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疾風吻玫瑰
  第28章 疾風吻玫瑰

    南城的三伏天漫長、炎熱, 一滴雨不下。

    這種天氣,總讓葉柔想起沙漠裏那場戛然而止的比賽。

    江堯沒有填誌願,葉柔也沒有, 就像在那裏暗暗較著什麽勁兒, 可她知道江堯並不在意。

    那天下午,班主任打了電話來,“葉柔,你的誌願怎麽還沒填?大後天填報就結束了, 千辛萬苦考出來來的成績,可不能耽誤在這。”

    “謝謝老師提醒, 我就填。”

    葉柔開了電腦, 也登錄進了係統, 但是指尖就是沒動。

    幾分鍾後,她下樓,避開所有人,溜出了家門。

    年少時,無知、無畏、衝動又勇敢。

    她轉了兩趟公交車, 一路狂奔,終於到了江堯家。

    隻是才往那樓道裏走了一步, 葉柔就又退了回來。

    她沒忘記江堯的那句話,他們不是一路人。

    可他說的那些條條框框, 卻也不是死的。

    那一刻,葉柔腦海裏的想法很簡單, 既然江堯不能來她的世界, 那她就走去他的世界。

    耳洞她敢打, 頭發她也敢染, 短裙她可以穿, 甚至紋身她去弄。這些在她看來不過是外表上的東西……

    葉柔從那樓道裏跑出去,坐車去了鬧市區。

    晚上七點,她重新去了江堯家,門敲過幾遍,沒人在家。

    葉柔給她的同學打電話,江堯是南城中學的名人,人問人很快問到了他的去處。

    江堯和幾個朋友在一家叫“零”的酒吧裏喝酒。

    葉柔推了門進去,那裏麵的光線很暗,頭頂的光影流動,歌手在那方不大的舞台上低低地吟唱著一首英文歌,遙遠而緩慢的調子。

    葉柔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剛進門時有些緊張,不太適應,心髒嘭嘭直跳。

    她長長地吸了口氣,握著拳頭,往裏走。

    這家酒吧比她想象得要大許多,江堯不在門口,葉柔一直走到了酒吧深處。

    一路上,葉柔因為漂亮,被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江堯坐的位置,在酒吧的最裏麵,他背對著外麵,一起喝酒的幾個人是他的同學。

    坐在江堯對麵的人忽然說:“喲,今天來了個極品姑娘。”

    “哪呢?”江堯邊上的人問。

    那人用下巴往外指了指,“那不是啊,黑色露背小短裙,紅頭發,高馬尾,皮膚又白又嫩。”

    “靠,我來這麽久都見過這麽正的姑娘,又純又欲,看一眼老子都酥了。”

    “哎,不對,你覺不覺得這姑娘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對麵的人低低地笑著:“艸,老子還不懂你,你他媽見到漂亮姑娘就眼熟。”

    江堯握著杯子抿了口酒,繼續低頭刷著手裏的遊戲,對他們的話題一點也不感興趣,朋友喊他時,他隻是撇了撇嘴,眼皮都沒撩一下。

    “不對啊,你們不覺得這姑娘和我們校花有點像嗎?”

    “哎?你一說我還真覺得像葉柔。”

    江堯聽到“葉柔”兩個字,指尖忽然停住了,手裏正操控著的英雄被對方連殺了。他煩躁地嘖了下嘴,重啟了遊戲,卻依舊沒回頭。

    在他看來,葉柔那種乖乖女,家裏又管得嚴,絕對不會來這種地方。

    江堯沒看葉柔,他邊上的人,倒是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使勁拍了下他的肩膀:“堯哥,你看看,這姑娘到底是不是葉柔!”

    江堯被他一拍,又“死”了一次。

    艸!神他媽煩!

