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叮鈴,”

  夜色柔和, 風過眉梢。

  騎車路過的少年按響鈴鐺,驚醒路旁被心牽引的姑娘。

  清晰意識被拉回到現實,薑予眠暗咬貝齒, 硬著頭皮補充:“我在想,你是怎麽確定自己要走的路。”

  陸宴臣抬頭,直起身:“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 隻需要思考如何達到那個目標,一步步完成的過程, 就是你要走的路。”

  “哦。”她小聲附和,按住跳動的心髒, 故意歎了口氣。

  昏黃的夜色掩飾了少女發燙的臉龐,薑予眠抬仰頭仰望, 被頭頂密閉的星空吸引:“哇,今晚的星星很亮。”

  在城市裏很難看到滿天繁星,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美麗的夜空。

  “我知道一個地方。”

  路燈拉長兩人的身影,薑予眠帶著他一路走到草坪大壩,不少人在周圍的樹下乘涼。

  三兩個孩童結伴追逐, 嬉笑哈哈。

  路旁的老人搖著蒲扇,販賣冰鎮西瓜。

  在這遠離城市喧囂的小鎮, 浮躁的心靈得到片刻安寧。

  薑予眠摸摸衣兜,扭頭問:“陸宴臣, 你帶錢了嗎?”

  陸宴臣也不問原因就說:“要多少?轉給你。”

  “不是啦。”薑予眠扯他衣袖,“我是說現金。”

  男人愣住, 剛才闊氣發言的他竟拿不出分毫,隻能攤開空空雙手, “錢包在車上沒帶出來。”

  “可我想吃西瓜。”女孩微撅嘴角, 眼巴巴望著那個方向。

  “等我一下。”陸宴臣走到樹下, 彎腰跟坐在那裏乘涼的人交流,一連問了幾個都搖頭。

  薑予眠連忙改口:“我不吃了。”

  “難得有你想要的東西,怎麽也得滿足你。”他運氣不錯,剛說完就換到了現金。

  薑予眠如願買到兩塊又大又紅的西瓜。

  她認真對比之後,把其中最好的那塊遞給陸宴臣:“給。”

  陸宴臣抬手拒絕:“不了,你吃吧。”

  “一個人吃獨食不好。”

  “這裏沒人覺得你在吃獨食。”

  剛說完,旁邊響起“呱”的一聲,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握著玩具青蛙站在兩人旁邊,盯著薑予眠手裏的西瓜。

  薑予眠連忙將西瓜藏到身後。

  青蛙玩具落到地上跳走,小男孩追著跑遠。

  薑予眠回過神來,見對方臉上揶揄的表情,紅著臉解釋:“我,我不是小氣。”

  她結結巴巴:“這是你買的。”

  這是陸宴臣問了好幾個人才換錢買來的西瓜,她才不願意分享給別人。

  “守護好自己想要的東西沒錯。”陸宴臣鬆開胳膊,不再笑她。

  “那你吃嗎?”薑予眠重新遞出地瓜。

  陸宴臣:“……不吃。”

  薑予眠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幾秒,抱著西瓜啃起來。

  含了一口在嘴裏,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包著西瓜籽左顧右盼尋找垃圾桶。

  長期居住在鎮上的居民大多隨意,抿出的西瓜籽直接吐到地上,薑予眠做不出來,又覺得當著陸宴臣的麵往手上吐很不雅觀。

  而且現在兩隻手都拿著西瓜,她糾結了。

  這時旁邊伸來一隻手,掌心朝上墊著紙巾:“吐這裏。”

  兩片西瓜端在身側,女孩鼓起腮幫,人傻了。

  陸宴臣伸手接她嘴裏的西瓜籽?

  這,這,她哪敢了!

  “吐籽,髒的……”她緩緩開口,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話。

  男人目光輕柔,沒有絲毫勉強:“有什麽關係,扔掉就好。”

  但是最終,薑予眠還是選擇讓他幫忙拿西瓜,自己墊著紙巾吐在上麵。

  兩塊西瓜很快被解決掉。

  見她喜歡,陸宴臣看向路邊,老人的西瓜已經買光,正在收攤。

  “很喜歡嗎?”陸宴臣抬手看表,“現在時間還早,街上的店鋪應該沒關門,我們可以再多買點。”

  薑予眠拿剩餘的紙巾擦拭嘴角:“這句話要是被我爺爺聽到,他要罵人的。”

  陸宴臣放下手:“嗯?”

  她擰著紙團說:“因為我吃多了西瓜容易鬧肚子。”

  陸宴臣擰眉。

  她偷笑兩聲,選擇坦白從寬:“夏天很熱,爺爺每次出門都會抱回一個大西瓜,我是很喜歡啦,一個人能吃大半。但是每次吃完都會肚子不舒服,奶奶發現之後把爺爺罵了一頓,爺爺就不買西瓜了。”

  陸宴臣被她話裏的快樂感染,“那之後豈不是沒得吃?”

