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0章
  第1970章

    第1970章

    她握住把手,用力往後一拉!

    “嘎吱,,嘎,,”一陣刺耳的鐵鏈聲響起,在安靜的暗道裏傳出很遠。

    蕭令月被嚇一跳,立刻朝鐵門看去。

    石壁中隱隱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音,一連串的雜聲響過之後,鐵門微微震動,灰塵撲簌簌落下來,原本緊閉的門縫緩緩露出一條縫,朝兩側打開。

    黯淡的光線從門外照進來,落在門前的戰北寒身上。

    蕭令月低聲道:“戰北寒!”

    男人沒回答,微眯眼眸盯著門縫,隻等門縫打開到勉強能讓人通過時,他身形一閃,毫不遲疑地衝出了門外!

    幾乎就在下一刻,怒吼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什麽人,,啊!”

    話未說完,便化成了一聲短促的慘叫,隨即戛然而止。

    蕭令月微微咬牙,想鬆開手裏的把手,卻驚愕發現她手剛鬆開,鐵質的把手立刻就在慣性下往回縮,正緩緩打開的鐵門也晃了晃,有重新合攏的架勢。

    這破機關居然還非要一個人拉著!否則就會自動關上!

    蕭令月心裏暗罵,隻能抓著把手繼續往後拉。

    門外的悶哼與慘叫聲不斷傳來,伴隨著交戰的聲音。

    蕭令月有些心急,目光緊盯著打開的鐵門,在開到差不多一半的時候,她猛地鬆手,身影如一支利箭往前衝,趕在鐵門自動關閉之前衝出門外。

    淡淡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身後“砰!”的一聲沉悶聲響,鐵門再次閉合。

    蕭令月顧不上觀察周圍情況,目光立刻朝不遠處唯一站著的身影看去。

    戰北寒回過頭,朝她做了個手勢。

    蕭令月心裏鬆口氣,快步走過去,壓低聲音道:“沒事吧?”

    戰北寒一搖頭,示意她看向四周。

    這是一間仿佛平房的低矮建築,他們衝出來的鐵門就開在其中一麵牆上,幾乎毫無遮掩,周圍各種雜物散亂,有兩輪推車、有背簍,有麻繩,堆得亂糟糟一片,看著灰撲撲的。

    牆壁一側插著火把,勉強能看清周圍景象。

    蕭令月匆匆看過四周,確定沒有危險後,才朝地麵看去。

    地上躺著四具屍體。

    每一具都穿著黑色勁裝,臉上帶著粗糙的黑鐵麵具,看不清容貌,隻能從身形上判斷是成年男子。

    他們腰間佩刀,手腕上戴著鐵質的護腕,武器落在地上。

    其中兩具屍體是被戰北寒一刀貫穿胸口,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鮮血從極窄的刀口中流出來。

    另外兩個則是被扭斷了脖子,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倒在地上,怒目圓睜。

    “,,怎麽才四個人?”蕭令月喃喃道。

    這守衛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你過來看。”戰北寒聲音極低,側身站到一扇窗口前,從縫隙往外看。

    蕭令月走過去,以同樣的姿勢側過身,避免影子暴露在窗紙上。

    看到外麵的景象時,她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

    隻見窗外遠遠看去,竟是一片極大的山穀平地,周圍四麵都是高山,層層疊疊的似乎隱藏在山脈深處,夜色裏完全看不清楚。

  第1971章

    第1971章

    月光從高空灑落下來,平地裏四處都支著篝火,猶如軍隊紮營一樣,有著數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帳篷,還有一些複雜的圍欄和低矮建築,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營地裏安靜得可怕,隻有四麵高高的哨樓上有黑影晃動,帳篷和帳篷之間,一隊隊如同幽靈般的黑色人影穿梭走動,似乎是在巡邏。

    蕭令月萬萬沒想到,在淮城山清水秀的風景背後,竟然隱藏著這樣一片地方。

    “這是什麽地方?軍隊駐營?”她匪夷所思地喃喃道,“我們順著蔣府的暗道,一路走到軍營裏來了?”

    這,,不可能吧?

    難道蔣府偷運鐵礦的事,還有南燕軍隊摻和?

    戰北寒眯起眼睛,冷聲道:“這不是軍營。”

    蕭令月看向他。

    “沒有軍旗和中帳,所有帳篷的規格都是一樣的,而且,,”

    戰北寒語氣冷沉,緩緩道:“軍營裏不會掛死人。”

    蕭令月心一驚,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到帳篷營的側後方有很大一片空地,像是特殊的訓練場,立著許多梅花樁和練功架,但最醒目的卻是一個高高的絞刑架。

    架子上一字排開,垂掛著好幾個人形的黑影,有長有短,卻都毫無生氣,在夜風裏晃晃悠悠,像是某種恐怖的裝飾。

    蕭令月一開始還沒認出來,眯著眼睛仔細一看,臉色頓時很難看。

    “,,那是小孩子的屍體?”

    戰北寒“嗯”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的冷意。

    “把屍體掛在絞刑架,往往是為了警示和威脅,軍營裏不可能有這種東西。”

    而且,軍營也是有年齡和身高要求的,不滿十四歲,身高不夠的小孩子,是無法進入軍營的。

    可是絞刑架上,有具屍體格外短小,看著像是隻有七八歲的樣子。

    “小孩子都下得去手,真是畜生,蔣家到底想幹什麽?”蕭令月低聲罵了一句。

    “這裏未必是蔣家的地盤。”戰北寒轉身走到那幾具屍體前,用短刀挑開他們的後頸。

    “果然!”

    “果然什麽?”蕭令月走過來,蹲下身一看。

    她怔了怔,皺眉道:“死士烙印?”

    屍體的後頸上有一個黑色的圓形印記,像是用烙鐵生生燙上去的,位置一模一樣。

    每一具屍體的後頸上都有。

    “難道說,,”蕭令月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

    戰北寒冷笑:“慕容曄的死士營,果然藏在淮城附近,蔣府也參與其中,這裏就是給他培養死士的地方。”

    蕭令月立刻知道外麵那些帳篷、練功場是做什麽用的了。

    她低聲問道:“這麽說,那些鐵礦也是被送到這個營地,供死士做兵器用的?”

    戰北寒又是一聲冷笑:“不然呢?偷運鐵礦當飯吃嗎?”

    蕭令月嘴角抽了抽,看著他站起身,似乎準備走了。

    “等等,你不會打算就這樣潛進去吧?營地裏有好幾個放哨台,我們還沒靠近就被發現了。”

    戰北寒低頭看著她:“你有辦法?”

  第1972章

    第1972章

    蕭令月看著地上的屍體:“換上他們的衣服和麵具,或許可以混進去,能拖延一時是一時,你還想探查下營地裏都有些什麽吧?那些鐵礦被送到這裏後,總要有個去向。”

    戰北寒沒說話,仿佛默認了。

    蕭令月站起身,道:“別耽誤時間了,快換吧。”

    兩人當即做了一番準備,從死士身上扒下衣服,匆匆套上,又摘下麵具戴好。

    這些死士原本就打扮得很嚴實,從頭到腳都裹在黑衣裏,連臉都遮得嚴嚴實實,蕭令月和戰北寒換好衣服後,如果不細看,完全與其他死士沒區別。

    為了保證細節上不露破綻,蕭令月還特意把屍體手腕上的護腕取下來,遞給戰北寒一隻,武器也沒落下。

    “這幾具屍體怎麽處理?”蕭令月看著地上的屍首。

    雖然守門的死士隻有四個,但從營地的情況來看,這處暗道的作用性顯然不小。

    隻是為了隱蔽考慮,暗道不會經常使用,所以守衛也不算森嚴,但也難保不會有巡邏人員經過,要是發現地上的屍體,那可就糟了。

    戰北寒看了一眼暗門,微眯眼睛:“丟到暗道裏去!”

    “這門能從外麵打開嗎?”蕭令月狐疑地走到鐵門前,四處看了看,沒找到開門的機關。

    她又試著用力推了推門。

    不出所料,鐵門紋絲不動。

    “估計跟蔣府那邊的入口一樣,隻能從內部打開,外麵進不去。”蕭令月回頭說道,“我們也沒空慢慢研究,還是算了吧。”

    最後,兩人在屋子裏看了一圈,將幾具屍體藏到了雜物堆裏,用麻繩背簍之類的蓋上,暫時掩人耳目。

    處理好各種痕跡,兩人謹慎地推開門,輕聲走出去。

    這間屋子距離營地並不遠。

    中間隔著一片空地,沒有任何障礙物,卻有一座高高的放哨樓在不遠處,上麵站著兩個人影。

    四周安靜極了,營地深處的篝火燃燒聲傳來。

    蕭令月和戰北寒悄悄往前走,假裝成營地裏的巡邏人員,速度不快不慢。

    進入營地必須要從哨樓下路過。

    隔著七八米的距離,蕭令月就感覺到兩道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身上,猶如冰冷的刀刃一般,緊貼著皮膚緩緩滑過,從上到下打量著她。

    這樣的目光凝視沒有半點聲音,卻給人一種強烈的心理壓力。

    仿佛她隻要一個動作露出破綻,馬上就會有致命的危險,讓人脊背發涼。

    在這種危險的刺激下,蕭令月有種仿佛走鋼絲一樣的感覺,心跳也隨之加速。

    她無聲地放緩了呼吸,盡量讓身體放鬆下來,裝作習以為常的樣子,自然而然地往前走。

    營地裏經常巡邏的黑衣人,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戒備森嚴的氣氛,一舉一動中都不會透露出緊張和防備。

    隻有闖入的敵人會如此。

    所以,越緊張,越防備,就越容易露出破綻。

    蕭令月聽著自己平緩的呼吸聲,一步步往前走,戰北寒同樣沉得住氣,呼吸心跳沒有任何變化。

    七八米的距離漸漸縮短。

  第1973章

    第1973章

    哨樓上冰冷的目光凝視沒有鬆懈,足足盯了好一會兒,直到兩人幾乎走到哨樓底下,反複觀察也沒發現破綻後,兩道目光才緩緩離開。

    還沒等蕭令月暗暗鬆一口氣,這時候,一道微不可察的腳步聲忽然從側麵傳來。

    “你們兩個,站住!”冰冷肅穆的聲音如驚雷一般響起。

    蕭令月和戰北寒同時停步腳步,身體本能地微微繃緊。

    原本剛要移開的目光又重新定格在兩人身上。

    一名穿著黑色勁裝、戴著麵具的死士從側麵走出來,乍一看和蕭令月、戰北寒的打扮相同,臉上戴的鐵麵具卻精致很多,上麵還雕刻著花紋,是一張惡鬼麵具。

    而蕭令月和戰北寒殺的那四個守門的死士,臉上的麵具都十分粗糙,就像鐵片疙瘩上挖了幾個洞,毫無花紋。

    難道在這個營地裏,這些死士是用不同麵具來區分/身份的?

    麵具越精致,地位就越高?

    蕭令月腦海裏飛快閃過一個猜想。

    鬼麵死士大步走來,手裏還提著一個黑布包裹,裏麵鼓鼓囊囊的不知裝了什麽東西,隱約傳出叮當的脆響聲。

    糟了,不同等級的死士碰上,應該做什麽反應?需要行禮嗎?

    蕭令月眼角餘光一瞥,看到斜上方的哨樓上,兩個負責放哨的死士雙手背後,恭敬地低下頭。

    她立刻用手肘碰了下身邊的戰北寒,恭敬地負手低頭,靜靜站在原地。

    戰北寒反應速度也不慢,立刻做出相同的反應。

    鬼麵死士走到他們麵前,看了眼兩人臉上的麵具,冷冰冰說道:“你們兩個,將這個包裹送到甲字號熔爐房,交給甲六大人,如果大人問起,就說丙九大人有急事傳召我,我稍後再去匯報,記住了嗎?”

    蕭令月:“,,”

    這是命令他們跑腿送東西?甲字號熔爐在哪?甲六和丙九又是誰?

    完全聽不懂啊,,

    不過看鬼麵死士的態度,這個營地的等級製度隻怕十分嚴格,下級絕不能違抗上級的命令,否則隻怕沒好下場。

    雖然心裏十分無語,蕭令月還是毫不猶豫,啞著嗓子偽裝成男子聲音:“是,大人!”

    說著,她上前一步接過了包裹。

    結果沒想到這包裹出乎意料的沉,蕭令月手臂往下一墜,差點沒接穩砸地上,她暗暗加了一把力,才穩穩提起來。

    “快點去,別耽誤了!”鬼麵死士冷冷說完,便徑直走了。

    蕭令月餘光看到他走去的方向正好是他們來時的地方,心裏就咯噔一聲。

    “走。”她壓低嗓音對戰北寒說,也不管認不認路,隨便選了一條就快速往營地裏走。

    戰北寒緊緊跟在她身邊。

    兩個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營地裏,哨樓上的死士沒察覺問題,冷酷地收回目光,繼續放哨。

    走出很長一段路後,確定周圍暫時沒有其他死士。

    戰北寒擰緊眉頭,聲音極低地問道:“你聽得懂死士的話?”

  第1974章

    第1974章

    蕭令月道:“怎麽可能?我跟你一樣,根本沒來過這裏。”

    什麽甲六丙九的,一聽就是無名無姓的代號,她哪知道是誰和誰。

    戰北寒沒有懷疑這話,看著她手裏拎著的包裹:“裏麵是什麽?武器?”

    “不像,挺沉的,感覺像是某種液體。”

    蕭令月一邊往前走,一邊裝作不經意的抖了抖手裏的包裹,裏麵立刻響起叮叮的碰撞聲,還有某種晃動的水聲。

    她低聲道:“這個不急,待會找個地方打開看看,問題是那個甲字號的熔爐房在哪?我們又不認識,總不能找人問路吧?”

    這一問路,沒準就暴露了。

    那個鬼麵死士並不是特意衝著他們來的,而是在替上級跑腿的途中,臨時接到了其他命令,所以隨便找了其他人替他跑路。

    從鬼麵死士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這甲字號熔爐房的位置並不是秘密,恐怕所有死士都知道,否則他也不可能隨便找兩個人跑腿,卻對路線隻字不提。

    他們要是找人問路,肯定會暴露破綻,到時候身陷敵營四麵楚歌,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而且,剛剛那個鬼麵具往暗道那邊去了,要是發現門口的守衛都失蹤了,,”

    蕭令月聲音壓得更低,“我們最好動作快點。”

    話音剛落。

    戰北寒驀地停下腳步,目光冷厲地掃過四周。

    營地裏到處都紮滿了帳篷,顏色灰撲撲的,遠遠看去就像許多灰色的蘑菇,挨挨擠擠地簇擁在一起。

    每一頂帳篷的外表都一模一樣,有門無窗,麻布編織的門簾緊緊閉合,裏麵沒有半點動靜,讓人分不清帳篷裏到底有沒有人。

    一條條細長的小道劃分在不同的帳篷中間,每隔一段距離還能看見籬笆,用削尖的木頭紮上麻繩串聯起來,穩穩紮在地上,將數十或上百頂帳篷包圍在籬笆裏。

    但奇怪的是,這些籬笆大多都很矮,幾乎隻有蕭令月的腰部高,根本攔不住人。

    它們的用處似乎也不是用來阻攔人出去的,更像是一種分界線,將無數的帳篷毫無規律地劃分成不同區域。

    蕭令月一路走來時,特意留心觀察過,發現越是往裏走,被籬笆圈起來的範圍就越小,裏麵的帳篷數量也越少,不知道有什麽用處。

    此時此刻,她和戰北寒就站在一條小道上,兩側都是一模一樣、黑漆漆的帳篷。

    周圍寂靜無聲,隻有很輕微的呼吸聲,不知從哪個帳篷裏傳出來。

    “怎麽了?”蕭令月驚疑地問戰北寒。

    男人沒說話,冷冷環視過四周後,似乎發現了什麽,腳尖一點勾起路邊的石子,快準狠地一腳踢出去。

    嗖!小石子飛射而出,徑直撞破不遠處的一頂帳篷。

    “啊,,”帳篷裏隱隱傳出壓抑的悶哼聲,十分短促,下一秒聲音就消失了。

    戰北寒冷笑了聲,箭步走到帳篷前,掀開門簾而入,隨身的短刀已經落入掌中。

    蕭令月緊隨其後。

  第1975章

    第1975章

    帳篷裏的光線遠比外麵更差,幾乎漆黑一片,沒有火光,沒有透氣窗,隻有帳篷頂上像是破洞一樣的小裂口,隱約透下一絲月光。

    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汗臭酸味撲麵而來,熏得蕭令月差點想吐。

    她擋在帳篷門口,提高警惕,已經適應黑暗的雙眼快速掃過帳篷內。

    入目的景象出乎她的意料。

    帳篷的地上分散著四五個地鋪,都鋪著髒兮兮的被褥,淩亂地卷成一團。

    在離門最遠的帳篷角落裏,五個瘦小的身影分開各站一角,神情緊繃冰冷,年紀大概十四五歲,身上穿著相似的灰布衣裳,光著腳,有高有矮,手裏都握著不同的“武器”。

    有的是削尖的樹枝,有的是鋒利的石頭,每個人都一言不發,各自警惕地縮在角裏裏,死死盯著其他人。

    “他們是,,”蕭令月微驚了一下,很快意識到,他們就是這個營地裏,還沒有訓練好的死士苗子。

    這些少年人警惕的不止是她和戰北寒,還有他們的同伴。

    蕭令月暗暗皺起眉。

    戰北寒目光緩緩掃過他們,目光精準地盯住其中一個少年,冷冷道:“剛才就是你在帳篷裏偷聽?”

    少年縮在最遠的角落裏,手裏拿著根尖銳的樹枝,髒兮兮的臉上幾乎看不清五官,臉頰上卻有一道顯眼的傷口,正緩緩流出鮮血,差一點就傷到眼睛了。

    蕭令月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被石子擊傷造成的。

    少年神情凶狠,一言不發地握著樹枝,渾身緊繃微微發抖。

    其他四年少年見狀,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名少年忽然開口:“大人,您說的沒錯,剛剛就是他躲在角落裏偷聽兩位大人說話!”

    受傷少年瞳孔一縮,依然咬牙沒說話。

    其他三個人卻紛紛開口,“大人,是他不守規矩,我們都在睡覺!”

    “您要罰就罰他,跟我們沒關係。”

    “他偷聽大人說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還威脅我們不許說出去,我們早就想舉報他了!”

    蕭令月眼尖的看見,受傷少年嘴角一動,像是無聲罵了句什麽,但是在一身黑衣麵具的蕭令月和戰北寒麵前,他又十分畏懼,不敢罵出口。

    戰北寒自然也發現了這點,他微眯起眼睛:“你,站出來!”

    受傷少年頓時臉色一變,手裏的樹枝緊了緊,慢慢走上前。

    其他幾個人鬆了口氣,不由得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對這些少年人來說,普通巡邏的黑衣死士就已經很有威信了,讓他們又畏又怕,根本不敢反抗,所以才舉報其他人來討好這些“大人”,免得連累自己。

    蕭令月和戰北寒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出手,分別襲向不同的少年。

    帳篷裏仿佛有風聲刮過,隻聽見“砰砰!”幾聲悶響。

    受傷少年還沒反應過來,其他四個少年就被蕭令月和戰北寒分別敲了後頸,毫無抵抗地倒在地上。

    受傷少年驚愕地瞪大眼,誤以為他們被殺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又想到什麽生生停下來:“大人,,”

  第1976章

    第1976章

    蕭令月看著這個看似恭敬,實則警惕的少年,淡淡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驀地抬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她問了什麽奇怪的問題,一時沒回答。

    戰北寒眯起眼眸,冷聲道:“說話!”

    少年悶聲道:“丙一六三。”

    蕭令月一怔。

    這顯然不是一個正常的名字,卻和她之前聽到的甲六、丙九之類的,異曲同工。

    難道這個營地裏的人,不管是已經訓練好的鬼麵死士,還是這些沒有出師的死士苗子,都是按照甲乙丙丁、一二三四來命名的?

    蕭令月思緒飛轉,立刻意識到自己可能問錯話了。

    如果這營地裏的人都是用代號做稱呼,她就不能直接問少年的名字,會暴露破綻。

    難怪這少年聽到她的問話後,眼神變得很奇怪,也沒有回答。

    但奇怪的是,他也沒有質疑蕭令月,反而在戰北寒命令他之後,又老老實實的回答了,讓人分不清他的態度。

    這個少年,,有點意思啊。

    蕭令月眼神閃了閃,正要開口試探。

    這時候,少年卻壯著膽子問道:“兩位大人是來巡邏的嗎?你們要去甲字號熔爐房?”

    蕭令月一挑眉,刻意壓低沙啞的聲音裏透著冷意:“你膽子不小,偷聽我們說話,還敢問出來。”

    少年微微瑟縮:“我不是有意的,,”

    “為什麽偷聽?”蕭令月冷冷問道。

    “我沒有偷聽大人說話的意思,隻是晚上睡不著,不小心聽到的,,”少年慌忙解釋。

    “撒謊!”戰北寒冷冰冰的看著他,“你不止是偷聽,還躲在帳篷裏偷看。”

    他就是感覺到了有人窺視的視線,才發現了藏在帳篷裏的少年。

    而且,如果少年隻是偷聽沒有偷看的話,戰北寒攻擊的小石頭不應該會傷到他,因為帳篷裏幾個少年的地鋪都在中心處,離帳篷邊緣還有一段距離。

    小石頭飛射進來的力度沒那麽大,傷不到躲在被褥裏的人。

    可是現在,少年眼睛下方的傷口還在,就證明他一定是把眼睛湊在帳篷的縫隙裏,偷偷往外看,又來不及躲閃,才會被小石子傷到眼睛下方。

    少年張口就想反駁,蕭令月似笑非笑地提醒他:“想騙人之前,先摸摸自己臉上的傷,想好怎麽解釋了嗎?”

    少年臉色一僵,噎住了:“,,”

    但下一秒,他忽然握緊手中尖銳的樹枝,快速往後退,緊貼在帳篷邊緣,冷笑地看著他們:“你們不是這裏的人!”

    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戰北寒微微擰眉,卻不動聲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少年繼續說:“我躲在帳篷裏看的時候,就覺得你們鬼鬼祟祟,不像是正常巡邏的守衛,本來不想多管閑事的,沒想到你們這麽不怕死,還敢攻擊我,衝到帳篷裏來。”

    蕭令月反問道:“那又如何?你覺得你是我們兩個人的對手?”

  第1977章

    第1977章

    “不,你們很厲害,我打不過你們。”少年竟然承認了。

    他嘲諷地看著蕭令月,語氣陰冷道:“但你以為,在這裏殺了人,你們還能全身而退嗎?”

    蕭令月眉梢一挑,心知少年是誤會了。

    帳篷裏光線昏暗,她和戰北寒下手的速度又快,除了刻意留下的少年之外,其他四個人幾乎毫無反抗,連慘叫都沒有就直接倒下了。

    落在這少年眼裏,就是同帳篷的四個人無聲無息被殺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怎麽下得手。

    這樣一來,少年自然會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蕭令月和戰北寒心狠手辣,來者不善,他一個人完全不是對手。

    所以。

    在蕭令月問他叫什麽名字時,少年八成就猜到她不是營地的人。

    但為了自保不被殺,他沒有馬上拆穿,而是假裝不知道想跟蕭令月周旋,直到被蕭令月拆穿他的謊言,裝不下去了才撕破臉。

    蕭令月分析出這些,不由刮目相看。

    這個少年腦袋還挺聰明,雖然想到的辦法稚嫩了點,但在短短時間內,能想到並做到這一步,已是不容易了。

    蕭令月稍微有了點興趣:“你想說什麽?”

    少年大概也沒想到,就這幾句話的短暫功夫,蕭令月就已經把他的心思分析得八/九不離十。

    他緊緊抓著樹枝,防備地盯著眼前兩個人,冷冷地說:“我不管你們到底想做什麽,這個地方比你們想象的更加森嚴,如果你們要殺我,我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你要怎麽辦?跟我們動手嗎?”

    蕭令月似笑非笑,偽裝出的沙啞聲音聽起來十分危險,“真是不自量力。”

    少年道:“我當然打不過你們,但你們也別想有好下場。”

    他髒兮兮的臉上露出一種狼崽子的狠辣,目露凶光。

    “這營地裏到處都是巡邏和守衛,我雖然不是你們的對手,但在你們殺我之前,隻要我撞破帳篷大喊一聲,驚動了守衛,就算我死了,你們也別想全身而退!”

    這就是魚死網破,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蕭令月微怔了一下,看著這個瘦巴巴、髒兮兮,還不到十五歲的小少年。

    在現代不過上初中的年紀,放在這個時代裏,卻已經能幹脆利落拿自己的性命威脅敵人了。

    “我有點喜歡他了。”蕭令月微微失笑,對戰北寒道。

    戰北寒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想做什麽快點,時間不多。”

    少年聞言,更加警惕地往後退了退,身體緊緊貼在帳篷上。

    這些帳篷原本就是油布搭建的,遠不如普通房屋堅固,而且已經使用了很長時間,風吹日曬下,油布表麵已經出現了裂痕和破洞,除了勉強能遮風雨之外,甚至還不如一幢茅草屋牢固。

    少年雖然身形削瘦,但畢竟是個健全人,體重少說也有七八十斤,全身重量都壓在帳篷的油布“牆”上,蕭令月幾乎都能聽到油布不堪重負、隱隱崩裂的聲音。

    可想而知,如果少年真要魚死網破,隻要用力往後一撞,帳篷瞬間就會被撞破一個大洞。

    他隻要順勢滾落出去大喊一聲,立刻就會驚動營地四麵八方的守衛。

  第1978章

    第1978章

    到時候別說蕭令月和戰北寒殺人滅口了,隻怕跑都來不及。

    這就是為什麽,蕭令月會說她喜歡這少年的原因。

    其實不是喜歡,應該算是欣賞。

    因為他不止是聰明,敢冒著生命危險威脅自己打不過的敵人,他的狠還不是簡單的衝動魯莽,而是真實想到了有用的辦法。

    如果他動作夠快,身法夠靈活,他甚至可以不用喪命,就能讓戰北寒和蕭令月吃不了兜著走。

    而這,還是他身處絕對的弱勢,以一敵二的情況下想出的辦法。

    蕭令月微微勾唇:“你想用魚死網破的方法威脅我們,那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種辦法可以讓你發不出聲音,逃不出這個帳篷?”

    少年身子一顫,咬緊牙:“我不信!”

    “你最好是信。”

    蕭令月輕笑了一聲,“像你這樣的小孩子,想跟大人爭勇鬥狠,還是嫩了點。”

    小孩子再凶再狠,又怎麽可能狠得過成年人?

    他們的年紀、體型、閱曆,都是短板,除非成年人輕敵或者本身就不堪一擊,否則小孩子就是很難取勝的。

    這不是看不起他們的決心,而是各方麵因素決定的現實。

    別的不說。

    就眼前這個少年,戰北寒都不用動真格,一隻手就有無數種辦法讓他老實服帖。

    當然,蕭令月也可以。

    但她又不是變態,幹嘛要欺負一個未成年的小孩?

    這少年比寒寒北北也大不了幾歲,她也不是為了殺人滅口才跟他說這麽多的。

    看到少年聽到她說的話後,臉上露出冷笑不服的表情。

    蕭令月話鋒一轉:“不過,有一點你說的沒錯,我們確實不想驚動這裏的守衛,沒必要鬧得魚死網破,不是嗎?”

    少年冷笑兩聲,正要開口。

    蕭令月的目光瞥過昏倒在地上的四個人,嘴角微微一翹:“除非你想給你的同伴們報仇,寧願死也要報複我們。”

    少年冷冷道:“他們不是我的同伴。”

    蕭令月揚眉:“不是同伴?你們還住在一個帳篷裏?”

    這話有點套話的意思。

    少年絲毫不上當,反而嘲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四個人:“是他們自己蠢,待在這種鬼地方還老老實實的守規矩,以為這樣就能活,也不動腦子想想,早晚是死路一條!”

    蕭令月驚奇地看著他:“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少年道。

    蕭令月:“,,”

    少年譏諷地說:“但我長了眼睛,知道怎麽分辨。”

    言下之意,這帳篷裏除他之外的四個少年,都是沒長眼睛,不懂分辨的蠢蛋。

    蕭令月看著滿臉譏諷,又隱約帶著點憤憤的少年,想起其他人爭先恐後舉報他的樣子,了然地說道:“所以在這個營地裏,你才是那個異類。”

    其他人為了能平安活下去,都老老實實的遵從規矩。

    讓睡覺就睡覺,讓老實就老實。

    隻有少年不幹,他在該睡覺的時候偷聽巡邏人說話,再該老實的時候狡猾,會撒謊,會騙人,會演戲。

    也會隨時根據情況改變策略,威脅也好,魚死網破也好,本質上都是拚命全力保護自己。

  第1979章

    第1979章

    雖然不折手段,可他也沒想過害其他人。

    但這樣不守規矩的人,注定與其他守規矩的人格格不入。

    人本身就是會排除異己的存在。

    所以,無事發生還好。

    一旦發生什麽事,這少年肯定是第一個被推出去的。

    其他人也隻會把他當異類,企圖通過舉報他來證明自己的“忠誠”,所以難怪他不把其他人當同伴。

    少年不承認異類的說法,冷笑道:“是他們太蠢了,竟然會相信那些人的說辭。”

    “那些人是指營地裏穿黑衣戴麵具的人嗎?他們說了什麽?”蕭令月敏銳地問道。

    少年冷冷看著她,根本不回答。

    蕭令月有些好笑:“警惕心還挺強的,既然這樣,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戰北寒聞言瞥了她一眼。

    卻沒想到,少年毫不猶豫地拒絕:“我不和豺狼做交易!”

    他手裏緊握的樹枝抬了抬,再次警告道:“隻要你們離我遠點,我不會管你們要做什麽,你們自己離開就行了。”

    “很可惜,我信不過你。”

    蕭令月道,“萬一我們放過了你,你回頭跟那些黑衣人舉報怎麽辦?我豈不是自找麻煩?”

    少年有點暴躁:“我為什麽要跟他們舉報?”

    蕭令月似笑非笑道:“在這個營地裏,互相舉報是有好處的吧?否則其他人為什麽爭先恐後地說你壞話?”

    少年語塞,隨即冷冷道:“我不稀罕他們的施舍。”

    “口說無憑,就像我跟你說我不會殺你,你也不會輕易相信一樣。”蕭令月道。

    “那你想怎麽樣?”少年強忍著怒火。

    蕭令月笑道:“我說了,我們做個交易。”

    “做個交易就能互相相信了?你是把我當傻子?”少年冷笑。

    他犀利地說:“你們鬼鬼祟祟潛進這裏,明擺著是有目的的,甚至不惜為了目的殺人,現在跟我談交易,不過是怕我暴露你們,又想從我嘴裏得到情報。

    等你們的目的達到,我沒有了利用價值,又打不過你們,最後也隻能被殺人滅口。

    不跟你們合作,你們就想殺我。

    跟你們合作,我最後也難逃一死。

    左右都是死,我為什麽要上你們的當?

    你們非要逼我,那就魚死網破,誰也別想討到便宜!”

    果然,聰明人都不好糊弄,哪怕年紀小,應付起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但恰恰是這種不好糊弄,反而證明了少年的價值。

    他一定知道很多營地裏的事,包括甲六丙九這些人是誰,甲字號熔爐房在哪裏,他沒準都偷偷打探過。

    蕭令月點點頭:“你說的這些都沒錯,但是,,”

    少年聽到“但是”就忍不住頭皮一緊,聽到蕭令月狡猾地說:“你不想死,你還想活著離開這裏,對嗎?”

    自己隱藏的心思被人說中,即使少年再聰明,眼神也不禁由變了下。

    但他很快就冷笑起來:“是又如何?你不會想說,我答應跟你們做交易,你們就會救我出去吧?”

  第1980章

    第1980章

    蕭令月微微一笑,糾正道:“不是救你出去,而是你跟著我們,自己想辦法逃出去。”

    少年不由冷笑:“連騙人都不給籌碼,那我為什麽要跟你合作?”

    “因為你不相信啊。”蕭令月攤了攤手,好笑地說:“就算我跟你保證,隻要你答應合作,我就把你救出去,你會相信嗎?”

    聰明人是不會把希望全寄托在別人身上的。

    他們寧肯相信自己。

    蕭令月繼續道:“你隻能賭一把,要麽魚死網破現在就死,要麽跟我合作,至少有機會活,你選哪一個?”

    這話一說出來,別說少年臉色難看,連蕭令月自己都感覺怪怪的。

    好像那個逼良為娼一樣,,

    但是這也沒辦法。

    她和戰北寒現在身陷敵營,行蹤絕不能暴露。

    他們暫時信不過這個少年,要麽將他拉到一條船上,要麽就隻能殺人滅口。

    戰北寒之前就說過,慕容曄麾下的死士營裏,收容的都是一些身份有問題的人,有些是江湖人士,有些是南燕犯了事的死刑犯,或者家裏犯事被流放的家眷。

    這些人都是失蹤了也沒人知道,死了也沒人在乎的“無名氏。”

    這個少年恐怕也是其中之一。

    蕭令月不想追究他的身份來曆,隻是覺得他年紀還小,又沒有被死士營徹底洗腦,沒必要奪一條人命。

    所以才提出了合作。

    少年眯起了眼睛:“我要是選魚死網破,,”

    蕭令月道:“就算你豁出性命,也頂多給我們製造一點麻煩,我們不一定會死,但你一定會喪命。”

    這不是恐嚇,而是事實。

    以她和戰北寒的本事,即使驚動了死士營,最多也是行動失敗會有些麻煩。

    但抽身而退還是沒問題的。

    這營地附近山脈重重,又是深夜,他們往深山裏一鑽,除非死士營放火燒山,否則輕易別想找到他們。

    可要是放火燒山,動靜鬧得太大,勢必會引起淮城守衛的警惕。

    到時候別的不說,至少這個隱蔽的營地是保不住了。

    因小失大,死士營未必會做這種選擇。

    與此同時,少年作為這其中最弱勢的一方,毫無自保之力,所以最先遭殃的隻會是他。

    少年:“,,”

    他隱隱意識到了這點,不由咬緊了牙,髒兮兮的臉頰肌肉緊繃。

    沉默了一會兒,少年開口道:“我要是跟你們合作,你怎麽保證事成之後不會殺我?”

    蕭令月聞言,狡黠地笑了笑:“這個問題,你不如檢查一下地上這幾個人,或許會有發現。”

    少年遲疑了下,慢慢往前走了兩步,目光緊緊盯著蕭令月和戰北寒,見他們沒有動手,才緩緩蹲下身,伸手在其中一人臉上碰了下。

    ,,熱的?

    他們沒有死?

    少年驚愕地低下頭,下意識伸手摸向那人的脖頸。

  第1981章

    第1981章

    就在這時,戰北寒身形一閃,驀地出現在他身前,一把緊緊抓住少年的肩胛骨,伸手快速點上他的頸側。

    “,,”少年又驚又吃痛,本能地想喊叫,然而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戰北寒冷冷抓著他把人提起來。

    少年痛得掙紮,卻被戰北寒輕易抓住了兩隻手,反扭到身後。

    少年額頭上的冷汗都落下來,發現掙脫不開後,他立刻冷靜下來,乖乖不動了。

    蕭令月走過來,似笑非笑道:“我都說了,隻要我們想,有的是辦法讓你出不了聲、跑不出去,所以魚死網破那個選項,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

    毛還沒長齊的半大少年,想跟成年人鬥,還是太嫩了點。

    要不是看他年紀小,戰北寒也懶得欺負小孩,早就把人打暈扔地上了。

    還有他拿著樹枝威脅人的份兒?

    少年臉色發青,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蕭令月,像頭狼崽子一樣,又凶又狠。

    蕭令月笑道:“不用這樣看著我,我隻是告訴你,如果我們要殺人滅口,隨時都可以,不必特意等到利用完你之後,你該不會以為,這營地裏隻有你一個人能給我們提供情報吧?”