    他丟掉手機,有些不悅地扭頭過來,一抬眉,視線猛地頓住了——

    葉柔站的位置正好是光線的正中央,平日裏軟軟的頭發被高高紮到了顱頂,顏色變成了酒紅色,劉海不見了,額頭光潔又白淨。

    藏在頭發裏的耳朵也露了出來,左邊耳骨上釘著三個閃亮的碎鑽。

    黑色的連衣裙裏,露出漂亮的鎖骨和天鵝頸,皮膚白得發光,再看這裙子還露著背,她很瘦,蝴蝶骨格外纖細,遠遠看過去真的像是蝴蝶。

    這裙子的裙擺也很短,底下的一雙長腿白且直,腳上踩著一雙同色係的小皮鞋,鞋根不高,有一圈黑色的緞帶纏在小腿上。

    然後,他看到了她腳踝上的那朵玫瑰,黑色的,一朵,花枝細軟,卻格外的顯眼刺目。

    偏偏她卻又沒有化亂七八糟的妝,眉眼很幹淨,瞳仁清澈烏黑,嘴唇粉紅。

    那一刻,江堯腦海裏劃過很多個詞——漂亮、清純、乖巧、冷欲、嬌豔……

    小姑娘的的確確是狐朋狗友嘴裏說的“又純又欲”。

    葉柔也看到了江堯,她大大方方地走過來,低低喊了他一聲。

    滿桌的人嗷嗷叫起來,“哇靠,還真是葉柔啊,你來找江堯啊?”

    葉柔被他們叫得有些臉紅,乖巧地點了下頭,聲音也是軟軟的好聽:“嗯。”

    江堯把視線收回,淡淡地應了一聲,扭頭過去繼續喝酒。

    江堯邊上的人已經自覺把位置讓給了葉柔:“喏,給你坐,給你坐。”

    葉柔:“謝謝。”

    葉柔坐下後,江堯的背明顯僵硬了一瞬,她光潔的手臂和他的靠在了一起,身上那股淡淡的百合香也縈繞了過來。

    江堯抿了口酒,偏頭看她:“誰讓你來這裏的?”

    葉柔笑了一瞬,說:“我自己。”

    江堯好半天才把視線從她的梨渦上移開:“葉柔,你不該來這種地方的。”

    葉柔挑了下眉:“為什麽我不能來,你不也來這裏麽?江堯,這就是你的世界嗎?我覺得和我的世界並沒有什麽不同。”

    江堯不想再和她說話,把手裏的杯子“嘭”地摁在桌上,抓了手機,起身往外走。

    葉柔眼裏的光暗了一瞬,倒也沒追,說到底她也有自己的驕傲,江堯刺到她了。

    江堯那幾個朋友立刻擁了上來:“葉同學,第一次來,要不要喝一杯?啤的,不醉人。”

    葉柔心裏難受,臉上卻還是笑著,聲音很甜:“好啊。”

    有人問:“你來找江堯什麽事啊?”

    葉柔語氣淡淡的:“也沒什麽事,就是想追他。”

    “他那個死樣子不好追,你追我,我一秒鍾不到就同意,而且保準對你好……”

    玻璃杯在桌上滑過一瞬,澄黃的酒液沿著杯壁落了進去。

    葉柔端了杯子,江堯在那一瞬頓住了步子,回頭,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帶離了桌子。

    葉柔被他拉得往前一個踉蹌,酒杯歪了,透明的酒液撒了她一手,她有些惱怒地抬了眼皮看他:“你幹嘛?”

    旁邊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就是,堯哥,你這是幹嘛?剛剛還不理人姑娘。”

    江堯單手插兜,垂著眼睫看她:“我送你回家。”

    葉柔想把手從他手裏掙開:“我不用你送,自己可以回。”

    江堯輕“嗤”一聲,鬆手:“隨你。”

    葉柔眼裏騰起一層薄薄的水霧,恥辱、委屈、難受各種情緒往外冒,她努力把眼淚往回憋。

    有人忽然插了句:“葉同學,你為他傷心不值得,江堯這人就沒有心。”

    江堯聞言也不反駁,抬了腿往外走。

    他的身影一點點往外去,葉柔忽然追上去,攔住了他:“江堯,你騙人!”