  薑予眠揉捏紙巾:“也不是,我那時候小嘛,想吃的時候會擰著爺爺奶奶要,他們實在受不了,還是會買給我,少吃一點沒事。”

  陸宴臣笑:“限定兩塊?”

  她搖頭:“具體能吃多少不知道,反正後來,爺爺還是每次都給我帶西瓜,但隻準我吃兩塊。”

  “西瓜”話題不斷發展,薑予眠放慢腳步,原路返回。

  陸宴臣保持著跟她相同的步伐,悠遊自在。

  “多餘的怎麽辦?”

  “多餘的放冰箱呀,我第二天再吃。”

  “你還挺得意。”

  走了一路,終於找到垃圾桶,薑予眠扔掉手裏的東西,渾身輕鬆。

  “不好意思,光顧著自己說了,這些瑣事聽起來挺無聊的。”猛地發覺,陸宴臣好像陪著她聊了一堆廢話。

  “不會。”男人聲線柔和,漆黑的眼眸亮起點點光,猶如夜空閃爍的繁星,“我覺得很有趣。”

  這不是禮貌附和,而是發自於內心的感受:“你的童年很快樂。”

  他見過那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模樣,薑予眠口中那些他不曾知道的快樂經曆,更是令人向往。

  有了陸宴臣的表態,她講起來更帶勁兒,想起什麽就說。

  “小時候好像不怕熱一樣,把奶奶的椅子搬到院子裏,晚上躺在那兒睡覺。”

  “沒有蚊子?”

  “有啦!”嬌脆的尾聲拉長,似撒嬌。

  “結果就是我被咬得滿手滿腳的包。”然後哭著回去找奶奶擦藥。

  後半句她沒說,陸宴臣卻問:“有沒有哭唧唧?”

  薑予眠捂臉:“給我留點麵子好不好。”

  “好的,你沒哭。”他語氣輕快。

  薑予眠跺一下腳,眼睛瞪他:“陸宴臣!”

  為了岔開話題,薑予眠絞盡腦汁。

  “爺爺還給我做了秋千。”她回想起曾經秋千蕩起的夏天,“不過那裏已經很久沒人居住,應該都壞掉了吧。”

  她抿起唇,想到爺爺奶奶已經離世多年。

  餘光瞥見女孩緩緩垂下的腦袋,陸宴臣狀似不經意發言:“可以回去看看。”

  第71

  薑予眠望著夜幕:“現在天都黑了。”

  陸宴臣腳步輕悠:“明天去。”

  “我們不是明早要走嗎?”處理王強的事耽擱了兩三天,陸宴臣帶著筆記本在車上處理工作,經常接到電話,她都不好意思。

  陸宴臣拿起手機給姚助理發了條信息:“最近不是很忙,遲一點沒關係。”

  遠在景城的姚助理收到老板短信,以為是匯報的工作有了回複,點開一點,滿懷期待的笑容僵在臉上。

  姚助理抬手摸了摸微禿的發頂。

  天譽集團總部大樓的助理辦公室,燈光亮了整整一夜。

  ,

  第二天上午,薑予眠尋著記憶中的道路來到幼時住過的家門前。

  原本凹凸不平的泥土路已經修建成平坦堅硬的水泥路,偶爾有車經過,能直接開到家門口。

  朱紅色的木門已經掉漆,鐵鎖鏽氣斑斑,她曾滿院子跑的地方從縫裏鑽出雜草,零零散散隨風飄蕩。

  當院門推開,薑予眠耳邊仿佛回響起爺爺奶奶站在那裏閑話家常,喚她名字的聲音。

  但是一眨眼,所有歡笑聲戛然而止,她看到的是角落布滿蜘蛛網,樹下秋千椅子爬滿綠色藤蔓。

  “果然壞掉了。”她望著秋千,目光惋惜,“什麽都沒了。”

  時光覆蓋了生活痕跡,隻停留在記憶裏。

  陸宴臣不動聲色打量四周,抬手指向牆麵,“那是什麽?”

  牆上刻著一列高低不一的劃痕,到現在都很清晰。

  “啊。”薑予眠被他的問題吸引注意力,順勢看去,“是我小時候的身高線。”

  她忍不住走過去伸手撫摸那一道道深刻的印痕:“爺爺說,要留下我成長的痕跡,所以故意刻得很深。”

  從牆上的痕跡可以看出,曾經記錄的人很用心,但是現在的薑予眠站在那裏,頭頂跟牆上最後一道痕跡留有大片空白。

  陸宴臣低頭,四處搜尋。

  薑予眠好奇:“你在看什麽?”

