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無心隻覺得荒唐。

    明明每一個字拆開了他都聽得懂,可為何連在一起卻叫人聽不明白了呢?

    他猛地站起來,身體因為劇烈的震驚而不住地搖擺了下,雙唇緊抿,輕輕抽搐著。

    岑雪夜作勢想扶他,卻被他一把揮開。無心周身像是長滿了尖銳的刺,誰來紮誰,他愣愣看向岑雪夜,“二師兄,你怎麽這般表情,她說的這些胡話,你不會就相信了吧?”

    岑雪夜沉默著,沒作聲。

    此刻他心裏也亂的很,這種顛覆他過往認知的話,任誰也無法平靜接受。可歲謠的話又有理有據,讓人就算想不信服都難。

    無心見岑雪夜不說話,難掩失望地看向謝言景,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師兄,你說,,”他伸出手顫顫巍巍指向歲謠,“你告訴,她說的話都是假的,你也不信對不對。”

    “師尊怎麽會如此待我們呢?一定是她亂說的,分明是邪蛇那妖物要挖我的心,怎麽會是師尊呢,他,,”說到最後,他的話音低迷到連自己都恍惚聽不清了。

    一瞬間,無心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胸腔中的空氣仿佛被抽幹吸淨,憋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劇烈喘息著,像瀕死掙紮的溺水之人。

    直到喉頭的腥甜再也壓抑不住,順著氣管逆流而上噴湧而出,無心兩眼一翻,暈倒過去。

    岑雪夜急急將人抱住,無心如今瘦弱得隻剩下一把骨頭,他將人抱在懷裏,想到歲謠方才的話,微微失神。說不動搖是假的,他垂眼看向無心心髒的位置。莫非師尊真的是為了這顆心麽?

    謝言景第一時間便上前去探無心的脈搏,確定他隻是一時氣急攻心暈了過去,才暫時放下心來。

    謝言景朝著岑雪夜使了個眼色,讓他姑且先將人帶走,省得他醒來後情緒再激動。

    歲謠知道此時說這話或許有幾分殘忍,可若不說,或許就會耽誤時機害了無心和謝言景的命,所以她兩相衡量之後還是打算一鼓作氣說個明白。

    她將幾塊提前備好的留影石分給他們幾人。

    普通的留影石需要靈力觸發,而她給眾人的,是她用了曾在畫桑派搜羅攢下的法寶改進的。使用時,就算是化神期大佬也不會察覺。

    畢竟她們要麵對的是劍宗掌門清虛子,尋常的留影石根本無法在他麵前拿出來,還不被他發現。

    清虛子既然覬覦妖心中蘊含的力量,就一定會再次對無心和謝言景下手。他們師弟三人作為清虛子身邊的人,自然比她更容易接近他,也更能完整的錄下他的罪證。

    但是歲謠也做好了他們並不相信她的話,不會出手幫她的準備。

    所以這塊留影石上,她還讓臨翡留了一絲神魂,若清虛子動手,臨翡的神魂也能提醒她們。

    謝言景深知此事的重要性,所以在看清歲謠遞過來的東西時,並未拒絕。清虛子作為宗門長老,就算此事真是他所為,也不是僅憑一兩個散修三言兩語的證詞能將人定罪的。

    留影石便有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然而他理智,並不代表岑雪夜和無心能做到同他一般理智。岑雪夜倒是也沒有直接拒絕,隻是接過留影石的臉色並不太好看就是。

    他收起兩塊中的一塊,將屬於無心的那塊留影石放在無心的懷中,“師弟他不會懷疑師尊,自然也不會幫你。”

    歲謠點點頭,沒有強求,“無妨,最開始我便說了,若不信也沒關係,就當我隨口一說,你們能多留個心眼兒就是。尤其是你師弟他虛弱,你若不想他出事,還需替他提防些。”

    “不過你應該清楚,若真是清虛子,你們的提防也隻是暫時的拖延罷了,並不會管什麽用處。”