    她輕輕踢了一下昏倒在地上的其他四個少年。

    “像他們這樣的,營地裏多得是,就算知道的事情沒你多,大不了多找幾個,你用不著把自己的價值看得太高。”

    言下之意,少年就算不肯合作,對蕭令月來說也不算麻煩。

    殺了他,再找其他人。

    營地裏這麽大,總有人貪生怕死,願意吐露情報的。

    而少年自己呢?隻不過是個嘴硬又倔強,白白丟掉小命的倒黴蛋。

    更諷刺的是,他明明對這個死士營沒有忠心,卻偏偏是為了保護情報而死,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少年臉色僵住,又張了張口,依然發不出聲音。

    戰北寒封了他的啞穴。

    蕭令月道:“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在自己弱小的時候,跟敵人硬碰硬,對別人想利用你充滿排斥和厭惡,把情緒寫在臉上。

    我反而會很高興有人來利用我,這至少說明我還有被利用的價值,然後借著這個機會小心觀察,蟄伏等待時機,再想辦法圖謀別的。

    這才是真正能保命的做法。

    可你看看你,仗著點小聰明,把排斥、敵意、厭惡全寫在臉上。

    滿身都是刺,又強又不好說服。

    我要是你的敵人,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就不會相信從你嘴裏說出的任何一句話,隻會把你殺了,永絕後患。”

    少年:“,,”

    他後背冒出了一層的冷汗,臉色也僵硬到了極點。

    蕭令月輕笑了一聲:“我跟你說這麽多,不是非要勸你跟我合作,說到底這個合作,是你想要保住你的命,我想要得到一點有用的情報,你要是覺得你自己一條命沒有那些情報重要,你也可以拒絕。

    還有一點,我們不是為了殺人來的,一開始沒有殺這個帳篷裏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殺你。

    但是你先說出了要魚死網破的威脅。

    那為了自保,你又不肯合作,我就隻能讓你死了。

    畢竟像你這種有反骨的人,本就不好掌控,我也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第1982章

    第1982章

    說完這番話,蕭令月也不管少年怎麽想,直接對戰北寒道:“我們沒這麽多時間浪費,動手吧。”

    “,,”

    少年頓時急了,拚命掙紮著,像一條落進網裏的魚,憋得臉都紅了。

    蕭令月揚眉看著他:“你還有話要說?”

    少年用力點點頭,又張了張口,表示他想說話。

    蕭令月卻道:“我們時間寶貴,你既然不想合作,那別的也不用說了。”

    少年:“,,”

    他急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嘴巴一張一合,拚命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

    這滋味一看就不好受。

    蕭令月看到他冷汗都出來了,她明知故問道:“你現在是改變主意,願意合作了?”

    少年猶豫了下,目光不信任地看著她。

    蕭令月擺擺手:“不願意就算了,我也不勉強,,”你。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

    少年猛地點頭,恨不得把腦袋點下來,掙紮著想甩開戰北寒的手。

    蕭令月朝戰北寒使了個眼色,戰北寒伸手一點,解了少年的啞穴。

    少年嗆咳了兩聲,神情複雜地看著蕭令月:“我可以跟你們合作,但你得保證不殺我。”

    蕭令月反問道:“我保證了你就信嗎?”

    少年羞惱道:“,,你別管我信不信!總之你跟我保證,我就跟你們合作。”

    蕭令月懂了,這就是一個心理安慰,“行,我保證隻要你不故意害我們,我們也不會殺你。”

    她和戰北寒本來就沒想殺他。

    放狠話也隻是表麵威脅。

    如果這少年真的倔強不懂變通,那蕭令月隻好打暈了他,把他和其他人塞一塊,事後要怎麽解釋脫身,就隻能看他自己了。

    少年聞言鬆了口氣,僵硬的臉色也緩和了下。

    蕭令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問的是你的真正姓名,不是在營地裏的代號。”

    少年看了她一眼:“你們先放開我,我再說。”

    戰北寒鬆開手,少年活動了下手臂,瞥著他們:“我姓江,叫江珣。”

    珣是指玉的意思。

    南燕人喜愛玉石,以玉石的別稱取名,往往是寄托了美好的寓意,間接可以看出他的父親應該是讀書人。

    因為普通百姓取名,一般沒這麽雅致。

    蕭令月問道:“你是南燕犯官之後?”

  第1983章

    第1983章

    江珣冷嗤道:“你管我是誰的後人,反正都淪落到這裏了,以前是什麽身份重要嗎?你們又是什麽人?潛入這裏想做什麽?”

    “這你就不用管了,先回答我的問題。”

    蕭令月道,“你是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待了多久?這個營地是誰建造的,負責統領你們的是誰?”

    江珣眼神閃了閃,回答道:“我是十歲那年進來的,在這待了四年半,不清楚這個營地是誰建造的,平時負責管教我們的,就是外頭那些戴鬼麵具、穿黑衣服的人。我沒見過他們的臉,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他們,說明人數不止一個。

    管教,說明江珣在營地裏接受過死士訓練。

    十歲進來,待了四年半,說明江珣在這裏的資曆不淺,但也沒到可以出師的地步。

    蕭令月從他的話裏搜集信息,又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其他人也都跟你一樣嗎?”

    “我不清楚,教官不準我們談論外麵的事,包括我們的名字、從前的經曆以及過往,統統不準提,誰敢亂說被教官知道了,下場會很慘。”

    江珣冷笑了一聲,“你們在營地裏走動的時候,看到正中央的訓練場了嗎?那些被掛在絞刑架上的家夥,就是不小心觸犯規矩,被教官吊死的,最小的一個才七歲,大概以前也是個小少爺,嬌生慣養的,進來第一天還哭著喊爹娘,結果就被殺雞儆猴了。”

    蕭令月微微蹙眉:“營地裏經常用這種方式殺雞儆猴嗎?”

    “差不多吧,反正每次有新人進來,總要死上一批,少的三五個,多的十幾個,看那批新人的數量。還有十天一次的考核,如果不達標或者落到最後幾名,也會被掛上去。”

    江珣冷漠地說:“我們這些人,被丟進來就是工具,這批不行就換下一批,不夠鋒利不夠有用,都會直接報廢掉,剩下的人要麽老老實實埋頭訓練,要麽隻有死。”

    蕭令月眯了一下眼睛:“就跟養蠱一樣,你們訓練的目的是什麽?”

    江珣諷刺地笑了:“我們這種哪算什麽養蠱?養蠱的目的是為了培養蠱王,我們訓練的目的,隻是從不值錢的人,變成不值錢的工具而已。”

    要不他怎麽說,其他老老實實守著規矩的人傻呢?

    不是因為他們怕死,所以縮著頭不敢鬧事,而是江珣冷眼看得很清楚,就算他們再老實、再聽話,最後的下場也隻是一把工具。

    工具是最不值錢的,這把廢了換下一把,永遠別想有出路。

    蕭令月道:“這就是你們沒有名字,隻有甲乙丙代號的原因?”

    江珣點點頭:“我說了,教官不準我們提起從前的名字,被人聽到了是要挨鞭子的。”

    名字是一個人的代稱,也是人活在世上,用來區分自己和他人的第一稱謂。

    你叫什麽,姓誰名誰。

    這個看似普通、人人都有的東西,代表的是人的“自我”意識。

    這是幼年時,父母所賦予的第一重身份,也是人將初次來到這世上時收獲的第一份自我認知。

    但是,在這個專門培養死士和工具的營地裏,最不需要的就是“自我”。

    工具要是有了自我意識,還怎麽被主人操控?

    所以,這些孩子在進入死士營的第一步,就被剝奪名字和過往,不能回想和談論過去,平時也隻能以代號做稱呼。

    時間長了,他們漸漸的就忘記了自己的姓名和過去,逐漸變成了一個代號,再加以營地裏日複一日的訓練和洗腦,等到出師時,他們就成了一個個沒有麵孔,黑衣麵具的死士。

    蕭令月想起以前死在她和戰北寒手裏的南燕死士。

    他們或許曾經也是和江珣一樣的普通少年,最後死在北秦時,連他們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誰。

  第1984章

    第1984章

    蕭令月心裏覺得可悲。

    她問道:“你之前說,你的代號是丙一六三,這種代號是怎麽來的?”

    “很簡單,營地裏一共分五個檔次,甲乙丙丁卯,剛進來的新人都是從卯字開始,一二三四往下排,有多少人就排到多少號,之後開始接受訓練,在每隔十天的考核中,根據成績慢慢往上升,也能搶奪別人的代號。”

    江珣簡單解釋道。

    蕭令月不解地問:“代號還能搶奪?怎麽搶?”

    “生死戰唄,你覺得誰不如你,就跟他比一場,輸了就去死,贏了就能得到對方的代號。”

    江珣輕描淡寫地說:“之前就有個卯字多少號的人,挑戰了丁字號的號,贏了之後一下就升上來了。”

    “代號晉升有什麽好處?隻有這一個辦法晉升嗎?”蕭令月又問道。

    “好處還是有的,比如卯字營地的人,二十個人住一個帳篷裏,又擠又悶,到了丁字營就是十個人一個帳篷,丙字營就是五人一個帳篷,越往上越寬鬆,住的越舒服,吃的也最好。聽說到了甲字營,排名前一百的人還有機會離開營地做任務,同樣會有很多好處。”

    江珣似笑非笑道:“畢竟想要馬兒跑,光靠鞭子還不夠,總得給點草吧!”

    “除了生死戰搶奪別人的代號之外,正常的晉升就是通過訓練考核,成績比別人好,就能得到更高的排名。

    卯字升到前十之後就能接受丁字的訓練,再考核再往上升,到了丁字前十,再接受丙字的訓練,,

    這樣一步步往上升,直到進入甲字前一百,就算是出師了。”

    蕭令月聽得不寒而栗。

    這不就是一層層的養蠱嗎?

    把無數小孩劃分成各個檔次,用鞭子抽著,再用一點點甜頭吊著,促使他們拚了命地往上爬。

    從卯,到丁,到丙,到乙,再到甲。

    隻有甲字前一百名,才有資格作為死士離開營地,開始接受上頭的任務。

    剩下的其他人全都在這些等級裏掙紮,苦苦盼著離開營地的那一天。

    可就算他們拚命爬到了最頂層,也不過是變成主子手裏合格的工具,有需要了就使用,作廢了就直接舍棄。

    光是公羊謙在北秦作亂,相國寺刺殺一事,南燕折損的死士就有好幾百名。

    而這幾百名死士,又是從多少個小孩裏麵一層層選拔訓練出來的?

    每一個死士訓練成功的背後,又有多少的失敗品?

    這些事情光是讓人想想,就感覺心中發寒。

    對於慕容曄,或者說對於上位者而言,像江珣這樣不起眼的小人物,死多少都不值得看一眼。

    即使是他們當中的佼佼者,升到營地頂端成為死士的所謂“成功者”,也不過是上位者手裏用一次就報廢的工具。

    人命輕如草芥。

    這就是上位者的權柄。

  第1985章

    第1985章

    戰北寒聽到這裏,眯起眼眸:“弄得這麽複雜囉嗦,最後訓練出來的也不過如此。”

    南燕的這些死士,戰北寒和蕭令月都交過手,對普通人來說確實算厲害了。

    但對於他們來說,也隻是占了人數多、配合默契兩點,單獨應付起來並不困難。

    還比不上戰北寒麾下的暗衛,倒是和龍鱗衛的戰鬥力不相上下。

    但問題是,龍鱗衛是正規軍隊,本就不是以單兵作戰為主的,而慕容曄訓練的這些死士,大多都是執行一些不見光的任務,以暗衛和死士的標準來看,他們還不算最頂尖。

    蕭令月低聲道:“他畢竟隻是太子,不是皇帝。”

    戰北寒的暗衛也不是他一個人訓練出來的,而是整個北秦皇室。

    不止他有,昭明帝和太子也有專屬的暗衛,隻是沒有戰北寒手下的多。

    畢竟戰北寒主管軍務,他身邊的暗衛名義上是保護他,實際卻更像一支隱秘軍隊,和龍鱗衛一明一暗。

    和眼前這個營地不同。

    北秦訓練暗衛,挑選的一般是民間孤兒,從小開始培養。

    所有暗衛都屬於兵籍,每月都有兵餉錢糧,立下的功勞也是按軍功來算,如果有野心有能力,日後脫離暗衛當個將軍也不是不可能。

    比如夜一。

    戰北寒之前就屬意讓他去龍鱗衛做統領,不必再隱姓埋名藏於暗中,但夜一自己不願意。

    他已經習慣了做暗衛,除了跟在王爺身邊外,他還負責訓練其他新的暗衛。

    北秦皇室訓練暗衛,是按照軍隊中最苛刻的標準來進行的,有昭明帝和國庫做靠山,資源和條件都不差,一般的北秦軍隊都沒有暗衛過的滋潤。

    而在南燕這邊,慕容曄偷偷培養死士,卻是瞞著他爹南燕皇帝自己幹的。

    整個營地全靠他一個人支撐,各方麵條件自然比不上北秦,還不能光明正大的在民間搜尋孤兒,隻能挑一些案犯後人、流浪兒之類的孩子,資質參差不齊。

    以至於營地的風氣也是十分極端,一切都隻為了訓練出合格有用的工具。

    江珣聽到戰北寒的話,看了他一眼:“你口氣還挺大的,說得好像你比這營地裏的大人物都厲害一樣,吹牛誰不會啊。”

    戰北寒瞥了他一下,懶得跟這小子多說。

    蕭令月問道:“這種甲乙丙丁卯、一二三四五的代號,是隻有你們這些接受訓練的人有嗎?你們的教官平時怎麽稱呼?”

    江珣道:“當然不是,這營地裏的所有人,不管是我們還是訓練的教官,都是用代號稱呼的。我剛不是說了嗎,營地裏分五個檔次,教官自然也分五個等級,甲乙丙丁卯,所有排名前十的都是總教官,他們手下還有戴鬼麵具的人,他們才是負責訓練我們的教官。”

    這麽說,那個鬼麵死士提到的甲六、丙九,應該算是營地裏的總教官,或者說管理者。

    蕭令月道:“是排名越靠前,地位越高嗎?”

    “對,不過甲字號前五的大人,平時都很少出現,別的我就不知道了。”江珣道。

    除了甲一到甲五。

    營地裏地位最高的管理者應該是甲六,地位最低的是丙十。

  第1986章

    第1986章

    普通佩戴鬼麵具的黑衣死士,身份在這些管理者之下,他們是江珣這些孩子的教官,負責訓練他們。

    再往下,應該就是佩戴普通鐵麵具的死士,平時在營地裏負責巡邏、守衛等工作。

    最底層的無疑就是江珣這些受訓練的小孩。

    但即使是小孩,同樣也有等級劃分。

    最高的甲字前一百名,差不多就等於是普通鐵麵具的死士,最低的卯字營,就是最晚進營地的新人。

    蕭令月終於弄清了這個營地的等級劃分。

    她一時沉吟,若有所思。

    江珣皺眉看著她,“你要問的都問完了吧?”

    蕭令月挑眉:“怎麽?”

    “你要是問完了,也該輪到我了。”江珣目光盯著她,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戰北寒,“你們不是南燕人吧?”

    “怎麽看出來的?”蕭令月沒承認也沒否認。

    江珣冷冷道:“瞎猜的。”

    蕭令月笑了笑,“猜對了,可惜沒有獎勵。”

    誰稀罕你的獎勵了。

    江珣暗自腹誹,皺著眉頭道:“既然你們不是南燕人,怎麽找到這個營地的?你們的目的是什麽?”

    蕭令月反問道:“你知道甲字號熔爐房在哪吧?你帶我們去,我就告訴你。”

    江珣定定看著她,“深夜帶著我行動,很容易被巡邏的人。”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們敢帶上你,就不會輕易被人發現,你也不用擔心我們把你扔出去。”蕭令月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索性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江珣也不知道信了還是不信,臉色倒是緩和了一些。

    他抿了抿唇,“甲字號熔爐房,,我隻偷偷聽教官提起過,不在這個營地裏。”

    蕭令月一愣,“那在哪裏?”

    他們之前遇到的那個鬼麵具的死士,錯把他們當巡邏人員,還指使蕭令月去送東西。

    按理來說,位置應該不會太遠。

    江珣道:“這營地周圍全是山脈,熔爐房應該就在其中一座山裏,但具體是什麽位置,我現在也摸不準。”

    “你之前的樣子,可不像是摸不準。”戰北寒冷眼看著他。

    “我連你們是敵是友都不清楚,當然不會把話說太明白,否則我不是找死嗎?”

    江珣冷笑一聲,又道:“不過,我也沒騙你們就是了,我有幾次接到過教官的任務,去熔爐房附近的倉庫搬東西,路線我還記得,隻是沒去過熔爐房裏麵罷了。”

    知道路線也行啊。

    蕭令月本來就沒指望江珣能直接把他們帶到目的地。

    在這個戒衛森嚴的營地裏,能找到一個知情人,還願意和他們合作的,已經不容易了。

    “既然如此,那就帶路!”戰北寒毫不廢話道。

    “等等,我先看看這個。”

    蕭令月說著,將手裏沉重的包袱擱在地上,伸手打開。

    江珣忍不住看過來。

    隻見包袱裏放著兩身衣服,十幾個白瓷酒瓶,還有好幾包油紙包裹著的東西,隱隱透著香氣。

  第1987章

    第1987章

    蕭令月拿起酒瓶晃了晃,每一瓶都裝得很滿,湊近了還能聞到濃鬱的酒香氣,是不同種類的烈酒。

    她挑挑眉,又拿起油紙包打開。

    幾包油紙裏裹的是新鮮的鹵味,有豬耳、雞爪、花生米等等,香氣撲鼻。

    和酒瓶放在一起,明擺著是用來下酒的。

    “在這種地方當差,還不忘讓手下跑腿送酒菜,這個叫甲六的家夥還挺會享受的。”蕭令月嗤笑一聲。

    江珣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睛閃了閃。

    “我以前去倉庫搬東西的時候,遇到過一個穿黑衣服的人,身上就有酒氣。”

    看到蕭令月略帶不解的眼神,江珣解釋道:“營地裏是不允許喝酒的,要是被發現了死路一條,那還是我第一次在營地的人身上聞到酒氣。”

    所以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差點被對方發現。

    這麽說,甲六經常在營地裏喝酒,連下麵的人都知道?

    江珣之前說過,總教官甲一到甲五很少在營地裏,甲六就是實際上的總管事,他的地位最高,就算違反了營地規則,也沒人敢說什麽。

    蕭令月眼眸微微一閃。

    她從懷裏取出一小包藥粉,輕輕灑在那些鹵味上,剩下的則倒進了酒裏。

    江珣看得驚呆了,“你在幹什麽?”

    白色的藥粉落在鹵味上,很快就被鹵汁融化,滲透進食物中,混入酒水中的更是難以察覺。

    蕭令月狡黠地笑道:“隻是一點蒙汗藥而已,你急什麽?”

    既然確定這是甲六要吃的東西。

    他又是這營地裏最大的管事。

    一不做二不休,蕭令月幹脆給他加點料,能毒死他最好,毒不死,她也不吃虧。

    江珣也不傻,“真的隻是蒙汗藥?”

    “小孩子別管那麽多,這是大人的事。”蕭令月動作利落地將酒瓶和鹵味複原,收回包裹裏,站起身拍拍江珣的腦袋。

    “時間不早了,你帶路,我們去甲字號熔爐房。”

    江珣:“,,”

    片刻後,帳篷裏閃身出了兩大一小,快速往前走去。

    江珣在這個營地裏待了四年,對這裏的地形早就了若指掌。

    別看他嘴上說著會被發現,實際一出帳篷,蕭令月就發現他對營地的巡邏守衛熟悉得不正常。

    在他的帶路下,蕭令月和戰北寒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避開了沿途路上的其他黑衣死士,如入無人之境般,快速往營地最深處走去。

    蕭令月一邊趕路,一邊意味不明地看了江珣一眼。

    這小子,心裏不老實啊,,

    營地守衛這麽嚴,到處都是巡邏警戒,顯然是防著有人偷跑出營,泄露秘密。

    包括江珣在內的所有小孩,平時隻怕一舉一動都在黑衣死士的監視之下,就連睡覺帳篷裏都有好幾個人,稍微有點異動都有可能被發現。

    但即使是這樣,江珣還是摸透了營地的地形,連守衛巡邏的規律都悄悄記在心裏。

    為的是什麽?

    不就是為了等到時機成熟,順利逃出去嗎?

    蕭令月這才明白,難怪江珣那麽快就妥協答應合作,原來不止是受了威脅,他自己心裏也揣著別的主意。

  第1988章

    第1988章

    蕭令月並不在意江珣的小心思。

    身處營地這種弱肉強食的環境,真正傻白甜的人是活不下來的,像江珣這樣會為自己打算的,才屬於正常。

    隻要他不生出害人的心思,影響到她和戰北寒,蕭令月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一路快速往前走,穿過重重帳篷,三個人逐漸走到了營地深處。

    原本隱匿在黑暗中的山脈,漸漸出現在眼前。

    山腳下的植被都被清理幹淨,圍繞著山體四周建造了一圈平房,門口的空地上支著篝火堆,火光跳躍,不時有黑衣守衛來回走動。

    這裏的氣氛,明顯比營地其他地方森嚴許多。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篝火劈啪的燃燒聲,稍有點異動都會立刻被發現。

    陰影角落裏,江珣指著不遠處的平房,聲音壓得很低。

    “那些屋子就是教官和巡邏守衛們住的,每時每刻都有人看著,根本無法靠近。從左往右數第六間屋子,裏麵有一扇門,從門裏進去才能到熔爐房,是必經之路。”

    說著,他轉過頭,“我隻能帶路到這裏,再過去就會被人發現了,要怎麽進到第六間屋子裏,你們自己想辦法。”

    蕭令月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第六間屋子附近,看守的死士格外多,周圍來回巡邏的死士似乎也以那間屋子為中心,不停巡視著。

    屋子門窗緊閉,看不見屋內景象。

    屋外麵還有三角形的篝火堆,左右各有一個,火光十分明亮,照得四周纖毫畢現,沒有任何可以讓人藏身的地方。

    蕭令月不由蹙眉。

    守得這麽嚴密,確實可以看出是重要地方,但是接近起來也十分麻煩。

    不太好辦啊,,

    江珣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壓低聲音警告道:“奉勸你們,不要妄想仗著武力強闖,你們現在看到的守衛隻是一小部分,屋子裏麵更多,強闖隻會是死路一條。”

    “你對我們這麽沒信心啊?”蕭令月半開玩笑地道。

    “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問題,你們要找死我不管,但別連累我。”江珣很不客氣地說。

    蕭令月輕笑了一聲,伸手拍拍他的腦袋,“放心,不會害了你的小命的,強闖是下下策,我們當然有別的辦法。”

    江珣:“?”

    不等他疑問出口,戰北寒忽然把手裏的包袱丟過來。

    江珣本能地接住,差點掉到地上。

    “你幹什麽?”江珣低聲怒道。

    這包袱裏裝的可都是酒瓶,要是他沒接住砸到地上,摔碎了怎麽辦?肯定會被那些守衛發現的。

    “拎著,閉嘴少說話。”戰北寒冷聲道。

    江珣麵露不滿。

    蕭令月又拍了下他的腦袋,“他說的沒錯,你隻管拎著包袱跟在我們後麵,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抬頭,不要說話,剩下的交給我們。”

    江珣緊皺眉頭,有心想問清楚。

    但現在不是慢悠悠解釋的時候,蕭令月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計劃全盤告訴他。

    江珣忽然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還沒等他想明白,蕭令月和戰北寒對視了一眼,默契地走出角落,徑直往第六間屋子走去。

    他們就這麽走出去了!

    一點掩飾都沒有,不怕被人發現嗎?

  第1989章

    第1989章

    江珣心裏一驚,下意識拎著包袱跟上去,心裏七上八下的。

    剛走到屋子附近,三人就被巡邏的死士攔下了。

    死士臉上帶著粗糙的鐵麵具,勁裝黑衣,掏空的麵具眼洞裏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眸,冷冷看著他們,右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

    “你們是哪支小隊的?來做什麽?“

    江珣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後背冒出冷汗,他想著蕭令月叮囑的話,咬牙沉默地低著頭,一聲不吭。

    這時候,蕭令月偽裝後嘶啞的聲音道:“我們是巡邏小隊的人,臨時接到指令,奉命給甲六大人送東西。”

    死士聞言,冰冷的目光看向江珣。

    江珣心口砰砰跳,死士卻沒有多看他,目光就轉向了他手裏拎著的包裹,“就是這個東西嗎?”

    蕭令月:“是。”

    “包裹打開,我們要檢查。”死士冷冰冰的道。

    守在門口的死士不是一個人,而是三人一組,足足有四組。

    此時兩組人站在門口,另外兩組攔在三人麵前,所有人的手都按在武器上,目光冷厲,隱隱成包圍之勢。

    江珣沒吭聲,將手裏的包袱放在地上。

    死士盯著他:“打開!”

    蕭令月和戰北寒都沒動,江珣暗暗瞥了他們一眼,默不作聲地蹲下來,將包裹打開,露出裏麵的衣服、酒瓶和油紙包。

    不用死士命令,江珣識趣的把油紙包也打開了,各色鹵味香氣彌漫。

    做完這些後,江珣往後退了一步。

    一名死士走上前,伸手仔細翻看了包裹裏的衣服,又拿起酒瓶、鹵味一一檢查,都沒有發現問題。

    正當江珣要暗暗鬆一口氣時,死士忽然一摸護腕,不知從哪取出了一根細細長長的銀針,刺入了鹵味中。

    驗毒!

    江珣心口一跳,瞬間想起蕭令月下在這些食物裏的藥粉,呼吸不由亂了一下。

    雖然蕭令月說下的隻是蒙汗藥,但誰知道是真是假?

    他們事先都不知道這些死士會對食物驗毒,萬一被發現酒菜有問題,那可就麻煩了。

    江珣忍不住暗暗咬牙,心裏無比後悔。

    早知道他一定會攔著的!

    蕭令月和戰北寒卻不像他那麽緊張,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

    驗毒這種事,一般人或許想不到,但戰北寒在皇宮裏見多了,他直覺的蕭令月不會忽略這一點,更不會留下這麽明顯的破綻。

    蕭令月心裏就更淡定了,甚至有點好笑。

    驗吧,隨便驗。

    能驗出問題來算她輸。

    古代又不像現代有那麽多科技設備,能檢驗毒素的方法就幾個,其中最常見、也最讓人熟悉的,就是銀針驗毒。

    但是少有人知道,銀針唯一能驗的毒,隻有砒霜。

    而且還是提純度不夠的砒霜,因為裏麵含有礦物質,與銀針產生化學反應才會發黑。

    古代毒素不多,砒霜算是最常見的一種,久而久之就有了銀針能驗毒的說法。

  第1990章

    第1990章

    蕭令月當然不會蠢到在酒菜裏下砒霜。

    那跟找死有什麽區別?

    她用的那種藥粉,是銀針絕對測不出來的,從嗅覺和味覺上也很難察覺。

    可憐的江珣不知內情,看到死士驗毒嚇得不輕,額角冷汗都出來了。

    好在驚嚇歸驚嚇,江珣還算沉得住氣,硬是咬緊牙一聲不吭。

    銀針刺入鹵味,短暫等待了幾秒鍾。

    那幾秒鍾的時間,江珣仿佛熬過了一個世紀,直到看著死士將銀針抽出來,針尖光亮如新,他才猛地鬆了口氣。

    死士專心驗毒,一時也沒注意他的異常。

    將酒菜一一驗過,確定沒問題後,死士收起銀針擺擺手,“可以了,進去吧!”

    江珣愣了下,急忙將包袱重新收拾好,抱在懷裏還沒反應過來。

    他明明親眼看著蕭令月在酒菜裏下了藥。

    怎麽會沒驗出來?

    她下的到底是什麽藥啊?難道真的隻是普通蒙汗藥嗎?

    這時候,蕭令月開口道:“我本是奉命在營地外圍巡邏,那位帶鬼麵的大人臨時命令,讓我替他向甲六大人匯報些事情,可我還有巡邏任務在身,能否讓你們代為轉達?”

    說著,蕭令月朝江珣使了個眼色,江珣下意識抱著包裹走上前,聽到她說:“這些都是甲六大人要的東西,也由你們代為轉交吧!”

    江珣心生不解。

    她不是想去熔爐房嗎?好不容易走到這了,怎麽又改主意了?

    死士卻冷冷看著蕭令月,“接了任務就好好做,事關甲六大人,出了岔子你擔當不起!”

    江珣:“,,”

    她自己就是岔子,不出岔子才怪了。

    蕭令月並不驚訝,沉聲道:“是。”

    “進去吧,別在這裏耽誤時間。”死士冷漠地說著,便做了個手勢,示意放行。

    蕭令月和戰北寒往屋子裏走去。

    江珣滿心疑惑不解,低頭跟了上去。

    蕭令月其實是故意那麽說。

    這個營地的等級製度森嚴,一切規矩都是為了把人訓練成毫無自我的工具而設立的,所有的黑衣死士都是這個規矩下的“成功品。”

    說得難聽一點,他們已經是合格的“工具”了,一切以命令為先,毫無自我認知。

    蕭令月一開始就說,她是接到上頭的命令,奉命前來,之後又提出想讓死士替她轉交。

    死士是不會答應的。

    因為這是蕭令月的任務,他們不會擅自插手,更不會在沒有上頭命令的情況下,做任何多餘的事。

    這就好像一個被設計好程序的工具,隻會按照程序聽令辦事,麻木又死板。

    這樣的人在上位者看來,是容易掌控的工具。

    對於蕭令月來說,同樣可以從中抓住破綻,甚至十分簡單,隻要有合理的命令在身,這些死士就不會對她造成任何阻礙。

    當然前提是,她的任務必須是真的,如果是偽造的任務,能不能蒙混過關還得看運氣。

  第1991章

    第1991章

    心裏暗想著,蕭令月推門而入。

    屋內的光線比屋外昏暗很多,但守衛卻比外麵更森嚴。

    幾十名死士分散在屋內,門窗路線都被封死,四周牆壁上架著弓弩與暗器,一支支冰冷銳利的箭矢繃緊,仿佛隨時一觸即發。

    不知道是不是蕭令月的錯覺,屋內的氣溫都比外麵低上一截,讓人一走進來,幾乎要冒出雞皮疙瘩。

    在屋子最深處的一麵牆上,她和戰北寒同時看到了一扇熟悉的鐵門,與他們從蔣府暗道裏出來時一模一樣。

    鐵門並沒有關上,而是直接打開,露出門口漆黑的木質台階,往上延伸而去。

    門口同樣有四名死士守衛者,個個氣勢冷冽,眼神戾氣。

    看到屋內這種情景,蕭令月不得不承認,江珣說得沒錯。

    這屋子確實不能強闖,守衛太森嚴了。

    蕭令月暗自慶幸他們運氣不錯,剛進營地就遇到了那個鬼麵死士,還陰差陽錯接到了一個真正的任務,否則還真沒有理由光明正大的混進來。

    屋內的死士太多了。

    明明是昏暗的屋內,從大門走進去那一刻,蕭令月清晰地感覺到一道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像利刃劃過皮膚,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危險感。

    她渾身的肌肉控製不住地繃緊,進入一種本能的戒備狀態,臉上有厚厚的鐵麵具擋著,不容易被看出端倪。

    唯一倒黴的就是江珣了。

    他沒有麵具遮擋表情,生怕自己不小心露出破綻,幹脆拎著包袱低著頭,目光緊盯著蕭令月和戰北寒的腳後跟,隻管跟著他們走,一眼都不往旁邊看。

    一片令人壓抑的沉默中。

    三個人依次走到了鐵門前,守門的死士隻是例行詢問了兩句,便冷淡地揮手放行了。

    這不是他們疏忽大意,而是經過前麵一重重的反複檢查,能走到這扇鐵門前的人,基本就可以認定是沒問題的,因此也不需要再過多詢問。

    之前那麽多年,他們也都是這樣做的,從來沒出過岔子。

    就當蕭令月三人走到門口,正要進入鐵門時。

    忽然,一陣喧嘩的嘈雜聲從外麵傳來。

    屋內警戒的死士們立刻按住了腰間佩刀,其中一半留在屋內不動,另一半快步走到屋門前,伸手打開門。

    蕭令月不動聲色,裝作被動靜吸引,順勢往門外看去,心裏驀地一驚。

    隻見屋外遠處一大片地方,原本寂靜漆黑的營地裏亮起了無數火把,將周圍照亮,火光中不斷有黑色人影閃過,快速朝他們來時的方向趕去。

    與此同時,營地之外,急促的馬蹄聲回蕩在山脈間,似乎正朝營地方向趕來。

    還沒等蕭令月思索發生了什麽事。

    這時候——

    “咚咚咚!咚咚咚!”

    一陣接一陣急促的鼓點聲響起,頃刻間傳遍了營地四方。

    江珣的臉色瞬間變了,猛地抬頭看了一眼營地方向,趁著屋內的死士守衛沒注意,他悄悄拽了一下蕭令月的衣服,朝鐵門內使了個眼色。

    還愣著幹什麽?快點進去。

    “走。”蕭令月顧不上多想,快步閃身進了鐵門內。

    戰北寒和江珣緊隨其後。

  第1992章

    第1992章

    鐵門內空間狹窄,隻有一條傾斜向上的樓梯,勉強能供兩人通行。

    三個人迅速穿過鐵門,踩在了階梯上,剛走沒兩步,身後就傳來“砰!”地一聲沉悶巨響。

    蕭令月驚愕地回頭一看,原本敞開的鐵門已經牢牢關上,四周一下子變得昏暗下來。

    鐵門上似乎連著火油機關。

    門剛一關上,階梯兩側牆壁上的火油便自動亮起,幽幽的幾盞油燈勉強照亮了台階。

    三個人站在台階上,厚重的鐵門的牆壁都起到了良好的隔音效果,僅僅一門之隔,外麵各種嘈雜的聲音就完全消失了。

    蕭令月低聲問江珣:“這是怎麽回事?”

    剛剛就是江珣催著她趕緊進來,要是再晚上一步,說不定鐵門就自動關了,江珣明顯知道這一點。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抱著包袱往上走了幾步,走到蕭令月身旁,低聲道:“剛剛外麵的鼓點聲,代表的是有外敵入侵,全營戒備的意思,鼓聲一旦響起,營地裏所有的出入口都會被封死,包括這扇鐵門——”

    江珣朝著台階下的鐵門揚揚下巴,“我們差點就進不來了。”

    蕭令月和戰北寒對視了一眼,思緒想到了同一處。

    難道是蔣府報的信?

    蕭令月詢問江珣:“你好像對這個鼓聲很熟悉,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嗎?”

    江珣說:“是發生過一兩次,不過沒鬧出什麽事,很快就被抓到了。”

    “是誰派來的人?你見過?”蕭令月追問。

    江珣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這種事肯定是上麵的教官去處理,我隻是個丙字營的小孩,怎麽可能知道內幕。”

    蕭令月:“,,”

    江珣表現得太沉穩老辣,她差點忘了,他在這個營地裏,也隻能算底層。

    能打探到這麽多消息,實屬不容易了。

    蕭令月想了想,又問道:“這個營地距離淮城有多遠?”

    江珣白了她一眼,“不知道!”

    蕭令月挑眉,“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

    江珣冷淡地說,“我十歲被抓進來的時候,是蒙著眼睛捆著手腳進來的,一路上都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也沒去過淮城。”

    蕭令月頓了頓,輕聲道:“抱歉。”

    江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這有什麽好道歉的。

    戰北寒從台階下走上來,沉聲道:“鐵門已經封死了,和我們來時一樣。”

    “營地出口也被封了,那就隻能繼續往上走了。”蕭令月抬頭看去,一層層略顯陡峭的木梯傾斜往上,不知通往什麽地方。

    三個人順著一層層的木質台階,警惕地往上走。

    木梯兩側都是泥土牆,牆壁縫隙裏還有小蟲爬過,潮濕又陰暗,整個階梯就像架設在深深的山洞裏,越往上走,越有一種攀爬山洞、進入山體內部的感覺。

    蕭令月原本以為這是她的錯覺,但是真正走到台階盡頭,看到眼前的景象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感覺錯。

  第1993章

    第1993章

    這條台階通道,確實是從山腳下通往山體內部的。

    這座不知名的山峰內部,竟然整個都被掏空了,隻剩下山峰最外層的一層山石,內部卻是中空的。

    蕭令月、戰北寒和江珣一走出通道,撲麵而來便是濃濃的熱氣。

    山體內部仿佛藏著岩漿一般,熱意被鎖在內部難以揮發,整體溫度比外麵足足高了近十度。

    封閉式的山體內部並不昏暗,因為到處都有插在牆壁上的火把,以及角落裏的火油燈照明。

    蕭令月所站的位置是最底層。

    她抬頭往上看,隻看到一層又一層的木質結構,重重疊疊,猶如堡壘一般架設在山體之內。

    四周沿著山壁建造有一圈一圈的環形走廊,盤旋著圍繞山體往上,這些走廊四通八達,與各式各樣的木台、木屋、木樓相互連接,互相交錯著支撐在半山壁上,底下層層懸空。

    不止如此,蕭令月還看到木質走廊相連的地方,山壁上有無數的、密密麻麻如山洞一樣的房間,有些安裝了鐵門,有些則直接敞開。

    不知從哪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回蕩在這些木質結構中。

    走廊和四周到處都有黑衣戴麵具的死士巡邏警戒,角落裏隨時可見的機關暗器,哨樓隱藏在暗中,堪稱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

    蕭令月心裏無聲地抽了口冷氣!