  “找個東西。”話音落,他勾起唇角,彎腰在秋千下撿起一塊尖銳的石頭。

  薑予眠正要往他這邊來,卻被陸宴臣勒令站住:“你站那兒別動。”

  “啊?”女孩懵。

  陸宴臣拿著石頭走過去,高高抬起手,掌心與她頭頂平行。

  “好了,你讓開。”

  薑予眠微蹲身,聽話地從他掌心下移走。

  隻見陸宴臣將石頭尖角抵向牆麵,用力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原來他是要替她刻下身高。

  “原來我已經這麽高了呀。”她看著牆上的數道痕跡,眼睛開始發酸,“可惜,空缺了好多年。”

  爺爺去世後,再也沒人給她記錄過身高。

  陸宴臣重新看向簽名,手指從最新的痕跡往下平移,尖石重重劃出新一道痕跡。

  接著,第三道、第四道……

  他刻得很深,牆上的成長印記,將永不磨滅。

  “這是18歲的薑予眠。”

  “這是17歲的薑予眠。”

  “這是……”

  一道道的痕跡逐漸填補空白,終於跟曾經的痕跡相接。

  薑予眠捂住嘴角,笑著笑著,濕了眼眶。

  失去的那些年,有人細心又溫柔地替她全部補了回來。

  這天他們一起去鄰居家借來工具將院子簡單清理了一遍,長棍攪掉蜘蛛網,用鐮刀割困住秋千的藤蔓,薑予眠甚至想坐上去試試,被陸宴臣以不結實為由阻止。

  但她沒安分太久,站在樹下乘涼的時候又盯上樹上的李子。

  伸手去摘,夠不到,踮起腳尖也還差一點。

  薑予眠左看右看,去還鐮刀的陸宴臣還沒回來,便像小時候那樣踩著樹幹往前爬。

  “砰咚——”

  當了很多年柔弱淑女的她突然喪失爬樹技能,腳剛蹬上去就掉下來,落地時沒踩穩,摔了一屁股墩。

  院門口傳來一道笑聲。

  薑予眠扭頭,隻見男人抄手站在那裏,優哉遊哉的模樣,不知道看了多久。

  內心劃過一萬聲尖叫。

  “你什麽時候回來!”

  “在你打算爬樹的時候。”他一副看到好戲的表情。

  出糗的樣子被看到,女孩嗔怪:“你還笑!”

  陸宴臣緩緩走近,伸出手。

  薑予眠下意識抓住,抬眸瞥見他眼底散不去的笑意,羞惱地甩開,自己拍拍屁股站起來。

  下午,他們爬上老家對麵的山坡看夕陽。

  道路曲折,部分鋪設石塊,部分泥土幹燥。

  薑予眠走在前麵帶路,踩穩每一步,時不時回頭看後麵的人:“能走嗎?”

  陸宴臣收回護在她身後的手,叮囑道:“認真看路。”

  爬上山頂的時候已經大汗淋漓,薑予眠找到一塊熟悉的大石頭,“這石頭小時候就有,這麽多年還是老樣子。”

  風吹不化、雨打不散。

  “或許它變了,隻是你沒發覺。”多年過去,怎可能萬物如故。

  “我確定就是那塊石頭。”薑予眠與他爭論。

  她一副認準了就不改的執拗口吻,陸宴臣舉手投降。

  她抽出紙巾墊在大石頭上,招呼陸宴臣來坐。

  男人盯著石麵上細碎的塵土,似在猶豫要不要碰。

  薑予眠忽地想起他愛幹淨,立馬站起來,故作隨意在四周繞環,“這邊視野更好。”

  他們抬頭仰望。

  天空乍泄金光,由白漸變到橙黃,雲層從頭頂飄過,暖風搖曳草木,遠離煙火塵囂。

  陸宴臣側視身旁,斜陽照亮少女烏黑的發。

  她終於恢複十八歲女孩該有的活力,眼底生光。

  直到夕陽緩緩落下山坡,他們不得不結束這份難得的悠閑時光。

  “眠眠,我們該走了。”

  “哦。”

  見她望著對麵家的方向眼含不舍,陸宴臣勸道:“以後隨時都可以回來。”

  她扭頭:“你跟我一起嗎?”