    岑雪夜臉色白了白,沒再說話,抱著昏迷的無心離開了客院。

    如果說,謝言景要離開的消息是逼幕後之人提前動手的導火線,那突然病重倒下的無心,就是點燃導火線的那一簇火苗。

    當天夜裏,歲謠就知道,那人按捺不住了。

    上官靈緋附著在留影石上的神魂察覺到留影石被啟動,他第一時間便將這一消息告知了歲謠。

    兩人急急趕往謝言景的屋子時,人早已經不見了。

    “你能搜尋到謝言景的下落麽?”歲謠看向一旁的上官靈緋。此時上官靈緋周身的妖氣大開,已經恢複了臨翡的原形。

    漫天的妖氣震得客院周圍的警戒鈴發出不絕於耳的轟鳴聲,遠處法光閃爍,能隱約聽到有大批人正朝此處趕來的聲響。

    臨翡旁若無人的施放神識,唯獨用一絲妖力護住了歲謠的神魂。他的神識毫不收斂的散開,所過之處,沿途趕往客院的修士無一不痛苦地捂著腦袋停下腳步。

    為首的長老察覺異常,但也已經遲了,他甚至不敢抵抗這道強大神識的侵襲,隻能任其掃蕩而過。尤是如此,也仿佛經曆了一場沒有硝煙的大戰,落下滿身狼狽。

    待他勉強穩住身形,立即提醒周圍的弟子,“不要試圖抵抗這道神識!千萬莫要抵抗!”

    好在弟子修為低,所受到影響反而小,因此並未受到太大波及。

    客院內的動靜幾乎將所有長老都吸引了過來,如此強大的妖力,還未靠近便覺能感知到震懾人心的威壓。他們心中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有了答案,此時在客院中的,不是邪蛇,還能是誰?

    “師尊,怎麽辦?那妖物再次出現在客院,豈不是明目張膽地再次對謝師兄下手了?”徐飛白看向自己師尊。

    石長老同一旁的三長老對視一眼,前者搖頭,似有疑惑,“的確是邪蛇的氣息沒錯,隻是看他的樣子更像是在搜尋什麽,,”

    “如此大動幹戈,他是在找什麽呢?”三長老同樣不解,但他並未糾結於此,而是狠狠啐了一口,“管他找什麽,總不會是做什麽好事!如此行徑,簡直是絲毫不將我們靈界劍宗放在眼裏。大膽妖孽,豈有此理!”

    說著,他已經祭出本命劍,作勢就要衝上前去。

    還是一旁的石長老攔住了他,沉聲道:“你並非他的對手,如此魯莽行事,隻會平白挑起事端!”

    “什麽叫我挑起事端?”三長老在眾弟子麵前被人駁斥,麵子有些掛不住,“二長老這話當真不講道理,難道不是他邪蛇擅闖我們劍宗?如今我不過率弟子收服他,挫挫他的銳氣,如何能說是我挑事?”

    “收服他?”石長老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什麽笑話。

    三長老聽出他笑中的諷刺,憋了個紅臉,可也無法反駁,隻能狠狠瞪著對方,“那你就由著他胡來?”

    石長老眉目間顯出幾分不耐,“你也瞧了半晌,怎就沒看出他無意與我們開戰?”

    三長老一愣。其餘弟子也紛紛看向石長老。

    “你們方才也感受到了邪蛇妖力之強悍,僅是他施放神識,就能輕易摧毀我們這些人的神智,若他真有心血洗劍宗,又豈是我等能輕易攔住的?”

    說到底,劍宗的底蘊皆寄托在一人身上,那便是如今的掌門清虛子,這世間上位數不多親眼見過邪蛇,且還活著的人。

    “莫要急了,他無意與我們為難。”石長老凝視著客院的方向,沉聲道:“你們也莫要輕舉妄動!”

    歲謠注意到客院外的動靜,劍宗的人很快便將他們團團包圍了,但卻並沒有再進一步。

    臨翡收回神識,隨意的扯了下唇,“他們不敢。”

    歲謠:,,可惡,又被他裝到了。

    “找到了?”