    在真正走進來之前,她絕對想不到,外表看似普通的山巒之內,竟然會隱藏著這麽大一片東西。

    真是手筆驚人,整座山都被完全掏空了,,

    建造這些木樓、走廊到底有什麽用?死士營除了訓練工具之外,這座掏空的山又是用來做什麽的?

    周圍守衛的死士太多,處處都有人盯著。

    蕭令月不敢多看,擔心露出破綻,飛快掃了一圈便收回目光,不經意地瞥了戰北寒一眼。

    他同樣飛快看過了四周,麵具下一雙狹長的眸子冷光沉沉,晦暗不明。

    江珣緊緊站在蕭令月身邊,聲音壓得很低:“按照我說的方向走,少說話,別亂看。”

    蕭令月垂眸看了他一眼,低低應了一聲。

    “西北角,樓梯。”江珣聲音極低地道。

    蕭令月側眸往西北角瞥去,發現有兩座樓梯,貼著山壁架設,一左一右,分別連著不同的走廊。

    這裏的走廊依山而建,作為主要通行道路,建造得十分複雜,除了圍繞著山體螺旋狀往上之外,還有相互交錯的、半空連接的、傾斜的、通往上下好幾層的,,

    總之就是縱橫交錯,四通八達,簡直堪比迷宮的通道,而且還是建在半空的那種。

    如果不是有熟人帶領,或者自己熟悉道路,根本找不到目的地。

    “右。”江珣意簡言駭。

    蕭令月和戰北寒對視了一眼,從右邊的樓梯往上,走過一圈圈的木質長廊,往山體高處走去。

    路過一些山洞房間時,蕭令月眼角餘光一瞥,看到洞口前的牆壁上,有些空空蕩蕩,有些卻掛了木牌。

    牌子上寫著甲乙丙丁不同的字,下麵還有不同的編號。

  第1994章

    第1994章

    區別就在於,那些沒有懸掛木牌的山洞,裏麵漆黑一片。

    似乎無人使用。

    而那些門口懸掛了木牌的山洞,大部分都房門緊閉,從底下的門縫裏清晰可見亮光,不斷有“叮叮當當”的聲音傳出來。

    一股股熱浪往外撲來,即使被門板阻攔,依然能讓人清楚感覺到,仿佛房間裏正有火焰熊熊燃燒一樣,熱得讓人冒汗。

    蕭令月一邊往前走,一邊心裏暗想:這些房間到底是做什麽用的?

    走廊階梯一層層地往上走,路過的山洞越來越多。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心裏漸漸有了猜想。

    就在這時,前方迎麵走來一隊黑衣死士,大約有數十人,兩兩為一組,手裏抬著沉重的木箱子。

    江珣暗暗拽了下蕭令月的衣角。

    蕭令月會意,立刻側身退到一旁,給這些死士讓路。

    死士們目不斜視,抬著木箱整齊有序地往下走,沒有一個人說話,除了沉重的腳步聲外,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

    蕭令月不經意地目光一瞥,看到其中一隊死士抬著的箱子沒有關嚴,裏麵隱隱折射出鐵器的光澤,像是,,某種短刀?

    因為縫隙太小,蕭令月實在看不清楚。

    這些人很快就穿過走廊,往下走了。

    “快走,別停下。”江珣壓低聲音說。

    蕭令月抬頭往前看,正好對上斜側方,一名站崗的死士直勾勾望過來的視線。

    那眼神就像某種冷血動物一樣,冰冷得毫無情緒。

    蕭令月心跳差點漏了一拍,但她很快冷靜,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繼續沿著前路往前走,身後的目光如影隨形,直到他們離開這一層。

    此時此刻,蕭令月、戰北寒三個人已經上了四五層樓了。

    腳下的高度越來越高。

    守衛也越來越嚴。

    在拐角的樓梯前,蕭令月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個敞開大門的房間,和之前見過的房間一樣,也是開鑿在山壁上,外形猶如山洞。

    但不同的是,這個房間門口安裝的是鐵門。

    門口正敞開著,有一些黑衣死士正進進出出,從門裏抬出一箱箱的東西。

    蕭令月借著拐角的角度,暗中抬眸朝鐵門內部看了一眼。

    這一看,她心裏猛地抽了口冷氣!

    鐵門內的地麵上,是堆積如山的各種軍刀武器,還有散落的盔甲等物品,,看著像是兵器庫,黑衣死士們正把同樣的兵器往箱子裏放,似乎要運到其他地方。

    庫房門口同樣有死士看守,目光冷厲地掃過四周。

    蕭令月不能在拐角停留太長時間,匆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往上走。

    一步步走上台階時,江珣的聲音壓得很低:“這上麵一層就是我以前來過的倉庫,有好幾間,我隻能帶到這裏。”

    蕭令月心裏一沉,這話的意思是,江珣沒辦法繼續帶路了。

    他之前是運氣好。

    被教官指使做勞力,帶到這上麵的倉庫搬東西。

    不過幾次機會,江珣就偷偷記住了路線,才能有驚無險地帶著蕭令月他們走上來。

    但也僅此而已了。

  第1995章

    第1995章

    即使是江珣,也不清楚甲字號熔爐房的具體/位置,更不知道甲六藏身在哪裏。

    到了上層倉庫之後,接下來要怎麽做,就得看蕭令月自己了。

    短暫的一句話功夫,往上走的樓梯就已經到頂了。

    這一層的警戒明顯比下麵更嚴格。

    他們才剛剛踏上走廊,迎麵便有一隊持刀巡視的死士走過來,看到他們三個站在樓梯口,為首的死士微眯起眼睛,徑直走了過來。

    江珣緊張地掐住掌心,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你們是哪支隊伍的?”

    死士按著刀柄,冷冷質問,“站在這裏做什麽?”

    蕭令月不慌不忙,語氣同樣冰冷道:“奉大人命令,給甲六大人送些東西,請問大人身在何處?”

    死士狐疑地看她一眼,“送的什麽東西?”

    蕭令月抓過江珣手裏的包袱,遞給死士,“就是這個,進來時已經檢查過了。”

    “那他呢?”死士忽然指著江珣。

    江珣的身高外形,明顯不是死士,而是外頭營地裏接受訓練的小孩。

    沒有特殊命令,這種小孩是不被允許進入這裏的。

    蕭令月把江珣帶進來,底下幾層的巡邏隊不會過問,是因為他們看守的範圍內沒有太重要的東西,但是越接近上層,守衛就越嚴格。

    蕭令月對此也早有說辭,“我本是外麵營地巡邏的,不熟悉這裏的地形,下令的大人便指了他來帶路。他之前來過幾次倉庫。”

    死士打量了江珣幾眼,盯著他後背冷汗都出來了,才冷冷問:“代號多少。”

    江珣:“丙,,一六三。”

    “去過哪間倉庫?”死士又問。

    “甲七、甲十五、甲九。”

    江珣咽了口唾沫,低聲說,“這三間都去過。”

    死士回頭看去,站在後方的其他幾人,從腰間取下一個巴掌大小、質地猶如牛羊皮般的皮書,迅速打開看了幾眼。

    蕭令月眼尖地看見,皮書上有很多黑色小字,一行行像是某種記錄。

    片刻後,有人低聲匯報:“確實無誤。”

    為首的死士這才微微點頭,沒有理會江珣,隻冷淡地對蕭令月和戰北寒道:“甲六大人現在不在房間,今日是‘出庫點貨’的日子,大人現在在倉庫視察。”

    蕭令月不動聲色道:“不知是哪間倉庫?麻煩帶路。”

    死士冷淡道:“跟我來。”

    說著,身後的巡邏小隊退到一邊,死士轉身往前走,蕭令月和戰北寒跟了上去。

    江珣自然不敢落下,暗暗咬牙跟在後麵。

    走了沒多久,死士口中的“倉庫”就到了。

    蕭令月抬眼一掃,看到鐵門旁邊的牆壁上掛著牌子,上麵寫著“甲二倉”幾個字。

    倉庫門口的鐵門也打開了,門前有死士把守,蕭令月進不去,隻能站在門口等候,她看似恭敬地低下頭,實則目光往倉庫內看去。

    這間倉庫比她之前見過的任何一間都要寬敞。

    牆壁上插著火把,無數嶄新鍛造好的刀劍、盔甲、箭矢等軍資武器堆在地上,映著火光寒光凜凜。

  第1996章

    第1996章

    很快,一名死士從倉庫裏走出來,冷冷看著蕭令月:“你,跟我進來。”

    江珣站在後麵,不敢吭聲。

    戰北寒眉心微蹙,稍稍抬起頭。

    “是。”蕭令月平靜地應下,不經意間側眸看了一眼,便拎著從江珣手裏拿回來的包裹,跟在死士身後走了進去。

    門口還有其他死士盯著,戰北寒明白蕭令月的意思,一時沒動。

    蕭令月走進倉庫內,立刻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似臭非臭。

    有些嗆鼻。

    這個味道,,

    蕭令月暗暗皺著眉,不動聲色地往裏走。

    她看到倉庫裏堆積如山的各種兵器盔甲,角落裏還有未打造好的半成品鐵胚,一箱箱堆積在一塊,粗粗一看竟數不清有多少。

    這麽多的兵器鐵器,,

    蕭令月心裏一沉,一路走來各種疑點紛紛浮現在眼前。

    一個個山洞開鑿的房間,無處不在“叮叮當當”的聲響,不同尋常的炙熱高溫,,

    還有這座山裏森嚴的守衛,一扇扇用鐵門封死的倉庫,以及從倉庫裏往外搬運武器的死士,,

    這些東西串聯在一起,逐漸讓蕭令月肯定了猜想。

    這座被隱藏起來的山峰,實際就是一座流水線的兵工廠,外有死士營守衛,內部更是等級森嚴。

    他們一路從底層走上來,隻看到了巡邏守衛的死士,沒見到一個外人。

    但山體內部的溫度卻很不正常,溫度非常高。

    這是因為那些山洞房間裏有熔爐,需要高溫來融化鐵水。

    至於那些叮叮當當的聲響,,

    蕭令月先前不明白是什麽,現在卻知道了,那分明就是打鐵鍛造的聲響。

    在古代,要將一塊鐵礦石鍛造成武器,需要經過冶煉、煆燒、淬火、捶打等多重工序,十分複雜。

    所謂“千錘百煉”,一開始就是形容鐵器鍛造的,通過反複的捶打和煆燒,來去除鐵石中的雜質,最後才能得到純粹的鐵。

    隻有這樣的鐵,才能用來鍛造兵器。

    慕容曄大費周章,從北秦偷運,又經過蔣家之手送到營地裏的鐵礦,想必就是在這座山裏被鍛造成兵器的吧?

    私鑄鐵器是死罪。

    即使是太子也擔不起這個罪名,再加上秘密建造的死士營。

    蕭令月不得不感歎慕容曄的膽大,他竟然把這兩個東西湊在一起,死士營可以給兵工廠提供守衛,而兵工廠打造出來的兵器,又能提高死士營的戰鬥力。

    至於蔣家。

    如果蕭令月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死士營和兵工廠的外層掩護,同時也負責監管這兩個地方。

    江珣之前說過,營地裏的甲一到甲五,雖然是地位最高的管事,平時卻很少出現。

    蕭令月心裏閃過一個猜測。

    甲字排名前五的代號,會不會,,根本就不是死士?

  第1997章

    第1997章

    而是蔣家人戴上麵具後在營地的假身份?

    這些思緒在蕭令月腦海中一閃而過,還沒等她細想,鼻尖前飄過的奇怪味道,忽然變得更濃了。

    嗆得人忍不住想咳嗽。

    蕭令月暗自皺眉,悄悄抬眸飛快看了一眼四周。

    這倉庫裏的死士很多,圍著牆邊一字排開,目光冷冷盯著眾人,更有不少黑衣死士正在忙碌,清點著堆積如山的刀劍兵器。

    有人在登記造冊,有人在往箱子裏裝,有人在給箱子貼上封條,然後往外搬運。

    明明有這麽多人在,卻沒有一人開口說話,氣氛壓抑而死寂,隻能叮當的兵器碰撞聲不斷響起。

    所有人似乎都已經習慣了空氣中飄散的味道,沒有一個對此感到不適。

    蕭令月若有所思,微微眯起眼睛,循著氣味傳來的方向瞥去一眼。

    隻見倉庫裏最深的一處角落,有一片被厚厚的防塵油布籠罩起來的東西,高高聳立的像一座小山,籠罩得極為嚴實,根本看不清油布底下是什麽東西。

    那股似臭非臭,讓人嗆鼻子的古怪味道,就是從這片油布底下傳來的。

    走得越近,氣味就越濃鬱。

    幾乎熏得蕭令月眼睛都睜不開了。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蕭令月原本以為是特殊兵器,像死士手腕上佩戴的護腕暗器一樣,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對。

    護腕才多大一個,就是幾百上千個堆在一起,也頂多裝滿幾個箱子,怎麽可能堆得像小山包一樣?

    更奇怪的是,這座倉庫裏到處都插著火把,牆上還有固定的油燈。

    可唯獨那片被油布照著的角落周圍,卻沒有一支火把、一盞油燈,所有的光線都像是刻意避開了那個角落,顯得格外漆黑冰冷。

    “大人,人已經帶到了。”這時候,死士冰冷的匯報聲響起,打斷了蕭令月的思緒。

    她立刻停住腳步,站在原地,眼角餘光不動聲色地往前看去。

    前方不遠處,一個身形高大,穿著漆黑勁裝的中年男人站在火把旁邊,身邊跟著三個黑衣死士,臉上都帶著漆黑的鬼麵具,隻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

    直到目前為止,蕭令月在營地裏隻見過兩種麵具。

    一種是非常粗糙、沒有任何花紋的鐵麵具,是普通巡邏、守衛的死士佩戴。

    也就是蕭令月現在臉上戴的這種。

    另一種則是精鐵打造,麵上雕刻了鬼怪花紋的麵具,擁有這種麵具的死士明顯比普通死士地位更高,數量也更少,可以對普通死士發號施令。

    蕭令月和戰北寒剛進營地的時候,就撞到了一個鬼麵死士,被他命令著來跑腿,從而得知了熔爐房、甲六、丙九這些消息。

    此時此刻,蕭令月終於見到了第三種麵具。

    中年男人臉上佩戴的,既不是粗鐵麵具也不是鬼麵具,而是一張銀色暗紋麵具。

    不說款式有多精致,光是這顏色和材質就和其他死士完全不同,遠遠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樣。

    “見過甲六大人。”蕭令月對中年男人的身份心裏有數,暗暗提高了警戒心,低頭恭敬地行禮。

    中年男人轉身看了她一眼。

    那是種怎樣的眼神?

    蕭令月沒有抬頭,隻感覺頭皮一涼,像是被某種危險毒物盯上般,渾身本能地繃緊了一瞬。

  第1998章

    第1998章

    “誰讓你來的?有何事稟報?”中年男人冷冷看了眼蕭令月,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格外粗啞難聽,似乎是嗓子受過傷,一聽就不是正常人的聲音。

    蕭令月沒敢浪費時間,意簡言駭地將事情說了一遍,然後上前想呈上手裏的包裹。

    “站住!”中年男人身邊的死士驟然厲喝一聲,寒光迎麵刺來!

    強烈的危機感,讓蕭令月一瞬間寒毛倒豎,身體本能地繃緊起來,幾乎下意識就要做出躲閃或反擊動作。

    但就在這關鍵時刻,她眼角餘光一瞥,卻看見周圍的其他死士都紋絲不動。

    沒有任何異常反應。

    電光石火間,蕭令月長期在危險中行走的直覺做出反應——

    她強行壓製住了身體本能,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連捧著包裹的一雙手都沒有絲毫顫抖。

    “唰!”

    寒光筆直刺來,幾乎貼著她的喉嚨擦過。

    冰涼的寒意滲透了衣領,直透入皮膚,令人不由自主地炸起雞皮疙瘩。

    蕭令月眼角餘光往下瞥,瞥見一道細長冰冷的劍鋒,正冷冷架在她脖子上,鋒利的刃緊貼著皮膚,仿佛稍有不對,立刻就血濺三尺。

    蕭令月微微低著頭,態度依然平靜冷淡:“請大人恕罪。”

    雖然她也不知道做錯了什麽,一下子讓死士有這麽強烈的反應,,

    但是,這句話肯定是沒錯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

    中年男人輕蔑道:“你是外頭營地裏剛進來的?”

    蕭令月:“是。”

    “難怪不懂規矩。”中年男人擺了擺手,持劍的死士這才收劍回鞘。

    隨即另一名死士走過來,一把拿了蕭令月手裏的包裹,親自送到了中年男人麵前。

    中年男人冷傲地抬抬下巴,根本不伸手。

    死士便立刻打開包裹,將裏麵的東西呈給中年男人看。

    “嗯,東西倒是齊全。”中年男人滿意地點點頭,死士這才將包裹重新收好,帶了下去。

    蕭令月:“,,”

    這個甲六,架子還挺大的。

    難怪她隻是往前走了一步,他身邊的死士就連劍都拔/出來了,原來他身邊是不允許一般死士接近的,任何東西都要經過他身邊死士的手,才能呈到他麵前。

    明明就是個死士頭領,卻弄得像什麽大人物,,

    “讓你送包裹來的人還說了什麽沒有?”中年男人又問道。

    蕭令月立刻回神,將鬼麵死士的話一字不漏地重複了一遍:

    “那位大人說,讓屬下將包裹送到甲字號熔爐房,交給甲六大人,如果大人問起,就說丙九大人有急事傳召,他稍後再來匯報。”

    “丙九?”

    中年男人冷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悅:“那家夥又搞什麽名堂,深更半夜叫走我的人,要不是真有事,,”

    他眯了眯眼睛,沒有把話說完,但語氣明顯不善。

    蕭令月安靜聽著,一言不發。

    她現在的偽裝身份,說什麽都不合適,隻能保持沉默,像個木頭人。

    中年男人似乎也習慣了下麵的人這種態度,又問道:“他有說丙九找他什麽事嗎?”

  第1999章

    第1999章

    “大人並未提起。”蕭令月一板一眼地回答。

    “罷了。”中年男人冷淡地轉過身,不再理會蕭令月,“下去吧。”

    這就要離開了嗎?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倉庫裏都有什麽東西,,要是現在出去了,再想進來恐怕就很難了。

    但麻煩的是,她現在偽裝的身份實在太低。

    底層死士在甲六麵前,根本沒有多說話的權利,自然也就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要是亂說話,或者做出不符合死士身份的行為,,

    蕭令月微微抬眼,快速掃了一眼倉庫四周冷酷戒備的死士,恐怕這些人立刻就會出手殺人,絕不會因為彼此都是死士,而有半分手軟。

    她可不想一路有驚無險地走到這,卻因為一個動作不對,滿盤皆輸。

    保險起見,還是先退出去,再另想辦法。

    蕭令月腦腦海中的思緒轉得很快,看似想了許多,實則也就一兩秒鍾的功夫。

    在其他死士眼裏,就看到她毫無停頓的拱手,說了聲“是”,便慢慢後退了兩步,轉身往外走。

    一切都很自然、流暢,沒有任何問題。

    蕭令月也覺得自己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可偏偏就在她轉身朝門口走去時,站在倉庫裏的中年男人不經意地側過頭,眼睛餘光看到了她的背影,忽然眯了眯眼。

    蕭令月的背影沒什麽問題。

    有問題是,,她身上穿的衣服。

    這套死士服,是她從營地外圍,暗道門口的守衛身上扒下來的。

    那守衛是個男性死士,雖然蕭令月已經盡量從四個人裏麵,挑了身高體型和她最接近的一個,扒了他的衣服換上。

    但男人和女人的體型,終究還是有差別的。

    蕭令月的身高比那個守衛略微矮了幾公分,肩背也不如守衛寬厚。

    當時情況緊急,她倉促間換裝,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填充物,以至於守衛的衣服穿到她身上,乍一看還算正常。

    但是從後背看去時,肩背的衣料卻顯得有些鬆垮,褶皺很多,行走時更加明顯。

    這原本隻是很不起眼的一個小細節。

    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到。

    而且不止是蕭令月,戰北寒身上的死士黑衣也有類似的問題,衣袖短了一截,但是兩人一路走上來,沒有一個巡邏死士發現這一點。

    “站住!”

    中年男人犀利冰冷的眼睛,牢牢盯住蕭令月的後背,驀地開口。

    蕭令月渾身一僵,頓時停在原地。

    她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轉過身,聲音毫無起伏地道:“大人還有何吩咐?”

    中年男人:“回來。”

    蕭令月眉心直跳,隻好又走回去。

    “你是外營哪支小隊的?代號多少?上頭人是誰?”中年男人冷冷打量了她片刻,目光落在她腳上的靴子上,似乎起了疑心。

    蕭令月心裏咯噔一聲。

    她腳上的靴子是她自己的,沒有和守衛互換。

    主要是鞋子這東西,不合腳的穿了會影響行動,走起路來都不方便,而且蕭令月本身穿的就是黑靴,和守衛的幾乎沒差別,她就沒有換。

    該不會這也能被看出破綻吧?

  第2000章

    第2000章

    除此之外,中年男人問出的問題,也是蕭令月無法回答的。

    這個營地裏所有的死士都有代號,有嚴格的等級製度,他們之前遇到的巡邏死士,在問出江珣的代號後,還拿出了一本冊子查看。

    蕭令月當時瞥見了冊子上有許多小字。

    雖然並沒有看清內容是什麽,但她也能猜到,那本冊子上應該就是營地裏死士的行動記錄。

    什麽時間,去了什麽地方,代號是什麽。

    冊子上恐怕都記錄得清清楚楚,沒有任何鑽空子的機會。

    蕭令月和戰北寒之前殺了守門的死士,取了他們的衣服和麵具,偽裝身份潛入營地,根本沒機會逼問那兩個死士的代號。

    他們當時甚至不知道死士還有代號。

    直到遇到江珣,從他口中才得知了死士營內部的情況。

    胡亂說一個代號,不僅容易被揭穿,也沒有任何用處。

    所以,一路潛入進來時,蕭令月和戰北寒都十分默契,避開了一切可能暴露的問題。

    先前巡邏的死士就問過蕭令月代號,隻是被蕭令月不動聲色的避開了,又有江珣擋在前麵,巡邏死士在查閱過江珣的代號記錄後,便打消了疑心,沒有再問蕭令月和戰北寒。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蕭令月獨自一人進了倉庫,身邊沒人給她打掩護,偏偏問她代號的人又是甲六。

    以甲六在死士營裏的地位,他問的話,蕭令月是必須回答的。

    可是她能怎麽回答?

    她根本就沒有代號,也不清楚營地裏到底有哪些小隊,,

    如果隨便撒謊說一個,甲六隻要讓人查驗一下,蕭令月馬上就會暴露。

    到時候迎麵而來的,可就不是一道恐嚇威脅的劍光了。

    說謊,,不行。

    不說謊,,眼前這一關都過不去。

    就連沉默都是必死的選項!

    中年男人的問話一出,不管他有沒有起疑心,蕭令月都已經站在了絕境邊緣,距離身份暴露隻差薄薄一線。

    她如果暴露了,倉庫外的戰北寒和江珣也跑不掉。

    整座山裏全是死士,無處不在都是敵人,他們潛入得太深,無異於是在鋼絲線上行走,半步踏錯都是四麵楚歌。

    該怎麽辦才好,,

    短短一刹那間,蕭令月腦海裏閃過數十種想法,但每一種都行不通。

    時間卻不等人。

    中年男人眯起眼睛,粗啞的聲音裏露出幾分狐疑和殺意:“沒聽到我的話嗎?為什麽不回答?”

    蕭令月低著頭,一絲淡淡的冷汗從鬢角滑落下來。

    她的匕首藏在手腕內側,隻要輕輕一抖手腕,匕首就能立刻滑入掌心。

    這一刻,她的思緒運轉的前所未有的快,在腦海裏不斷構思出各種畫麵——

    如果真的暴露了,她必須在刹那間動手,攻擊甲六!

    不是要殺了他,而是要挾製住他。

    甲六是死士營裏的總管事,也是地位最高的人,隻要挾製住他,就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可能。

    雖然那些死士被馴化成工具,未必會跟正常人一樣顧慮首領的性命,說不定寧肯犧牲甲六也要殺了她,但這至少是個機會。

    有機會,總比坐以待斃要強!

  第2001章

    第2001章

    蕭令月腦海裏快速閃過動手的畫麵,包括甲六可能有的反應,他身邊緊跟著的兩個死士的應對,,種種細節閃現而過。

    她隻有一次動手的機會,所以她必須成功,不能留下任何破綻。

    與此同時,蕭令月渾身下意識的緊繃,猶如蟄伏的雲豹亮出了爪子,眯緊眼眸,即將對獵物發動攻擊。

    空氣猶如凝滯般。

    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殺意逐漸浮現。

    “嗯?”

    中年男人忽然眼神一厲,作為死士首領,他對無形無色的殺意尤其敏銳,隻在刹那間,蕭令月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他卻已經察覺到了危險氣息。

    他起疑了!

    不能再等,就是現在——

    蕭令月手腕一震,藏在手臂內側的匕首無聲地滑落下來,借著衣袖的遮掩,冰涼的刀柄穩穩落入她掌中,被蕭令月反手握住。

    殺意越發明顯,就在她下一秒即將出手攻擊的時候,,

    “咚咚咚!”

    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像是有人又快又急地踏在木質走廊上,發出明顯的聲音。

    這聲音打斷了蕭令月蓄勢待發的攻擊。

    同樣也打斷了中年男人剛剛升起,還沒來得及細想的一絲狐疑。

    “甲六大人!”冰冷的呼喊聲從倉庫門外傳來。

    中年男人下意識看去,就看見一道急促的黑影衝進來,單膝跪地在他麵前,手中高高舉起一個紙卷。

    “淮城傳來的緊急密信,請大人立刻查看。”

    “,,”蕭令月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愣了下,手中反握著匕首,一時沒有動作。

    緊急密信?

    她瞥了一眼死士手中的紙卷,隻有小拇指大,是用特殊的紙張卷起來,上麵加蓋了鮮紅的印泥,看起來十分刺眼。

    這樣的紙卷,蕭令月並不陌生,很明顯是用飛鴿穿書送過來的。

    她眼眸微閃,暗暗將匕首往衣袖裏推了推。

    再等等,這或許是機會,,

    中年男人聽到死士的話,伸手拿過紙卷快速打開,匆匆看了一眼。

    還沒等他有任何反應,忽然又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又一名黑衣死士閃身而入,單膝跪地,冰冷匯報道:“大人,營地異動,暗道守衛被殺,確認有人潛入營中,請大人速速帶人前去支援!”

    “廢物,密信都傳到我手裏了,現在才來匯報!”

    中年男人聲音陰沉,攥著紙卷的五指猛一用力,薄薄的紙片頃刻粉碎成沫。

    兩名死士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中年男人也沒空追究他們,甚至顧不上站在原地的蕭令月,冷厲下令道:“留下巡邏守衛人員,其他人跟我走!”

    說著,他冷冷一甩手,大步往倉庫外走去。

    “是!”倉庫內眾多死士冷然應下,毫不遲疑地跟了上去。

    原本戒備森嚴的倉庫,一下子空了大半,剩下的死士也迅速跟上。

    站在原地的蕭令月:“,,”

    等等,她呢?

    她是留在原地,還是,,跟著一起走?

  第2002章

    第2002章

    死士的行動速度非常快,令行禁止。

    還沒等蕭令月考慮清楚,倉庫裏剩下的人就越來越少,隻剩最後幾個。

    人多的時候還能混在其中,渾水摸魚。

    但人少了,行動起來就很不方便了。

    她總不能真的跟著這些死士,去外麵的營地裏抓什麽入侵者吧?

    蕭令月迅速作出決定,借著眾多死士行動的聲音掩護,纖細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往陰影裏閃去。

    在剩下的幾名死士毫無察覺的時候,她迅速側身一閃,整個人便藏身進了陰影中。

    倉庫的麵積本來就大,又因為是在山體中,無法往外開窗。

    即使有牆上的火把照明,也不可能照亮每一個角落,何況倉庫一角還有大片油布罩著的地方,根本沒有半點火光。

    蕭令月就藏身在這片油布附近,身體縮成小小一團,將自己完全隱蔽在陰影中。

    刺鼻的味道充斥著鼻尖。

    蕭令月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著,直到倉庫裏所有的腳步聲都消失了,才微微探出頭來。

    很好,一個人都沒有。

    果然,在營地有人入侵這種重要大事前,沒人顧得上一個不起眼的小嘍囉。

    甲六也一樣。

    再加上,所有死士都穿著一樣的衣服,戴著麵具,倉促行動中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隻要等甲六把大多數人都帶走,接下來就比較安全了,,

    蕭令月一邊想著,慢慢站起身,朝倉庫大門外看了一眼。

    門沒有關。

    門外還有源源不斷的腳步聲傳來,不絕於耳,似乎整個巢穴裏的死士都被驚動了,傾巢而出,但除了腳步聲之外,又聽不見一絲雜音。

    蕭令月眼底閃過思緒,她在考慮下一步要怎麽做。

    這時候,忽然一道人影走了進來。

    蕭令月迅速躲回去,藏身在油布後麵,從隱蔽的角度往外看去。

    人影不緊不慢地走進來,陰影被拉得很長,腳步聲卻微不可查,從火把照亮的角度,蕭令月敏銳地看到他臉上戴著一張猙獰的厲鬼麵具。

    鬼麵具!

    是真正的死士?

    蕭令月心生懷疑,悄無聲息地握住匕首,目光緊緊盯住對方。

    眼下,倉庫裏寂靜一片,除了鬼麵死士外,沒有任何人影。

    鬼麵死士身後也沒帶其他人,獨自從門外走進來,一步步往倉庫深處走。

    蕭令月不知道他進來的目的,但是從他走動的方向看,似乎,,正是衝著她藏身的這片油布來的!

    蕭令月心裏咯噔一聲,不會這麽倒黴吧?

    但事實證明,有的時候,人的運氣就是有這麽倒黴。

    鬼麵死士一步步走過來,目標明確,越來越接近蕭令月的藏身處。

    可偏偏,就在還剩三米左右的距離時——

    他停下了。

    蕭令月心裏不由暗罵了一聲。

    三米是一個很微妙的距離,如果再遠一點,一般人都不會動手,如果再近一點,又容易進入敵人的攻擊範圍。

  第2003章

    第2003章

    唯獨這個距離,不遠不近,剛剛好踩在大多數攻擊都難以觸及的邊緣線上!

    從這點就可以看出,這個鬼麵死士警惕心很強,對偷襲之類的攻擊也很有經驗。

    應付起來恐怕比較麻煩。

    蕭令月屏住呼吸,心思急轉,正想著怎麽先下手為強。

    這時候,“鬼麵死士”忽然低聲開口,麵具下傳出一道低沉熟悉的聲音:“躲什麽,出來。”

    這是,,戰北寒的聲音!

    蕭令月微微睜大眼睛,心裏本能一鬆,下意識就要站起身。

    但她很快忍住了,因為她沒法肯定。

    所有死士都戴著麵具,誰知道麵具下是人是鬼?萬一有人正好聲音和戰北寒一樣,或者精通變聲呢?

    雖然概率不大,但不得不防。

    更何況,戰北寒之前戴的是普通鐵麵具,怎麽又換成更高一級的鬼麵具了?她剛剛在倉庫裏,可沒有聽到外麵有任何動靜。

    這樣一想,蕭令月心裏就更起疑了。

    她紋絲不動,依然藏身在原地,渾身警惕的緊繃著。

    倉庫裏一時安靜至極,仿佛有種危險的氣息湧動,襯托著倉庫外不斷傳來的腳步聲,一觸即發。

    “鬼麵死士”略等了一會兒,見始終無人出來,很快明白了什麽。

    他也不廢話,背對著倉庫大門,直接伸手扣住了臉上麵具,輕輕往上一推。

    漆黑猙獰的麵具下,露出一張棱角分明、冷峻深邃的麵容,男人狹長的眼眸如刀,劍眉微擰,聲音利落冷沉:“還不出來!”

    蕭令月從藏身角落看到這張臉,驀地感覺心中大石一落。

    她情不自禁地鬆了口氣,緊握著匕首的手指鬆了鬆。

    真的是戰北寒!

    可能是她鬆氣的聲音太大,戰北寒一瞬間察覺到了她躲藏的位置,將麵具往臉上一扣,大步走了過來。

    蕭令月側身蹲在小小的夾角裏,臉上依然扣著麵具,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抬頭看著他。

    戰北寒微頓了一下,伸出手,蕭令月握住他的手,被他一把從夾角裏拉出來,差點撲到他懷裏。

    男人扶住她的腰,卻不帶任何曖昧,低聲附耳問:“沒事?”

    “沒事。”蕭令月肯定地說,隨即低聲問:“你這個麵具哪來的?”

    與此同時,戰北寒也問:“你在這裏做什麽?”

    兩個人的問題截然不同,卻又默契地在同一時間開了口,互相詢問對方。

    那一刻,蕭令月心裏仿佛有淡淡的暖流湧過。

    戰北寒低頭快速看了她一眼,手掌掐了掐她的腰,像是確定她平安無事,隨即才開口道:“剛在外麵被人叫走,順便搶了個麵具。”

    他說的簡潔,這是在回答蕭令月剛才的問題。

    蕭令月也道:“甲六收到了淮城傳來的緊急密信,暗道出口的守衛屍體被發現了,他帶著人去營地支援,我就趁機藏了起來。”

    戰北寒微微點頭,“我在外麵也聽到動靜了。”

    蕭令月又低聲問:“麵具搶了沒事?人處理好了嗎?”

    她問的是被戰北寒搶了麵具的死士,屍體有沒有處理幹淨。

    “當然。”戰北寒意簡言駭。

    幾句話快速交流完各種的情況,戰北寒鬆開手,蕭令月看到他獨自一人,蹙眉道:“江珣呢?”

  第2004章

    第2004章

    “在外麵,他不便進來。”

    戰北寒簡短地說道,驀地又睨了她一眼,“你倒是惦記那個小子。”

    蕭令月覺得好笑,壓低聲音道:“我惦記他,是因為他幫了我們不少忙,你不至於跟個小孩子計較吧?”

    “他可不是什麽小孩子。”戰北寒輕哼一聲,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倉庫四周。

    眼下倉庫裏無人,他們隻要不發出太大動靜,行動上倒沒那麽多忌諱。

    戰北寒第一眼目光就落在了牆邊散落的各種兵器上,大步走過去。

    蕭令月也跟在他後麵,聲音壓得很低,隱隱帶著笑意:“他才十四五歲,怎麽不算小孩子?”

    這要是在現代,還是上初中的年紀呢。

    離成年還早著。

    戰北寒從地上撿起一把刀,仔細看了看,嘴裏也沒閑著,涼涼道:“在南燕,男子十四歲就可以娶妻了,他都沒當自己是小孩,用得著你偏幫他?”

    蕭令月:“,,”這是她穿越到南燕後,怎麽都無法習慣的一點。

    世家貴族裏,的確有不少十四五歲就成親的公子小姐,大多數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自己是沒有決定權的。

    蕭令月每每看著那些稚氣未脫,在現代還是初中生的小孩子,有的娶妻有的嫁人,還有些甚至不滿十六就當了娘,心理上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

    她隻慶幸自己做了男裝打扮,要是還留在衛國公府當庶出小姐,怕不是十五歲一及笄,馬上就會推出去嫁人。

    那才是真的噩夢!

