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來人不是謝言景,而是謝言景的兩個師弟。

    岑雪夜攙扶著虛弱的無心,二人長身玉立,站在門外。

    歲謠與上官靈緋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意外。

    謝言景自回宗,還並未讓兩撥人會過麵,雖她們都知道彼此的存在,甚至歲謠和上官靈緋還去偷看過。

    但如此正式的見麵,眼下卻是頭一遭。

    歲謠裝作初見不解的模樣,走到上官靈緋身側,對上來人,禮貌問道:“你們是?”

    岑雪夜攙著無心,先行一禮,“打擾了,我們二人乃是謝言景的師弟,我名為岑雪夜,他是無心。”

    待說完,又挽住無心的手腕,阻止了他欲行禮的動作,解釋道:“我師弟身子不適,若有禮數不全之處,還望二位小友多多包涵。”

    這幾日自入劍宗,就總看謝言景與人行禮來行禮去的,歲謠自然看出劍宗弟子想必十分重規矩。

    正所謂入鄉隨俗總是不會錯的,她學著對方的模樣,也躬了身子回禮,禮畢,才擺擺手道:“無妨,我們這些散修並不講究這個。”

    說完,她錯開身子,拉著上官靈緋讓開一條道,“既然是謝言景的師弟,有什麽事不若先進屋再說?”

    “正有此意。”被攙扶著的無心說了今日第一句話,他回首看了看自家二師兄,眼神中的迫切幾乎藏不住。

    還是岑雪夜隱晦的瞪了他一眼,他才稍稍收斂。

    四人來到屋內坐下。

    歲謠開門見山道:“你們二位此時尋來是有什麽事麽,不妨直說。”

    看出歲謠是個敞快之人,岑雪夜緊繃的神色稍稍鬆懈,正在他斟酌措辭時,一旁的無心已經急不可耐的開口道:“當真可以直說?”

    岑雪夜偷偷扯了下無心的衣袖,歲謠看在眼裏,目光卻是落在無心臉上,再度給他喂了顆定心丸,“當真。”

    無心裝作沒看到岑雪夜朝他使的眼色,直接道:“我聽聞大師兄說你乃是師兄好友,師兄不是與人能隨意交心之人,既認你為友,便是你在師兄心中一定有相當的分量。”

    一旁的上官靈緋聽著,不自覺的蹙起眉。

    無心又繼續道:“既如此,想必你的話,師兄一定會聽的。”

    “所以,你可不可以勸勸師兄,讓他不要離開劍宗……”

    聽到這裏,歲謠也忍不住皺眉。

    她搖了搖頭,“可是方才謝言景已經去取魂燈了,若無意外,此時魂燈多半早已到手,怕是來不及了。”

    無心急急道:“這個我們自然知曉,我同師兄便是聽說大師兄要取魂燈的消息,才尋到這裏的。那魂燈雖重要,但若師兄肯留下,長老也不是不能網開一麵,容他將魂燈重新擺回去。”

    歲謠以為自己言語間的拒絕之意已經夠明顯了,未曾想謝言景這位小師弟似乎是個一根筋,根本聽不出她話語中隱晦的拒絕。

    思及此,她隻能直言道:“此事我幫不了你,既然是謝言景自己做出的選擇,作為他的朋友,我便不會去幹涉他。”

    歲謠抬眼,目光從二人身上掃過,語氣比先前重了幾分,“謝言景決心離開劍宗,做此決定之艱難想必不足為外人道。既然你們是他的師弟,也應該尊重一下他的選擇。”

    少女長相溫軟,說話的語調輕緩,看似柔柔弱弱,言辭間的鋒利卻令人為之震顫。

    無心幾次抿唇啟唇,眼都憋得通紅,終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他有些無力的看向岑雪夜,求助般:“二師兄,你倒是說話啊。”

    岑雪夜何嚐不想說些什麽,隻是他又能說什麽呢?他了解師兄,自然就清楚歲謠的話並沒有錯。

    “無心,莫要為難你二師兄了。”不知何時回來的謝言景開口道,他幾步走進來,停在無心身側不遠處,“你也不必多言,我決心已定。”

    說著,他反手亮出魂燈。

    明亮的火光在剔透的燈盞中閃爍著,跳躍著,似隨時都要衝破那晶瑩的燈壁,衝破天際大放異彩似的。

    無心喉嚨幹澀,像被塞了一團棉絮。他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謝言景,“師兄……”

    若說上一次謝言景身負魔氣離開,他還抱有師兄遲早有一日會歸來的心思,那如今他便是真的慌了。

    他知道,如今謝言景若是走了,一定再不會回劍宗。

    他們做了謝言景十數年師弟,無心更是從誕生起,便是由謝言景一手照料看顧長大的。他們之間的情誼,遠勝於旁人,更不是同常年閉關的師尊清虛子所能比的。

    比起清虛子,於無心而言,親手教他持劍揮劍,教他劍法心經,照料他日常起居的謝言景,更像是他的師尊。

    謝言景眼中不是沒有動容,但他越動容也就越清醒,他清楚怎樣才是最好的選擇。

    謝言景不再看無心,而是同一旁的岑雪夜道:“雪夜,帶小師弟回去。”

    “大師兄。”岑雪夜猶豫道。

    謝言景定定看過去,眸色深沉。岑雪夜一驚,沒再說話,沉默著將一旁的無心扶起來。

    隻是還未等無心起身,歲謠突然出聲,將人攔住,“等等。”

    幾人的目光聚向歲謠。

    隻見少女一手托著下頜,一手指向無心,“關於他,有件事不得不同你們說。”

    少女神情嚴肅,謝言景同時正經了神色,他猜測道:“歲謠,你要說的這件事,可是與我和掌門有關?”