  男人目光微滯,實在不忍破壞她難得的好心情,委婉道:“可能之後會比較忙。”

  薑予眠舉起手機對著天空拍了張照,回頭笑看著他:“我知道你很忙,沒關係呀,有空再來就好了。”

  高高的山坡上,兩道頎長的身影站在夕陽裏,身披萬丈霞光。

  ,

  返回景城那天,薑予眠悄無聲息更新了一條朋友圈,紅霞漫天、繁星璀璨。

  微信列表那少部分好友及時捕捉到這條消息,紛紛點讚。

  陸習:“你倒好,考完就跑。”

  盛菲菲:“咱們看的不是同一片天空嗎?我這裏啥都沒有。”

  薑樂樂:“美膩!眠眠快來聚餐。”

  蔣博知點了個讚。

  宋俊霖:“喲,我怎麽看某人評論像個怨婦呢。”

  薑予眠發朋友圈頻率較低,難得更新一條,大家都忍不住冒泡。

  與此同時,宋夫人發來一條私信,祝她畢業快樂,邀她去寧城玩。

  薑予眠禮貌回複後點開宋夫人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裏麵大多是些出席活動或新品設計宣傳,偶爾夾著零碎的日常。

  成功的事業、美滿的家庭,外麵都說宋夫人是人生贏家,無人記得她曾經曆過多少磨難。

  飛機即將起飛,薑予眠關掉手機,在關窗之間看了眼窗外。

  一天一夜遠離喧囂的安寧生活終究要結束,她將回到那座繁華的都市,開啟新的人生。

  *

  六月下旬,萬眾期待的高考成績終於出來。

  出成績那天,教育網係統直接崩潰,服務器擁擠到爆。

  此時此刻,陸老爺子、談嬸、薑予眠和陸習四人同時守在一台電腦前。

  兩個高中畢業生互相謙讓。

  “你先。”

  第72

  “你先。”

  陸習頭一次想起紳士禮儀:“女士優先。”

  薑予眠一臉淡定:“我不著急。”

  陸老爺子戴上自己的老花眼鏡盯著屏幕看,“時間馬上就到了,你們趕緊的,別推來推去,都給我查。”

  陸老爺子發話,要盯著兩人查成績,陸習咬咬牙坐上去輸入信息。

  最後一步,他在點擊時閉上眼睛,周圍鴉雀無聲。陸習睜開一隻眼,逐漸清晰的視線瞄到屏幕,嘴角扯起深深地弧度:“哎!它崩了!”

  陸老爺子不滿,賞他一腦瓜崩:“崩了你還這麽高興!”

  薑予眠用食指在他肩頭輕點兩下,示意換位。

  陸習立馬起身,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那座位上多待。

  他哼著曲等薑予眠查看成績,一眨眼,不知道薑予眠點了三麽,崩潰的服務器順利跳出分數頁麵。

  陸習,602分

  他的高考成績,就這麽被薑予眠暴露出來……

  陸習揉眼,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我的分數?”

  薑予眠點點鼠標:“千真萬確。”

  “Yes!”測試都隻考五百多的他竟在關鍵時刻超常發揮,陸習直接在房間裏蹦起來。

  “六百多,不錯誒。”談嬸搓搓手,已經開始想今晚吃什麽慶祝。

  陸老爺子也跟著點頭,這個分數雖然不算頂尖好,但依照陸習的情況來說,他已經很滿意。

  “眠眠,快查你的看看。”

  “好。”薑予眠重新輸入自己的信息,興高采烈的陸習猛地湊到電腦前,臉上表情豐富多變。

  陸老爺子扶著老花眼鏡,緩緩念出屏幕上的分數:“738。”

  談嬸掰起手指頭算:“738減去602,呀,多了一百不止。”

  陸習:“……”

  大可不必如此強調。

  有了薑予眠的738作對比,陸習那六百多分的好成績瞬間被秒成學渣。這個消息很快傳遍整個陸家,家裏人都在誇薑予眠考得好。

  陸習“哼”聲坐在沙發上。

  很奇怪,之前爺爺多次偏心為薑予眠訓斥他的時候,他很煩躁很生氣。

  可現在家裏人都隻記得薑予眠考得好,還拿他作對比,他竟然一點都不生氣,內心隱隱有些……驕傲?

  薑予眠可是他們從他們陸家出來的。

  班級群都在問分數,薑予眠收到許多人私信,蔣博知十分關注她的成績,薑予眠發了一張分數截圖,對麵哭了。

  蔣博知:“我就比你少了1分。”

  這就一分之差,蔣博知錯失理科狀元寶座。

  前幾名成績公布那天,電視台記者想要采訪這位高考狀元,薑予眠拍了張照,在鏡頭前露了個臉。

  畢業後,薑樂樂給班上玩得好的幾人拉了個小群,討論激烈。

  薑樂樂連發一串表情包刷屏:“眠眠,你太厲害了!”

  蔣博知:“這不得請我們吃頓飯。”

  班長想起花名冊上的信息:“我好像記得,薑予眠生日快到了。”

  薑樂樂:“那正好一起請了!”