    但是這種心理,她沒法跟任何人說。

    甚至包括那些年幼的千金公子們在內,他們都覺得十四五歲嫁人娶妻很正常。

    反而是蕭令月這種心理不正常,她才是這個時代背景下的異類。

    蕭令月吐了口氣,“,,算了,跟你爭這個也沒意思。”

    北秦女子的成婚年紀,隻比南燕晚了一點,基本都是十六七歲嫁人的。

    包括蕭令月自己。

    她生下寒寒和北北的時候,才剛滿十八呢。

    不同時代有不同的觀念和規矩,如果非要拿現代的觀念,來套入古代,那才是自找不痛快。

    “你過來看看這個。”戰北寒沒注意她自言自語的小聲嘀咕,手裏拿著軍刀,側頭看她。

    蕭令月走上前兩步:“怎麽了?”

    話音一落,她看著戰北寒手裏的軍刀,眉頭忍不住跳了跳。

    “認出來了?”即使臉上戴著麵具,戰北寒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神色,意味不明地道,“這是南燕軍隊裏用的刀,或者說,是仿造南燕軍刀打造的。”

    蕭令月接過刀,看了一眼刀柄底部,點點頭:“確實是仿造品。”

    她在南燕軍隊裏,用過各種軍隊武器。

    刀、劍、槍、戟、弓箭,,每一樣她都很熟悉。

  第2005章

    第2005章

    軍隊裏的東西和外麵的尋常物品是不一樣的,尤其是兵器這麽敏/感的物品,每一把軍中武器,甚至每一隻箭矢上,都會有特定的軍營印記,由此來追蹤這些兵器的來源和去向。

    而這間倉庫裏的兵器,樣式和南燕軍中一模一樣,卻缺少了必要的印記。

    蕭令月就是從這一點上看出,這不是真正的軍用品,而是仿造品。

    “如果這裏每一間倉庫,都是用來收容這些兵器的,,”戰北寒環顧四周,這間倉庫裏不少兵器都已經被收整帶走了,顯得有些空曠。

    但是從牆麵、地上的痕跡不難看出,這麽大的倉庫如果被填滿,那該是怎樣一副壯觀的場麵。

    戰北寒眼底閃過一絲冷笑:“慕容曄這是要造反啊!”

    他在北秦掌一國軍務,手下都沒有這麽大的兵器庫,這本該是朝廷兵部管轄的東西。

    可在南燕,這卻成了慕容曄的私人勢力。

    如果抖露出去,隻怕南燕那個重病纏身的皇帝,都要嚇得從病床上跳起來了,,

    “他早就有造反的能力,隻是礙於名聲罷了。”蕭令月將軍刀放回地上,垂眸冷淡道。

    “他還在乎名聲?有用嗎?”戰北寒嗤笑一聲。

    蕭令月道:“當然有用,這裏可是南燕。”

    戰北寒側頭看著她。

    “南燕和北秦的國情不一樣,北秦崇武,凡事真刀明槍,誰拳頭大誰有理,但是南燕不吃這一套。”

    蕭令月低聲道:“南燕崇文尚名,文風鼎盛,又有世家林立,讀書人眾多,不管做什麽事都講究一個出師有名,慕容曄雖然是太子,但也隻是太子,造反忤逆的名聲一旦背上,就足以讓他失盡民心,在南燕萬夫所指。”

    “這就是為什麽,他的東宮與南燕皇帝暗鬥這麽多年,卻始終隻是東宮,不是新皇的原因。”

    南燕皇帝在位這麽多年,並沒有太過重大的錯處,曾經對慕容曄更是疼愛有加,稱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君父。

    慕容曄於情於理,都沒有理由推翻自己的父親,哪怕他們如今的關係已經勢如水火。

    就算南燕朝中絕大多數的臣子都支持慕容曄,但皇帝畢竟是皇帝,維護正統、尊君如父的觀念,早已經深/入南燕人的骨髓,太子再英明,也得老老實實遵從祖宗規矩來。

    除非他不想要名聲了。

    “道貌岸然。”戰北寒不屑地冷笑,“忠君又不是擺在臉上給人看的,心已不忠,恪守規矩又有什麽用。”

    作為嫡皇子,戰北寒的父親也是君父。

    但他和昭明帝父子之間,就從來沒有彎彎繞繞的東西,甚至戰北寒很多事情上都稱得上不恭敬,昭明帝和太子卻絕不會懷疑他有忤逆之心。

    就像他說的,忠君不是擺在臉上給人看的。

    慕容曄根本就不是忠君的人,反而野心勃勃,偏要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表麵樣子。

    就是四個字——道貌盎然!

    蕭令月好笑道:“他和你又不一樣,慕容曄要臉又要名,你就不在乎這個。好了,別說這些了,你過來看個東西。”

    她順手一拉戰北寒,朝剛剛藏身的油布走過去。

    戰北寒早就注意到了倉庫裏飄散的古怪味道,看著眼前堆積如小山一般的油布:“這是什麽?”

  第2006章

    第2006章

    蕭令月微微搖頭:“不清楚,我還沒打開看過。”

    戰北寒看了一眼油布四周,繞到側麵不對門的地方,並指如刀,狠狠一劃。

    淩厲無形的勁氣如利刃一般,頃刻斬下,將捆紮在油布上粗壯的麻繩直接斬斷。

    頓時隻聽見“簌簌”一陣輕微聲響,麻繩收縮著掉落下來,原本覆蓋得緊緊的毫無空隙的油布也鬆開了。

    兩個人同時看過去。

    這處角落周圍沒有任何火把照亮,離倉庫大門又遠,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即使兩個人眼力再好,一時也分不清油布下黑漆漆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戰北寒低聲道:“你身上的火折子呢?拿來。”

    蕭令月卻猶豫了一下,眉頭緊緊皺起:“你有沒有覺得,,這股味道有點熟悉?”

    麻繩一斷後,那股嗆鼻的味道更重了,帶著一種辛辣的刺激感,一股一股地往鼻尖裏鑽。

    蕭令月差點沒忍住打出噴嚏,腦海裏忽然靈光一閃。

    她倒抽了口冷氣:“,,我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了,不能點火!”

    戰北寒凝眉:“是什麽?”

    蕭令月沒有馬上回答,上前掀開油布的一角。

    裏麵是一隻隻密封的木頭箱子,堆疊起來,緊挨著牆角擺放得整整齊齊,木箱上麵用木條釘死,不留任何痕跡,也看不出裏麵裝了什麽。

    蕭令月手腕一抖握住匕首,驀地發力,狠狠一刀紮進了其中一隻木箱裏。

    鋒利的刀刃穿透木箱的縫隙,刺進去幾寸深,隨即她用力晃了晃匕首,撬開刀口的縫隙,將匕首拔了出來。

    下一秒——

    “沙沙沙!”無數黑褐交雜、猶如粗砂一樣的東西,爭先恐後地從木箱的裂縫裏流淌出來,傾瀉在地上,很快堆成了一座小沙包。

    與此同時,那股刺鼻的味道也越發嗆人,濃鬱得讓人完全無法忽略。

    戰北寒眼神微變,似乎也認了出來。

    蕭令月屏住呼吸,聲音壓得又冷又沉:“果然,,這是黑火原料!”

    所謂黑火,其實是一個別稱,指的是私人配置的、最粗糙的火藥。

    也就是土炸彈!

    北秦、南燕這些強國,早已經有了火藥的概念,民間和朝廷也有了煙花爆竹坊。

    隻是因為原料采集困難,配置粗劣,火藥的殺傷力不高,與現代的炸藥完全是兩個概念,因此各國都沒有大規模的投入使用,隻是作為逢年過節的煙花來用。

    戰場上依然以冷兵器為主。

    但除此之外,軍隊裏也有不少用到火藥的地方,比如傳信筒,信號彈等等。

    戰北寒用來與手下龍鱗衛聯絡的信號箭,裏麵就置入了少量的火藥,做成和煙花相似的配置,點燃後會衝上天空,形成爆炸和閃光,以此來傳遞信號。

  第2007章

    第2007章

    南燕同樣也有這樣的東西,所以火藥原料的出現,並不算太稀奇。

    但問題就在於,,

    這個倉庫裏的黑火原料太多了!

    蕭令月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木箱,情不自禁地再次吸了口冷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黑火原料,一般軍營裏能有個三兩箱就頂天了,,這裏起碼有上百箱!”

    難怪,,

    這倉庫裏刺鼻的硝煙氣那麽濃。

    原來是這些黑火原料的味道。

    火藥最基本的配方,一硫二硝三木炭,其中硫指的是硫磺,硝指的是硝石,都是具有強刺激性的礦石粉末。

    尤其是硫磺,本身就含有輕微毒性,大量聚集在一起,會散發出刺鼻難聞的味道,根本掩飾不了。

    蕭令月心裏微微懊惱,她對火藥的味道其實並不陌生,原本早就應該分辨出來的。

    但是她怎麽都沒想到,這些死士居然膽子這麽大,敢在山體裏藏這麽多黑火原料,而且這座山裏還有很多鑄鐵熔煉的地方,溫度很高,到處都是點燃的火把和油燈,,

    這些黑火原料就堆在倉庫裏,隻用了一層隔水的油布照著,雖然表麵上也做了些保護措施,周圍沒有火把之類的,可是萬一有人不小心,舉著火把靠近這些東西,不小心將火星落在了油布木箱上,,

    這麽多箱黑火原料,幾乎都能把這座山給炸開了!

    不要命了嗎?!

    戰北寒在軍中也接觸過火藥原料,無須蕭令月把話說得太明白,他很快明白了。

    他周身的氣息冷沉了一瞬,什麽話也沒說,上前一把掀開油布。

    厚重的油布飛揚起來,蕩起有力的弧度,隨即嘩啦落到旁邊,將掩蓋在油布下大量的木頭箱子暴露了出來,每一隻都密封得很嚴,堆得足有兩人高。

    “你做什麽?”蕭令月低聲道,“動靜鬧太大,會被外麵的守衛發現的。”

    戰北寒沒說話,幾步上前,隨機挑選了幾隻木箱,短刀一刺而入。

    看著木箱裏紛紛流瀉出的黑火原料,他狹長的眼眸微微一黯,沉冷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淮城是軍防重地,城郊不遠有軍隊駐紮?”

    蕭令月怔了下,點點頭:“是啊,怎麽了?”

    “比起兵器,火藥更是朝廷嚴格管轄之物,民間所有煙花爆竹坊都由戶部直接管理,無人敢在原料上插手,這一點無論是北秦或南燕都一樣。”

    戰北寒刀尖一閃,冰冷的刃挑起幾分黑褐色的火藥原料,森冷道:

    “這營地裏不但藏著私鑄鐵器,還藏著這麽多黑火原料,慕容曄的手都快伸到南燕皇帝眼皮底下了,你說淮城附近的駐軍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蕭令月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覺得,,大概駐軍的統領應該是知道的,下麵的士兵就不一定了。”

    “怎麽說?”戰北寒一甩刀尖,將挑起的原料甩在地上。

    “淮城是蔣家的祖地,蔣家在這裏紮根很深,文官武將,多少都有他們的人脈,隻是分不清誰是蔣家的鷹犬,誰又是蔣家的盟友而已。”

    蕭令月冷冷一笑,“水至清則無魚,可水一渾,就什麽魚都有了。魚龍混雜,藏在渾水裏根本看不出來。”

    戰北寒冷不丁道:“我想到一個主意。”

  第2008章

    第2008章

    蕭令月看著他:“什麽主意?”

    戰北寒道:“暗道那邊已經被發現,死士營驚動,出入口全部封閉,按照我們原本的路線,很難順利突出重圍。”

    “這個我知道,甲六親自帶著人去了外營,這座山體裏的死士都走了大半,可想而知外麵現在是什麽情況。”

    蕭令月眉心擰了一下。

    不用戰北寒說,她心裏很清楚,他們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來時的路線已經被封閉,外麵偌大一片死士營,到處都是敵人。

    他們隻是討了個巧。

    因為甲六沒想到,入侵營地的敵人會這麽快潛入這座守衛森嚴的山體中,直接闖進了他們的老巢,所以隻以為外敵入侵,此時還藏身在外麵的營地裏。

    他親自帶著眾多死士,去外麵的營地支援,就是為了在最短時間內把潛進來的人抓住。

    但蕭令月和戰北寒並不在外麵,反而就在他眼皮底下,這是一個心理盲區,大多數人即使意識到有問題,也不會馬上想到問題就出在自己身邊。

    甲六也是這樣。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蕭令月和戰北寒就能高枕無憂。

    甲六不是傻子,死士營的麵積再大也有限度,一旦搜遍所有地方,卻怎麽也找不到敵人的蹤跡,懷疑的目光就會轉向山體內側。

    還有最糟糕的一種可能,,

    如果甲六對死士本身產生懷疑,召集所有人,一一核實身份,,

    那他們就無處可躲!甚至會因為之前的種種行為,第一時間暴露出來。

    撤退已經無路可走。

    偏偏這座被改造成兵工廠的山體,本身就是一處死地,蕭令月之前也一直在想,他們要怎麽平安撤退?

    強闖?不行!

    故技重施?現在也沒那個條件。

    她想了很久也沒想到合適的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這裏,蕭令月不由看向戰北寒:“你說的主意,不會是撤退的辦法吧?”

    “不然還能有什麽?”戰北寒道。

    “什麽辦法?別賣關子了直接說,我們時間也不多。”蕭令月幹脆問道。

    “用眼前現成的東西,炸了這座山,將這裏一鍋端平!”

    戰北寒狹長的眸色暗似沉淵,眼底有極鋒芒的銳色一閃,凜凜殺意令人脊椎生寒。

    “,,”蕭令月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炸了這座山?

    怎麽炸,,難道,,?!

    她驀地抽了口冷氣,驟然轉身,看著兩人身側,堆積如小山一樣成箱成箱的黑火原料,不可思議道:“你認真的嗎?”

    瘋了不成?就憑這一百多箱的黑火原料,他就想把這座山給炸平?

    這是多大的膽量,多不怕死,,才會有這麽瘋狂的想法?

    戰北寒定定看著她:“我何時跟你開過玩笑?”

  第2009章

    第2009章

    蕭令月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的,這不現實!就算這座山體從內部被人掏空,外層的土壤和岩石層也足夠支撐,就憑一百多箱黑火原料,絕對炸不開整座山!”

    黑火原料隻是原材料,又不是真真切切組裝好的火藥。

    就算真的是,,

    說句不好聽的,以北秦南燕配置的粗劣火藥,扔在人身上都隻能輕微炸傷,甚至都炸不死人,怎麽可能炸開一座山?

    這又不是現代高度配比的炸藥!劈山碎石,做夢還差不多。

    戰北寒在北秦的軍營裏也接觸過火藥,自然知道這東西的威力一般,殺人還不如刀劍利索,否則火藥原料也不至於隻用來做煙花爆竹,卻沒有運用到戰場上。

    他意味不明地看著蕭令月:“你忘了這座山裏有什麽了?”

    蕭令月一怔:“,,”

    “這裏是慕容曄用來私鑄兵器的地方,煉鐵需要熔爐,而且不止一兩座,這麽大的山體,內部溫度如此之高,少說也有上百座熔爐同時運作。”

    戰北寒冷聲道:“你見過冶煉粗鐵的熔爐嗎?如果將這一箱箱的黑火原料扔進去,熔爐鐵水炸開的威力,夠不夠將這座山炸出缺口?”

    “,,”

    蕭令月一時後背發涼,不禁沉默下來。

    她當然見過古代煉鐵的熔爐,為了更好的鎖住溫度,提高爐內鐵水的熔煉速度,整個爐子都是封閉式的結構,內部呈拱形,溫度極高。

    眾所周知,爆炸的威力大小,除了火藥的配比和質量外,最重要的就是容器。

    越是封閉性好的容器,在內部火藥增壓的威力下炸開,所造成的殺傷力和威力就越大。

    用一個淺顯的比方來說。

    同樣的火藥,用厚厚的紙筒封存,點燃後就是煙花爆竹。

    但如果用鐵皮筒封存,一旦點燃,就成了能炸死人的土質地雷,,這就是容器不同,形成的威力差別。

    所以同樣的道理。

    用木箱散裝的黑火原料威力確實不大,可如果將它丟進密封高溫的熔爐裏,那威力就難以想象了!

    如果運氣好,不一定能炸塌整座山,但起碼把山體炸開豁口,,並不難!

    明白了這一點,蕭令月才意識到戰北寒真的不是開玩笑,他認真考慮了這個辦法的可行性,甚至還打算實施,,

    這男人,以前還說她膽子大。

    現在看看到底是誰膽子大啊!

    她再怎麽膽大包天,都沒想過直接炸平一座山,,

    蕭令月一時不知道該說他膽量驚人,還是該罵他瘋狂不要命,她伸手想揉揉脹痛的眉心,手指卻隻摸到臉上冰冷堅硬的鐵麵具。

    沉默了一下,她吐出一口氣:“山如果塌了,我們弄不好也得被埋在裏麵,太冒險了。”

    戰北寒卻道:“又不是沒被埋過。”

    當初在虎狼山鐵礦裏,公羊謙瘋狂的點燃黑火藥,將已經挖空一大半、岌岌可危的鐵礦山炸得崩塌,蕭令月來不及脫身,與跳下來尋她的戰北寒同時埋在了鐵礦山底。

    戰北寒當時為了保護她,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差一點就真的活埋了。

    可即使是這樣,最後他們也活下來了。

    如今不過是再來一次!

    比起上次在鐵礦山裏,上有火藥威脅,下有死士圍攻,這次的情況反而沒那麽緊急,至少主動權在他們自己手裏。

  第2010章

    第2010章

    蕭令月一時無話可說。

    她沉默了一會兒,抬眸看著戰北寒:“你確定想好了?”

    戰北寒反問道:“不然還有別的辦法嗎?”

    “說的也是,,”蕭令月倏地笑了。

    麵具之下,她一雙眼眸微微彎起,烏黑的瞳眸裏閃過銳利的盛氣,隱約有種興奮感流淌而出。

    “既然這樣,那就這麽做吧!反正再危險的情況,我們也遇到過,不過是再冒一次險而已!”

    聽到蕭令月這樣說,戰北寒一怔,狹長冷銳的眸子裏閃過笑意。

    “不怕死了?”

    蕭令月揚眉看著他:“你都不怕,我怕什麽?真要算起來,你的命可比我值錢多了。”

    雖說是個瘋狂的決定,但人生一回,總有豁出去瘋狂一把的時候。

    蕭令月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是沒冒過險。

    現在身邊多了個戰北寒,要說怕,,她還真不怕!

    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心裏有了決定後,蕭令月也不再猶豫,隨即問道:“這些黑火原料數量不少,隻憑我們兩個人肯定安置不過來,而且我們連熔爐房的位置都不清楚,你打算怎麽做?”

    戰北寒沒有直接明說,卻指了指臉上的麵具,幽冷道:“憑這個就夠了。”

    蕭令月揚了揚眉梢。

    戰北寒卻沒有過多解釋,伸手一招,道:“跟我來。”

    蕭令月見狀也不多問,幹脆跟在他後麵。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倉庫,門口的死士少了很多。

    蕭令月敏銳地察覺到,四周巡視和守衛的死士數量也減少了,大概都被甲六帶了出去,偌大的山體內部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察覺到倉庫裏有人出來,留守在倉庫門前的兩名死士轉過身,一看到戰北寒臉上的鬼麵具,二話不說便低頭抱拳,齊聲道:“見過大人。”

    “?”蕭令月心裏閃過一個問號。

    戰北寒卻似乎並不驚訝,冷聲:“帶路,去甲六大人的房間。”

    兩個死士一愣。

    蕭令月也不可思議地微微睜眼,他就這麽直接說出來,難道不怕,,

    念頭還沒轉完,兩名死士便低聲應下:“是,大人請隨我來。”

    說著,其中一人站在原地,另一名死士則轉身,竟什麽也沒問,直接便往前帶路了。

    蕭令月心裏暗暗咋舌:“,,”

    這樣也行?

    看來是她低估了這地方上下等級的森嚴程度。

    原來隻要臉上戴的麵具不同,這些底層死士根本不會懷疑他們的身份,隻會一板一眼地執行上頭的命令。

    要是早知道這樣,他們何必這麽辛苦?一開始直接搶奪鬼麵具就好了。

    等等,,好像不行。

    有資格佩戴鬼麵具的死士不多,直到現在為止,蕭令月也就見到了兩個。

    底層的死士或許不會懷疑鬼麵死士的身份,但是他們之前見過甲六,甲六說不定對鬼麵死士比較熟悉,如果他們一開始就偽裝成鬼麵死士,說不定暴露的可能性更高。

    現在甲六不在,山體裏的普通死士人數大減,戰北寒又運氣很好地不知從哪弄來的一張鬼麵具。

  第2011章

    第2011章

    堪稱是天時地利人和。

    這一次,幸運終於站在他們這邊了。

    蕭令月心裏不動聲色地想著,表麵上更是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她狀似恭敬地跟在戰北寒身後,沿著走廊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一座樓梯前。

    在這裏,蕭令月看到了江珣。

    他似乎早就在樓梯前等候了,小臉繃得緊緊的,神情冰冷嚴肅。

    遠遠看到三個人走過來,其中一人還戴了鬼麵具,江珣沒認出來他們,瞳孔微微一縮,他本能地低下頭,往樓梯旁的角落裏退。

    帶路的死士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目不斜視地從他身旁走過。

    隨後就是戰北寒,他瞥了江珣一眼,眼神冷淡,聲音冰冷:“跟上!”

    說著,便邁步上了樓梯。

    江珣:“,,!”

    少年明顯聽出了戰北寒的聲音,卻更加受驚,忍不住抬頭看著他的背影。

    蕭令月看到他的表情變化差點想笑,強忍住了走過去,不動聲色地伸手推了他一下,壓低聲音警告:“快走。”

    江珣:“!!”

    他回頭看了眼蕭令月,似乎也認了出來,緊張錯愕的眼睛裏流露出放鬆,下意識跟著邁步上了台階。

    三個人直接變成了四個人,依然是那名死士帶路,登上樓梯後,繼續往前走。

    這已經是山體內部最高的一層,距離山頂隻有幾米高。

    蕭令月微微抬起頭,就能看到頭頂自然交錯的岩石層,縫隙裏還能看到植物的根/莖,意味著他們現在站的地方,離真正的山頂其實不遠。

    山頂之上有植物,而他們,,其實就在植物的根部之下,山體內側。

    這一層的守衛也比下麵幾層更多,但大多都是底層死士,看到戰北寒的麵具後,立刻拱手恭敬地退讓到一旁,沒有任何巡邏死士上前詢問。

    一路順暢得簡直不可思議。

    蕭令月原本想象中會遇到的阻礙和麻煩,直到他們站在了一座鐵門前,都沒有出現。

    “大人,這裏就是甲六大人的房間。”帶路的死士停下腳步,冷聲說道,沒有上前開門的意思。

    戰北寒和蕭令月同時看向鐵門。

    鐵門很厚重,緊緊關著,門上有一個圓形的鎖孔,像是用某種特定的鑰匙反鎖起來。

    蕭令月眉心一跳,暗道麻煩。

    鑰匙十有八/九是在甲六身上,隨身攜帶著,他們肯定弄不到。

    而且鐵門附近還有不少死士巡邏,守衛堪稱森嚴,他們也很難在眾目睽睽下撬開門鎖。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難道要放棄嗎?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別說戰北寒,蕭令月的字典裏都沒有半途而廢這個詞。

    戰北寒同樣看到了門上的鎖孔,不動聲色道:“你先在這等著。”

    死士微怔,很快低頭應下:“是。”

    戰北寒轉頭看向四周,忽然抬手一指,“你們兩個,過來!”

    他指的是周圍兩隊巡邏死士的領頭人,兩人循聲看到戰北寒,立刻走了過來,拱手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蕭令月也不解戰北寒想做什麽,靜觀其變。

  第2012章

    第2012章

    戰北寒冷聲道:“你們現在有多少人?”

    兩名死士回答:“十二人。”

    另一人道:“十人。”

    這是兩支小隊,分別負責巡邏兩側區域,雖然人數不同,但職責是一樣的。

    甲六帶人出去增援時,特意留下了巡邏與守衛沒有動,畢竟再怎麽放心山體內部的安全,基本警戒也是不能少的。

    二十多個人,足夠了。

    戰北寒沉默了一下,忽然冷聲道:“召集所有人,跟去甲字號倉庫,將角落裏堆積的木箱,搬運到甲字號熔爐房中,不得有誤!”

    這個命令一出,蕭令月心頭一跳,不由微微抬眸看向那些死士。

    兩名死士沉聲應下:“是,大人!”

    蕭令月心裏一沉,大石瞬間落了地,有種莫名的輕鬆感,又覺得有些可悲。

    看來,這些隻負責警戒巡邏的底層死士,很可能根本不知道甲字號倉庫裏堆積的木箱,到底是什麽東西,他們隻是本能地遵從命令,卻不會質疑命令的合理性。

    說白了,這些死士都不能算是健全的“人”。

    而是一個個被打磨訓練好的工具。

    作為工具,服從性是第一名,必須得讓主人如臂指使才算合格。那些在死士營裏接受訓練的小孩,如果沒人將他們救出去,他們最後也會變成這樣的“工具”。

    而工具的服從性高,固然能夠讓真正的主人放心使用,但與此同時,他們也喪失了原本作為“人”的思想和本能。

    也就是說,他們分辨不出“主人”到底是真是假,甚至根本不會去分辨。

    任何人隻要戴上麵具,裝扮成“主人”的樣子,就可以對他們發號施令。

    不管是什麽樣的命令,他們都會去做,哪怕是讓他們送死!

    這就是死士營想到看到的結果。

    戰北寒比蕭令月更早地看清這一點,所以他搶奪了鬼麵具,擁有了對這些死士下令的權柄。

    兩名死士領命而退,很快就點齊了隊伍裏的人,沿著樓梯往下走,去甲字號倉庫裏搬東西了。

    這一層的走廊上一時竟顯得空空蕩蕩,隻剩下戰北寒、蕭令月和江珣三個人。

    江珣見狀,眼瞳微微放大,下意識鬆了口氣。

    他看見四周無人,側頭看向蕭令月,微微張口似乎想說什麽:“,,”

    話音還沒出口,站在鐵門前的戰北寒忽然冷冷看了他一眼。

    眼神裏似乎帶著殺氣。

    江珣嚇了一跳,立刻閉上嘴,低著頭不敢說話。

    蕭令月不動聲色地環視四周,周圍確實見不到死士的身影,但與此同時,她卻感覺到一種被人冷冷注視的不舒服感,仿佛暗地裏仍有眼睛在盯著他們。

    這一層的暗哨還沒有撤!

    如果不小心露出破綻,依然有可能暴露。

    蕭令月和戰北寒同時察覺到這一點,兩人背對著暗哨的方向,互相交換了眼神。

    不用言語表達,蕭令月突然上前一步,走到鐵門前。

    她要幹什麽?

    江珣低著頭,眼角餘光盯著蕭令月的一舉一動。

    卻隻見,她手指動了動,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根細長彎曲的鐵絲,借著手臂和身體的遮掩,徑直刺入了鎖孔中。

    ——她要撬鎖?!

  第2013章

    第2013章

    江珣心裏狠狠一驚,眼睛都瞪大了。

    她是瘋了嗎?在這種地方光明正大的撬鎖,萬一被人發現了,,

    蕭令月此時顧不上想別的,心無旁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手裏的鐵絲上。

    戰北寒不動聲色地調整了站位,替她遮擋住暗哨的視線,爭取時間。

    他們的時間並不多。

    正常情況下,鑰匙開鎖最多半分鍾,即使是有複雜機關的情況下,一分鍾也綽綽有餘。

    暗哨的位置距離他們有些遠,並不能看清楚蕭令月手上的動作,隻要她能在合理的時間內把門打開,暗哨也不會過多起疑,隻會以為他們是正常拿鑰匙開門的。

    但前提是,蕭令月開鎖的速度一定要快!

    越快越好。

    一旦耽誤的時間久了,情況就會越危險。

    戰北寒其實也會撬鎖,但速度和經驗都不如蕭令月快,所以在剛才一眨眼的眼神交流中,撬開門鎖的工作就交給了蕭令月。

    蕭令月捏著細細的鐵絲,手勢極穩,探入鎖孔內。

    不同的鎖芯,內部構造也完全不同。

    鐵絲剛伸進去沒多久,蕭令月就感覺到了不同於一般鐵索的齒輪,內部結構相當複雜,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她隻能憑借著鐵絲的觸感去摸索。

    不能著急,,

    越急越容易出錯。

    這一刻,蕭令月腦海裏所有的想法都清空了,隻剩下極強的專注力,她耐心地捏著鐵絲,將它順著鎖芯的齒輪結構彎曲,逐漸探入內部。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戰北寒平靜地站在原地,尚且沉得住氣。

    江珣卻有些忍不住了,他明顯感覺到有幾道冷冰冰的危險視線落在身上,似乎正審視著他們,鬢角的冷汗一絲一縷地緩緩滑下來。

    ,,到底行不行啊?

    再不快點開門,就要引來懷疑了,到時候可就糟了!

    江珣心裏急得直冒火,雙眼直勾勾盯著蕭令月的背影,幾乎要在她背上盯出一個洞來。

    半分鍾過去了,,

    一分鍾過去了,,

    四麵八方投射來的隱晦視線越來越醒目,令人如芒刺背。

    就在這時,焦急上火的江珣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天籟般清脆的“喀嚓”聲!

    蕭令月微微後退,手中的鐵絲已經完全沒/入了鎖孔中,隨著一陣清晰的齒輪轉動聲響,鐵門微微一顫,打開了一條縫隙。

    門,開了!

    蕭令月眼底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她片刻都沒耽誤,立刻轉身拱手道:“大人,可以了。”

    “嗯。”戰北寒狀似冷淡平靜地應下,上前一手推開門。

    在四周不知道多少名暗哨的目光注視下,這間沒有鑰匙絕對打不開的房門,緩緩敞開,不同於火把的光亮從屋內流淌出來,映出淡淡的陰影。

    “隨我進來。”戰北寒一聲令下,大步徑直而入。

    蕭令月緊隨其後。

    江珣僵硬了一下,低著頭快步跟了進去。

    “砰!”地一聲悶響,鐵門再次關上,暗哨的目光也收回,轉向其他地方。

  第2014章

    第2014章

    鐵門重重在身後關上。

    戰北寒和蕭令月都站在門前不遠處,誰也沒有亂動,警惕冰冷的目光朝屋內掃射過去。

    屋子裏十分安靜,各種家具擺設陳列,乍一看就像尋常人家的屋子,隻有牆角處一整排的兵器架透露出不同的氣息。

    蕭令月十分敏銳,目光快速一掃間,便判斷出屋內無人。

    甲六已經帶人去了營地,他們來的正是時候。

    蕭令月心裏剛鬆了半口氣,忽然意識到不對——

    這間屋子可是在山體內部,就算家具裝飾再怎麽精細講究,也不可能跟真正的房屋一樣。

    可是為什麽,她走進來的第一時間,卻覺得這裏就像“尋常人家”的屋子?

    這是因為,,

    蕭令月目光如電的筆直看向前方,那個尋常房屋都有、但卻不該出現在這間屋子裏的東西。

    一扇半敞開的窗戶!

    也是直到這時候,她才突然意識到,這間屋子裏並沒有油燈與火把,牆壁上也沒有夜明珠之類的東西,但屋內的光線並不昏暗。

    明亮的月光從窗口照射進來,足夠他們看清屋內所有東西。

    “我們不是在山裏麵嗎?怎麽會有窗戶?”江珣喃喃地看著那扇窗,忽然想到了什麽,下意識跑了過去。

    蕭令月伸手都沒攔住他,隻能低聲提醒:“別亂碰東西,小心有機關。”

    “我知道!”

    江珣快步跑到了窗邊,謹慎地探頭一看,髒兮兮的臉上閃過驚喜的表情,頭也不回地招招手,“你們快過來看!”

    “怎麽了?”蕭令月一邊問著,一邊走過去。

    “你看外麵。”江珣往旁邊讓了讓位置,示意她看去。

    蕭令月抬眸一望,霎時間,一望無垠鬱鬱蔥蔥的森林映入眼簾,遠處流淌的山泉與瀑布,林間夜飛的鳥群,伴隨著野生動物夜間行動的聲響,簌簌傳入耳中。

    群山疊翠,瓊麗而壯觀,仿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連天邊漂浮的雲層都清晰可見。

    蕭令月眼底不由閃過驚豔,隨即好笑地看著江珣:“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看風景?”

    月下風景確實美。

    但現在不是有閑心看這個的時候吧?

    江珣直接翻了個白眼:“我才沒那麽無聊,我是讓你往下看。”

    下麵有什麽?

    蕭令月好奇地低頭一看,瞬間怔了怔。

    原來他們在的這扇窗戶,其實是開在懸崖峭壁之上,位置相當高,往下一看足足有上百米,底下全是鬱鬱蔥蔥的樹頂綠葉,根本看不見地麵。

    確定窗外沒有暗哨盯樁後,蕭令月從窗口探出身子,轉頭往上看。

  第2015章

    第2015章

    果然,距離山頂還有大概十米左右的高度,山頂上同樣有植物,但是並不茂盛,這整座山的外層都是岩石壁,尤其是開窗的這一麵,筆直陡峭的岩壁直衝雲天,看起來格外險峻。

    蕭令月若有所思,縮回了身子。

    “怎麽樣?”江珣滿臉喜色看著她,髒兮兮的臉上,眼睛從來沒有這麽亮過。

    蕭令月隱隱猜到了他的心思,“你想到什麽了?”

    江珣迫不及待道:“我們不是要想辦法逃出去嗎?之前我還以為隻有一個入口,沒想到這裏麵居然有窗戶,我們可以從窗戶走啊!”

    這間屋子的窗戶並不小,外層安裝的是鑲了鐵皮的木板,可以推開或合上,完全打開之後,足夠一個成年人從窗戶鑽出去。

    蕭令月挑眉道:“外麵可是懸崖峭壁,目測有上百米高,你又不會輕功,怎麽走?”

    以她對江珣的了解,即使知道她和戰北寒武功都不差,他應該也不會提出要他們救他出去。

    這個少年天性聰明要強,骨子裏也倔強,不是會輕易依賴別人的。

    果然,江珣聞言想也不想地說:“這個簡單!隻要給我一根麻繩,我可以順著懸崖爬下去。”

    “上百米的懸崖,一根麻繩你就敢爬?不怕半路體力不支,掉下去摔死了?”蕭令月好笑。

    江珣白了她一眼:“看不起誰呢?你以為我在這裏四年是白待的?這種訓練早做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比這更危險的也不是沒有,要是挺不過來,該死的早就死了。

    蕭令月一時無言。

    她搖搖頭:“我們還有別的計劃,不能從這走。”

    要是沒發現那批黑火原料,從窗戶離開也是個不錯的辦法,但現在戰北寒已經有了別的主意,蕭令月了解他的性子,他是不會就這麽輕易離開的。

    江珣興奮的臉色微微一沉,狐疑地看著她:“你們還想做什麽?目的不是都達到了嗎?”

    蕭令月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們目的達到了?”

    江珣一噎,偏開臉,又很快轉回來看著她:“我不關心你們還有沒有別的目的,我隻想逃出去,這也是我答應跟你們合作的條件。”

    蕭令月點點頭:“我知道。”

    江珣本身就是一個很有目的性的人,答應合作也好,努力配合他們也好,歸根究底都是為了完成他自己的目的。

    他一開始就說了,他隻想活著逃出這個鬼地方,為此他可以跟他們合作,也並不在乎蕭令月他們想做什麽。

    江珣猶豫了一下,道:“那,,”

    蕭令月忽然笑了,走過去伸手拍拍他的腦袋:“你不用考慮別的,隻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現在既然有機會,你想走我也不會攔著你。”

    事實上,蕭令月也覺得江珣現在離開,未嚐不是件好事。

    否則等戰北寒的計劃實施起來,他們很可能會顧不上他,而且江珣本身自保之力不夠,除了靈活聰明外,如果正麵遭遇死士圍攻,他是最容易死的一個。

    蕭令月之前也答應過他,會帶他平安離開營地,現在雖然出了點岔子,但江珣如果想走,蕭令月肯定不會阻攔他。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可能會相當危險,你繼續跟著我們行動,也未必能保證安全。”

    江珣一聽,瞬間下定決心,毫不猶豫道:“那我不跟你們走了,我自己想辦法離開!”

