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還真有事?

  祁醫生打字追問,陸宴臣卻不肯再說。

  這是薑予眠的秘密,除非薑予眠主動開口。

  祁醫生不解:【你們不是想查清高考那天發生的事嗎?】

  L:【這件事跟高考意外沒關係。】

  沒關係?

  祁醫生看向執著畫星星的薑予眠,突然反應過來。

  他問薑予眠遇到陸宴臣的時候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想引導薑予眠用另一種思維去回想,結果薑予眠抓的重點是“跟陸宴臣之間最深刻的記憶”。

  本子上逐漸增多的星星把薑予眠的記憶拉回四年前的夜晚。

  空蕩的走廊,岑寂的病房,窗邊透進一道清冷的光。

  十四歲的女孩靠坐在病床上,偏頭望著窗外月色,巴掌大的臉,一副病容。

  柔軟脆弱,像被折斷羽翼的幼鳥。

  一場人為報複奪走父母的生命,他們拚死保護女兒,薑予眠僥幸活下來,傷了右腿,當時就被送往醫院。

  爺爺白發人送黑發人,強忍著內心巨大痛苦料理後事,薑予眠在參加完父母葬禮後腿傷加重,住院休養。

  除了爺爺很少有人來看她,薑予眠時常一個人待著。

  有天來了個穿著灰色高領毛衣的青年,她記得這個哥哥跟陸爺爺一起來參加了爸媽的葬禮,那是二十歲的陸宴臣。

  陸宴臣是來醫院道別的。

  那天下午爺爺沒在,他就坐在病房靜靜地陪她到傍晚。

  陸宴臣給她買了一份晚餐,薑予眠慢吞吞吃完,見天色已晚,才小聲問:“你不回家嗎?”

  陸宴臣坦然道:“等你爺爺來了再走。”

  夜幕降臨時,星星環繞著月亮爬上天空。

  夜晚靜悄悄的,她習慣抬頭看天空,在無數道星光中尋找思念的影子。

  小時候奶奶去世,她難過得一直哭,媽媽就把她抱在懷裏安慰:“奶奶沒有離開,隻是變成星星在天上看著眠眠呢。”

  她想著想著,就脫口而出:“哥哥,人死後會變成星星,是真的嗎?”

  話音落下那刻薑予眠就後悔了,她又犯錯了。

  給她換藥的護士會在讚同她的話之後,拿她當做飯後談資,跟同事說:“這話我五歲兒子都不信。”

  難得來看望她的舅舅舅媽會說:“我們知道你難過,但是眠眠,人死不能複生,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

  是啊,十四歲的人,怎麽還能問出這種一聽就是編故事的假話。

  可就在她神色恍惚間,一道清晰沉穩的聲音穿透進來。

  陸宴臣凝視著她,望進那雙空洞的眼:“真的。”

  “謝謝你。”薑予眠想,他可真是個好人,陪她一下午,還配合說謊安慰她。

  房間裏沉默了會兒,陸宴臣忽然起身。

  聽到動靜的薑予眠抬頭望去,見他從牆的那邊朝自己走來。

  在薑予眠疑惑的目光中,他蹲下來,指向後背:“我帶你去看。”

  一瞬間,薑予眠眼裏匯聚出了細碎的光。

  那個夜晚,她伏在陸宴臣背上,望著漫天星空,在醫院的院子裏走了很久很久。

  沉穩的青年背著輕盈的女孩,走過的每一步都踩在薑予眠脆弱的心尖。

  她知道是假的呀,可他那樣溫柔地把她支離破碎的心髒捧起來,足以支撐她走過往後那些孤獨無依的歲月。

  ,

  這個上午,祁醫生並非完全沒有收獲,至少他知道如何減弱薑予眠的心理防線。

  心理治療不能一蹴而就,祁醫生倒不急於一時。

  結束後,祁醫生把進度告知了陸宴臣。

  第7

  比起這些虛言,陸宴臣更注重結果:“她現在的狀態能不能正常入學?”

  “我看她似乎還不太習慣人多的地方,馬上就要開學了,教室可是人紮堆的地方。”祁醫生建議,“趁現在帶她出去適應適應。”

  從谘詢室出來,陸宴臣把她送上車,手扶車門,彎腰詢問:“下午有事,讓司機送你回去,可以嗎?”