  他們就這麽替她安排好,薑予眠想了想,答應了。

  上次沒能參加同學聚會很抱歉,畢業之後很難再見,跟大家聚一聚也好。

  咩咩:“你們想去哪裏吃飯呀?”

  班長立馬甩鏈接推薦幾個好地方。

  薑樂樂還提議去ktv唱歌,她是麥霸,對自己的歌喉十分自信。

  許多人向她道賀,包括報考美院的盛菲菲。

  回想這一年,有些人剛認識的時候印象不好,但時間讓她們看清彼此,成為朋友。

  薑予眠把生日聚餐的事情告知了盛菲菲,盛菲菲一聽:“你怎麽這麽晚才說!不行了,我得趕緊去看禮物了。”

  薑予眠哭笑不得:“不需要禮物的,隻是大家簡單吃個飯。”

  她的生日聚餐跟盛菲菲和陸習那種生日party不同,隻要找個飯菜美味的地方,環境不錯的KTV,大家一起吃個飯,唱歌玩一玩。

  “飯是要吃的,禮物也是要買的。”盛菲菲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我盛菲菲不帶禮物就去吃人家飯,這傳出去不是丟人麽?”

  想起盛菲菲揮金如土的闊氣樣兒,薑予眠也懶得跟她爭了。

  她勾指算算,除了一班那幾個經常交流學習的,還有盛菲菲,還有……

  陸習的名字從腦海中蹦出來。

  這一年她跟陸習的關係也變化極大,從相看兩厭到能夠互幫互助。

  去年陸習邀請她參加生日宴會鬧了個誤會,很久之後從盛菲菲口中得知陸習曾跟貶低她的人吵過嘴,她才明白,陸習叫她去並不是為了羞辱。

  所以這次,她願意踏出那一步,跟陸習交朋友。

  於是,她給陸習發了同樣的生日邀請。

  收到信息時,陸習正跟李航川和孫斌坐在網咖包間裏討論學校和專業。

  孫斌:“話說,我們填誌願為什麽要約在網吧?”

  李航川:“可能是常來吧,覺得親切。”

  陸習:“……”

  這次高考,李航川穩定發揮,剛過五百。孫斌發揮失常,隻考了四百多。

  孫斌家人有意讓他複讀,而李航川選擇順其自然:“反正我不想再讀高三,再來一次我直接人沒了。”

  “還是習哥厲害,咱六班就屬你考得最好。”

  當然,陸習的分數也並非天上掉餡餅砸下來的,他這一年都在不斷進步,大家看在眼裏。

  陸習懶得聽他倆扯淡,拍桌問道:“所以你倆選哪兒?”

  李航川雙手枕在腦袋:“我還是覺得家裏舒服,打算報景城的學校。”

  孫斌遲疑了一下:“我還沒想好,可能會複讀。”

  曾經形影不離的好友終將踏上不同的人生道路。

  陸習心裏煩悶,摸過手機看到“小啞巴”發來的信息時還有些詫異。

  最近周圍的人都在討論填報誌願,他竟不知薑予眠生日即將到來。三人從網吧分開後,陸習一個人去了商場。

  這時,家裏的薑予眠還在猶豫,要不要把生日的事告訴陸宴臣。

  告訴他吧,又不能請他跟同學們一起吃飯,那場麵肯定尷尬。

  不告訴他吧,萬一之後提到這事,陸宴臣會不會覺得她過生日邀請朋友吃喝玩樂,都不願意跟他說一聲?

  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薑予眠糾結第揪住頭發,把頭埋向書桌。

  天譽集團

  姚助理取到一個從國外寄來的包裹,連忙送往19樓辦公室。

  拆開後,裏麵是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陸宴臣打開看了一眼,重新叩上,轉而詢問姚助理另一件事:“南霖那邊的事進展如何?”

  姚助理應答如流:“陸總放心,墓碑周圍已經修繕完畢,雇傭了人定期打掃,保證以後幹幹淨淨。”

  前不久,陸宴臣從南霖回來後吩咐他親自去辦件事——修墳。

  當時他就想,為什麽遷到環境更好的墓園,但老板的命令不容置疑,他們直接將那地方擴成獨立小墓園。

  這是他來到天譽,頭一回出差去處理工作之外的私事,這位年紀輕輕,剛高考畢業的薑小姐真令人刮目相看。

  還有剛收到的包裹,那是從法國設計師寄來的定製品,他猜,這將會被送給薑予眠。

  一聲手機震動打斷姚助理的思緒,聲音來源於陸宴臣的私人手機。

  姚助理默默退後,陸宴臣接通電話,裏頭傳來女孩清亮婉約的聲音:“關於高考誌願,我可以跟你聊聊嗎?”