  第2016章

    第2016章

    蕭令月挑眉道:“我不攔著你自己離開,但是你知道這附近的地形嗎?逃出營地之後,四麵都是山脈,你知道怎麽走出山脈嗎?”

    可不要小看這古代的群山綿延,每一片山脈都是最原始的狀態,沒有經過任何人力開發。

    深山老林裏,各種荒草長得比人還高,一走進去就會迷失方向,根本看不清東南西北,有些地方更是樹林遮天蔽日,大白天走到裏麵,都需要舉著火把照明。

    地形複雜、環境惡劣還是其次的。

    更致命的是,深山裏有數不清的野生動物,什麽毒蟲毒蛇,豺狼虎豹,甚至連熊瞎子都有。

    萬一運氣不好,撞上其中一兩個,被當成獵物咬死了都沒人知道。

    所以在古代,獵戶其實是高危職業,很多都活不到三十歲。

    哪怕是最有經驗的老獵戶,一般也隻在自己熟悉的山脈裏活動,輕易不會踏入深山,更不會去完全陌生的山中打獵,這就足以看出古代深山的危險性。

    而江珣,,

    蕭令月承認他確實聰明,但聰明不代表就能活下來。

    以他的自保能力,要是真遇到狼群或者老虎之類的猛獸,即使能逃掉,也一定會受傷。

    而一旦受傷,帶著滿身血腥味在深山中行動,那簡直就和找死沒區別。

    蕭令月自己都不敢做這麽大膽的事。

    江珣聞言一噎,忍不住皺眉:“我要是知道地形,還用得著跟你們合作嗎?”

    他早就想辦法逃出去了。

    “所以啊,你離開之前,必須先找到這附近的地形圖,做好充足準備才行。”

    蕭令月說著,又好笑地看他一眼,“否則就你這小身板,一個人跑進深山老林裏,這是去給老虎豹子送點心了?”

    江珣:“,,”

    他髒兮兮的小臉有些漲紅,羞惱道:“你才是點心,我在營地裏也接受過訓練,我能自保!”

    “你確定?”

    蕭令月挑眉看著他,“要是真遇上危險,沒人救你,賭輸了可就是一條命沒了。”

    江珣瞬間啞口無言。

    他原本就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否則也不會在看穿死士營的真相後,心心念念都想著逃出去。

    無論如何,性命總是最重要的。

    江珣猶豫了一下,放下自尊心,主動問道:“那我該怎麽做?”

    蕭令月笑了笑:“先別急著想離開,在這屋子裏好好搜一搜,看看有沒有你能用得上的東西,比如地形圖,合適的武器,幹糧,水壺,金瘡藥之類的,都準備齊全了,再思考怎麽離開吧。”

    地形圖的重要性不必多說。

  第2017章

    第2017章

    武器可以讓手無寸鐵的江珣,多增加一些自保之力。

    他顯然沒有在深山裏獨自求生的經驗,所以幹糧和水都得準備好,否則萬一進了山,斷水斷糧,不出三天人就會虛弱下去,更容易被野獸盯上。

    至於金瘡藥什麽的,,自然就更重要了,起碼在他不小心受傷的時候,不至於讓他原地等死。

    江珣聰明歸聰明,但終究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孩,過去的經曆顛沛流離,也沒有人教過他這些東西。

    再加上,他太渴望能逃出這個營地,看到可以離開的窗戶,第一反應就是去找麻繩趕緊離開,其他事情則完全沒有細想。

    要不是蕭令月給他潑了盆冷水,提醒了他,江珣幾乎可以想象到,如果他手無寸鐵的獨自進了深山,下場一定好不到哪去。

    江珣深吸了口氣,點點頭,正要說話。

    忽然,房間的另一側傳來戰北寒的聲音:“你們過來,看這個!”

    蕭令月立刻循聲走去,江珣也不再猶豫地跟上。

    這間屋子麵積頗大,被劃分成了三個區域,正對麵的地方是客廳,左側是臥室,右側則是書房,兩邊都用一扇極大的十二折屏風隔開,站在外麵完全看不見屏風內側的景象。

    在蕭令月和江珣被窗戶吸引住目光時,戰北寒卻沒有過多停留,他很快判斷出了屋內的格局,徑直走向了書房那邊。

    蕭令月繞過屏風,看到這一側的房間牆壁上鑲嵌著夜明珠,顆顆都有拳頭大,光線雖然不算明亮,但也足以照亮書房內的景象。

    正對屏風的牆上立著整排的書架,上麵或是擺著書籍書冊,或是一些黃紙固封的密折,書架前就是一張大書桌,筆墨齊全,各種亂七八糟的書冊堆得滿滿當當。

    在側麵的牆上,從大到小依次懸掛著三柄彎刀,最大一把足有一米五長,最小的一把也有小臂長短,冰冷的銳器在空氣中透出隱隱的鐵腥味。

    戰北寒此刻就站在書桌前,不知從哪裏翻找出了幾張羊皮卷,正攤開在書桌上,借著夜明珠的光亮看著。

    蕭令月走過去一看,隻見羊皮卷上用炭筆勾勒著深深淺淺的線條,城池、村落、山脈畢現。

    她仔細看了兩眼,不由高高挑起眉:“這是淮城周邊的地形圖?你從哪裏找到的?”

    這地形圖可比他們手裏那張清晰多了,甚至連城池和各個村落相連的小路都有標注,周圍的山脈也勾勒得極為詳盡。

    “不止是地形圖。”戰北寒冷聲說著,將羊皮卷翻了過來。

    背麵竟也是一模一樣炭筆勾勒的線條,卻多了許多暗紅的痕跡,看著像朱砂筆勾的。

    有些是箭頭形,有些是三角或圓圈,複雜無比。

    江珣完全看不懂,皺眉道:“這都是什麽東西?”

    蕭令月仔細看了一會兒,眼神微變:“這是,,淮城附近的駐軍地點,和巡視操練的路線?”

    羊皮卷上朱砂勾勒的圖案,看著像小孩子信筆塗鴉,但其實是軍隊裏用的暗標,每一種圖案代表的意思都不同。

    比如,三角形代表的是營帳,也就是臨時駐紮的地方。

    圓圈代表的主將駐紮點,也就是駐軍的核心位置,而箭頭則是行進範圍等等,,

    蕭令月以前在南燕軍中,沒少見過這種暗標,戰北寒在北秦時常用的地形標記,雖然和南燕並不完全相同,但原理都是一通百通的,他自然也看得懂。

  第2018章

    第2018章

    蕭令月看著羊皮卷上的線條,一時靜默不語。

    江珣有些不懂,茫然道:“這圖很重要嗎?”

    蕭令月看了他一眼:“不管在任何國家,軍隊的駐紮和行進路線都是高度機密,除了皇帝和朝廷重臣外,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你說呢?”

    “那,,這種機密地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江珣也不笨,很快意識到了重點。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蕭令月無奈地歎了口氣,低聲喃喃道:“之前就懷疑死士營、蔣家和淮城官府有牽連,現在看來不止是官府了,連淮城本地的駐軍都可能是同一夥的。”

    否則,一直窩藏在深山老林裏的死士營,是怎麽拿到駐軍地圖的?

    如果不是駐軍主動給他們的。

    那八成就是蔣家從中出了力,或是合作,或是利益交換,或是用了不能見光的手段,,

    總之,無論如何。

    事實就是淮城駐軍的地圖,明晃晃地擺在了甲六的書桌上。

    江珣聽到了她的喃喃自語,雖然聽得似懂非懂,卻依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冥冥之中,他似乎更加深刻的體會到,這個在他眼裏嚴苛如地獄一般的營地,背後所牽扯的東西,遠遠比他想象中更大、更深。

    是他現在根本無法觸及的範圍。

    不過,,

    江珣有些晦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蕭令月和戰北寒。

    他雖然不能觸及,可是這兩個人,,

    想必就是衝著這營地背後的陰影來的吧?

    營地背後到底是什麽人?或者是什麽勢力,,

    江珣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他現在實力不夠,不該主動去涉及這些事情,反正不管蕭令月他們的目的是什麽,對於江珣來說,他隻要拚盡全力,保證自己活下去就夠了。

    至於別的,,管它洪水滔天呢!

    這樣一想,江珣繃緊的肩膀和脊背,慢慢放鬆了幾分。

    蕭令月沒有多在意他的情緒變化,看過了那張駐軍地圖後,她的目光很快看向了戰北寒右手邊——還有兩張同樣的羊皮卷。

    這些羊皮卷是用藥水硝製過的,柔韌不易破,入水不爛,比紙張保存的時間要長很多。

    一般都是用來記錄比較重要的東西。

    另外兩張羊皮卷也被卷起來,用細繩捆紮著。

    因為材質比紙張厚很多,蕭令月也看不出上麵是否寫了東西。

    “這張是駐軍地圖,那這兩卷是什麽?你看過了嗎?”她指著兩筒羊皮卷,問戰北寒道。

    戰北寒道:“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蕭令月微一挑眉,直接拿起一卷扯開麻繩,展開來一看。

  第2019章

    第2019章

    江珣雖然勸說著自己不要多管閑事,但十幾歲的少年人,好奇心本來就重,忍不住踮著腳尖湊頭看了一眼。

    隻是一眼,他瞬間就認了出來,驚愕道:“這是營地的地形圖?!”

    “眼力不錯嘛,猜對了。”蕭令月讚賞地看了她一眼。

    這張羊皮卷上的內容,比剛剛那張更加複雜。

    同樣是用炭筆勾勒,線條更多更複雜。

    雖然畫工令人不敢恭維,但隻要是親身到過死士營的人,絕對能一眼認出來,這就是營地本身的地形圖。

    蕭令月仔細打量著。

    最外圍的地方是彎曲線條勾勒的起伏,看著就像是重重山脈,沒有任何標誌物。

    其中最醒目的是左側一座山峰,從地圖上看就像鶴立雞群一樣,筆直地拔地而起,山峰內部則有一些彎彎曲曲的線條,並且用朱砂筆畫了許多圓點和圓圈。

    沒有親身到過的人絕對認不出來——這座山峰,明顯就是蕭令月此刻所在的山體。

    也就是死士營防衛最森嚴的核心位置。

    而在山峰之下,呈現半包圍的一片圓弧之內,有很多三角形的圖案,中間則是一條條朱紅色的路線,從三角形的圖案中貫穿而過,四通八達,猶如蛛絲網一般蔓延開來。

    江珣沉著臉,道:“這一大片就是營地,中間紅色的線,應該指的是營地裏的路。”

    隨即,他又伸手指向營地的左側方,有一片小半個巴掌大的空地,炭筆隨意地勾了起來,裏麵畫了幾個叉。

    “這是我們的訓練場。”

    江珣伸手繼續往另一側指,直到羊皮卷的邊緣位置,有一道粗粗的線條豎著畫在上麵,像一道不允許人通過的死路,就整個營地攔在裏麵。

    “這裏,,就是營地的出口位置,但是我們出不去,有很多守衛守著,根本靠近不了,我也不知道外麵具體有什麽。”

    蕭令月聽完他說的,淡淡道:“這張地圖還不算全部完善了,從營地的出口往外走,大概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座矮山阻隔。”

    “沒有出去的路嗎?”

    江珣狐疑道,“我以前經常見教官往外走,就是從這個出口出去的。”

    蕭令月笑了笑:“你沒出去過,當然不知道,那些黑衣死士可不是沿著大路出去的,而是在矮山內部,有一條通往地下的暗道,他們每次離開營地,應該都是從暗道走的。”

    “這麽說,你們也是從暗道出來的?”江珣一愣,很快就猜到了這個。

    但是還不等蕭令月回答,他又改口:“算了,不用告訴我了,我也沒那麽想知道。”

    知道這些對他也沒用,暗道肯定是有人把守的,他們無法原路返回。

    江珣皺眉道:“如果隻有暗道連同外界的話,那這個營地豈不是完全封閉的?沒有任何明麵上的道路可以出去?”

    “你才意識到這點嗎?”蕭令月無奈道,“營地四麵都是群山環繞,想出去就兩個辦法,一是走暗道,二是徒步穿越群山。”

    深山的危險性不用多說。

    而暗道通向的位置是蔣府內院。

    即使營地裏有小孩不守規矩,偷偷逃了出去,無論是走入深山還是通過暗道進了蔣府,都無疑是死路一條。

    江珣臉色難看,道:“難怪之前,那些想逃出去的人都沒能成功,不是被抓回來處死,,就是連屍骨都沒了!”

    原來從他們被抓到這個營地開始,就幾乎沒有逃出去的可能,至少隻憑他們自己的能力做不到。

  第2020章

    第2020章

    想到這裏,江珣忍不住看了一眼蕭令月兩人。

    他的運氣還是很不錯的。

    蕭令月看著手裏的營地地圖,若有所思道:“既然營地和駐軍地圖都有了,那這最後一份羊皮卷,說不定就是,,”

    她沒有把話說完,而是放下地圖,拿起了最後一封羊皮卷。

    “說不定是什麽?”江珣問道。

    蕭令月沒有多說,拆開羊皮卷上的細繩,展開一看,嘴角便微微勾起。

    她側頭看著江珣:“你的運氣倒是不錯,連這種圖都有。”

    江珣:“?”

    蕭令月也沒刻意賣關子,直接將羊皮紙遞給他。

    江珣低頭一看,紙上的內容與另外兩張都不一樣,正是營地四周的山脈地形圖。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呼吸都變得急促了,手指下意識捏緊了羊皮紙,一眨不眨地看著上麵的山脈線條。

    “有了這張地圖,你就不用擔心在深山裏迷路,隻要想辦法活下來就行了。”

    蕭令月話剛說著,一旁的戰北寒忽然伸手過來,拿走了江珣手裏的羊皮紙。

    “哎,,”江珣下意識想搶回來。

    戰北寒可不會讓著他,冷冷看了他一眼,便低頭查看地圖。

    蕭令月看著江珣一臉憋屈的樣子,覺得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放心吧,這圖沒人跟你搶,趁著現在有時間,你正好四處找找,有沒有路上用得著的東西。”

    江珣抿了抿唇,朝蕭令月點了下頭,便在屋內四處搜尋起來。

    甲六的房間很大,作為死士營的頭目,他房裏還是有不少好東西/藏著的。

    江珣仔細翻找,很快就在牆邊的一個箱子裏找到了許多藥瓶,上麵貼著紅紙標簽,什麽金瘡藥、止血散、蒙汗藥之類的,十分齊全。

    箱子底部還藏著兩個錦盒,翻出來打開一看,江珣眼睛都亮了。

    是兩隻百年老參,參須密密麻麻,品相完好,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種藥性十足的老參除了可以用藥之外,也能直接生吃,尤其是在重傷瀕死的情況下,咬上一口嚼碎了,就能起到吊命的作用。

    江珣立刻將兩支老參拿出來,寶貝似的抱在懷裏。

    蕭令月見狀瞥來一眼,提醒道:“比起帶這種名貴人參,已經製作好的藥物對你更有用,可不要太貪心了。”

    江珣聞言,猶豫了一下,將其中一支放了回去,另一支品相更好的卻依然抱在懷裏。

    他淡淡道:“我沒有貪心,人參可以吊命,關鍵時刻也能用得上,如果我運氣好逃出去了,還可以拿去藥鋪換銀子,不至於沒錢餓死。”

    這倒也是。

    江珣在死士營裏待了四年多,平時也不需要用錢,身上肯定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但是到了外麵,沒錢可不行,他總得想辦法填飽自己的肚子。

    人參這種名貴藥材,在古代絕對算是硬通貨了,任何藥鋪都會收,不比真金白銀差。

    蕭令月挑眉道:“那你怎麽不兩支都帶上?這玩意兒我們也用不著。”

  第2021章

    第2021章

    翊王府裏多著呢。

    江珣卻很理智:“我要獨自穿過山脈,中途還不知道有什麽危險,帶太多東西會消耗體力。人參價值不菲,帶一支就夠用了。”

    蕭令月笑了笑:“那就隨你吧。”

    江珣看了看懷裏的人參,忽然皺了下眉頭,轉身往外走去。

    蕭令月也沒管他,她手裏拿著地形圖,低聲問戰北寒道:“記得住嗎?”

    這幾張羊皮紙他們肯定會帶走,江珣需要的山脈地形圖隻有一份,但書房裏也不缺紙筆,再臨摹一份出來就行。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蕭令月和戰北寒都覺得,最好是能把三張圖都記下來,以免發生意外,羊皮紙不小心丟失或損毀。

    不一會兒,江珣就匆匆回來了。

    他手裏多了一塊不知從哪撕下來的布片,看起來還挺厚實。

    他直接鋪在地上,把人參放在上麵,又仔細從箱子裏挑了幾瓶藥,分別是止血散、金瘡藥、驅蟲粉以及迷煙。

    前兩者是用來給自己療傷的,驅蟲粉在深山老林裏必不可少,可以防毒蟲毒蛇。

    至於迷煙,,

    江珣冷靜地考慮著,如果他運氣不好被人發現追殺,又沒有幫手,又打不過對方,迷煙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牢牢地將蕭令月之前的提醒記在心上。

    除了藥物之外,江珣還在屋子裏四處翻找,結果水囊沒找到,卻找到了兩個裝酒的酒囊,像是甲六自己平時用的。

    其中一個已經喝空了,另一個裏麵還剩半壺酒。

    而且是很烈的酒。

    江珣拔掉酒囊塞子,聞了一下,差點被濃鬱的酒氣衝了個跟頭。

    蕭令月正看著戰北寒用紙筆臨摹地圖,聞到酒氣,她眼角餘光一瞥,看到江珣抱著酒囊左右張望,似乎想找地方把酒給倒了。

    她隨口提醒了一句:“要是烈酒的話,你可以帶上一點,山裏晝夜溫差大,烈酒可以暖身,或者輔助生火,對了,你最好找找有沒有火折子,有的話也帶上。”

    “嗯。”江珣揉了揉鼻子,悶悶應了一聲,將酒囊重新塞回去,丟到布上。

    他繼續翻找,又找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索性全扔在一起。

    麻繩也有,被隨意丟在角落裏,看長度綽綽有餘。

    江珣為了保險起見,特意把兩根麻繩繞在一起,抱著麻繩捆跑到窗戶邊,一頭固定在牆上,另一頭直接甩下窗外。

    他趴在窗邊,看著又粗又長的麻繩直垂而下,尾端消失在綠葉樹頂間,眼睛微微發亮。

    “東西都準備好了?”蕭令月走到他身後。

    “差不多了,我把包袱帶上就離開。”江珣回過頭,“你們呢?”

    蕭令月失笑:“你就別管我們了,管好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那是自然,還用你說嗎?”江珣撇了撇嘴,跑到書房裏,將攤在地上的布片麻利地打成包袱,各種零碎物品全都包在裏麵,對角處打了個結,可以背在身上,不影響行動。

    他試著提了提包袱,感覺不算太沉,髒兮兮的小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第2022章

    第2022章

    江珣背上包袱,正準備往外走,忽然又想起什麽。

    他轉頭看到對麵牆上懸掛的彎刀,走過去取下一把最短的,拔出刀鞘看了一眼,刀刃鋒芒冷銳,一看就是上好的兵器。

    江珣直接將彎刀插在腰間,朝外麵走去。

    戰北寒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正站在窗前,和蕭令月低聲說著什麽。

    蕭令月眼角餘光看到江珣過來了,抬手示意,“待會再說。”

    戰北寒側頭看了過來,眼裏沒什麽情緒。

    江珣不知道他們在商量什麽,走過去道:“我已經準備好了,山脈地圖可以給我了嗎?”

    蕭令月遞給他一張臨摹的紙質地圖,並解釋道:“這是我們按照羊皮紙上的地形,原樣複製下來的,基本沒有誤差,你可以直接用,羊皮紙的地圖我們需要留下。”

    江珣想了想,點頭道:“好。”

    他伸手接過紙地圖,打開看了一眼,感覺和羊皮紙上確實沒什麽區別,便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貼身放在胸口。

    紙張不同於羊皮紙,很容易破損,需要更仔細的保存,明顯更麻煩一些。

    但江珣卻隻字未提想要拿走羊皮紙的事。

    蕭令月又問道:“幹糧和水都準備好了嗎?”

    江珣抿了抿唇:“這屋子裏沒有太多食物,我隻找到了一些點心,省著點吃應該也夠兩三天。”

    水倒不用急,深山裏總會有一些山泉水源,他又帶了能裝水的酒囊,到時候直接裝山泉水就行。

    哪怕運氣不好一直沒找到泉水或溪流,深山裏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植物,隻要避開有毒植物,人也能通過一些植物的綠葉和根筋補充水分。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江珣腳程不算快,三天時間顯然不足以走出山脈。

    等到身上帶的東西吃完了,他可能還得想辦法打獵,或者尋找野果野菜來填飽自己的肚子。

    蕭令月很清楚這一點,也沒有多說什麽。

    在她看來,江珣要獨自穿過山脈,本身就會有一定危險,不可能做到十全準備,隻要能有個七八分的準備和把握,就足夠冒一次險了。

    畢竟,無論是在什麽時候,自由不是隨便得來的。

    他既然想要不受控製的自由,那自然就得付出些什麽,沒有人會替他完全把路鋪好。

    哪怕是他的父母也一樣。

    隻不過,看著江珣的年紀和瘦小的身形,蕭令月多少有些不忍心,正要再說點什麽時,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屋內三人同時一驚,不約而同地看向鐵門。

    戰北寒微眯著眼睛,冷聲道:“誰在外麵?”

    片刻,一個陌生的死士聲音響起,透過厚重的鐵門,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甲字號倉庫裏的東西,已經全部運送到甲字號熔爐房中。”

    原來是來匯報的死士。

    蕭令月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戰北寒沉思片刻,忽然壓低聲音,對她和江珣道:“你們先不要動,藏好了!”

    說著,他竟獨自一人朝鐵門走去,似乎準備出去。

  第2023章

    第2023章

    江珣驚愕了,下意識看向蕭令月。

    蕭令月朝他微微搖頭,表示不用擔心。

    很快,戰北寒就走到了鐵門前,這扇門從外麵打開需要鑰匙,但從裏麵不需要,隻要旋開門鎖,往裏一拉就開了。

    門外站著一名普通麵具的死士,看到從屋裏走出來的戰北寒,立刻恭敬行禮:“大人。”

    戰北寒冷聲:“熔爐房裏還有工匠嗎?”

    死士毫不猶豫道:“有工匠十六人,正在熔煉下一批鐵器。”

    “讓他們先停下,熔爐房裏不許留人。”戰北寒冷聲說道,狹長的鳳眸微微眯緊,眸底閃過一道狠絕的寒光。

    “其他所有人,包括巡邏人員,全部到頂層匯合,不得有誤!”

    死士聞言一愣,破天荒地提出了質疑:“大人,甲六大人臨走前下過令,所以巡邏人員都必須加強守衛,不得有一絲懈怠。”

    說白了,就是戰北寒的命令,和甲六之前下的命令起衝突了。

    死士本就等級森嚴,底層是不允許反抗上層的。

    所以在戰北寒和甲六的命令之間,普通死士隻會聽從甲六的命令,同時,戰北寒自己也不能公然違抗,否則即使普通死士沒長腦子,也會心生懷疑。

    嘖,麻煩!

    戰北寒心生不悅,冷冷又道:“既如此,那就除了巡邏人員之外,剩下其他人到頂層匯合,等待命令!”

    這下子死士沒意見了,幹脆地拱手應下:“是,大人!”

    戰北寒轉身又進了屋內,反手關上門,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才往裏走。

    “怎麽樣了?還順利嗎?”蕭令月低聲問道。

    “本來想借著黑火藥的威力,崩山的同時將這裏剩餘的人手一鍋端,但甲六有令在先,巡邏和暗哨的人動不了,隻能先解決剩下的人。”戰北寒意簡言駭地道。

    蕭令月聽了也不覺得失望,聳聳肩:“這地方戒衛本就森嚴,明麵上的巡邏人員還好說,暗地裏的眼哨卻不知具體有多少,想一鍋全端掉也不現實,反正是順帶的,能解決多少是多少吧!”

    戰北寒低沉地“嗯”了一聲。

    兩人的交流也沒有避著江珣,讓江珣聽得一頭霧水,神情不禁茫然了。

    什麽崩山?什麽一鍋全端掉?

    難道,,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江珣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

    “既然都已經傳令下去了,留給我們的時間就不多了。”蕭令月沉吟了一下,轉頭看向江珣,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江珣,你現在就從窗戶離開,下到山底需要多少時間?”

    江珣毫不猶豫道:“一炷香時間就夠了。”

    一炷香差不多就是十五到二十分鍾。

    蕭令月剛才看過,從窗戶到山底大概有兩百米,人順著山壁往下滑行,會比往上攀岩速度快很多,隻要做好安全防護,小心避開山壁上凸出的岩石和樹叢,就不會有太大危險。

    江珣說的是一炷香,其實是保守估計,他給自己留出了足夠寬鬆的時間。

    蕭令月看著他:“太慢了,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你。”

  第2024章

    第2024章

    江珣聞言,微微皺了下眉,看著蕭令月:“那你覺得多久合適?”

    蕭令月心裏大概估算了一下:“半炷香的時間,你必須下到山底,並且盡快離開山峰周圍的森林,能跑多遠跑多遠,才能保證安全。”

    江珣一聽,略顯銳氣的劍眉都皺緊了。

    他狐疑地看著蕭令月和戰北寒,忍不住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麽?真有這麽危險?我到了山底下也避不開嗎?”

    蕭令月話裏潛藏的意思,江珣聽出來了,正因為這樣他才覺得疑惑。

    蕭令月沒說話。

    戰北寒嗤笑了一聲,冷冷道:“你若是不怕死,也可以慢慢下山。”

    江珣:“,,”

    蕭令月聳聳肩:“最多大半炷香的時間,我們就會離開這間屋子,你下山用的麻繩也需要有人幫你割斷吧?如果你速度不夠快,那就隻能看運氣了。”

    整座山體都是密封的結構,甲六房裏的窗戶,是他們目前唯一找到的能離開的地方。

    江珣想利用麻繩從窗戶爬下去,沿著山壁一路滑到山底,所使用的麻繩自然就需要一個能固定的地方。

    蕭令月之前已經看過了,窗戶外的山壁沒有固定的條件,也就是說,江珣隻能把麻繩的一頭固定在這間屋子裏,等他到了山底離開後,再由上麵的人解開麻繩,抹除痕跡。

    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

    在江珣還沒有落到山底之前,麻繩都不能解開,也就意味著蕭令月和戰北寒必須在這間屋子裏多等一段時間,直到他平安落地為止。

    當然,蕭令月和戰北寒也可以撒手不管,仍由麻繩留在原地。

    但是這樣一來,萬一之後再有人進到這間屋子,一定會馬上發現捆綁好的麻繩,同時察覺到有人從營地裏逃走了。

    營地裏不缺會輕功的死士,下山或者趕路都會比江珣的速度快。

    如果他運氣不好,離開後沒多久就被人發現了,說不定就會有追兵。

    到時候會不會被抓住,或者有什麽下場,,

    那就隻能看他自己的運氣了!

    江珣之前就提到過,死士營裏也曾有抓來的小孩受不了訓練的苦,一心想逃出去,但他們的下場不是變成一具屍體被帶回來,掛在訓練場上殺雞儆猴,就是連屍骨都沒剩下。

    江珣顯然也不願意和那些死士硬碰硬,他是個聰明謹慎的人,即使要逃走,他也想用最安全的方法,盡量避免危險。

    蕭令月和戰北寒與他合作的時候,就曾答應過會幫他逃出營地,對於江珣的選擇,蕭令月也沒有阻攔,隻有在時間上有要求。

    畢竟,他們兩個人也不可能為了一個江珣,一直留在這間屋子裏耽誤時間。

    他們還有自己的計劃。

    半炷香的時間,已經是蕭令月能擠出來的最大限度了。

    雖說時間緊張了點,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出。

  第2025章

    第2025章

    江珣皺著眉頭,臉色有些猶豫。

    這時候,門外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而近,漸次傳入耳中。

    那是接到了戰北寒的命令後,從山體四處湧現,前往頂層聚集的死士。

    戰北寒冷冷看了江珣一眼:“再耽誤時間,後果自負!”

    說著,他不再理會,轉身走向了書房那一側。

    蕭令月倒是沒走,看著江珣。

    可能是她的態度比戰北寒要柔和些,江珣忍不住小聲抱怨道:“我們當初說好,你們要幫我平安離開這裏的,否則我才不會冒險帶你們進來,,”

    蕭令月挑眉道:“我不是已經在幫你了嗎?”

    “可是就半炷香!時間也太緊了,山壁上那麽多樹,我避開也是需要時間的,哪裏來得及?”江珣有些不滿道。

    “你要是怕來不及逃走,也可以留下來。”蕭令月平靜地看著他,“怎麽選都是你自己說了算。”

    “可你不是說,留下來會有危險嗎?”江珣越發不滿了。

    “對,留下來確實會很危險,那你獨自離開難道就沒有危險了嗎?”

    蕭令月好笑了一聲,又拍拍他的腦袋,“少年,我是看你年紀小,也算聰明,給你提的建議也是對你最有益處的,可是你都落到這個地方了,不管是逃走還是留下,你總要冒點險吧?”

    哪有真正絕對安全的選項呢?

    別說江珣,就是以蕭令月和戰北寒兩人的本事,身在這種地方,同樣是冒了很大危險的。

    江珣:“可是,我們明明說好的,,”

    “那我最後再教你一個道理吧。”蕭令月按著他的肩膀,對視著他的眼睛,語氣平靜而殘酷。

    “你今年十四歲,在南燕,已經算是一個大人了,不再是被人保護的小孩子。隻有小孩子才會天真的覺得,和人約定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而大人的世界往往是有很多變數的,這種變數並非人為所能控製,也不是隻憑你一廂情願就能改變的,懂了嗎?”

    “那你這不是出爾反爾嗎?”江珣下意識道。

    “怎麽是出爾反爾?我答應過會幫你離開這裏,但是沒保證過你一定不會遇到危險吧?”

    蕭令月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有時間在這裏跟我爭論,不如快點做決定,否則再耽誤下去,你可能連半炷香的時間都沒有了。”

    江珣也不是鑽牛角尖的人,聞言雖然有不滿,但也知道孰輕孰重。

    他一咬牙,橫下心來:“好!半炷香就半炷香!”

    蕭令月又提醒道:“你自己在心裏記好時間,如果半炷香到了,你還沒有到山底,要麽我們砍斷麻繩讓你自生自滅,要麽就讓麻繩這麽放著,是福是禍你自己看運氣。”

    這是為了防止雙方計算時間不一致,中間會出現時間差。

    蕭令月早就估算好了,半炷香的時間的確有點緊張,江珣可能到不了真正的山底,但距離山底肯定也不遠了,差個十幾二十米的樣子。

    山峰底部全是鬱鬱蔥蔥的大樹,山壁上也有很多樹枝和藤蔓,十幾二十米的高度摔不死人,隻要他身手機靈一點,沒有麻繩也能順著藤蔓和樹枝爬下去。

  第2026章

    第2026章

    如果實在運氣不好,不小心摔下去受了傷,那就沒辦法了。

    不過,江珣本身也不是普通小孩。

    他在死士營裏受過幾年訓練,即使武功不高,但身手卻比一般人靈活太多,這也是他敢獨自一人離開的底氣。

    蕭令月琢磨著,他就算運氣很差受了點輕傷,也不會太嚴重,何況他身上還帶了藥,足夠保命逃出去了。

    蕭令月不是神仙,也不可能把所有計劃做的麵麵俱到。

    所以,在盡量保命的前提下,她給江珣提供的建議都是最優選擇,江珣的目的是想逃出營地,獨自冒一點危險離開,總比留下來和他們麵臨更大的危險要好。

    隻不過這些話,蕭令月就沒有對江珣多言了。

    他們沒有那麽多時間。

    作出決定後,江珣不再猶豫,很快彎腰解開了麻繩,將其中一頭牢牢綁在屋內岩石牆壁的鐵環上。

    這鐵環似乎是用作某種刑具的,深深鑲嵌在岩石牆壁裏,江珣之前特意試過,穩固無比,足夠作為麻繩的固定點。

    綁好麻繩的一頭後,他又抱著麻繩捆走到窗邊,往下方看了一眼,用力將麻繩扔出窗外。

    麻繩本身就有份量,一大團被扔下去後,很快就傳來了窸窣聲。

    江珣探頭往下一看,看到粗粗的麻繩一路筆直地垂落到山底下,尾端消失在鬱鬱蔥蔥的樹叢中,砸得樹葉左右搖晃。

    他抓著麻繩試探性地拽了拽,感覺非常穩固,心裏便鬆了口氣。

    到這裏,一切準備工作就都完成了。

    蕭令月也沒有幫忙的意思,站在旁邊看著他,這是江珣必須自己完成的事情,從他離開這之後,接下來所有的事情,他都必須自己一個人去麵對了。

    江珣對此也早有覺悟,他背著包袱,跨步坐在了窗台上,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我走了?”

    “一路順風,注意安全。”蕭令月無聲地笑了笑,意簡言駭。

    “你們也是,小心著點吧,別把自己的命玩丟了。”

    江珣撇了撇嘴,他的性格有些小別扭,說出的話也不太好聽,但話裏的意思卻是好的。

    打過招呼後,江珣再不遲疑,他雙手緊緊抓著麻繩,反過身,很快順著窗台岩壁爬了下去。

    蕭令月走到窗邊,看著他抓著麻繩踩著岩壁借力,又快又穩地往下爬,那速度比她想象中更快一些,動作也十分熟練,全程沒有往下方看,而是有條不紊地照著自己的節奏往下攀爬。

    隻是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江珣就往下滑了十幾米,照這種速度,半炷香內落地應該不成問題。

    難怪他開口說要一炷香時間,果然是給自己預留了不少退路的,,

    蕭令月心裏哂笑,倒不在意他這種小聰明,隻是眼看著江珣瘦小的身影在岩壁上漸漸縮小。

    她忽然想起什麽:“喂,江珣!”

    江珣聽到喊聲,詫異地抬起頭。

    看到蕭令月從窗戶裏探出身子,將臉上的麵具往上推開了一截,露出瑩白的臉頰和微微翹起的紅唇,皎潔的月光下看起來像籠罩著一層微光。

  第2027章

    第2027章

    “你要是成功出去了,感覺自己無處可去,可以去淮城碰碰運氣!說不定我們還能遇上。”

    蕭令月笑著說,又朝他擺擺手。

    “快走吧,記得落地後盡快離開這附近,躲得越遠越好。”

    江珣整個人吊在山壁上,很消耗力氣,所以他也沒說話,點點頭記下了,然後繼續往下爬。

    不一會兒,他的身影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隻留下輕輕晃動的麻繩,還在窗前搖晃著。

    蕭令月縮回身子,站在窗邊伸了個懶腰。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男人低沉冷冽的聲音響起:“那小子走了?”

    “走了。”蕭令月轉過身,看到戰北寒迎麵拋過來一個油紙包,她驚訝地伸手接住,打開一看,發現裏麵竟是個巴掌大的蔥油餡餅。

    雖然已經冷透了,但油煎的金黃的餡餅依然泛著光澤,外酥裏嫩,有一股濃鬱的蔥香氣。

    蕭令月忍不住詫異:“你這是從哪弄來的?”

    江珣不是說他在屋子裏搜了半天,根本沒找到幹糧,隻有幾盒點心湊數嗎?

