婦送上來,你兒子明明已經接了你們夫妻倆的消息,還跑武漢去,把她扔在雲海飯店,那時候她是知道自己被丈夫嫌棄,送上門都沒人要,這樣的漫漫長夜,是不是很難熬?”

  這話戳到宋太太的心口上,這樣的日子她熬了多久?淚濕了多少枕頭?

  “那也不能……”不能什麽呢?宋太太沒法子說,不能騙兒子?兒子幹得事兒難道不夠過分?

  “我來了之後,知道他避開我,我先找了工作,知道海東是我們洋行的客戶,原本我想去武漢找他一是商談生意的事,二是跟他說清楚,我同意離婚。誰知道他對我動了心思。一邊我是被他晾在飯店裏的妻子,另外一邊我是他拚命追的女人。伯母,您讓我怎麽看他?”

  聽到秦瑜這麽說,也已經在路上兩天功夫聽了太多兒子對眼前這個她認識,又似乎不認識的兒媳婦的評價,宋太太覺得不太對,卻又沒什麽不對。

  難道隻能兒子要離婚,為什麽雅韻不能提離婚?想想雅韻一邊被拋棄,一邊被追求,孩子心裏是多麽不僅是難受,還有惡心吧?

  “伯母,他已經登報聲明了,我們已經離婚了。您是一個好婆婆,隻能說我們沒有婆媳緣分,請您諒解。”秦瑜跟宋太太說,“我幫海東紗廠,是因為伯伯伯母對我有恩,我想出一把力。我和舒彥兄離婚,但是我相信我們還是世交兄妹,如同我和嘉樹兄一樣,我們三家理應互相出力,互相照應。”

  宋太太愣在那裏,那天她聽父子倆說著那位小姐是多麽能幹,她當時聽得很窒息,她為雅韻悲傷,卻無能為力。現在知道雅韻就是秦瑜,就是自己兒子魂牽夢縈的那個女子,真是滿腦子糊塗賬。

  “別想了,事已至此,婚都離了,你還能如何?吃過飯,我們倆先去百貨公司逛逛,然後去隔壁的戲院看越劇,看好戲麽!回來休息一會兒,等老宋和舒彥他們過來,一起吃晚飯。好不啦?”傅太太勸宋太太。

  舊的心病是去了,新的心病又來了,宋太太也隻能先放一放,按部就班,沒有變化,古井無波地活了這麽多年,兒子的婚事卻讓她……大開了眼界。

  三個人一起上了車子,傅太太跟宋太太說:“你別悶悶不樂了,這個情形不是比你設想中的好多了,小瑜日子過得滿好的。”

  宋太太想要問一句,為什麽都要瞞著舒彥,雅韻就是秦小姐?想起傅太太說的,舒彥都跟雅韻成婚了,還去對著嘉寧獻殷勤。哪個爹媽能受得了這種事情?人家看見這種事,雅韻肯定要求他們不要說,要是這事擺在自己麵前,也肯定會幫老友的女兒,不會幫意圖勾引自家不懂事小姑娘的混賬。說來說去,自己兒子不是個東西。

  “是。”說開懷,哪裏能開懷得起來?

  秦瑜不想一直鑽在這個話題裏,她問:“傅伯母,你們今天去看什麽戲呀?”

  “紹興女子文戲《碧玉簪》呀!張丹丹演的王玉林,那個扮相俊俏哦!我們這群女人媽媽哦!都喜歡得不得了。”傅太太跟秦瑜說,“以前我看京劇想要捧個花旦,你伯伯都不讓我捧,現在他隨便我捧。”

  秦瑜笑:“這不是京劇花旦小生全是男的,越劇花旦小生全是女的嗎?伯伯不吃醋了呀!”

  “不過這個越劇,對,現在很多戲院都叫越劇了。越劇確實更適合我們女人看,小姑娘唱起才子佳人來更加有味道。”傅太太問宋太太,“明玉,你看過《碧玉簪》嗎?”

  宋太太搖頭,家裏的那個老三就是唱紹興文戲的,高興不高興咿咿呀呀幾聲,時間長了,誰還有興致去聽戲?

  傅太太跟她說:“這個戲很好看的,講的是明朝高官將獨生女兒李秀英許配給翰林之子王玉林,但是李秀英的表兄喜歡表妹,求婚不成,偽造了情書連帶了一支碧玉簪放在新房內,王玉林中計,疑李秀英不貞,冷落、羞辱於她。李父聽聞女兒遭冷落,來質問王玉林,王玉林拿出情書和碧玉簪,經過盤問對質,終於真相大白。然後夫妻和好,恩恩愛愛。我看見李秀英被冤枉,我就恨王玉林這個短命鬼哦!怎麽都不會問一聲的啦?最後哦!就讓他跪一跪,就好了?這個也太簡單了吧?”

  這個熟悉的味道,百年前就有追妻火葬場了?

  從傅家到百貨公司就兩三公裏,很快車子就停在了華美百貨門口,傅太太帶著宋太太下車去看追妻火葬場,車子再送秦瑜去興華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