  用填報誌願的理由,薑予眠成功把陸宴臣約出來。放假後有大把時間,她在網上搜尋很久,找到一個有幾分小鎮氛圍的公園。

  這裏溪水緩緩流淌,四周草木繁茂,薑予眠坐在岸邊,在流水聲中袒露心扉:“明天就要提交誌願,景大早就聯係過我,但我一直在猶豫。”

  “其實我心裏是有偏向的,但我不確定選擇那個之後,又要去做什麽?”她今天穿了件薄紗披肩,袖口蝴蝶結抽繩垂落,被她攪在手裏打結:“我不想再糊裏糊塗地學下去。”

  學習永無止境,她需要一個明確的目標,一份堅定不移的動力。

  今晚運氣好,竟也能見到幾顆零散的星星。

  陸宴臣耐心傾聽她的煩惱,整理語言:“你有沒有想過,將來要成為怎樣的人?”

  薑予眠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浮現在腦海中的具體形象是成熟美麗的趙漫兮、是大方富有學識的書謐、還有端莊優雅的宋夫人跟鹿太太。

  她說:“我想變成她們那樣優秀的人。”

  “趙漫兮想獨立證明自己的能力,她學金融管理經營公司。書謐家庭富裕,她覺得醫生這個職業神聖,故而學了醫。宋夫人專於設計,但你知道這世界上多少人懷才不遇,偏偏她成功走了出來。”

  “從成績而言,你各科目都不錯,且偏愛數學。”陸宴臣聲音微頓,“如果讓你專攻數學,研究數學,你期待嗎?”

  薑予眠搖頭,道出內心:“我好像更喜歡去解決遇到的難題,而不是思考創造。”

  陸宴臣垂眸一笑,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他換了個方式:“那你還記得,當初那個年少成名的計算機天才少女嗎?”

  女孩神色微變:“我,已經不是了。”

  陸宴臣毫不猶豫道:“你可以是。”

  第73

  其實她心裏早有答案,隻是不敢麵對,所以不斷排除其他答案,把機會留給唯一的正確選擇。

  “薑予眠。”陸宴臣站在她身旁,緩緩轉身。

  晚風拂過發梢,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對方,目光撞在一起。

  “你不需要盲目變成任何人,隻需要努力去跟未來最好的自己相遇。”

  他的鼓勵,真是無與倫比的美妙。

  薑予眠抬頭望向天空,那幾顆微弱的星星依然在努力發光。

  她吸吸鼻子,忽然笑了:“雖然不確定未來會走到哪一步,但我現在已經選好要走的路。”

  ,

  7月2號,薑予眠的生日如期而至。

  一班學習小組六人,加上陸習跟盛菲菲,八個人剛好湊一桌。

  大家都很客氣,來參加的都帶了份小禮物,搞得薑予眠都不好意思。

  她已經好久沒享受同學和朋友如此熱情。

  生日聚餐的事,她如實交代了,陸宴臣在電話裏沉默片刻:“晚點吧。”

  “什麽?”薑予眠沒懂。

  “晚點來接你。”他有個禮物要送。

  兩人沒說幾句,陸宴臣那邊再忙,薑予眠掛了電話準備往回頭,轉過頭,就看見走廊外的蔣博知。

  填報誌願那幾天,蔣博知一直勸她選數學,薑予眠在提交誌願後把自己的選擇告訴他,之後兩人再無對話。

  “通信工程,你確定了?”

  “嗯。”

  “為什麽?”蔣博知不解,“你不是癡迷數學嗎?”

  薑予眠攤手,“我隻是覺得解決那些數學題很有趣。”

  蔣博知衝口而出:“這不就是了,你覺得數學有趣,以後可以往這方麵研究。”

  薑予眠搖頭:“不想研究,隻要有題給我訓練一下思維就好。”

  這理由,蔣博知無從反駁。

  兩人一起返回包間,桌上竟多了一箱酒。

  薑樂樂跟盛菲菲兩人湊一塊就是倆社牛,反客為主招呼大家吃吃喝喝,開了一排瓶蓋:“大家都是成年人,喝點酒怎麽了。”

  盛菲菲跟陸習都是玩慣花樣的人,不僅帶他們喝酒,還擲骰子玩遊戲。

  薑樂樂提議:“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

  盛菲菲補充:“不要真心話,隻能大冒險。”

  薑予眠一聽,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行。”

  這幾人玩起來花樣百出,他們口中的懲罰一定很難實施或者很難為情,薑予眠不想冒險。

  一班學習小組另外兩個也保守,陸習從籃子裏拎出酒瓶:“實在不想冒險就喝酒。”

  他們比擲骰子,搖晃的過程讓大家全神貫注。

  幾輪玩下來,一班那群學霸輸得徹底,特別是薑予眠跟蔣博知這兩個幾乎回回數學考滿分的人,已經罰喝三杯。

  陸習嘖聲:“你們學霸不是會算嗎?”