    她再一看戰北寒手上,他也拿了一個,還拎著一個酒瓶。

    “在淮城的時候順手買的。”戰北寒伸手將麵具往上推,露出線條淩厲冷銳的麵容,他拿著酒壺喝了兩口,又走到蕭令月身邊,遞給她。

    “還有點時間,暖暖身。”

    蕭令月這才恍惚想起,現在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他們還是傍晚時候吃過東西,隨後潛入蔣府,又順著蔣府的密道來到了這片營地,不知不覺忙碌了大半夜,精神和身體一直繃得緊緊的,之前吃的那碗麵早就消化得一幹二淨了。

    戰北寒不拿出食物還好,一拿出來,聞到蔥油餡餅濃鬱的香氣,蕭令月忽然感覺到自己餓了。

    她接過戰北寒遞來的酒瓶,眨了眨眼,忽然好笑地看著他:“既然你身上帶了食物,那剛剛江珣在屋子裏找幹糧,你怎麽沒拿出來?”

    戰北寒斜眸看了她一眼:“我為什麽要把食物讓給那個小鬼?”

    江珣需要食物,他們自己就不需要了嗎?

    “噗嗤,,”蕭令月一下沒忍住笑了,眉眼彎彎,嘴角也彎彎。

    “果然,你就是莫名其妙地看江珣不順眼吧?明明答應過要送他離開的,結果都是我在幫忙,你壓根就不管。”

    “是你答應他的。”戰北寒幽幽道,“我沒答應。”

    之前和江珣談合作的時候,確實是蕭令月開的口,她挑眉道:“可是你也沒反對啊。”

    戰北寒剛想說什麽。

    蕭令月提前截住他的話:“不反對就等於是默認了,之後又撒手不管,你這可不算言出必行啊。”

    戰北寒冷哼了一聲,倒沒反駁這話,隻是不悅地道:“他又不是六七歲的小孩子,用不著麵麵俱到,管那麽多幹什麽?”

    “這也不是你私藏食物的理由吧?”蕭令月好笑地晃了晃手裏噴香的蔥油餅。

  第2028章

    第2028章

    戰北寒斜睨了她一眼,“什麽叫私藏?”

    “好好好,你沒藏,就是忘了而已。”蕭令月好笑地調侃。

    戰北寒伸手過來:“不吃拿來!”

    蕭令月早料到他會這麽說,立刻抱著餡餅側過身,眉眼笑盈盈地:“誰說我不吃?我也餓了。”

    她拿著戰北寒遞來的酒壺,打開蓋子聞了聞,有股濃烈嗆鼻的酒香氣。

    蕭令月並不愛喝酒,但也能喝,她仰頭灌了一口,鼻尖眼尾立刻被辛辣的酒意逼得微微泛紅,身體一下子暖和起來。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就著窗外的月色吃完了餡餅,時間也差不多了。

    蕭令月探頭往窗下看了一眼,已經完全不見了江珣的身影,連樹葉晃動的聲音都聽不見。

    “不知道他落地了沒有?”

    蕭令月暗自嘀咕著,伸手拽了一下麻繩,發現底下還墜著重量。

    她微皺了下眉,還沒開口,麻繩底部的重量忽然一輕。

    蕭令月試探性地抓著繩子往上一提,很輕鬆就能拉上來,這說明江珣在下麵應該是找到了合適的落腳點,將麻繩放開了。

    這就簡單了!

    蕭令月當即毫不猶豫,走到牆壁鐵環上,將打了死結的麻繩割斷,連著長長的繩子直接從窗戶扔了下去。

    徹底消滅線索。

    聽著窗外麻繩簌簌落下樹叢的聲音,蕭令月轉頭看向戰北寒:“我們也該走了吧?”

    “等一下!”戰北寒忽然似發現了什麽,微微眯起眼,往窗外看去。

    “怎麽了?”蕭令月循著他的目光望去。

    隻見窗外皎潔的月光下,緩緩流動的浮雲間,隱隱竟出現了一個小黑點,不斷在山脈上空盤旋著,似乎是某種鳥類。

    “那是什麽?信鴿?不對,,信鴿沒這麽大隻,也飛不了這麽高。”

    蕭令月忍不住眯起眼,將注意力集中在眉眼間,遠遠看過去:“難道是飛鷹?”

    戰北寒薄唇驀地一挑,聲音低沉透著狂氣:“總算來了。”

    蕭令月:“?”

    她一頭問號地朝他看去。

    戰北寒卻沒有解釋,從懷裏掏出個小小的鐵哨子,抵在薄唇間輕輕一吹。

    霎時間,奇異的哨聲遠遠傳播出去,卻並不顯得尖銳刺耳,反而像是山林間某種動物的鳴叫聲。

    蕭令月就看到,哨聲響起之後,那不斷在雲層間盤旋的鳥兒,似乎聽到了某種指令,翅膀一展飛快地朝他們這邊而來。

    飛鳥的速度驚人的快,一眨眼就從原來看不清的小黑點,漸漸變得清晰。

    蕭令月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這竟然是一隻金翅黑鷹!

    這種鷹頗為罕見,是黑鷹裏的變異種,它的體型比正常黑鷹要小一圈,翅膀越往下顏色越淺,翅尖呈淺金色,光線下看起來尤為威武漂亮,因此深得軍武中人和達官顯貴的喜愛。

  第2029章

    第2029章

    但實際上,這種翅尖羽毛變色的黑鷹,在族群裏往往會被排斥,就像得了白化病的動物,對人類來說是稀缺好看,卻並不被同類認可,甚至還會遭到族群的驅逐和攻擊。

    絕大多數基因變異的動物都活不到成年。

    但隻要是能掙紮著活下來的,無論是食肉動物還是食草動物,都會格外機敏凶猛。

    金翅黑鷹也是如此。

    比起普通的黑鷹,它們成年之後雖然體型偏小,但飛行速度更快,反應更敏捷,性情凶猛,爪牙尖銳,並且難以馴服。

    蕭令月以前也隻在南燕皇帝大壽時,看到有世家上供過一隻,作為壽禮獻給皇帝,那還是一隻亞成年的幼鷹。

    南燕皇帝十分高興,重賞了那個世家,命宮裏專門飼養寵物的宮人仔細照料著。

    可惜金翅黑鷹野性難馴,根本不親近人,被抓住之後更是絕食絕水,見人就啄。

    南燕皇宮裏的馴獸師想盡了各種辦法,熬鷹足足半個月,最後以金翅黑鷹活活餓死、也不肯屈服而收場,南燕皇帝為此大怒,還殺了一大批宮人給這隻鷹陪葬。

    蕭令月當時心裏還感慨著,不過就是一隻鳥,居然要成百條的人命來殉葬,可見在上位者眼中,人還不如一隻鳥有價值。

    從那之後,蕭令月就再也沒見過活著的金翅黑鷹了。

    “礁——”清越的鷹鳴聲忽然傳來。

    陰影從天而降。

    豐/盈的翅羽扇動間帶起疾風,直往人臉上撲。

    蕭令月伸手擋住臉,往後退了幾步,讓開窗戶的位置。

    一隻金翅黑鷹利箭般從窗戶飛了進來,雙翅展開,在屋內盤旋了兩圈,硬是把整個屋子都襯托得狹小了,翅膀一扇一合間帶起的風聲,更是將屋內的紙張書頁吹得沙沙作響。

    直到巡視完地盤後,這隻金翅黑鷹才翅膀一扇,優雅地落在戰北寒伸出的胳膊上,銳利的眼睛看向四周,渾身羽毛光亮柔順,神氣活現。

    戰北寒微微勾唇,伸手撫摸著它油光發亮的羽毛。

    金翅黑鷹撲了下翅膀,歪頭盯了他一會兒,似乎認出了主人,便低著脖子朝他懷裏鑽進去。

    “它這是在幹什麽?”蕭令月放下手,好奇地問道。

    “找我要吃的。”戰北寒掐著金翅黑鷹的翅膀,硬生生將它扯出來,沒好氣地道,“沒帶你的肉幹,別找了。”

    “礁!”金翅黑鷹立刻炸毛了,飛撲起來,毫不客氣地扇了他一翅膀。

    戰北寒淡定地偏頭避開,出手閃電般掐住它的翅膀根,甩手就往窗外扔了出去。

    這一係列動作,戰北寒做的自然流暢之極,仿佛早已經做過了幾百幾千次。

    以至於蕭令月都沒反應過來,那隻漂亮又凶猛的金翅黑鷹就跟一顆大土豆似的,毫無防備地被他扔出了窗外,咻的一聲不見了。

    蕭令月:“???”

    “不是,,你把它扔出去幹嘛?它不是飛來找你的嗎?”

    蕭令月匪夷所思道。

    話音才剛落呢,她就聽到窗外傳來“礁!礁!”的鷹鳴聲,一道黑影迅速從窗外掠過,直衝雲天,然後俯衝倒勾而下,翅膀一扇,穩穩地落在了窗台上。

    “礁,,”金翅黑鷹晃了晃腦袋,輕叫了一聲。

  第2030章

    第2030章

    蕭令月驚奇地看著它:“我聽說這種鷹很記仇,它都被你扔出去了,竟然還肯回來?”

    戰北寒朝窗戶走過去:“從小馴養的,在軍隊裏玩習慣了,不會記仇。”

    話說著,他便伸出手,似乎想撫摸金翅黑鷹的腦袋。

    誰知道,這小家夥卻很不給麵子,毫不猶豫地朝著他的手一口叼過來,鋒利的喙一啄一個血窟窿。

    戰北寒反應敏捷,本來地抬手避開。

    蕭令月絲毫不給麵子地笑出了聲,揶揄地看著他:“不記仇,嗯?”

    戰北寒沒好氣地看她一眼:“看本王吃癟,你倒是很高興。”

    “不敢不敢,最多一點點。”

    蕭令月忍著好笑,隨即正色下來,“這是你用來傳信的鷹嗎?從北秦帶過來的?”

    戰北寒“嗯”了一聲,再次伸手過去。

    金翅黑鷹似乎也鬧夠了,沒有再用嘴啄他,也不管戰北寒想做什麽,懶洋洋地歪著腦袋梳理翅膀上的羽毛,一舉一動都透著猛禽特有的優雅感。

    戰北寒伸手摸到它脖頸處,很快就在金翅黑鷹頸部豐厚的羽毛裏,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竹筒。

    竹筒約莫有小拇指那麽大,兩頭用白蠟封死,中間是空的,用極細又不易斷的絲線串聯著,掛在金翅黑鷹的脖子上。

    再加上它厚厚的羽毛掩蓋,不親自上手摸,根本看不出它脖子上掛了東西。

    金翅黑鷹不同於普通信鴿。

    它是食肉類的猛禽,渾身上下攻擊力最強的就是一雙爪子,俯衝而下時,可以輕易撕扯掉人身上的一塊肉,抓兔子抓田鼠甚至抓毒蛇,都是一抓一個準。

    正因如此,金翅黑鷹極其排斥爪子上有障礙物,如果像普通信鴿一樣,將信綁在它的爪子上,它會不顧一切地掙脫撕碎,反而是戴在脖子上更容易讓它接受。

    蕭令月新奇地看著,知道這種猛禽警戒心強,她也沒有貿然靠近,站在一旁好奇地問:

    “我怎麽不知道你還從北秦帶了這麽一個小家夥?你瞞得挺嚴實啊,一路上都沒看到什麽痕跡。”

    戰北寒正打開竹筒,從裏麵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輕紗。

    輕紗上寫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內容還不少。

    聽到蕭令月的話,他一邊低頭看輕紗上的內容,一邊隨口般道:“沒想瞞你,它平時也是放養的,一兩月不見回來,我也是到了南燕之後,才發現它自己偷偷跟來了。”

    金翅黑鷹的飛行速度相當快,最高能達到時速三十公裏。

    飛行耐力在猛禽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能一口氣飛好幾個時辰不落地,遠遠超出了古代大部分的交通工具。

    而且,鷹飛的高度往往都很高,在地麵上幾乎看不見它,就算它偷偷摸摸跟著飛來了,戰北寒也不一定能發現,除非它自己願意下來。

    蕭令月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他手裏的信上:“所以,你發現它之後,就用它來傳信了?”

    “不是我。”戰北寒搖搖頭,一目十行地將輕紗上的文字看完。

    凝眉沉思了片刻,他繼續道,“南燕多山川湖泊,不適合金翅狩獵,它跟著我到南燕後,因為不適應地形餓了幾天肚子,不得已才飛下來找我要吃的,這些日子都是夜一在照顧它。”

  第2031章

    第2031章

    換句話來說,金翅黑鷹帶來的那封信,也是夜一傳過來的。

    蕭令月心領神會,好笑道:“不會是夜一在淮城發現我們失蹤了,專門把黑鷹派出來找人吧?”

    “你看看就知道了,他們也沒閑著。”戰北寒轉手將輕紗遞給她。

    蕭令月有些驚訝,伸手接過來,展開一看。

    在她看信的時間,戰北寒也沒有幹等,而是去書房取來了紙和筆。

    輕紗上的字體又小又密,看起來頗費眼睛,蕭令月借著窗外的月光仔細看著,心裏不由得咋舌。

    本來以為她和戰北寒單獨行動,夜一和其他龍鱗衛應該都留在淮城待命,不會有什麽事。

    可是沒想到,他們這一晚上也實在不消停。

    夜一在密信上說了,他本來是奉命去找落腳的地方,沒想到回來之後,戰北寒和蕭令月都不見了,也沒留下任何暗號或指令,夜一便沒有擅自離開,而是在原來的客棧附近蟄伏等待。

    那件客棧的位置原本就距離蔣府不遠。

    入夜之後,淮城有宵禁,街道上不許見人行走。

    夜一便遣散了其他龍鱗衛,獨自留守在客棧附近,一邊等待主子回來,一邊監視著蔣府的動向。

    沒想到這一監視,還真被他發現了問題。

    宵禁開始後沒多久,夜一就聽到了蔣府內的喧嘩和躁動聲,似乎是府裏出了什麽事。

    隨後不久,蔣府忽然開了側門,從府裏飛奔而出三匹黑馬,馬背上都坐著一個身穿黑衣、臉戴麵具的神秘人,披著厚重的鬥篷,直奔城門方向而去。

    夜一頓時起了疑心,便在客棧牆角留下了龍鱗衛的聯絡暗號,運用輕功追上了三名黑衣人,悄悄跟蹤他們。

    蕭令月看到這裏時,心裏已經有數了。

    夜一在蔣府外聽到的喧嘩聲,顯然就是她和戰北寒闖入蔣府內院,驚動了機關和守衛造成的。

    但隨後從蔣府匆匆縱馬離開的黑衣人,,他們又是做什麽的?

    抱著這樣的疑惑,蕭令月繼續往下看。

    因為輕紗大小有限,能寫的內容也隻有那麽多,夜一的措辭十分簡練,幾乎沒有過程,直接就是結果。

    他寫到自己跟蹤那三名黑衣人出城,疾行許久,到了一處城郊坡外,發現那裏是一片偌大的駐軍地點,目測至少有十萬大軍駐紮在此。

    因為駐軍守衛森嚴,夜一又是孤身一人,他沒有繼續跟蹤,親眼看到那三個黑衣人縱馬直入軍營。

    隨後不久,又有一匹快馬從軍營飛奔而入,朝著茫茫山嶺,不知去向。

    輕紗的最後,夜一表示他此時仍然埋伏在駐軍點附近,淮城裏看到他留下暗號的其他龍鱗衛,也大多趕來與他匯合,餘下少數幾人監視蔣府。

    因為沒有戰北寒的命令,龍鱗衛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夜一才想到了金翅黑鷹,寫了這封密信,希望黑鷹能盡快找到戰北寒。

  第2032章

    第2032章

    看完了密信裏的內容,蕭令月這才明白,戰北寒說他們也沒閑著是什麽意思。

    她合上輕紗,不由笑道:“夜一這行動倒也是巧了,原來我們在蔣府的時候,他就守在門外,正好彌補了我們這邊的情報缺陷。”

    這就是手底下有人的好處了。

    如果就她和戰北寒兩個人,顧得了死士營這邊,就顧不了蔣府那邊。

    難免會疏漏一些重要情報。

    而同樣的,夜一那邊也有情報疏漏,比如他聽到了蔣府的動靜,卻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包括蔣府連夜派出去的黑衣人,夜一也不知道他們是做什麽的。

    隻有將他們兩方的情報結合在一起時,才能完整地看到事件的全貌。

    蕭令月微微沉吟:“夜一這封信上,主要就寫了兩件事,第一,在我們從暗道離開後,蔣府立刻派人報了信,現在的淮城隻怕也不安全了。第二,,”

    “第二,蔣府和淮城駐軍是一夥的。”戰北寒冷冷接上她的話。

    “沒錯。”蕭令月點點頭。

    如果不是一夥的,在蔣家發現有人逃入暗道後,就不會第一時間派人給駐軍報信。

    為什麽要給駐軍報信?很簡單。

    駐軍人多,又有地形優勢,駐紮在城外悄悄行動還不容易被人發現,這可比蔣家自己大動幹戈地抓刺客,要省事方便的多。

    “你打算怎麽做?要回信嗎?”蕭令月看著戰北寒問道。

    戰北寒沒說話,而是直接裁下一截紙條,用細尖毛筆飛快地寫了一行字,隨即卷起來,塞回小竹筒裏。

    蕭令月湊過去看了一眼,愕然道:“你讓夜一帶人去刺殺駐軍將領?為什麽?”

    那個駐軍將軍跟他有仇嗎?他們都沒見過吧?

    但隨即。

    蕭令月腦海裏靈光一閃,忽然想通了:“你是想製造混亂,轉移目標?”

    如果駐軍將領被刺殺,不管有沒有刺殺成功,都一定會引起軍中躁動,追殺刺客更是情理之中,自然而然就會分散掉駐軍的注意力。

    “猜對了一半。”戰北寒放好了穿書,斜睨了她一眼,“再想想。”

    說著,他便走進了書房。

    留下蕭令月獨自站在窗邊,和窗台上歪著頭的金翅黑鷹,大眼瞪小眼。

    “礁!”金翅黑鷹左歪歪頭,右歪歪頭,時不時撲扇下翅膀,漆黑銳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蕭令月,似乎覺得好奇。

    蕭令月腦中還在想著戰北寒下令的用意,有點心不在焉。

    忽然,金翅黑鷹張開翅膀,似乎想朝她飛撲過來,結果卻忽略了自己的體型,翅膀展開後一下子撞到了窗框上,嚇得它本能地落地,爪子一滑,差點從窗台上掉下去。

    “噗,,”蕭令月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隻金翅黑鷹,怎麽看著有點蠢萌?明明是凶殘的猛禽,從窗台掉下去可還行?

    再聯想起它被戰北寒抓著翅膀根,像扔土豆似的往窗外扔,最後還得自己飛回來的樣子。

    “噗嗤,,”蕭令月越發憋不住笑了。

    “礁,,礁!”金翅黑鷹憤怒地撲扇著翅膀,爪子努力撲騰了幾下才抓住窗台,抓得緊緊的,在石砌的窗台上都留下了爪子印。

    “你笑什麽?”戰北寒一回來,看到蕭令月滿臉忍俊不禁的樣子,不禁挑眉。

  第2033章

    第2033章

    蕭令月忍笑道:“你養的這隻金翅,看著聰明,冷不丁地犯一下傻,還挺可愛的。”

    戰北寒意味不明地挑起眼尾,沒頭沒腦地說:“以後小心點頭發。”

    “什麽意思?”蕭令月不解。

    “它會記仇。”

    戰北寒指了指窗台上,雙眼鼓鼓炸著毛的金翅黑鷹,別有深意地道,“上一次當麵說它傻的人,半個月後被它偷襲,頭上被抓禿了一塊,半年都沒養回來。”

    蕭令月傻眼了:“,,真的假的?你不是說它不記仇嗎!”

    “對我,它不敢記仇,但對你,,”戰北寒微妙地停頓了下,“你試試?”

    蕭令月:“,,”呸,她才不試。

    試試就要禿頭,被鷹爪活生生扯掉一塊頭發,那得多疼啊!

    蕭令月頓時糾結了。

    她看到戰北寒手裏多出了兩張羊皮紙,被細繩捆紮在一起,綁得嚴嚴實實。

    戰北寒走到氣鼓鼓的金翅黑鷹麵前,用羊皮紙紮敲了敲它的爪子,沉聲道:“抓著這個東西,送去給夜一,不許半路上丟了。”

    “礁——”金翅黑鷹抗議地扇著翅膀,往旁邊挪了點,像是在嫌棄。

    “快點,抓好。”戰北寒嚴厲地看著它,又敲了下它的爪子。

    “礁——礁礁!”金翅黑鷹炸著毛,不停地撲扇翅膀叫喚著,又伸長腦袋往他懷裏拱,像是在找東西。

    蕭令月看得津津有味。

    戰北寒把羊皮紙紮塞到金翅黑鷹的爪子裏,冷酷地將它拉出來,然後一把將它從窗邊推了下去。

    “礁!礁!”金翅黑鷹驚得大叫,咻的一聲往下墜,又很快扇著翅膀飛上來,爪子裏抓著那一卷羊皮紙紮,懸停在窗戶前不停朝著戰北寒叫。

    顯然是不肯走了。

    “它這是不願意送信還是跟你撒嬌?”蕭令月看不懂這隻鷹想表達的意思,忍不住問道。

    “都不是,它是在索要報酬,不給不肯走。”戰北寒口吻有些無奈。

    蕭令月難得聽見他這種語氣:“它要什麽報酬?”

    一隻飛禽給人送信,居然還知道要收報酬了。

    稀奇,真稀奇!

    “各種醃製的肉幹,它喜歡吃,在野外吃不到,每隔一兩個月總會飛回來吃上幾頓。”

    戰北寒說著,又略帶嫌棄,“它脾氣不好,又容易記仇,唯一的優點就是飛得比鴿子快,夜一他們以前托它送信時總會拿肉幹討好它,久而久之就給它養成習慣了,不見兔子不撒鷹。”

    “噗嗤,,”

    蕭令月忍不住樂了,小聲嘀咕道,“真是什麽人養什麽寵物,這鷹的脾氣跟人簡直一個樣!”

    戰北寒不也是這樣的人嗎?

    脾氣不好,又愛記仇,不達目的不罷休。

    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同一個模板裏刻出來的。

    蕭令月莫名就對這隻金翅黑鷹順眼多了,至少它還會犯蠢,比戰北寒可愛!

  第2034章

    第2034章

    不過這話,蕭令月可不敢直接說出來。

    她看著金翅黑鷹爪子裏抓著的羊皮卷:“那是地形圖嗎?你把三張圖都送出去了?”

    “駐軍地圖和營地地圖,兩張。”戰北寒道。

    那就是還有山脈的地形圖留著。

    “送這兩張圖給夜一,有什麽用,,”蕭令月話說到一半,驀地意識到什麽,不可思議地看著戰北寒。

    “難道你是想,,?”

    她的話沒有說完,戰北寒回頭看了她一眼,狹長的眸泛起冷銳的光澤。

    “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要不是夜一碰巧找到了駐軍地點,又有金翅黑鷹傳來的情報,戰北寒也不會臨時想到這個辦法。

    蕭令月已經領悟了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下,她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個好辦法,但是也得夜一那邊配合才行。”

    而且,這辦法還挺黑的。

    如果操作的好,他們說不定真的能用最小的代價,直接端了死士營,,

    “所以才要給夜一傳信。”戰北寒淡淡說完,又轉過頭,看著窗外依然盤旋著不肯離開的金翅黑鷹。

    他微眯起眼眸,什麽話也沒說,周身卻漸漸透出一股冷意。

    “礁!礁,,”金翅黑鷹一般扇著翅膀,一邊鳴叫著。

    剛開始的叫聲還中氣十足,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但是漸漸的,在戰北寒越來越冷的眼神下,金翅黑鷹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氣息,叫聲漸漸低弱起來。

    “礁,,”它又撲扇了下翅膀,鳴叫聲低了八度,漆黑的眼睛看著窗邊的戰北寒,竟顯得有點委屈。

    蕭令月看著又好笑又可憐。

    想想這隻鷹也挺慘的!

    大半夜帶著密信到處找主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想要點獎勵肉幹都沒有,還被催著趕緊飛回去,,

    鬧脾氣不肯飛,主人還生氣了,一副要把它拔毛吃肉的樣子!

    金翅黑鷹也委屈啊,,

    哪有隻讓幹活,不給肉吃的呢?

    蕭令月雙手抱胸,站在一旁,看著這主寵一人一鷹互相瞪眼。

    但是,誰能拗得過戰北寒呢?

    隨著他的眼神氣息越來越危險,金翅黑鷹也逐漸焦躁了起來,不停扇著翅膀來回盤旋,不肯走,但也不敢落到窗台上。

    “金翅,別鬧。”戰北寒冷冷開了口,伸手摸了摸金翅黑鷹的腦袋,說了句不算安撫的安撫。

    “把東西送到,想吃什麽讓夜一給你準備。”

    “礁——”

    金翅黑鷹就像終於等到了台階的人,心滿意足地鳴叫了一聲,隨即猛地展開翅膀,朝遠方疾飛而去,眨眼就變成了小黑點,消失在雲層夜色中。

    蕭令月忍笑道:“養了這麽一隻寵物,不肯幹活還要你哄,真是難為你了~”

    她本來隻是說來調侃的。

    沒想到戰北寒卻轉過身,眸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沒你難哄。”

    蕭令月:“,,”

    她驀地鬧了個大紅臉,心裏憤憤。

  第2035章

    第2035章

    她哪裏難哄了?

    隨即才察覺到不對勁,他居然拿她跟隻鳥比?

    沒等蕭令月抗議出聲,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兩人略顯輕鬆的氣氛一下子冷凝下來,不約而同地朝門口望去。

    “大人!”死士特有的,冷冰冰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戰北寒抬手按住臉上的厲鬼麵具,無聲地看了蕭令月一眼。

    蕭令月同樣扣好了麵具,朝他輕輕點頭。

    表示已經做好準備了。

    戰北寒轉身朝鐵門走去,渾身的氣勢已然發生變化,蕭令月落後兩步跟在他身後,如同一個普通死士般,氣息收斂起來。

    “吱呀——”一聲聲響,封閉的鐵門緩緩打開。

    一名渾身黑衣,戴著普通麵具的死士站在門前,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瞥見戰北寒臉上的鐵麵具後,他二話不說低下頭,拱手恭敬道。

    “大人,甲字號熔爐房的工匠都已經撤走,除巡邏守衛之外,其餘人等都在甲字房外集合,等候大人命令。”

    這正是之前戰北寒下的命令,這些死士果然一絲不苟的執行了。

    蕭令月不動聲色地心想著。

    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環節了。

    戰北寒冷冰冰的道:“帶路!”

    死士一頓,低頭道:“是。”

    說著,他便轉身往甲字號熔爐房走去,戰北寒不緊不慢地跟上,蕭令月則落到了最後。

    直到現在,他們其實都不知道那個甲字號熔爐房,到底在哪。

    如果沒有這個死士的帶路,自己去找的話,還不知道要耽誤多長時間,現在倒是省事多了。

    蕭令月一邊走著,也不忘觀察四周,果然發現周圍來回巡邏的死士都不見了。

    偌大的山體裏從來沒有這麽安靜過,猶如一座巨大而陰森的死城,連先前一直縈繞在耳邊、叮叮當當的敲擊聲都消失了。

    穿過長長的木質回廊,死士出乎意料地往下走,經過一段曲折的樓梯後,蕭令月才發現,原來甲字號熔爐房並不在山體的最高層,反而是在下麵。

    難怪她在甲六的房間附近,根本沒看到有什麽甲字號掛牌的房間。

    走到這一層,蕭令月仿佛感覺溫度都隱隱上升了,隻見沿著山體環繞的走廊上,都鋪設著厚厚的石板,隔熱防火。

    同時,與走廊相連的山體/位置,又有一個個開鑿的門洞,每一扇都裝著厚實堅固的鐵門,旁邊掛著小木牌,寫著甲乙丙不同的字。

    其中一扇最大的鐵門前,大約四五十名黑衣死士幽靈一般靜靜矗立著,聽到腳步聲後,所有人齊刷刷地轉過頭,看到戰北寒出現時,所有人整齊劃一地抱拳拱手:

    “見過大人!”

    蕭令月被驚了一跳,立刻低下頭。

    戰北寒冷淡地看了這些死士一眼,便隨意地往前走去。

    黑衣死士們如潮水一般往兩側分開,恭敬地讓出中間的路。

    戰北寒暢通無阻地走到了鐵門前,抬頭看了眼鐵門旁邊“甲一號”的掛牌,狹長幽深的眼眸裏劃過冷光。

    他轉過身,冷淡道:“所有人在此候命,你,跟我進來。”

    他的目光直勾勾看向蕭令月,絲毫沒有身陷敵營的緊繃,指揮命令得無比自然。

    蕭令月都不由佩服他的心理素質,“是。”

    她走了過去。

  第2036章

    第2036章

    眾目睽睽下,戰北寒徑直往甲字號熔爐房走去。

    蕭令月落後一米左右,腳步平靜地跟著,臉上所有的表情都被麵具遮掩,氣息不露分毫。

    從數十名死士中間穿過時,她能感覺到一道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毫無情緒地打量,就像某種危險的冷血動物,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無機質感。

    但好在,這一路並不漫長。

    很快,戰北寒就推門而入,蕭令月也緊隨其後。

    進入屋內的一瞬間,蕭令月腦海裏隻有一個想法——

    好熱!

    可怕的高溫熱浪仿佛一瞬間撲麵而來,像巨網一樣籠罩住全身上下,連臉上冰涼的鐵質麵具都仿佛被高溫傳染,瞬間變得溫熱起來。

    蕭令月還沒來得及看清屋內的景象,後背就已經滲出了微微的汗意。

    這間屋子裏的溫度,比起一門之隔的走廊上,起碼高了二三十度不止。

    因為房間牆壁都是厚重的岩石。

    鐵門的材質又非常厚,起到了絕佳的隔熱效果。

    如果不走進來,站在門外根本想象不到裏麵的溫度有這麽高,就像從涼爽的空調房走進了桑拿室。

    溫度差太大,幾乎讓人產生了微微缺氧的感覺。

    蕭令月本能地伸手拉住衣襟,稍微扯鬆了領口,緩解嗓子裏不適的窒息感,同時目光銳利,快速打量過整間屋子。

    隻是一眼的功夫,她立刻明白,這種可怕的高溫是怎麽來的。

    甲字號熔爐房的麵積非常大,幾乎堪比一座小型足球場,而它的用途也擺在了明麵上,就是一間用來熔煉鐵器的地方。

    一字排開、足足十幾座巨大的熔爐靠牆安放著,底下的爐火還在熊熊燃燒,熔爐裏是燒得滾燙金紅的鐵水,猶如沸騰的岩漿一般,咕咕地冒著氣泡。

    大量黑灰色的煙霧從鐵水裏升騰起來。

    那是被高溫燒化的鐵礦石裏的雜質,正不斷被冶煉出來,猶如火山灰一樣,霧蒙蒙地飄散到屋內各個角落。

    高溫帶來的視覺扭曲,再加上這些霧霾般的雜質灰煙,讓整個熔爐房的空氣顯得十分渾濁,到處都是朦朦朧朧的,隻有鮮豔的金紅色火光與鐵水十分刺眼。

    “咳,,”

    空氣質量實在太差了。

    蕭令月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又很快屏住呼吸,強壓住喉嚨裏不舒服的感覺。

    屋子裏亂的不像話,除了熔爐之外,牆角四周還堆積著大量的竹筐。

    裏麵全是大塊小塊,不規則的粗鐵,有些甚至就是沒有被提煉過的含鐵礦石,散落得到處都是。

    蕭令月又轉頭往旁邊看。

    在熔爐的另一側,足足有半個足球場的麵積,每隔五六米左右就有一個寬大的石台,下方是起火的灶台、火箱,石台上擺放著鐵鉗、鐵錘等工具,旁邊還散落著一些水桶等物品。

    每一個石台前麵都立著一個形狀怪異的鐵墩子。

    蕭令月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打鐵專用的鐵砧。

    這種石台顯然就是粗步鍛造鐵器的地方。

    粗鐵在熔爐中經過高溫淬煉,雜質被燒成灰煙,留下純粹的鐵水流淌出來,冷卻後,就成了一塊塊的鐵疙瘩。

  第2037章

    第2037章

    鐵匠們再將這些鐵疙瘩取出,在石台和鐵砧上進行反複的淬火、捶打、冷卻,手工鍛造成刀劍等兵器胚子,最後再進行額外的加工。

    一把冷兵器就這樣誕生了。

    整個過程十分複雜,每一道手續都必不可少。

    而在這裏,卻已經形成了基礎的流水線。

    像這樣的熔爐房,這座山體裏遠不止一間,隻要鐵礦石源源不斷,打鐵鍛造的工匠數量夠多,一天之內就能輕鬆鍛造出上百把不同的兵器。

    而十天、一個月、一年,,甚至好幾年,,

    鍛造出來的兵器能有多少?

    毫不誇張地說,足夠組建出一支強悍的精銳軍隊了。

    蕭令月想到之前在倉庫裏,看見的一堆堆的款式相同的兵器,不由沉默下來。

    戰北寒同樣快速掃過屋內的種種布置,他曾經去過北秦工部的鍛造司,也時常出入軍中的兵器坊,對鐵器鍛造的流程並不陌生。

    就和蕭令月一樣,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屋內每一樣布置的用途。

    這是早就料到的事情,戰北寒沒有多看。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牆角旁,一大堆高高如小山般的木箱子上,刺鼻的黑火氣味被鐵水熔燒的咕嚕聲掩蓋,幾乎聞不出來。

    “,,真是不怕死!居然放在離熔爐這麽近的位置上!”

    蕭令月同樣也看到了那堆木箱子。

    那是戰北寒之前下令,讓死士們從倉庫裏搬過來的黑火原料,一箱不少,全被堆在了牆角邊。

    距離火光滾滾,鐵水沸騰的熔爐,隻有短短幾米不到!

    蕭令月乍一看見,心跳都加快了,差點沒忍住轉身就跑。

    ,,那可是一百多箱黑火藥啊!

    就這麽放在高溫的熔爐旁邊,萬一從爐子裏濺出一兩點燒紅的鐵水,直接給木箱子引爆了怎麽辦?

    猝不及防下,絕對能把人炸飛出去!

    “還愣著幹什麽?快點幹活。”戰北寒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

    “你不會想把那些箱子直接扔進熔爐裏吧?”蕭令月低聲不可思議,“一百多箱呢,根本扔不完,後麵的還沒丟進去,前麵的就直接炸了。”

    裝著黑火原料的木箱子可不經燒。

    純鐵的熔點大約是一千五百度,含有大量雜質的粗鐵會低一些,但至少也在一千度左右。

    熔爐裏的鐵都被燒成鐵水了,還在咕咕冒泡,那溫度可想而知,,

    木頭做的箱子一扔進去,隻怕不到一秒就會燒穿,直接點燃引爆裏麵的黑火藥,他們跑都來不及。

    戰北寒當然不會做這麽愚蠢的事。

    他抬抬下巴,目光看向一旁幾座沒有使用的空置熔爐,“那兒不是有現成的嗎?”

    “別耽誤時間,動作快點!”說著,戰北寒就走到那堆黑火原料前,雙手抓起沉重的兩箱,重重一扔。

    封死沉重的木箱“砰”的一聲砸到了熔爐頂部,順勢掉進了熔爐內部。

    蕭令月立刻明白了戰北寒的意思。

  第2038章

    第2038章

    無奈地歎了口氣,蕭令月認命地彎下腰,搬起黑火原料往熔爐那邊送,嘴裏嘀咕著:“我真是信了你的邪,這麽找死的辦法也想得出來。”

    戰北寒聞言斜睨了她一眼:“囉嗦什麽,快搬!”

    “,,”

    蕭令月表情一言難盡,“你知道你說這話,像什麽嗎?”

    戰北寒沒理她,手上動作飛快。

    男人/體力強,動作也快,兩箱一下抬手就扔,沉重的木頭箱子就像輕飄飄的玩具一樣,準確無誤地掉進了熔爐裏。

    蕭令月可做不到他這麽輕鬆,見狀低聲憤憤地道:“像個無情催促人幹活的地主!”