    歲謠注意到他的措辭,謝言景沒再喚清虛子師尊,而是稱呼其為掌門。

    歲謠點了點頭,“是這樣的。”

    無心和岑雪夜不知歲謠接下來要說什麽,隻覺出在她開口後,周遭氣憤瞬間冷凝了幾分。

    這冷凝寒意的來源,自然有大師兄的貢獻。

    二人相視一眼,坐了回去。

    無心不解道:“與我們三人有關,究竟是何事?”

    歲謠食指輕扣桌麵,語氣緩慢,莫名讓人鎮定下來,“此事說出來,或許你們師兄幾人會疑心,會不信,但我言盡於此,若是順帶能得你們所助,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你們執意不信,便全當我今日隻是給你們提個醒兒就好。”

    “你且先說。”

    “我懷疑近來在你們宗門內吸食弟子修為靈力的,並非是邪蛇。此前攻擊無心,以及險些將謝言景魂魄引出體外的,也不是他。”

    “那能是誰?”

    歲謠挑了下眉。

    謝言景臉色一黑,“你是說,掌門?”

    歲謠點了點頭。

    無心和岑雪夜當即黑了臉,無心更是激動道:“怎麽可能!你知道什麽,竟在此胡說,那日師尊和師兄二人分明是一齊受邪蛇所傷,你怎能說是我師尊所為!”

    “一派胡言,你甚至都不在場!”

    歲謠偏了偏腦袋,“你怎知我不在場?我還看到你拿著琉璃燈盞驚嚇手抖到說不出話的樣子了呢。”

    無心回憶起那日發生的事,有些不可置信,“怎麽可能?”歲謠就是一個修為低下的散修,就算他那日晃了神,或許不曾察覺她隱藏在暗處。

    可若她真在,那師尊是萬不可能毫無察覺啊。

    但她所言,又的確是真的……無心陷入了糾結,狠狠咬了下唇,“就算你在場,也不能推斷出是我師尊在害……”他看了一眼謝言景,悶悶憋出後半句,“害人啊。”

    “總該有理由吧?”無心像是找到了支撐自己的支點,信誓旦旦道:“對!師尊有何理由要掠奪門內弟子的修為靈力,又有何理由要挖我的心,而他又何故要害師兄!”

    “這便簡單了,修士所求,無非修為實力、長生不死亦或得道升仙。你們的師尊清虛子難以突破無法飛升,想必也不是什麽秘密吧。”

    “你這般話毫無道理,莫說我師尊,這劍宗內上下,哪個修士又不想飛升?”一旁沉寂許久的岑雪夜出聲質問道。

    歲謠抬眼看向他,“但是能想到利用妖心的人,卻寥寥無幾。”

    “妖心?”

    “什麽妖心?”

    除去謝言景,無心自己與岑雪夜二人甚至不知道無心是由妖靈之心的力量才得以幻化出靈體,而他此時胸腔內跳動著的,正是歲謠口中的妖心。

    而謝言景之所以會知道妖靈之心的存在,也是因他自無心誕生便親自照顧他,在一次無心體虛險些喪命後,才意外從清虛子那裏得知無心的身世。

    清虛子待無心向來謹慎,甚至在他體內下了一道封印,鎖住了妖心的全部氣息。

    若不是那次無心險些喪命,衝破了體內封印,謝言景也不會知曉此事。

    見謝言景神色沉重,師兄弟二人意識到什麽,轉頭向他確認道:“師兄也知曉此事?”

    謝言景點了點頭,頗有幾分無奈的開口道:“歲謠口中的妖心,便是無心體內的……心。”

    聞言,無心垂下腦袋,愣愣的摸向自己的胸口,“我的心?”

    謝言景將無心的身世全盤托出。

    “所以,我這裏的心竟是一隻妖的……”這太令人震驚,無心遲遲反應不過來。

    還是一旁的岑雪夜尚且多幾分鎮定,“可這與師尊又有何幹係?”

    歲謠眨了眨眼,沒忍住看向上官靈緋。

    “這就要從這顆妖心說起了。”

    “因為這顆心,它是邪蛇的妖心啊。”

    傳聞中,誅殺邪蛇便能獲得其修為。若是誅殺他的人,知曉了他的所有修為都來自於這顆不死不滅的心呢?

    當初劍宗掌門親手挖出了邪蛇的妖心,將其誅殺,自然不可能不知曉這其中所蘊藏的秘密。否則也不會將這顆妖心保存傳承下來。

    不惜以靈體為軀殼封存它,以修士靈力修為供養它。

    甚至為了得到其中的妖力,而想出調換神魂,借用別人的先天靈體來承載這顆妖心,妄想借此助自己一舉突破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