  蔣博知不滿懟道:“你以為演電視,光聽聲音就能算出來啊?”

  這會兒氣氛好,大家都以為在開玩笑,隻有陸習感受到蔣博知對他的敵意。

  都說熟能生巧,到後麵,學霸運氣好轉,風水輪流轉。

  一群成年人在這裏開懷暢飲,不亦樂乎。

  都說這酒不醉人,喝多了,還是有些上頭。

  好幾個人來不起了,紛紛癱在沙發上,隻剩精力旺盛的盛菲菲跟陸習還在桌邊劃拳。

  薑予眠望著兩人互動的方向走神。

  她好羨慕盛菲菲的自信大膽,能夠坦然跟拒絕自己的人相處,在玩的過程中還不忘表真心。

  如果她也這麽勇敢就好了。

  “唉。”她悄悄歎氣,垂眸放空大腦,思緒遊離。

  這一幕被一直觀察她的蔣博知收入眼底。

  包間待久了發悶,薑予眠拍拍發燙的臉蛋:“我出去透透氣。”

  她前腳剛走,蔣博知也借“上廁所”的理由跟了出去。

  許是喝了酒,膽子比平常大很多,蔣博知徑直走到她身旁,故作隨意地問:“你喜歡陸習是不是?”

  剛才盛菲菲跟陸習玩起來不顧旁人,而薑予眠一直盯著他們,心裏恐怕不好受。

  酒精麻痹了大腦,薑予眠花了幾秒鍾才理解他的問題,搖頭說:“沒有啊。”

  蔣博知不信:“別否認,我看到你草稿本上的名字了。”

  那次無意間發現薑予眠在草稿本上寫的“陸”字,後來他趁薑予眠不注意,偷偷翻了她的草稿本,發現不止一頁。

  她在學習的時候,還想著那個姓陸的人,不是喜歡是什麽?

  “其實我們很早之前就看到你跟陸習在學校外麵約會。”趁著酒勁,蔣博知把憋在心裏的事兒一股腦抖出來,“還有那些牛奶和餅幹,我看到了,也是陸習給你送的。”

  薑予眠揉揉腦袋,“你說什麽?”

  蔣博知哼聲撇頭,想起有次他因為拉肚子沒去課間操,返回教室時,看到陸習離開的身影。那時教室空無一人,隻有薑予眠桌上多出牛奶和零食。

  兩個喝了酒的人在走廊僵持。

  KTV的走廊映照出色彩斑斕的光,機器人領著陸宴臣穿梭在過道,來到包間前。

  他沒直接進去,在走廊稍作停留,卻意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是有喜歡的人。”

  包間裏突然響起一聲巨大的音樂,淹沒薑予眠下一句話。

  待聲音降下,陸宴臣走近轉角,蔣博知勸慰的話清晰入耳:“陸習不適合你,不值得你為他傷心。”

  這話越說越離譜了……

  薑予眠想要解釋,隔壁包間又一次鬧出巨大動靜,是個大嗓門的男人拿了話筒,震耳欲聾。

  對話聲被吞沒,蔣博知衝回包間拿起自己的東西離開,兩人不歡而散。

  薑予眠隻覺得莫名其妙。

  兩學期以來,她跟蔣博知在學習上的交流非常愉快,她一直覺得蔣博知大氣,從未因她的超越而生妒,反而跟她友好互助。

  在她迷茫不知前路的時候,蔣博知依照她擅長的數學列舉不少專業,她以為他們算誌同道合的朋友。

  可是現在,蔣博知一會兒質疑她的專業,一會兒說她跟陸習有感情糾葛。

  從蔣博知的話裏,她聽明白了造成誤會的原因,她能理直氣壯解釋奶茶店事件,卻不知道陸習為什麽要悄悄送東西。

  以及,草稿本上的陸字。

  “蔣博知走了?”

  “九點多了,我也該回家了。”

  “我媽剛才都給我打電話了。”

  一班學習小組陸續離開,最後還剩盛菲菲、陸習和她。

  腦海中回蕩著蔣博知的話,以至於她現在看到陸習覺得別扭。

  陸習喝了酒,盛菲菲又在旁邊,她也不好找陸習對峙。

  三人直接從電梯下到停車庫,盛菲菲跟他們揮手:“眠眠,我家司機到了,我先走了。”

  剛巧陸習接到電話:“陸家司機也到了,我們走吧。”

  薑予眠遲疑:“那個,我還有點事。”

  “什麽事?”