  薑予眠扭頭看向車外,藏在身旁的手指動了動,她輕輕點了兩下頭。

  住在青山別墅的時候就知道陸宴臣很忙,今天已經耽擱他一上午,怎麽好意思再浪費他的時間。

  之後幾天,陸宴臣沒再回過陸家。

  薑予眠待在房間,聽到的熱鬧事倒不少,都是陸習鬧出來的。

  陸習把她堵在院子裏那件事被老爺子知曉,禁足時間直接拉長到開學。

  陸習本想借著染頭發的名義出去,結果老爺子大手一揮,直接把理發師請到家裏,不僅把他那撮紅毛染黑,還順便把陸習故意留長的發型給剪成了寸頭。

  陸習一米八三的大高個,剪了寸頭,看起來清爽不少。他喜歡穿寬鬆的T恤,顏色不一,每天一換,因為不能出門就躺在家裏玩遊戲,完全詮釋了什麽叫做吊兒郎當的富二代。

  知道這些事的時候,薑予眠在想,陸宴臣跟陸習是同父同母親兄弟,兩者卻截然不同。

  他們爸媽去世得早,陸宴臣從很小就開始獨立,陸習的十八歲在尋歡作樂享受生活,而陸宴臣連連跳級,十八歲讀研且進入陸氏,短短幾年就憑本事坐到“天譽集團”最高位置。

  財經新聞上,薑予眠把關於“天譽”的報道都看了一遍,除了與某家公司達成合作,網上還提到陸宴臣本人。

  發表報道的人不吝嗇用各種讚美的詞語去形容他。

  這樣的人,該有多優秀才配得上?

  薑予眠捧著手機看了很久,直到談嬸來敲門:“眠眠,快開學了,有什麽想買的東西嗎?我陪你去商場看看?”

  這不是談嬸第一次提到要帶她去商場,可每次薑予眠都搖頭拒絕。

  商場人多又吵鬧,她不想去。學習要用的東西無非就是紙筆和輔助文具,這些她自己都有,不需要再添置。

  一連四五天,談嬸都沒能把薑予眠喊出門,她隻能如實匯報給陸宴臣:“眠眠還是不肯出門。”

  之前就是陸宴臣特別提醒過,讓她帶薑予眠多出去走走,可惜一次都沒成功。

  距離開學不到一周,談嬸想了個辦法:“宴臣啊,上回眠眠不是跟你出去過嗎,要不你帶她出去走走?”

  談嬸是真心疼那小姑娘,才會如此上心。

  電話裏的陸宴臣擰了擰眉心。

  最近忙於工作顧不上別的,中午有個飯局必須他出麵,接著明天飛國外出差,那邊事情比較棘手,沒十天半個月回不來。

  半響後,陸宴臣展開眉頭:“你問她下午出不出來。”

  “誒,好!”談嬸迫不及待把這個消息帶給薑予眠,果然,薑予眠沒有拒絕。

  談嬸走後,薑予眠站在衣櫃前徘徊許久,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馬上就要見到陸宴臣了!

  衣櫃裏全是陸老爺子吩咐人送來的衣裙,全部按“小女孩”風格添置,淺色係,偏向可愛的風格居多。

  她在衣櫃前猶豫不決,幹脆閉上眼睛隨機摸到衣架從中取出。睜眼看,是件奶黃色連衣裙。

  半袖連衣裙,高腰修身設計,百褶裙下擺洋溢出青春學院風。

  非常元氣的一條裙子,薑予眠不太適應,但心裏那點莫名其妙的強迫症不允許她換掉。

  下樓時,談嬸見她這身打扮,臉都快笑成一朵花:“眠眠這樣穿真好看。”

  在家這段時間,薑予眠幾乎都穿著寬鬆長裙或舒適的衣褲,每天待在家裏氣色也不太好。今天換了條精致的連衣裙,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收到這樣直白的表揚,薑予眠拘謹地牽了牽裙擺,低下頭。

  不知道陸宴臣說的下午具體是幾點,她從一點盼到四點,聽到外麵有動靜,耳朵立馬豎起來。

  轉頭看,男人倚在門邊,金色陽光跟隨身後,慵懶隨意的姿態叫人挪不開眼。

  陸宴臣雙手抱臂,朝她喊道:“薑予眠。”

  明明那樣期待,見到他的那刻卻不由自主地慢下來。逐漸靠近的時候,薑予眠越發清晰地觀察到他,襯衣解開兩顆扣,袖口半挽。

  薑予眠總感覺今天的陸宴臣有些不一樣,他在笑,動作也溫柔,眼裏似乎多了絲別的什麽東西。

  那種感覺,她形容不出來。

  平時他是溫和的、沉穩的,可這會兒半倚在門邊的動作顯得隨性,那雙狹長的眼眸專注地看著你,能勾人魂,攝心魄。

  他揚唇那一秒,看得薑予眠心髒噗通跳。

  她不敢再看,怕自己的心思在他眼中無所遁形。

  湊近些,薑予眠聞見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八月正炎熱,下午四點的太陽依然很大,薑予眠跟著陸晏臣出門時,貼心的談嬸追著送來一頂小黃帽塞她手裏:“眠眠皮膚白,別曬黑了喲。”