    臨翡:“那老東西狡猾的很,不過我自有辦法。他刻意在周圍設置了陣法,便是防止我們順著摸過去。”

    “或許是他將那顆心看久了,怎麽就忘了,那是誰的東西?”

    歲謠被臨翡這股自信勁兒震得說不出話來,在對方暗示的目光下,乖乖走上去扮演好一個美麗的小掛件的角色。

    真好。

    什麽都不用她做了呢。

    既然可以選擇,誰又不想選擇躺著就把路走了呢?

    歲謠毫無心理負擔地抬手環上臨翡的腰,高興道:“我準備好啦,那就出發吧!”

    臨翡的視線落在她的頭頂上,胸腔震顫發出一聲笑,“那就摟緊了。”

    臨翡恢複原身,甚至無需像做上官靈緋時裝模作樣似的禦劍。他單手環著懷中小姑娘的腰肢,心情有些好。至於說清虛子,他並未將其放在眼裏。

    左右是個曾在他眼前連蹦躂都不配的小東西,如今不過是徒增年紀,變成老東西罷了。

    他甚至比不上他師尊的一根小指頭,也就隻敢私藏著他的東西,陰暗地覬覦著本不屬於他的力量,做著妄想飛升的美夢而已。

    臨翡縮地成寸,不過眨眼間,便將歲謠帶到一處荒山上。

    兩人從空中才一落地,就見不遠處的陣法前,清虛子手持本命劍以一種防備的姿勢站在那裏。他的身後,是被赤水和陣法包裹著的,昏迷的謝言景和無心。

    無情劍破冰?

    歲謠看著清虛子手中的劍愣了愣,然而轉念一想,這劍本就是劍宗掌門代代傳承的靈劍,是掌門身份的象征。如今清虛子身為劍宗掌門,這劍在他手中並不奇怪。

    總不可能他拿著同樣一柄劍,就是明懷瑾了吧。

    歲謠覺得自己想多了。

    但是下一秒,就聽身旁的臨翡幽幽冷嗤道:“明懷瑾,你以為就憑你,也想學你師尊殺我?”

    歲謠的腦子嗡地一聲炸開。

    “你說他叫什麽?”

    臨翡注意到歲謠的神色,狠狠皺了下眉。

    清虛子也終於注意到臨翡身後的少女,忽而他想到什麽,從懷中取出一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照在歲謠身上。

    回溯鏡折射出的金光準確無誤的落在歲謠身上,臨翡反應過來將人擋住,但還是慢了一步。

    清虛子握著手中不足掌心大的鏡片,雙目定定看向鏡中殘影——那人分明就是穗穗!

    他愕然抬首,下意識道:“你是穗穗的轉世?”說完,他突然頓住,還未闔上的雙唇顫抖著,“不,不對,回溯鏡所照出的,,不是轉世,,”

    “你就是穗穗!”清虛子當即意識到,眼前的女子定是通過回溯鏡回到過去,成了穗穗。

    “歲歲?”臨翡看向清虛子的目光幾乎要殺人,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對方口中的穗穗與他口中的歲歲存在細微的差別。

    他盯著清虛子那張衰敗的老臉,絲毫不掩他的厭惡,“你是什麽東西,也配叫她歲歲,,”話未說完,臨翡也覺得自己有些過於激動了,隻是因為剛才見歲謠對他有些在意,便受不了。

    他隻道自己是瘋了,如今連一個老貨喚歲謠歲歲也忍不了。

    可他絲毫不覺自己有什麽不對。

    歲歲,豈能是隨便什麽東西都能叫的?

    然而下一秒,臨翡徹底不淡定了。

    因為那老貨突然在他麵前搖身一變,恢複了當初青年的模樣,凝著一雙堪稱深情的眼,說:“為何不配?我同穗穗,可是曾在合靈玉上滴血,結合為道侶的。”

    臨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