    戰北寒:“,,”

    吐槽歸吐槽,蕭令月也知道他們時間不多。

    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這種事情不能找外麵的死士來做,因為太可疑了,隻能他們自己動手。

    蕭令月一邊搬著箱子,一邊苦中作樂地心想:自己搬炸藥炸自己,她和戰北寒也算是開創先例了,,

    一百多箱黑火原料看似很多,但兩個人動作都不慢,很快就把幾座空置的熔爐給塞滿了。

    原本用來容納鐵礦石的內爐裏,填滿了一箱又一箱的危險武器。

    因為熔爐大小不夠,最後還剩了十幾箱塞不進去。

    戰北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拔刀拆了木箱,將裏麵粉末狀的黑火原料倒進了內爐裏,一點都不浪費。

    蕭令月也沒閑著,她快速在屋內轉了一圈,回來時眉頭緊緊皺起。

    “不行,這屋子裏沒有躲避的地方。”

    一旦熔爐爆炸,那威力是驚人的,足夠將石壁炸穿。

    他們要是不想活活炸死,就一定不能留在這間屋子裏,就像蕭令月提醒江珣的一樣,躲得越遠越好。

    戰北寒凝目看了看,道:“不留在這裏,我們回去!”

    “回去?回甲六的房間嗎?”蕭令月很快領悟了他的意思。

    “那裏最安全。”戰北寒道。

    蕭令月沒有否認這一點,她看向已經填裝好的熔爐,微微眯起眼睛:“那這些,要怎麽點燃?”

    戰北寒勾起唇,露出個凜冽的弧度:“當初公羊謙是怎麽炸掉虎狼山的?我們今天也來模仿下。”

    蕭令月無奈地攤手:“可是我們沒有引線啊。”

    “用這個。”戰北寒輕踢了下腳邊。

    蕭令月這才看到,他還特意留了兩箱黑火原料,沒有全倒進去。

    木箱已經被撬開了,裏麵墊著一層厚厚的油紙,隔水防潮,而油紙內部包裹的,就是粉末與顆粒混合的黑火原料。

    這些原料裏麵有大量的硫磺、硝石和木炭粉。

    每一種,都是絕佳的易燃導體。

    隻要有一點點的火星,這些粉末就能直接燃燒起來,簡單包裹製作一下,就是現成的黑火藥。

    而如果不包裹任何東西,直接點燃,又是很好的引火材料。

    蕭令月心想,她或許知道戰北寒打算怎麽做了。

    確實是,,很簡單的辦法。

    兩個人不需要任何交流,互相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下一秒,蕭令月和戰北寒就各自提了一箱子,沿著塞滿黑火原料的幾座熔爐,傾斜木箱,將裏麵粉末狀的原料灑在地上,一路往遠處延伸。

    粉末狀的原料聚集成兩條蜿蜒的線,繞過障礙物,盡可能地拉長、拉遠。

  第2039章

    第2039章

    直到兩個箱子裏的原料都被灑完。

    兩條非常粗糙、甚至沒有任何固定形狀的引火線,就在地麵上形成了。

    長度足足有一百多米,繞著整個熔爐房走了一圈,還特意避開了有火的地方,防止它提前被燃燒起來。

    蕭令月和戰北寒在門口匯合。

    此時,蕭令月手裏的木箱子已經完全空了,她輕聲將木箱子放下,看到戰北寒手裏拿著一隻火把。

    火光幽幽地跳動著,在滿屋子刺鼻的火藥味裏,透露出不詳的氣息。

    這個位置距離門口太近,說話聲會被外麵的人聽到。

    蕭令月沉默地看著戰北寒,做了個手勢。

    動手吧!

    都已經到了這一步,沒有任何可猶豫的了。

    戰北寒眸光幽暗,火把的亮光照不透臉上的厲鬼麵具,反而將睫毛投下陰影,遮住了唯一能暴露的眼睛。

    他手裏握著火把,緩緩傾斜下來,橘紅的火苗接觸到地麵。

    “嗤!”地一聲輕響。

    灑在地上的黑色粉末冒出白煙,有零星的火星快速閃爍幾下,便帶著白煙緩緩沿著潑灑的路線,往前燃燒而去。

    刺鼻的硝煙味道立刻彌漫開來。

    戰北寒反手將火把插在牆上,一把拉開了大門,走了出去。

    蕭令月緊隨其後。

    在出門的刹那間,她不動聲色地反手帶上鐵門,將屋內正在快速燃燒的“引火線”遮掩在門後。

    “所有人原地待命!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離開!”

    戰北寒冷聲下令,隨即便大步離開,仿佛臨時有急事要辦。

    蕭令月自然跟在身後。

    在一片緘默的注視中,兩人穿過了死士的包圍,沉穩而快速地往來路走去。

    熔爐房內,粗糙的“引火線”最多在四五分鍾內,就會徹底燃燒殆盡,將火星帶到已經填滿了原料的幾座熔爐內。

    為了保證安全,他們必須在這段時間內,迅速離開這一層,抵達甲六的房間。

    正常情況下,時間本該綽綽有餘。

    兩個人迅速走過長廊,下了樓梯,沿著路線快速往前,已經能夠看到甲六房間的鐵門。

    就在這時,忽然不知從哪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嘈雜的聲音攜著風聲,從山體底部湧上。

    “鏘鏘鏘——”

    仿佛有許多人快速奔跑的聲音。

    戰北寒和蕭令月誰都沒有停下腳步,更沒有往下看一眼,不約而同地加快了速度,快速衝向了甲六的屋子。

    “所有人!集合聽令——”厲吼聲從山體底部傳來。

    偌大的山體巢穴就像被驚動的馬蜂巢穴,氣氛陡然一繃,濃烈的殺氣鋪天蓋地湧來。

    與此同時,戰北寒和蕭令月已經抵達了甲六的房間門口。

    “大人有令,立即搜查所有屋子,圍剿敵人——”

    哢嚓。

    蕭令月打開了門鎖。

  第2040章

    第2040章

    沉重的鐵門驀地打開,露出清冷的內室。

    蕭令月和戰北寒毫不遲疑,立刻閃身而入,反手輕輕關上門。

    機關門鎖“哢噠”一聲輕響,在鐵門合攏的一瞬間,自動鎖上,隔絕了門外的一切。

    還沒等蕭令月鬆口氣,這時候,急促的腳步聲瞬間從門外傳來。

    “快——”隱約的低吼聲響起。

    透過厚重的鐵門,冰冷而凝滯的殺氣無孔不入,滲透到屋內。

    直到這時,蕭令月才感覺背後的冷汗緩緩流下來。

    好險,,

    要不是她和戰北寒動作快,就差一點點,他們恐怕就要跟那些死士迎麵撞上了。

    這些人趕回的也太及時了!剛好在這個時候。

    蕭令月看向戰北寒,驚疑地道:“甲六這麽快就把死士營都查完了?”

    之前因為發現敵人入侵,甲六帶著大部分死士趕去了外麵的死士營,造成山體內部守衛不足,才給了他們鑽空子的機會。

    按照蕭令月的預估,在徹底排查完死士營之前,甲六應該沒那麽快帶人返回,,

    至少在熔爐房被引爆之前,他們應該還有點時間才對。

    可現在,他們才剛剛布置好那些黑火藥,營地裏的死士竟然回來了,幾乎和他們前後腳的出現,這時間未免也太快了。

    “難道是外麵出了什麽變故?讓甲六確定我們已經潛入進來了?”蕭令月狐疑地喃喃道。

    戰北寒立在門邊,凝眉聽著鐵門外的動靜,“事已至此,這個不重要。”

    不管是甲六排查的速度比他們預想的要快,還是又出了別的什麽意外。

    現在眾多死士已經回援,熔爐房那邊也布置好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探究原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最好祈禱一下,那些死士沒有馬上查到熔爐房,否則,,”戰北寒冷銳地眯起眼睛,渾身上下凜冽生寒。

    蕭令月低聲道:“祈禱也沒用,剩餘的死士全都在熔爐房門口,隻要甲六不傻,肯定會發現裏麵有問題。”

    隻要有人一推開門,他們在熔爐房裏動的手腳馬上就會曝光。

    而這個時間,“引線”還沒有完全燒完,一腳就能踩滅了。

    再然後,,

    他們現在待的地方也不安全,恐怕很快就會被死士衝上門圍剿。

    “功虧一簣!”

    蕭令月緩緩吐出一口氣,無奈地看向戰北寒,“被我之前說中了,這麽倉促的計劃,要成功實在太難了,早知道就不費這麽多手腳,直接和江珣一起離開好了。”

    她倒不是指責戰北寒的意思。

    而是炸山這個想法,,本來成功率就不高。

    他們本就隻有兩個人,缺乏幫手,並且阻礙太多,整個過程也完全不可控,說白了就得看運氣。

    運氣好,或許能成。運氣不好,功虧一簣才是正常的。

    蕭令月雖然配合了戰北寒的計劃,但是在心底裏,她覺得要成功挺難的,試試也無所謂。

    現在結果已經出來了。

    蕭令月倒也沒覺得多遺憾,聳聳肩:“算了,勝敗乃兵家常事,既然這個辦法行不通,我們還是直接撤吧,別等到真的被人堵上門,想走都走不了。”

  第2041章

    第2041章

    鐵門外,越來越嘈雜的聲音傳來,聽不清有多少人在說話。

    他們也看不見外麵的情況,不知道熔爐房那邊的布置被發現了沒有。

    坐以待斃是愚蠢的行為。

    及時止損、當退則退,才是最優的選擇。

    蕭令月也不管戰北寒怎麽想,說著便伸手拉他往窗口走,“趁現在離開,夜一那邊應該也行動起來了,我們手裏有周邊山脈的地形圖,穿過山脈就能和夜一他們匯合,之後再從長計議,,”

    她的話還沒說完,戰北寒倏地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再等等!”

    他聲音低冷,雙眼望著鐵門,“沒有腳步聲過來。”

    蕭令月明白他的意思,蹙眉:“暫時沒有人追過來,不代表熔爐房那邊沒有被發現。”

    “所以,再等等!”戰北寒眯起眼睛,“還差片刻。”

    他們點燃“引線”,離開熔爐房時,心裏就開始計算時間。

    “引線”燃燒到熔爐前,大概需要四分半鍾的時間。

    現在已經過去三分鍾了,,

    雜亂的聲音影影綽綽,隔著厚重的鐵門和石壁,根本聽不清楚。

    蕭令月腦海裏迅速閃過山體內部的地形圖,從最底層走到最高層,速度再快也需要十分鍾左右,但如果用上輕功,兩分鍾就夠了。

    也就是說,現在這個時候,趕回支援的死士應該已經趕到了熔爐房門口。

    還差一分鍾,,

    蕭令月心裏一秒一秒地計算著時間,剛想開口時,不詳的腳步聲驀地從鐵門外傳來。

    剛開始還有些模糊嘈雜,但很快就逐漸變得清晰,“咚咚咚——”

    急促而迅速地逼近。

    蕭令月臉色微變,立刻側身上前,將耳朵貼在鐵門上,“有人過來了!數量很多,估計不下百人!”

    這麽多人同時往一個方向過來,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走!”戰北寒立即作出決定,毫不猶豫地一把拉過蕭令月,大步往窗口走去。

    蕭令月腳步不停,跟在他身後道:“這間屋子的鐵門非常厚,很難直接撞開,如果沒有鑰匙的話,即使是死士也無法輕易進來。”

    換句話來說,鐵門能夠給他們爭取一段時間。

    還差半分鍾,,

    蕭令月心裏仍然在計時,戰北寒也沒說話。

    就在他們即將走到窗口旁時,忽然,一聲沉悶而驚人的巨響聲轟然傳來!

    “轟——!!!”

    可怕的聲音在封閉式的房內重重回蕩,猶如巨大的鐵鍾狠狠在耳朵裏撞擊著,一瞬間耳膜鼓脹劇痛,聽覺神經仿佛要崩斷了一般,震得整個腦袋都嗡嗡作響。

    蕭令月瞬間臉色蒼白,耳朵裏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流出來。

    她一瞬間什麽也聽不見了,隻感覺四周和地麵都開始搖晃震蕩,整個人站立不穩地往前摔。

    “,,”戰北寒猛地回身,將她攬入懷中,薄唇快速張合,似乎說了什麽。

    可蕭令月腦中耳邊全是嗡嗡的震鳴聲,什麽都聽不見。

    戰北寒神情微冷,雙手牢牢捂住她的耳朵,帶著她迅速靠上牆角。

  第2042章

    第2042章

    蕭令月整個人靠在戰北寒懷裏,感覺腳下的地麵仿佛在晃動。

    下一秒,又是接連幾聲巨大的悶響聲傳來。

    “轟!”

    “轟隆——”

    像是有什麽東西崩碎的聲音,震耳欲聾。

    但是,聽在此刻的蕭令月耳中,卻仿佛隔了一層水膜般,聲響遙遠而模糊,隻有“水波”的強烈震蕩感不斷傳來。

    她皺緊了眉頭,下意識抓住戰北寒胸口的衣服,整個人埋在他懷裏,男人渾身的肌肉繃緊,雙臂環過她的肩膀,猶如鐵鑄一般,牢不可破地護住了她。

    整個世界都仿佛在劇烈震動,蕭令月感覺自己都站不穩了,但戰北寒的手臂和身體極穩,不知為何,這種時候讓她心裏油然有種強烈的安全感。

    時間仿佛被拉得很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長地像一個世紀。

    蕭令月分辨不清到底到了多久,耳邊的嗡鳴聲才逐漸褪去,恢複了一點聽覺。

    “你怎麽樣?”戰北寒低頭,鬆開了捂住她雙耳的手,蹙眉問她。

    “我還好,,”蕭令月伸手按住太陽穴,用力晃了晃腦袋,感覺戰北寒的聲音就像裹在一層膜裏,聽起來仍然有些悶悶的。

    應該是耳膜有點輕微震傷了,,

    蕭令月下意識想揉耳朵,被戰北寒攔住了,他伸手碰了碰:“有血絲,別亂揉。”

    “就是剛剛震了一下,不礙事,已經可以聽見聲音了。”蕭令月低聲道,抬頭看著他,“你怎麽樣?沒事吧?”

    “沒。”戰北寒簡短地回答,卻沒放開她,抬眸朝四周望去。

    蕭令月這才注意到,四周的震動停止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但是,這樣的寂靜並沒有給人安全的感覺,反而像是冥冥中繃緊了一根弦,隨時將要斷裂,一種強烈且莫名的危險感不停在腦中炸響。

    蕭令月身體緊繃,下意識抓緊了戰北寒的衣服:“怎麽這麽安靜?熔爐房那邊沒有把牆壁炸開,,”

    話還沒說完,戰北寒驀地做了個手勢:“噓,你聽!”

    蕭令月一愣,聽什麽?

    她的耳朵還沒有完全恢複,聽到戰北寒的話,她本能地集中注意力在耳朵上,側耳細聽。

    漸漸的,蕭令月當真聽到了一些動靜。

    像是隔了很遠傳過來,又被厚重的鐵門阻隔了大半,傳到她耳中時,微弱得就像嗡嗡的囈語聲,從之前就一直在響,隻是被她當成是幻聽錯覺了。

    此時集中注意力一聽,蕭令月心裏微微一驚。

    那是人痛苦的呻/吟聲,,

    而且,遠不止一兩個,大片大片,,

    不同的呻/吟交疊在一起,讓人聽不出內容,隻有嗡嗡的嘈雜感。

    “是那些留在熔爐房外麵的死士?”蕭令月低聲喃喃道。

    “應該是。”戰北寒眯起眼,“黑火藥的威力比我們想象中要大,如果留在那一層走廊上,隻隔了一道鐵門和石壁,想必傷亡不輕。”

    可惜他們現在也不能出去,不知道外麵的死士死傷了多少,,

    巨大的爆炸聲中,早已經將人的慘叫怒吼聲吞沒,甚至可能都反應不過來,直接就被爆炸的衝擊掀飛出去了。

    “看來,除了炸傷人之外,山體本身倒沒有受到影響。”蕭令月輕吐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四周,“隻靠那些粗製的黑火原料,就算加上熔爐本身的壓力,也很難將山體破開。”

  第2043章

    第2043章

    戰北寒沒說話,看了一眼屋內的四麵牆。

    蕭令月繼續道:“現在怎麽辦?趁著死士傷亡顧不過來,我們先離開,,什麽聲音?”

    她忽然聽到了門外響起的不同尋常的動靜。

    有急促淩亂的腳步聲,呼呼疾響的風聲,還有不少人的怒吼聲——

    “快去稟告大人,,”

    “,,那邊,,”

    “死人不要管,,繼續搜,,一定,,”

    聲音有些模糊不清,蕭令月也沒時間繼續聽下去。

    因為很快她就發現,那些急促又混亂的聲音,正朝著他們在的地方趕來,變得越來越清楚。

    “快——包圍!”不知是誰怒吼了一聲。

    蕭令月本來還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但隨即她就感覺戰北寒氣息一凜,顯然也發現了。

    這不是她的錯覺!

    “走。”戰北寒低沉地道,一把拉住她的手,大步往窗邊走去。

    蕭令月自然緊跟其後,不過短短幾步路的距離,嘈雜聲已然到了門口,緊接著就是一聲巨響。

    “砰!!”

    蕭令月差點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她立刻轉頭看去,隻見鐵門狠狠一震,門頂上撲簌簌地落下許多石灰。

    “外麵有人撞門,看來是已經鎖定我們了!”蕭令月凝眉低聲道。

    戰北寒心裏有數,也不管身後動靜如何,徑直走到窗邊。

    窗外仍是一片蒼茫山脈,月色清涼,寧靜祥和。

    而他們的身後,“砰!”、“砰!”巨大的撞門聲一下接著一下,越撞越重,門外沒有怒吼與威脅聲,反而讓人更加心悸。

    蕭令月往窗戶下看了一眼,心裏正盤算著不用繩索,她和戰北寒能不能飛下去。

    忽然這時候,她看到窗戶旁邊的外層岩壁上,一塊岩石毫無預兆地崩碎了一角,幾顆小石頭骨碌碌順著岩壁滾落了下去。

    這動靜本來不大,可不知為何,卻讓蕭令月心底猛地驚了一下。

    偏偏這時候,又一聲巨大的撞門聲傳來。

    “砰!!!”門外的死士似乎用上了工具,聲響驚人,厚重的鐵門顫動得更厲害,門框上方的石壁簌簌抖下石灰,崩裂出一道道蜘蛛網般的細紋。

    眾所周知,岩石本是一個整體,堅固度很高。

    當石頭表麵開始有裂紋的時候,往往意味著石頭內部也在碎裂的邊緣了。

    蕭令月眉心跳了一下,本能地拉住戰北寒:“戰北寒,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最後兩個字還沒有說完。

    “砰!!”又一聲撞門巨響,鐵門上方的岩石層就像被重錘擊碎了一般,劈裏啪啦地崩裂出無數的小石頭。

    與此同時,一種詭異而又不詳的聲音,驟然出現在蕭令月的耳邊。

    “哢——嚓——”

  第2044章

    第2044章

    這聲音猶如裂帛一般,長長地回響著,一時間四麵八方仿佛全是這種聲音。

    蕭令月身形僵住,門外的撞擊聲也跟著停了。

    周圍一時間如死一般寂靜。

    然而,就在這種寂靜中,卻有不詳的聲音擴散著,像是凍結的冰層逐漸開裂,裂紋不可阻擋地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開去。

    “哢嚓——哢嚓——”

    蕭令月一時竟分不清這些聲音是從哪傳來的,四麵八方全都是。

    “戰北寒,,”她不自覺握住戰北寒的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忽然腳下重重一震!

    猶如地震般可怕的震動感傳來,腳下的地麵仿佛逐漸傾斜了,蕭令月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往一側歪去。

    “劈裏啪啦——”

    屋內的桌子上,原本擺放得好端端的茶具緩緩傾斜,一下子從桌上滾落下來,摔了個稀巴爛。

    不止是茶具,很快,連桌椅等擺設都開始明顯歪斜,整個屋子就像是被無形的手輕輕一撥,積木般朝著一側歪倒下來。

    “哢嚓——劈啪!”四周的岩石牆壁不斷發出爆裂聲。

    在蕭令月震驚的目光下,一道道極深的裂紋驟然破開牆麵,猶如蜘蛛網一般四麵八方地蔓延,所到之處,大大小小的岩石碎片被崩裂下來,灰塵簌簌,地麵還在不斷往一側傾斜震動。

    這時候,被鐵門擋在外麵的眾多死士也反應過來,驚怒的喊聲不斷響起。

    “這是怎麽回事?”

    “,,快去稟告大人!”

    “其他人,,啊!!!”

    最後嘈雜的聲音在一聲慘叫中戛然而止。

    蕭令月從外傳來刺耳的斷裂聲,隨即怒吼聲、腳步聲、刀劍出鞘聲、以及呼呼的風聲一同響起,走廊上仿佛炸開了鍋。

    “走廊斷開了!小心裂縫——”

    “有落石,快躲!”

    “這邊的牆體也裂開了,快離開這裏,,”

    越多越多的嘈雜聲音不斷傳來。

    山體深處,悠長而可怕的崩裂聲仍然不緊不慢,狹長的裂痕像一隻隻漆黑的觸手,逐漸延伸到山體各個角落。

    蕭令月眼睜睜看著,原本隻在牆壁上的裂紋,不過幾個呼吸間就蔓延上了屋頂,無數石灰伴隨著崩裂的小石子,撲簌簌地往下落,屋內歪到一片的家具上很快被蒙了一層灰。

    她和戰北寒站在窗邊也沒能幸免,石灰撲了一頭一臉,不停還有小石子打到身上。

    蕭令月緩緩咽了口唾沫,盯著牆上的裂縫,“這個,,該不會是,,”

    “恐怕是熔爐房那邊塌了,山體逐漸開裂,已經蔓延開來了。”戰北寒冷凝道。

    蕭令月:“,,”

    所以,不是他們準備的黑火藥威力不夠,而是山崩需要時間?

    這座山本身已經被挖空了,隻剩下外層的土壤和岩石層,熔爐房的位置正好是在岩石層的中心,巨大的爆炸直接破開了岩壁,導致整座山的重力結構都被改變,從山頂往下朝一邊歪斜。

  第2045章

    第2045章

    連鎖反應下,岩石一層層的崩碎裂開,裂痕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加速了山體的歪斜,最終導致房間變形,山體內部的各種木質建築損毀更嚴重。

    蕭令月啞然地心想:這算不算一鍋全端掉?戰北寒隨便製定的計劃竟然真的能成,,

    “劈啪,,啪!”

    頭頂的岩石層不斷崩裂,細碎的石片不斷往下掉,邊緣鋒利如刀。

    蕭令月一抬頭,就看到屋頂上密密麻麻的裂紋,甚至有石片落在她臉上,要不是有鐵麵具擋著,幾乎能割傷她的臉。

    與此同時,山體外的死士營裏。

    甲六正站在一頂帳篷前,身後跟著十幾名黑衣鐵麵的死士,麵前的空地上,四個瘦弱的布衣少年瑟瑟發抖地伏跪在地上,渾身遍布血紅的鞭痕,疼得冷汗直流。

    身上的鞭傷還在流血,四個少年誰也不敢喊痛,哆哆嗦嗦地跪著。

    “大、大人,,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我真的不知丙一六三去了哪裏,,求大人饒命!”

    其中一個少年壯著膽子,聲音哆嗦得發顫。

    其他三個人更是嚇得大氣不敢出。

    他們四個就是和江珣同一個帳篷裏的少年,被戰北寒打暈後,扔在帳篷裏沒有理會,直到甲六帶著人徹查整個營地,才發現他們幾個昏迷不醒。

    與此同時,“丙一六三”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甲六一瞬間就起了疑心,審問過這幾個少年後,果然問出了線索,可惜並不多。

    甲六驀地想起在倉庫門口,來給他送東西的兩個“死士”身邊,帶著一個身形矮小的少年。

    難道,,那就是消失的“丙一六三”?!

    甲六瞬間臉色鐵青,察覺到自己被耍了,他苦苦搜尋的敵人竟然就在他眼皮底下,還混進了自己人當中!

    他當機立斷下了令,命令三分之二的死士立刻回援,封鎖山體一層層搜,所有死士都要摘下麵具證明身份,絕不留下任何漏洞!

    不過,甲六自己卻沒有急著回去,畢竟山體隻要封鎖住,就沒有出口逃生。

    接下來隻要甕中捉鱉就行了。

    所以,甲六便一邊讓剩下的死士繼續封鎖營地,自己則帶了幾個手下,繼續審問與“丙一六三”同帳篷的幾個人。

    死士營執行的是連坐製度,同一個帳篷裏,隻要有人敢逃走,或是做出違反規則的事情,所有人都要一起受罰。如果有人願意舉報同伴的行為,則可以免於受罰。

    正因如此,江珣才不敢輕舉妄動。

    而此刻,在甲六眼裏,“丙一六三”的失蹤,疑似通敵背叛,那與他同一個帳篷裏的人不管有沒有參與,都會被視作同謀,審訊後直接處死。

    少年自以為求饒的話,其實是將自己與同伴推上死路。

    甲六陰冷的眼神,猶如毒蛇一般盯著他們:“你們知道的就這麽多?還有遺漏的嗎?”

    少年慌忙道:“沒有!真的沒有了!”

    眼底閃過陰鷙的殺意,甲六嘶啞地道:“既然如此,,”

    話還沒說完。

    忽然,身邊的死士驚叫一聲,駭然地望向山體:“大人,您快看——”

  第2046章

    第2046章

    隨著死士的話音,一聲轟然巨響從身後的山體傳來。

    甲六猛然轉過頭,看到夜色中的山峰一側,忽然爆出巨大的火光,滾滾濃煙隨之升起,無數被炸碎的外層岩石嘩啦啦地砸落下來。

    “砰!”、“砰砰!”

    岩石掉落在地上,營地四周茂盛的植被都被砸斷了,地麵上出現大大小小的陷坑,猶如馬蜂窩一般,甚至還有來不及逃走的動物被活活壓死。

    一聲接一聲的沉悶巨響,周圍百米內的地麵都仿佛在震顫。

    “嘩啦啦——”樹林中,大群大群棲息的鳥兒被驚嚇地飛起,嘰嘰喳喳地朝著天際飛走,林間活動的夜間動物更是嚇得驚慌逃竄,一片窸窸窣窣的響聲。

    十幾名死士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四個跪在地上的少年更是看傻了眼。

    “這,,這是怎麽回事?”

    “山要崩了嗎?”

    話音剛落,甲六等人便目眥欲裂地看見,從山體爆炸的位置開始,原本陡峭尖銳的山峰忽然朝著一側漸漸歪斜。

    濃煙和石灰彌漫,山峰的外層逐漸崩碎落下,先是土壤、然後是紮根在土壤中的各種植物,緊接著就是灰色的岩石,一層層地剝落往下掉。

    “哢——嚓——”在沉悶而巨大的龜裂聲裏,漆黑的裂痕像是從山體內部蔓延出來,撕扯著山峰,山體往一側傾斜得更加嚴重,搖搖欲墜。

    這座山,,馬上就要崩塌了!

    所有人的腦海裏下意識察覺了這一點,四個少年滿臉驚恐,瑟縮著身體,下意識地往後縮。

    即使是不懼死亡的死士,親眼看到這種山崩地裂的景象,眼眸裏都不由自主地閃過恐懼。

    “大人,這,,”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裏麵發生了什麽,怎麽好端端的,,山都要崩塌了?

    甲六身邊的一名心腹死士,忍不住驚懼地開口。

    甲六麵具下的臉色鐵青,眼瞳緊縮成一線,死死盯著山峰側邊濃煙升起的地方,他對山體內部的布置非常熟悉,哪怕是站在外麵,也能一眼辨認出來,那是甲字號熔爐房的位置。

    ,,怎麽好端端地會突然爆炸?

    難道,是哪個工匠不守規矩,把危險的熔爐給弄炸了?

    還是說,,與潛入巢穴的敵人有關?!

    不可能!

    甲六下意識抗拒這個最糟糕的想法,他眼神陰冷,咬緊牙:“所有人跟我走!”

    一聲令下後,甲六毫不遲疑,輕功如電一般朝著山體而去。

    此時此刻,山峰大麵積的崩塌已經越發嚴重了,無數的土壤、大大小小的岩石碎塊夾雜著植物砸落下來,幾乎讓人無處可躲。

    但甲六身後跟著的十幾名死士卻毫不遲疑,迅速運起輕功,利箭般跟了上去。

    被扔在原地的四個少年傻眼了:“我們怎麽辦?”

    “,,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萬一山真的崩了,把我們埋在下麵就慘了!”

    岩石層崩碎,灰蒙蒙的石灰伴隨著濃煙四處飄蕩,被夜間山嶺的風一吹,幾乎籠罩了整座山峰,乍一眼什麽也看不見。

    甲六身形鬼魅,速度極快地穿過重重墜落物,衝到了山峰下的鐵門前。

  第2047章

    第2047章

    鐵門緊緊關著,因為受山體歪斜的岩石擠壓,門框已經有些變形了。

    甲六伸手按下機關,隻聽到門內鐵鏈絞動的聲音,數米高的鐵門巍巍顫動著,抖落下無數的石灰,卻遲遲沒有打開。

    顯然,山體的歪斜變形已經影響到了鑲嵌在岩壁內的機關,不知道哪一環出了差錯,門已經打不開了。

    最後更是在“蹦!”地一聲悶響聲,絞鏈斷裂,顫動的鐵門也隨之停下來,徹底沒動靜了。

    “可惡——!”甲六氣急敗壞地狠狠一腳踹在門上,麵具下陰鷙的雙眼充滿血絲。

    偏偏是這個時候機關壞了!

    原來為了防止外敵入侵,這座山峰隻有這一個出入口,鐵門更是重達千斤,沒有機關的牽扯,單憑人力幾乎是不可能打開的。

    撞門而入更是無稽之談。

    現在機關損壞,等於是徹底封死了這道鐵門,不但裏麵的人出不來,留在外麵的甲六也進不去。

    “裏麵有人嗎?是我,把門打開!”甲六怒聲朝門裏喊道。

    但不知道山體內部是如何混亂,他等了半天也沒人回答他。

    “大人,現在該怎麽辦?”

    十幾名死士跟在他身後,一邊恭敬地問著,一邊出手將頭頂不停墜落的雜物掃到一邊。

    甲六陰沉著臉,正要開口說話,眼角餘光一瞥,卻看到灰蒙蒙的濃煙中,山峰另一側忽然有兩個小黑點快速往下躍動。

    那是什麽,,

    甲六一瞬起了疑心,眯緊了眼睛,仔細一看。

    濃煙和不停墜落的岩石雜物幹擾了視線,他看了許久才確定,那是兩個人!

    兩個正沿著山體峭壁、用輕功飛躍而下的人!

    甲六距離那邊足足有幾百米,再加上夜色和障礙物的遮掩,他看不清那兩個人影是誰,隻看到他們輕功極好,借著山壁傾斜凸/起的岩石,兔起鶻落一般往下遊走,一邊掃開身前頭頂的障礙物,在這種情況下竟顯得遊刃有餘。

    死士營裏,什麽時候竟有了這樣的輕功高手?

    難道,,

    甲六瞳孔緊縮,陰鷙如蛇一般的眼眸中,浮現出嗜血的寒意。

    “敵人在那,跟我追!”

    他二話不說,撇下將要崩塌的老巢不管,快如閃電地朝兩個人影落下的方向追去。

    身後,十幾名死士渾身爆發殺氣,齊齊拔刀,縱身緊跟上去。

    與此同時——

    蕭令月和戰北寒還在半山腰上。

    他們是直接從甲六房間的窗戶跳出來的,在發現頭頂的岩石層即將碎裂坍塌、四周牆壁也搖搖欲墜的時候,兩個人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撤退,一前一後從窗戶口縱身躍下。

    上百米的高度,顯然困不住他們,甚至不需要繩索輔助。

    蕭令月靈巧地踩在山峰表麵的石塊上,借力往下一躍,腳尖下的石塊紛紛碎裂,石灰碎屑伴著疾風刮過她耳畔。

    這種久違的刺激感,讓她全身的血液都加速流動,速度更快了三分。

  第2048章

    第2048章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和戰北寒就往下落了十幾米。

    鬱鬱蔥蔥的樹頂在眼前放大,頭頂上不斷傳來“呼呼”作響的疾風聲。

    忽然,有巨大的陰影迎頭而下。

    蕭令月眼角往上一瞥,看到陡峭的山壁上,一大塊的岩石忽然剝落下來,在重力的壓製下,快速砸向她的頭頂。

    與此同時,半空中還有大大小小的石頭砸落,身側搖搖欲墜的山峰一點點地往側邊傾斜,即使是在耳邊呼呼作響的風聲裏,蕭令月依然能聽到山峰內部傳來可怕的斷裂聲。

    這意味著,山體的崩塌並沒有停止,而是還在繼續中。

    要不了多久,整個山頂就會徹底傾斜,甚至直接砸落下來。

    而他們必須在這段時間內,迅速離開山峰四周,才能避免被卷入活埋的危險。

    頭頂落下的岩石太大,眼看就要避不開了。

    蕭令月身形急速往下落,眼眸冷靜銳亮,無聲地握緊匕首,準備強行破開。

    就在她即將動手的一瞬間,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

    “嗤!”

    一道銳利的寒芒如閃電般劃破空氣,勢如破竹地朝前掃去,精準擊中了她頭頂上將要落下的岩石。

    淩厲的刀鋒如切豆腐一般,輕而易舉地將大塊岩石劈成兩半,一半重重砸在了山壁上,化成更小的碎石紛紛落下,另一半則受慣性影響,朝著斜側方飛了出去。

    下一秒。

    矯健的身影出現在她身旁,修長有力的手臂一撈。

    蕭令月立刻感覺腰間一緊,她順著力道撲進了戰北寒懷裏,被他帶著更加快速地往下墜。

    “慢吞吞地做什麽?等著被石頭砸嗎?”戰北寒低沉的聲音裹挾在風聲裏,有一種特殊的磁性。

    蕭令月沒有驚慌,忽然用力往他懷裏一靠,抓著匕首的手臂從他身側刺出去,挑開了一截不知從哪來飛過來的尖銳樹枝。

    戰北寒聽到動靜,狹眸往後一瞥,就看到樹枝遠遠被挑飛出去,斷口處格外尖銳。

    “別光顧著前麵,也要注意兩邊啊。”蕭令月低聲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調侃的笑意。

    戰北寒頭也不抬,隻越發抱緊了她的腰,“我前你後?”

    “沒問題。”蕭令月爽快答應。

    在兩個人的默契配合下,半空中亂墜的各種雜物再影響不到他們,輕功被運用到極致,兩人的身形就像一支疾射而出的箭,朝著地麵俯衝而去。

    要不是中途還會踩在山峰表麵上借力,隻看這一往無前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要跳崖自盡了。

    很快,鬱鬱蔥蔥的濃密樹頂就近在眼前了,層層樹葉掩蓋下,是無數根淩亂而細長的樹枝。

    這些樹枝在平時不會傷人,但是在高速的墜落中,卻能輕易刺穿人的身體。

    “閉眼!”戰北寒低喝一聲,蕭令月默契地閉上雙眼,一手擋在自己眼前,另一隻手順勢捂住了戰北寒的眼睛。

    下一秒,“嘩啦啦——”

    兩個人一頭撞進了密密麻麻的樹頂中,無數的樹葉和枝丫抽/打在臉上、身上,哪怕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火辣辣的疼。

  第2049章

    第2049章

    蕭令月緊緊閉著眼,感覺到自己擋住眼睛的手臂接連作痛,那是大大小小的樹枝抽在手臂上的疼痛。

    要不是她和戰北寒臉上都帶著鐵質麵具,敢這麽不要命地一頭撞進樹頂裏,臉上少說也得受幾道輕傷、毀個容什麽的。

    不過,麵具能護住他們的臉,卻護不住眼睛,所以蕭令月才要用手臂遮擋眼眸。

    這個過程很快。

    不多時,那種被樹葉樹枝抽/打的感覺就消失了,蕭令月察覺自己踩在了樹幹上。

    “到了?”她一邊問著,一邊下意識放下手。

    還沒看清楚周圍的環境,忽然這時候,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傳來。

    “嗖!”