    江堯徐徐低眉,在她臉上掃了一眼,嘴角彎著,要笑不笑的,神色又痞又散漫,半晌他低笑著點了支煙:“說說看,我騙了你什麽?”

    葉柔語塞。

    他隻說了拒絕她的理由,卻沒有說要怎麽樣才會喜歡她。

    葉柔定定地看進他的眼睛裏,依舊不死心:“那要怎麽樣才能做你女朋友?”

    江堯慢條斯理地吐了口煙,垂眉掃了她一眼,笑:“想要做我女朋友,一輛頂配的WRC賽車,我明天就要。”

    “堯哥,你這一看就是難為人家姑娘,頂配WRC賽車可不便宜,幾百萬呢。”

    “就是,這是不可能的事。”

    葉柔賭氣,追問:“給你弄來,你就高興了嗎?”

    江堯“嗤”了一聲:“對。”

    葉柔又問:“那會回去填誌願嗎?”

    江堯微挑著下巴,俊臉籠在緩緩騰起的煙霧裏,嘴角勾著:“會。”

    “好。”葉柔快步出了門。

    葉柔一出門,人群很快把江堯擁在了中心:“堯哥,葉柔多好一姑娘啊,怎麽就這麽不被你不待見?”

    “剛剛看她要哭不哭的,我都心疼。”

    “就是,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

    江堯沒理他們,徑直出了門。

    外麵是沉悶燥熱的夏夜,悶雷滾動,起了風。

    不知道是誰說了句:“終於要下雨了。”

    葉柔纖細的背影停在了長街的盡頭,她在那裏攔了輛車,貓著腰鑽進去。

    江堯的眉頭皺了皺,葉柔穿得太少了,背和腿都露在外麵……跟她說著玩,大晚上的,還真敢這麽往外穿。

    江堯攔了輛車,跟了上去。

    一直到葉柔開門回家,江堯才讓司機把車開走了。

    那司機沒忍住問:“小夥子,喜歡這個小姑娘吧,不放心送來的?”

    江堯沒接這句:“走吧。”

    *

    葉柔到家,葉朗還沒回家,賀明舒看到葉柔這身打扮,著實嚇了一跳:“柔柔?你這穿的是什麽,要給你爸看見,還不得……”

    葉柔飛奔上樓:“媽,我有點事,一會兒跟你說。”

    葉柔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籌錢,她給賀亭川打了電話,他在開會,不等葉柔講完就給掛了。

    葉柔又給蘇薇薇打電話,那邊直接沒信號。

    葉柔把所有的私房錢拿出來算了算,隻有四十萬,根本不夠……

    她翻箱倒櫃地找了一頓,看到了奶奶的那個玉如意,這是她的嫁妝。

    她猶豫了一瞬,將那個紅盒子抱了出來。

    賀明舒跟了上來,敲了敲門,“柔柔,在忙什麽?”

    葉柔嚇了一跳,立馬把東西放了回去,出來。

    賀明舒覺得女兒有些不對勁:“柔柔,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賀明舒太溫柔了,葉柔終於沒忍住,問:“媽媽,你能不能……給我點錢?”

    賀明舒愣了一瞬,問:“要多少?”

    葉柔舔舔唇,說:“三百萬。”

    葉朗上樓剛好聽到這句,立馬衝她吼一句:“你要三百萬做什麽?”

    賀明舒趕緊把女兒推進房間,一把將房門關上了,轉身朝葉朗笑:“你下個月生日,柔柔說看中個禮物,想送給你,但錢不夠,找我要。”

    葉朗聲音拔得老高:“我不要三百萬的禮物,平常給我省點心就行,你對她的教育要嚴格點,三百萬雖然不是多少錢,她這隨口說出來的樣子也很不像話。”

    賀明舒:“是是是,我好好教。”

    找賀明舒也行不通,搞不好還要連累她,葉柔重新把那個紅盒子抱出來。

    這是她的嫁妝,是她的東西。

    整個家裏,她唯一有決定權的東西。

    她找了個袋子,將它放了進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