  正說著,眼前閃過一道車光。

  兩人下意識躲避,薑予眠兜裏的手機鈴聲響起,接到電話的時候心也跟著落地,“之前有東西落在青山別墅,要回去拿。”

  她要是說跟陸宴臣出去,萬一陸習跟著咋辦?

  要是說其他地方,陸爺爺那邊不好交代,回青山別墅拿東西就最合適。

  “行吧,剛才跟盛菲菲鬥酒喝得我頭疼,先回去了,你拿了東西早點回,省得爺爺念叨。”陸習拉開車門,獨自坐進去。

  薑予眠跟著陸宴臣發來的數字找到停車位,彎腰去看,車窗已經緩緩降下來。

  坐在車裏的陸宴臣撇頭,恰好跟外麵的女孩臉對臉。

  陸宴臣打開車門讓她進來,他鼻子靈敏,聞到微醺的酒味:“喝酒了?”

  薑予眠關上車門,鼻子眉毛跟著皺起:“好悶,有點想吐。”

  見狀,陸宴臣解開安全帶:“去外麵走走。”

  七月的夜晚空氣浮躁,纏得人心緒不寧。

  KTV臨近江畔,馬路對麵就是江河,他們沿著江邊走,離KTV越來越遠。

  薑予眠忽然停下往回看:“一直走,就回不了家了。”

  能載他們回家的車子還在停車場裏麵。

  “怎麽會。”見她一副凝重的表情,陸宴臣忍俊不禁,“走吧,丟不了你。”

  她乖乖跟上步伐,臉上凝重的表情還未褪去,眉間壘砌出小山丘。

  陸宴臣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小小年紀眉頭皺這麽深,有什麽煩惱?或許我可以為你解惑。”

  她否認:“沒有。”

  第74

  “小撒謊精。”

  “你幫不了我。”

  “你不說,又怎麽知道我幫不了?”

  薑予眠喝了酒,心口湧上一股躁意,她揭開衣服前一顆紐扣,拿手往臉上扇風。酒香在空氣中發散,她的思維也被熱流牽引,叫囂著衝出理智化形的牢籠。

  “我……”強烈的心聲鑽出喉嚨。

  “嗯?”他低頭,傾身聆聽,側臉拓下虛化的光影。

  “我。”薑予眠忍不住抬起手指,試圖觸碰眼前這個離自己很近,又很遙遠的人。

  “嘟嘟——”

  一道突兀的手機來電嚇得她趕緊縮回。

  陸宴臣低頭接聽:“喂。”

  他對薑予眠有了充足的信任,並未刻意避開,零碎的對話內容傳入薑予眠耳裏。

  “出國的事安排在八月份。”

  “總部的事務從現在開始轉移給副總。”

  “時間較長,歸期不定。”

  陸宴臣無意間回頭,見女孩站在原地不動,肩頭微聳。

  陸宴臣收起手機,朝她走去。

  薑予眠先一步發問:“你要走?”

  他承認:“是有這個打算。”

  一滴淚啪嗒落下,陸宴銥誮臣沒想到事情這麽嚴重:“怎麽哭了。”

  “你說你要幫我。”女孩喉間哽咽,聲音時斷時續,“我有個喜歡了好久的人,你能不能幫我告訴他。”

  陸宴臣聯想到KTV走廊那些對話,微歎口氣:“抱歉,這種事好像真的幫不了你。”

  他這個當大哥的,怎麽去跟弟弟轉達一個女孩子的心思。

  “沒關係。”她吸吸鼻子,用手指擦拭眼淚,“反正他也不會喜歡我。”

  說與不說,都沒關係。

  她這麽勸告自己。

  女孩故作堅強的樣子落入眼中,陸宴臣神色微斂。

  他自然知道陸習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長了一張招蜂引蝶的臉,盛家那女孩追了許久,現在又多個薑予眠。

  他試圖安慰:“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很正常,但更重要的是學習和成長,成為更好的人能匹配到更優秀的喜歡。”

  “他很優秀,是我的喜歡配不上。”那個次次救她於危難,替她掃去陰霾,背她看星星、陪她等夕陽的陸宴臣,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呐。

  陸宴臣不滿她的回答,卻明白偏愛不需要理由,這是他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就這麽喜歡陸習?”喜歡到貶低自己?

  薑予眠嗓音微啞:“不,不是。”

  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她喜歡陸習?

  她那見不得光的喜歡,就像寫在本子上的姓,露一半藏一半,最後竟讓真正喜歡的人誤會至此。

  “什麽?”他沒聽清。

  江風吹動少女的裙擺,發梢拂過細腰。

  她擦掉淚痕,在昏黃的光裏,隔著一層水霧望向陸宴臣:“不喜歡他,喜歡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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