  小黃帽跟今天這身連衣裙顏色挺搭,整體風格顯幼。薑予眠舉著帽子在頭頂比劃,上車才取下來。

  今天是薑予眠住進陸家後嚴格意義上的第一次出門,陸晏臣先把選擇權交給她:“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薑予眠搖搖頭,把手貼在窗邊。

  她的目的隻有一個,從陸宴臣出現那刻就已經達到。

  她不選,陸晏臣就直接吩咐司機:“去商場。”

  商場……

  聽到這倆字的時候,薑予眠不由自主地直起了後背,像是要去打仗。

  車子停在地下車庫,他們乘電梯上樓。正要關門時,突然來了一群結隊的夥伴把電梯站滿。

  薑予眠頓時屏住呼吸,臉色微變。

  旁邊伸出一隻手擋在她身前,陸宴臣不著痕跡跟她換位,阻隔她與那些人的接觸。

  薑予眠低頭看著護在身前那隻手,好像,也不是那麽害怕了。

  出了電梯,陸宴臣問她想從那裏逛起,薑予眠想跟他說話,才發現自己沒帶手機。

  女生出門一般會帶小背包,而薑予眠沒有這個習慣,今天穿的裙子沒兜,再加上出門的時候,腦子裏都是他,哪裏顧得上一部小小的手機。

  “忘帶手機?這習慣可不好。”

  他們找到賣文具的地方,買了紙筆。

  寫字可以溝通,陸宴臣仍然叮囑她:“以後上學要帶上手機,遇到事情及時求助。”

  薑予眠卻搖頭,在紙上寫到:【學校不讓帶手機。】

  她隻上過一所高中,隻知道以前高三年級的班主任不允許帶到學校或要求上交手機,雖然有同學藏在書包裏悄悄玩,但薑予眠顯然不是那類人。

  陸宴臣看到那幾個工整的字,啞然失笑。

  真是乖得可以。

  他問:“不帶手機怎麽聯係?”

  薑予眠答:【回家可以。】

  “跟我來。”陸宴臣有了新的目的地。

  薑予眠沒想到,陸晏臣帶她來的地方是家大品牌的電子產品專賣店。

  路過電腦、手機等地,他們來到手表區域。在薑予眠迷茫的眼神下,陸晏臣指著整個玻璃櫃的兒童電話手表對她說:“選一個你喜歡。”

  兒童手表簡單易操作,能打電話能支付,戴在手上不怕忘,跟她正合適。

  薑予眠呆在原地,疑惑又詫異。

  見她不表態,陸宴臣指著其中一款道:“那就要這個。”

  他挑了一款米白色,舉起來問:“喜歡嗎?”

  望著那雙填滿笑意的眼睛和那張出眾的臉,薑予眠顫悠地在寫下兩個字:【喜歡。】

  男人彎彎唇角,對她的反應很滿意。

  陸宴臣去結賬,薑予眠就站在隊伍旁邊,與人群保持著一定距離。

  穿著奶黃連衣裙的少女站在明亮大廳,甜美俏皮,亭亭玉立,像檸檬柑橘充滿夏日氣息。

  剛買完耳機的兩個男生一轉身就看到她,躍躍欲試上前:“小姐姐你好,能給個聯係方式嗎?”

  迎麵而來的陌生人突然靠近,薑予眠呼吸一緊,她想走,雙腳仿佛生根似的紮在原地動彈不得。

  陸晏臣拿著嶄新的手表盒和收據回頭,恰好撞見這一幕。

  男人眼眸微眯,大步朝那方向邁去:“眠眠,過來。”

  語氣一如平常般溫和,薑予眠僵硬的身體仿佛被重新注入能量,跑到他身後躲藏。

  兩個男生麵麵相覷,又見陸晏臣手裏拿著兒童手表,有些不可思議。

  不由得想起網上流傳的段子,女生追著一米八幾的男孩要聯係方式,結果人家擼起袖子說:“姐姐,我沒有微信,我隻有小天才電話手表。”

  男生站在原地不動,不甘心地想驗證什麽。

  隻見陸晏臣托起薑予眠的手腕,親自給她戴上兒童手表。

  在兩個男生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陸晏臣不急不緩拿出薑予眠之前摘下的小黃帽,扣在她頭頂。

  男生瞳孔震驚。

  這是……

  顯年輕的爸爸和早熟的女兒?

  作者有話說:

  有什麽想對陸總說的嗎?

  比如:恭喜陸總,____。

  注:電話手表梗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