    蕭令月隱約聽到了弓弩出鞘的聲音,但是鬱鬱蔥蔥的大樹上,月光灑落無數的陰影,到處都是影影綽綽,讓人根本分辨不清危險從何而來。

    電光石火間,蕭令月隻能本能地一把抱住戰北寒的腰,將他往後撲倒。

    兩個人在樹幹上還沒來得及站穩,瞬間就失去重心,從樹幹一側掉了下去,朝著地麵墜落。

    與此同時,疾風猛然間擦過頭頂。

    一片混亂中,蕭令月隱約看到一支細小的箭矢飛過,“鏘”地一聲重重釘在了不遠處的樹幹上。

    蕭令月心裏微微一沉,隨即就感覺到圈在腰間的手臂一緊,戰北寒抱著她淩空翻了個身,勁瘦的腰驟然發力,猶如一隻敏捷凶猛的黑豹一般,踩著搖晃的樹幹疾衝向前。

    他抱著蕭令月快速在樹頂間穿梭,身形如鬼魅飄忽不定,渾身氣息凜然。

    “有暗箭!”蕭令月低聲提醒。

    “我知道!”戰北寒冷聲回答,隨即猛地一踩樹枝,借著枝條柔韌的彈性騰空而起。

    “嗖嗖嗖——”幾支銳利的箭矢猛刺而來,幾乎貼著他的鞋底穿過。

    嘩啦!

    層層疊疊的樹葉破開,戰北寒縱身躍起,修長繃緊的身軀在月光下形成漂亮的流線,他單手將蕭令月抱在懷中,麵具下狹長的眼眸銳利如鷹,另一隻手中握緊的短刀揚起,狠狠朝前方劈斬而去!

    無形的刀芒幾乎化作有形,在半空中與幾支緊追不舍的箭矢淩空撞上!

    一瞬間,就聽到清脆的碰撞聲,箭矢被刀光震碎成粉,卻無法阻礙刀光的前進,一路勢如破竹地斬向不遠處的樹頂。

    轟隆——!

    鬱鬱蔥蔥的樹頂幾乎被這一刀掃平,強烈的震蕩中,蕭令月清晰地聽到了人的慘叫聲。

    “啊,,”似乎有什麽人被擊傷,從樹上掉了下去。

    “果然有人埋伏!”蕭令月眸光冰冷,緊緊盯著那個方向,“那些死士現在不都該在山內部嗎?怎麽來得這麽快?”

    他們從窗口撤離的時候,外麵都還亂著,那些搜查的死士也被突然的變故打亂了手腳,傷亡似乎也不輕,根本騰不出手來找麻煩。

    蕭令月本來以為趁著動亂時撤離,不會引起死士的注意,說不定是有驚無險。

    沒想到,,

    他們還沒落地,埋伏的暗箭就已經來了!

  第2050章

    第2050章

    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不等戰北寒回答,蕭令月腦中一轉,很快就有了結論。

    她蹙起眉頭,“應該是甲六,他沒有和那些死士一起返回山中,反而留在了營地裏,大概是正好看到我們了,帶人追了過來。”

    要是這樣的話,真不知道該說甲六運氣好,還是他們運氣太差。

    還沒等蕭令月多想。

    戰北寒冰冷的聲音響起:“來了!”

    蕭令月心裏一驚,立刻抬頭望去,就見簌簌晃動的樹叢中,驟然射出了十幾隻鋒利的冷箭,箭箭冰冷犀利,朝著他們疾飛而來。

    他們兩個人現在身在半空,還沒來得及落到地麵,視野開闊的同時,也意味著他們身邊沒有任何遮擋物,簡直是現成的靶子。

    冷箭“嗖嗖!”疾射而來,迎麵冷風刺麵,快如閃電。

    戰北寒一隻手臂抱著蕭令月的腰,身在半空無處借力,卻絲毫沒有驚慌,迎著箭矢一刀劈去,銳利的刀芒將當頭三支利箭震碎成粉,隨即刀鋒一挑一擋,將剩餘的利箭統統擋開。

    蕭令月同樣也沒閑著。

    她知道戰北寒的本事,就這幾支箭傷不到他,也無需她幫忙。

    但南燕死士的手段遠不止如此,而她要做的,就是提高警惕,隨時防備可能出現的暗襲。

    說曹操曹操就到!

    正當戰北寒擊落了暗箭,輕功也運用到極致,身形不可避免地往下落去時。

    “嗤——”

    一道微不可查的破空聲驟然響起,聲音細微到極致,又隱藏在簌簌搖晃的樹葉聲響中,以蕭令月的耳力都沒有察覺。

    她隻覺得有一道極細銳利的風迎麵刺來,眼前一花,一支細長漆黑的暗箭猶如鬼魅般浮出夜色,以閃電之勢直射向戰北寒的後心!

    戰北寒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正前方,那些不斷從樹頂中飛射而來的暗箭上,後心本就是視覺盲區,他一時顧不上。

    蕭令月當機立斷,猛然一把扯開他的手,單手撐著他肩膀,身體淩空旋轉,纖細的腰身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眨眼就從他懷中繞到後背處,手中蓄勢已久的匕首寒光凜凜,驟然直刺而去。

    “鏘!”

    一聲尖銳的金戈碰撞聲,匕尖與暗箭正麵相撞,瞬間爆出了火花。

    蕭令月立刻感覺到一股可怕的力量從箭尖蔓延過來,握緊匕首的虎口震得崩裂,極強的力道勢如破竹般順著手臂直衝而上!

    她右側一邊的肩膀瞬間震得發麻,手裏的匕首都差點握不穩,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後倒退。

    萬幸的是,她身後就是戰北寒。

    戰北寒立刻察覺到了她的勉強,一刀掃開飛射到眼前的暗箭,單手扣住她按在自己肩頭上的手臂,狠狠往下一扯!

    蕭令月瞬間身子往下一沉,手裏的匕首也隨之歪斜,與暗箭摩擦出星星火花。

    與此同時,戰北寒的短刀以一種刁鑽的姿勢斜刺過來,狠狠劈在暗箭上!

    一支箭的力度再強也有極限,本就被蕭令月的匕首消耗了一部分,再被戰北寒擊中後,純鐵的箭身驟然崩出裂紋,劈啪一聲碎成鐵屑,紛紛掉落下去。

  第2051章

    第2051章

    這一整個過程速度極快,幾乎就在轉瞬之間。

    暗箭崩碎的同時,戰北寒也毫不猶豫地攬住蕭令月,急速往下落,嘩啦一聲掉進了密密麻麻的樹葉中。

    兩人穿過葉片和樹枝,落在了一根還算粗壯的樹幹上。

    戰北寒低聲問懷裏的女人:“手受傷了?”

    “沒事,被力道震了一下。”蕭令月低頭看自己的右手,虎口被崩開好幾道口子,鮮血已經流進了掌心裏。

    在剛剛的交手中,她渾身緊繃,用足了力氣才能保證不讓匕首震脫手,右手五指用力過猛,手指已經完全僵硬了,死死地握著匕首柄。

    即使鮮血流到掌心裏滑膩膩的,她一時間也沒辦法自然地鬆開手指。

    戰北寒一低頭看到她右手虎口的傷,劍眉緊蹙,二話不說撕下衣角,強行掰開她僵硬的手指,快速用衣角碎布將虎口處包紮起來。

    蕭令月低聲道:“剛剛那支箭,應該是聲東擊西,用其他的暗箭正麵吸引你的注意力,真正的殺招卻隱藏在後麵。你剛才也感覺到了吧?那支箭的力度十分驚人,我接起來都很勉強,應該是甲六出的手!”

    她從來沒小看過甲六這個人。

    雖然這個代號聽起來不倫不類,跟個路人甲似的。

    但事實上,作為死士營的老大,他絕對是有真本事的,否則不可能在這種極度畸形、弱肉強食的營地裏鎮壓住所有人,無人敢挑釁他的權威。

    蕭令月本身的實力並不弱,潛伏暗殺、近身搏鬥都是一等一的。

    但她卻有兩個致命弱點。

    一是身為女子,她的體力天生就比男人遜色一籌,很難做到正麵上的硬碰硬。

    尤其是一力破萬巧的那種人,她應付起來也得用技巧,相當克製她。

    二是她的內力不足,畢竟重生到現在才短短六年時間,再怎麽苦修苦練有天賦,也很難比得上同樣有天賦、卻苦修了幾十年的人。

    雖然這樣的高手普天下並不多,但隻要碰上,稍不注意就很容易吃虧。

    戰北寒就屬於後者。

    蕭令月以前每每跟他交手時,總是在力量上被他壓得透不過氣,硬碰硬就從來沒贏過,反而是一些出其不意的技巧和險招,才會讓戰北寒吃上虧。

    比如,用藥,,

    而剛剛的那一支暗箭上,就灌注了強大的內力,再加上箭矢本身的力道,正麵一接觸就讓蕭令月吃了個虧。

    虎口崩裂,手臂酸軟。

    要不是她咬牙強忍住,手裏的匕首在相撞的一瞬間就會被震飛出去。

    而沒有了兵器阻擋,以那支箭的力道,足夠貫穿她的身體然後刺傷戰北寒。

    一箭,能傷兩人!

    這樣的實力,死士營裏除了甲六之外,恐怕也沒別人了。

    戰北寒快速替她包紮好右手虎口,又捏住她僵硬的指節,熟練而有力地揉/捏了幾下,很快緩解了她手指的僵硬和麻木,然後重新將匕首塞到她手裏。

    “本王知道!”他微微側眸,冷漠地看向不遠處,“他已經過來了!”

  第2052章

    第2052章

    蕭令月心裏一驚,下意識循著方向看過去。

    隻見不遠處樹叢沙沙作響,月光被濃密的樹冠掩蓋,到處是搖曳的樹影,分不清是人是鬼。

    在毫無預兆的聲響中,忽然,一道冰冷可怕的刀光迎麵劈來,頃刻間斬碎了沿途路上所有阻礙的樹枝葉,以雷霆之勢不可阻擋地朝著兩人斬來。

    這是蕭令月來到南燕後,所見過的最強的一刀,威力幾乎可與當初闖入京城天牢的屠人雄一較高下!

    “躲開!”戰北寒驀地低喝一聲,一把將蕭令月推下樹幹,隨即腳尖輕點,整個人躍身而起,一刀朝著前方劈斬而去。

    刀芒如虹,氣勢浩浩。

    蕭令月仰麵往樹下墜落,雙眸睜得大大的。

    在她還沒落地之前,兩道同樣驚人的刀芒便在半空中悍然撞上!

    轟——

    無形的氣勁橫掃開來,強烈的氣流像龍卷一樣刮過四周的樹木,茂密的樹冠被吹得歪斜搖晃,無數翠綠的樹葉漫天飛舞,被震得沙沙往下掉。

    蕭令月同樣被氣流撲了個正著,眼睛一時都睜不開。

    她本能地抬起手臂遮住眼眸,身形淩空一翻,穩穩落在地上。

    長久不見陽光的樹林地麵,鋪滿了一層又一層的枯枝和落葉,最底下的已經潮濕腐爛,踩在上麵有種爛泥般的鬆軟感,一不小心還會陷進去。

    藏在枯葉層裏的食腐昆蟲受到驚嚇,大群大群地爬出來,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十分惡心。

    蕭令月卻顧不了太多,落地後她立刻放下手,緊張地朝樹冠上望去,尋找戰北寒的身影。

    然而此時,樹怪和半空中卻詭異的安靜。

    別說甲六了,連戰北寒的影子都不見了,隻剩下不停沙沙搖動的樹枝。

    “人去哪了,,”蕭令月愕然地張望四周,同時握緊匕首提高警覺,忽然一聲“砰!”的悶響聲從頭頂傳來。

    她不可思議地抬頭一看,,

    一個人形黑影迅速在眼前放大,像是被人一拳打飛的人肉炮彈似的,重重砸下地麵,,

    好巧不巧,落點正好是在她頭頂上!

    蕭令月頓時罵了一聲,顧不上地上肮髒全是小蟲子,身體以最快的速度就地一滾,閃身藏到了一截倒塌的枯樹後麵。

    幾乎就在她躲避開的同時,原地傳來“砰!”地一聲悶響,厚實綿軟的落葉層被砸得漫天飛舞,深深凹陷下半米多,不知多少沒來得及爬走的昆蟲被壓成了肉泥。

    蕭令月驚魂未定地露出頭來一看,被打落地麵的赫然是他們之前見過的甲六。

    但甲六的狀態卻比她想象中好了太多。

    他在砸落地麵的一瞬間便調整了姿勢,落地穩健,半跪在凹陷的落葉層裏,眼神陰鷙地望向斜上方,看起來幾乎沒有受傷。

    不過,既然是甲六被打了下來,就說明剛剛一輪交手中,穩占上風的是戰北寒。

    蕭令月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第2053章

    第2053章

    可誰知,就這鬆氣的功夫,甲六敏銳察覺到了什麽,驟然扭頭看過來!

    不好!

    蕭令月瞬間心生警覺,完全來不及多想,她就地一滾閃電般往旁邊躲去。

    與此同時,甲六毫不留情的一刀,直接朝她躲藏的枯樹劈斬去!

    氣勢如虹、殺機畢露的刀芒如一線閃電,轟然劈開了沿途上厚軟的落葉層,在地麵拉出長長一道溝壑,最後勢不可擋地落在那截倒塌的枯樹上!

    “轟隆,,”

    本就腐朽的枯樹瞬間爆開了,化作無數碎屑,紛紛揚揚灑落開來。

    原本藏身在枯樹後的蕭令月也無處可躲,直接暴露了出來,刀光緊貼著她的肩膀擦過,明明沒有碰到,淩厲的疾風卻像是刀子一般,劃破了她肩膀處的衣料。

    “原來真的有兩隻老鼠,我還當是我看錯了,,”

    甲六手裏提著刀,陰狠地眯起眼睛,像盯緊了青蛙的毒蛇一般,聲音幽冷而沙啞。

    蕭令月連滾數圈,單手在地上一撐,身子借力騰空倒翻,穩穩落在地上。

    她手中握緊匕首,橫在身前,麵具下一雙眼眸烏黑冷凝,警覺地看著對麵的甲六,“躲在山溝裏不敢見人的東西,也好意思說別人是老鼠?”

    甲六陰冷地笑了一聲,手中長刀一甩,抬起指向她:“逞口舌之利有什麽用,該死總是要死的!你們是什麽人?深夜到營地做客,也不跟主人打聲招呼,太失禮了吧?”

    蕭令月反唇相譏:“你算哪門子的主人?被人養久了,看家狗也敢以主人自居了?”

    甲六眼底殺機一閃:“你找死?”

    “那也要你殺得了我!”蕭令月眼眸一轉,譏笑道,“我剛才說錯了,今晚之後,你連一隻看家狗都不是了,應該說是,,喪家之犬?”

    畢竟,死士營最重要的山體老巢都被她和戰北寒炸塌了,相比起山內部的兵工廠,外圍訓練死士的營地簡直不值一提。

    連老家都快沒了,甲六還守什麽啊?

    說他是喪家之犬都算抬舉了,弄不好,他連給人當狗的資格都沒了,,

    “唰!”

    蕭令月話音剛落,一道刀光狠辣朝她斬去。

    甲六的臉色陰沉至極,握刀的手臂肌肉暴起,殺意森然的刀光一道接一道,鋪天蓋地的朝蕭令月劈斬而去。

    蕭令月嘴上嘲諷的氣人,實則警惕心從來沒放下,她深知甲六的刀鋒凶狠難以硬接,她也沒有戰北寒那種硬碰硬的實力,因此在刀光呼嘯而來的刹那間,蕭令月閃電般急速而退。

    “唰——唰唰唰——”

    一刀接一刀狠狠劈落,猶如殺機四伏的網籠罩著蕭令月,前後左右完全包圍。

    她往左側躲,刀芒就像長了眼睛一樣猛劈過來,“轟!”一聲劈斷了身側人腰粗的樹幹,大樹轟隆隆地往下倒。

    她往右側躲,刀芒又如影隨形地緊隨而至,幾乎貼著她的鞋尖一刀直劈過,滿地的落葉層飛起後被絞的粉碎,地麵炸開腐臭的淤泥,漫天漫地的飆射。

    蕭令月閃身避開幾道刀光,驟然發力踩上樹幹,柔韌纖長的雙腿彎曲彈射,整個人宛如利箭般刺向甲六!

  第2054章

    第2054章

    甲六陰鷙的眼眸牢牢鎖定住蕭令月,不怒反笑,手中長刀貼地一揚,在昏暗的樹林裏劃過一道冰冷的寒芒。

    “來得好——!”

    他怒吼一聲,單足狠狠一踩地麵,軟爛的落葉層瞬間炸開一個陷坑。

    無數落葉和淤泥飆射出的同時,甲六的身形也猶如炮彈一般,持刀猛然衝向了蕭令月。

    明明是死士首領,擅長的應該是蟄伏和暗殺。

    可甲六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正麵交手,這足以說明,他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

    電光石火間,蕭令月和甲六猛然碰撞上,匕首和長刀碰撞間,鏗鏘的火花閃爍,在林間劃過一道道的殘影。

    “鏘鏘鏘!”

    隻短短一瞬間,兩人就交手了十幾招。

    甲六的攻擊快而瘋狂,沉重的長刀在他手裏,顯得舉重若輕,每一刀揮出的力道卻驚人無比。

    蕭令月再次體會到了硬碰硬的壓製。

    隨著刀鋒如狂影一般瘋狂劈來,她無法不陷入被動狀態,隻能揮匕抵擋,但是她的力量又明顯弱於甲六這個男人,十幾下的連續碰撞中,小巧的匕首被震得嗡嗡作響。

    一種極其酸軟、麻痹的痛楚從五指開始,不斷往肩頭蔓延。

    蕭令月咬緊了牙,清晰感覺到之前剛包紮好的右手虎口處,傷口在大力下再度崩裂,鮮血浸透了戰北寒替她包紮的布條,連同她整個右臂,都有一種仿佛隨時要被震傷脫臼的感覺。

    果然,,

    她之前猜的一點都沒錯,像甲六這種強硬攻擊的對手,恰恰是最克製她的!

    更麻煩的是,她還甩不掉,,

    “鏘!”

    就在這一瞬間,甲六再度揮刀,狠辣至極地朝著她脖頸側邊砍來。

    刀鋒凶狠異常,還沒貼近脖頸,帶起的疾風卻給人一種仿佛要被隨時砍掉腦袋的驚悚感。

    蕭令月本能地想後退,腳跟狠狠踩住地麵,強行壓住了後退的衝動,匕首往上一抬,在毫厘之間架住了刀鋒!

    在攻擊即將臨身之時,後退逃跑是人的求生本能。

    但同時,這也是最危險、最愚蠢的做法!

    因為有經驗的殺手一定能抓住逃跑的間隙,在你心生退縮的刹那間,一刀砍斷你的脖子!

    蕭令月深知這一點,強行壓製了本能,選擇了正麵對抗。

    “嘎——吱!”刀鋒在即將砍上她脖頸的方寸之間,生生停滯下來。

    又厚又沉的刀刃,被纖薄靈巧的匕首架在原地,刀鋒紋絲不動,匕首的刃口卻在隱隱發顫。

    蕭令月咬緊了牙,麵具下的鬢角旁邊,有冷汗流下來。

    “你的速度變慢了,這麽快就沒力氣了嗎?”

    甲六單手握著刀,從上往下施加壓力,將刀鋒一寸寸逼近了她的脖頸。

    兩個人的距離本就接近,甲六忽然又上前一步,銀色麵具下露出一雙陰鷙的鷹眸,眸底浮動著冰冷殘忍的笑意,像要吞噬獵物的毒蛇一般。

    “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潛進營地的?現在老實交代,我還可以留你一具全屍!”

    蕭令月全當沒聽見。

    她此刻所有的精力都在右手上,根本分不出心神來說話。

  第2055章

    第2055章

    握緊匕首的右手處,纏繞虎口的黑色布條漸漸濕/潤,滲出絲絲鮮紅的血跡,順著她纖細的指節骨往下滴落。

    甲六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眼眸裏的笑意越發殘忍:“嘴還挺硬,不肯說?”

    蕭令月心神一跳,暗到不好。

    果然下一秒。

    甲六高高勾起唇角,毫無預兆地驟然加大了手中長刀的力道,嘶啞的聲音瘋狂又興奮。

    “那你就去死吧——”

    “鏘!”刀鋒絞著匕首,火花四濺。

    蕭令月一時承受了幾乎雙倍的力道,刀鋒被壓得逼近脖頸,她雙手抓緊了匕首,在巨大的施加壓力下,她的膝蓋猛然一彎,差點要被壓跪在地上。

    雙腳直到小腿的位置,都深深陷入了落葉層裏。

    甲六眼神嗜血,在這樣的角力下仍然遊刃有餘,左手驀地緊握成拳,戴在中指上的鐵質扳指驟然彈出一枚尖銳彎鉤的倒刺,毫不猶豫地朝蕭令月另一側脖頸狠狠刺去!

    蕭令月心幾乎涼了一下,眼角餘光一瞥間,看到刺尖上泛出幽幽詭異的藍光。

    一側是蓄勢待發、能砍斷人脖子的刀鋒;

    另一側又是突然襲擊、尖銳帶毒的暗器。

    左右兩條路都被毒死,甲六又擋在正前方,蕭令月唯一的選擇隻能往後躲閃!

    電光石火間,她驟然發力強行推開刀鋒,同時上半身往後仰,柔韌的腰身彎折,帶動身體往後空翻,一記狠辣的踢腿瞬間朝著甲六的下顎踹去!

    這一連串動作猶如電影般流暢,速度更是驚人的快,爆發力極強。

    人的下顎骨同樣是很脆弱的地方,一旦被暴力踢中,輕則骨斷昏迷,重則甚至會重創喉口與呼吸道,致人當場死亡。

    但就在蕭令月身體後仰的一刹那,她卻看到了甲六的眼神,,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啊?

    殘忍,冷漠,譏誚,更帶著一絲輕蔑的、猶如獵食者般的嘲諷,,

    ,,怎麽回事?

    蕭令月腦海裏一瞬間閃過疑惑,卻已經來不及多想了,敏捷的身體反應遠比大腦操縱的更快,在她仰身後退的一瞬間,她一腳已經踹了出去。

    然而,另一道黑影卻比她更快、更凶狠!

    甲六似乎就等著她往後躲,瞬間抓住了她後仰時不可避免露出的破綻,反身一記鞭腿狠狠踹了過來!

    正中胸口!

    蕭令月滿嘴裏瞬間湧出血腥味,身體直接脫力,重重倒飛了出去。

    “砰!”的一聲,她的後背直撞到大樹上,瞬間又跌落下來。

    五髒六腑都仿佛劇烈震蕩了下,血氣翻滾上湧。

    “咳,,”蕭令月壓不住地低咳,滿嘴都是鐵鏽般的腥氣,緊握在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她的眼前陣陣發黑,呼吸緊澀,模糊晃動的視野裏,隻看到高大陰鷙的身影提著長刀,一步步朝她走過來。

    刀刃折射的陰冷寒光閃過她的眼睛。

    戰北寒,,

    蕭令月意識都有些模糊了,下意識去摸索旁邊的匕首。

    忽然——

  第2056章

    第2056章

    不知是牽扯到了什麽地方,蕭令月忽然感覺腹中一陣絞痛,像刀子刺入骨肉,狠狠翻絞了一下。

    “唔,,”她手指一陣發顫,貼著匕首邊緣滑到地上,猛地撐住地麵,才沒有讓自己在劇痛中蜷縮在地上。

    另一隻手下意識按住了小腹,蕭令月疼得眼前直發黑,冷汗成串成串地掉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

    她明明,,沒有傷到腹部,怎麽會這麽疼?

    甲六大步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手中長刀一揚。

    鋒利的刀尖劃過地麵,“嗤啦——”一聲,高高揚起在半空中。

    “去死吧。”甲六冷笑著說,毫不猶豫地一刀劈下來。

    正朝著蕭令月的脖頸!

    以這一刀的力道,如果真被砍中,人脆弱的脖頸骨會像豆腐一樣平滑切開,瞬間身首分離。

    蕭令月猛然抬起頭,烏黑的眼眸裏倒映出森然的刀光。

    千鈞一發之際——

    “嗖!”一聲銳利的疾風傳來,不遠處的樹林裏衝出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襲向甲六的後背。

    暗器?!

    甲六反應極快,手中刀鋒順勢一轉,呈弧線形從下往上劃過,精準而又狠辣地擊中了襲來的黑影。

    與此同時,蕭令月也沒有錯過這個機會。

    她強忍著腹中的絞痛,身形靈活地就地一滾,抓住落地的匕首後,閃身避開數米遠,靠到另一棵大樹旁邊。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怪異的聲響。

    “噗嗤!”仿佛西瓜炸開的聲音。

    甲六淩厲的刀鋒將襲來的黑影瞬間劈開,卻沒料到,那黑影既不是暗器也不是偷襲,被刀鋒劈開之後,它直接爆開了,無數紅紅白白的液體飛濺開來。

    濃烈的血腥味鋪天蓋地。

    甲六被當頭濺了滿頭滿臉,陰鷙的眼瞳緊縮了一下,看著被劈成兩半的“黑影”掉落在地上。

    雖然林子裏光線昏暗,但甲六還是一眼認出來,,

    那是一顆人的頭顱。

    此刻已經被刀鋒斬成兩半,爛西瓜一樣砸在地上。

    頭顱分裂的臉龐上,還戴著一張熟悉的黑色麵具,同樣被劈成了兩半。

    很顯然,這是一顆死士的腦袋!

    甲六一時間氣笑了,伸手抹掉臉上飛濺的血跡,陰鷙的雙眼像燃燒著地獄鬼火一般,死死盯著頭顱被扔過來的方向。

    “我就說打到一半,老鼠的影子就不見了,原來是被拖住了。”

    “還不滾出來?”

    這時候,蕭令月感覺到腹中的疼痛緩解了些,她吃力地扶著樹幹站起身,同樣看過去。

    心裏已經猜到是誰了。

    在這裏,會出手救她的隻有一個人,,

    樹叢簌簌分開,一個高挑漆黑的身影徑直走出來。

    林間殘留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男人勁瘦有力的身形,墨色的長靴踩過灌木,猶如緩步逼近的猛獸一般,危險氣息鋪天蓋地的擴散。

  第2057章

    第2057章

    戰北寒手中握著短刀,垂在身側,手臂肌肉線條分明,內斂的爆發力。

    “不過是處理了幾隻螻蟻。”他冷淡地說,銳利的目光看向甲六,又不著痕跡地瞥過甲六側後方不遠處的蕭令月,再度回到甲六身上。

    戰北寒輕蔑地勾起薄唇,“見麵禮,可還喜歡?”

    被爆頭的汙血濺了一臉的甲六:“,,”

    憋屈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但隨即,甲六就察覺到了異常,這男人身上縈繞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顯然方才短暫的時間裏,不知有多少手下已經喪命了。

    蕭令月看到戰北寒終於回來了,看上去也沒有受傷,心裏提著的大石頭總算落了下來。

    她沒有貿然開口,放下捂住腹部的手,握緊匕首,站在甲六的後側方。

    戰北寒則在甲六的側前方。

    三個人隔著一段距離,仿佛站成了一條傾斜的直線,甲六被他們兩個人堵在中間。

    氣氛無聲的繃緊,冷凝如冰,一觸即發。

    甲六自然也意識到了現在的情況,眼底陰鷙的笑意消失了,渾身氣勢鋒芒,緩緩握緊了手中長刀——

    就在這一刻,戰北寒和蕭令月隔空對上了目光,無需任何言語交流。

    兩個人默契地同時出手,一前一後,閃電般襲向正中的甲六!

    甲六早有防範,瞬間怒吼一聲,揮刀朝迎麵而來的戰北寒攻去。

    兩個男人速度極快,眨眼間便碰撞在一起,冷兵器相撞金戈乍響,灼亮的火星被疾風吹得猶如流星一般,飛射在兩人周圍。

    “鏘鏘鏘——”

    隻一個眨眼的功夫,戰北寒的短刀和甲六的重刀,就重重碰撞了數十下。

    每一下都力道駭人,每一刀都下了死手。

    劈啪炸開的火星像打鐵的火花一般飛濺,兩個男人身形相當,力量也不相上下,悍然碰撞在一起,猶如兩頭凶殘的猛獸纏鬥,連空氣都被撕扯出爆破音。

    “唰——”

    刀風橫掃過周圍的灌木樹叢,無數葉片樹枝粉碎成末,張力十足。

    看似是勢均力敵的戰鬥,可不過短短半分鍾,甲六的速度就漸漸落了下層。

    原本和蕭令月對戰時幾乎壓著她打的重刀,在戰北寒的短刀前卻缺陷畢露,甚至連刀芒都褪去了原本的舉重若輕,逐漸弱了下來。

    “鏘!”又一聲炸響中,戰北寒的短刀與甲六的長刀絞在一起。

    但這一次,被動防守的人卻成了甲六。

    他的長刀豎在身前,一手握緊刀柄,一手抵住刀背,手臂肌肉高高鼓脹,青筋暴起,用盡了渾身力氣。

    戰北寒的刀刃抵在長刀之上,從上往下施壓,仿佛是之前甲六壓製蕭令月的場景重現,但獵物和獵手的身份卻已然調換了。

    “你就這點本事?”

    戰北寒居高臨下,看著咬緊牙關的甲六,狹長冷銳的黑眸裏閃過一絲輕蔑。

    甲六眼裏怒火暴漲,卻被迫僵持著,一寸也動彈不得。

    趁他病,要他命!

    蕭令月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她沒有戰北寒那麽強的力量,身形速度卻更加鬼魅莫測,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甲六背後,匕首狠辣地捅向他的脖子。

  第2058章

    第2058章

    匕首尖銳的寒光猶如鬼魅,帶著奪命的力道疾刺而下。

    這是一記殺招!

    甲六被迫和戰北寒僵持著,渾身像是被鎖住般,明明察覺到疾風不善,一時間卻也來不及躲避。

    危機關頭,他陰鷙的雙眼猛然睜大,瞳孔裏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血絲,猶如被逼到極致瘋狂的野獸一般,他在瞬息間就做出了反應。

    渾身肌肉調動,在匕首即將貫穿他脖頸的一刹那——

    甲六猛地一縮肩膀,腦袋往後側仰起,硬生生空出一隻左手,緊握的拳鋒驟然襲去。

    拳鋒的中指骨節上,帶著倒刺的戒指劃過一道寒芒,直刺蕭令月的側頸。

    蕭令月瞳孔一縮,猝不及防。

    下一秒,嘶啞的痛吼聲響起:“啊——”

    就在甲六分神躲閃匕首的一刹那,戰北寒驟然加力,手中的短刀輕易壓過抵抗的刀鋒,從甲六的右肩處狠辣劃下。

    一道極深的傷口瞬間貫穿了甲六的上半身,從右肩到左腹,幾乎要把他整個人剖開。

    大量鮮血噴湧而出,翻卷的傷口皮肉裏,隱隱可見森白的肋骨。

    但這還沒完。

    戰北寒一擊得手後,蕭令月的匕首同樣橫切而過,卻被甲六避開了脖頸要害。

    匕刃傾斜地劃過他左側肩頭,同樣揚起一串猩紅血色。

    而與此同時,蕭令月自己也是避無可避,被甲六手指上戴的暗器戒指劃傷了脖頸側邊,留下一道細長的血口子。

    整個過程發生的速度非常快,幾乎不到短短幾秒鍾。

    甲六痛吼著,渾身濺血往後倒仰,戰北寒瞬間反手收刀,一記狠辣的鞭腿直踹向甲六的正胸口,將他整個人踹飛出去七八米,重重摔在落葉堆中。

    “砰!!”一聲巨大的悶響。

    濺上血跡的落葉紛紛揚起,地上陷落出一個明顯的深坑。

    甲六倒在深坑裏,一時沒了動靜,不知是死是活。

    蕭令月低低喘/息著,停下動作,蹙眉摸了一下脖頸側邊的傷口。

    “沒事吧?”戰北寒大步走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眸看著她。

    蕭令月抬起頭看到他緊蹙的眉心,烏黑深邃的狹眸裏,情緒深深壓製,猶如不見底的深淵一般,讓人有種窒息般的壓力。

    不過蕭令月已經習慣了,她放下手,將染上血跡的右手藏到身後,若無其事道:“你剛剛去哪了?”

    “附近有其他死士,我剛被拖住了。”戰北寒頓了頓,盯著她,“手怎麽了?”

    “沒怎麽,,”蕭令月話還沒說完。

    戰北寒道:“伸出來,給我看!”

    語氣不容置喙。

    蕭令月:“,,”

    她一時無奈又好笑,現在也不是說廢話的時候,便將背在身後的右手伸了出來。

    戰北寒一眼就看到了她右手虎口上崩裂的傷。

    原本已經用布條包紮好了,血也止住了,卻因為反複震傷撕/裂,肉眼可見的更加嚴重起來。

    大量的血漬已經浸透了布條,沿著她纖細的指骨和腕骨蜿蜒流淌。

    因為過了一段時間,血跡凝結成暗紅的血痂,凝在她冷白的肌膚上,看起來格外刺眼。

    蕭令月敏銳察覺到了戰北寒周身驟然冷沉的氣息,心裏像有暖流滑過。

  第2059章

    第2059章

    她低聲道:“隻是皮外傷,不用擔心。”

    戰北寒睨了她一眼,語氣很硬:“本王擔心了嗎?”

    蕭令月:“,,”

    他冷哼了聲,手裏短刀一晃,刀刃貼著她的皮膚刺入,“嗤啦”一聲劃開了已經被血浸透凝固的布條,想把布條取下來。

    蕭令月似笑非笑看著他:“不是不擔心嗎?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現在也不是能慢悠悠包紮傷口的時候吧?

    戰北寒狹眸一眯,似乎覺得她話太多,傷口好像也不是很痛的樣子。

    在蕭令月還沒來得及反應之時,他手指捏住了布條,毫不猶豫地用力往下一撕——

    “嗤!”

    已經凝血發硬、緊貼在崩裂傷口上的布條,一瞬間被撕扯下來。

    與傷口分離的刹那,連原本已經止住凝血的血痂都被帶了下來。

    鮮紅的血一眨眼就從傷口裏冒出來,溫熱的往下流動。

    “嘶,,”蕭令月痛得倒吸一口冷氣,額頭冷汗都冒出來了,疼得她太陽穴突突地跳。

    哪有他這麽粗暴處理傷口的?

    她受傷時的疼都忍住了,,被他這麽一弄,差點沒忍住叫起來。

    戰北寒卻不理會她。

    以前在戰場上,受傷包紮是常有的事,即便是戰北寒對此也有豐富的經驗。

    戰場苦寒,各種療傷藥物屬於稀缺物資,不是受傷特別嚴重的話,軍醫都不舍得隨便給人用,要想盡快恢複傷口、不讓傷口惡化,就得自己想辦法。

    蕭令月手上纏繞的布條顯然已經報廢了。

    因為傷口反複撕/裂滲血,將布片緊緊黏在了傷口表麵。

    這樣很容易導致傷口發炎潰爛,必須盡快清理,重新上藥包紮。

    要撕扯開傷口處的布條,不管手法是輕是重,總歸都是要疼的,區別隻在於是一下子撕掉疼得幹脆,還是慢慢撕扯鈍刀子割肉。

    很顯然,他們現在沒有慢慢處理傷口的時間。

    戰北寒幹脆直接給她撕了。

    扔掉布條後,他看了一眼她虎口處慘不忍睹的崩裂傷,伸手往腰後一摸,摸出了個牛皮水囊。

    這是之前他們在甲六房間裏找到的。

    水囊裏裝的不是水。而是烈酒。

    蕭令月眉尖一抖,瞬間意識到他想做什麽,她不自覺地縮了下指尖:“戰北寒,不用,,”

    “嘩啦,,”男人沒搭理她,側頭咬掉水囊的塞子,翻手就把水囊裏的烈酒倒在她手上,衝洗虎口處的血漬和泥灰。

    剛剛撕/裂過的新鮮傷口,被烈酒衝刷是什麽滋味?

    蕭令月痛的眉毛直跳,嘶嘶抽著冷氣,恨不得一腳把戰北寒踢開。

    真的疼啊!

    清洗完後,戰北寒從懷裏掏出了隨身的金瘡藥粉,呼啦啦灑了一堆,然後再度撕下一片幹淨的衣角,三下五除二將她的虎口包紮起來。

    傷口處理好後,蕭令月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捧著自己的右手,喃喃地道:“就憑你這包紮手法,這輩子都沒當大夫的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