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陸家傭人不知道發生什麽,隻看見陸習請來的客人陸續離開,且個個步伐匆匆,表情很不自在。

  “這是咋回事?陸習少爺不還讓咱們準備午飯嗎?”

  沒過多久,他們又看到祁醫生跟薑予眠從院子回到大廳,一個上樓回房間,一個揮手告別。

  最後是陸二少爺垂頭耷耳跟著大少爺進了一樓書房。

  陸習低頭跟在陸宴臣身後,整張臉火辣辣的,覺得丟人。

  誰也沒想到薑予眠會突然反擊,他毫無防備才會被推倒在地,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他當時就懵了。

  陸宴臣坐上椅子,胳膊隨意搭在椅托,手指彎曲處,分明的骨透出一層白。

  他坐在那裏,不怒而威。

  陸習悄悄搓了把手上的塵土,瞄他一眼,極力想證明什麽:“大哥,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你們被薑予眠給騙了,她根本就不是表麵那麽單純。”

  男人掀起眼皮,聲線沉穩:“無論她是真是假,你聯合一群人欺負一個小姑娘就是對的?”

  “……”陸習張口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沒個正當理由。

  他是想讓薑予眠出醜,故意逼她開口,激她原形敗露。

  可最後,以多欺少的是自己,丟人的也是自己。

  “那你們親眼看到她推我,總該相信她不是看起來那麽柔弱吧?”他不否認自己做法有問題,但至少證明薑予眠也沒那麽幹淨。

  陸宴臣輕笑:“兔子急也咬人。”

  聽到大哥為她辯解,陸習更是頭昏腦漲:“你們到底為什麽這麽偏袒她?你是,爺爺是,連談嬸都被蠱惑。”

  “你那麽好奇她身份,我可以告訴你。”

  “她的爺爺和父母早已離世,身邊沒有可靠的親人,並且,她在高考時遇到意外,受傷住院,暫時無法開口。”

  “她爺爺跟老爺子曾是生死之交,老爺子憐惜故友唯一的血脈,才把她接來陸家。”

  陸宴臣不緊不慢地簡述,最後拋出的眼神似乎在問,這個解釋還滿意嗎?

  陸習握了握拳,臉色有些難看:“就這些事,為什麽不早說?”

  “你覺得多久算早?”陸宴臣沉聲反問:“她來陸家不過一天,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給人下定論?”

  薑予眠的經曆並不愉快,陸老爺子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主要是怕薑予眠不自在。陸習平日對那些人際關係不上心,哪知他一來就把薑予眠當敵人。

  “遇事浮躁,陸習,你該吸取教訓。”陸宴臣推開椅子,遽然起身。

  字字句句戳到心口,陸習呼吸一滯。

  直到陸宴臣從他身旁走過,陸習突然想起什麽,回頭喊道:“大哥,她……”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陸宴臣停住腳步,等待他的後文。

  陸習咬了咬牙,改口道:“算了,以後我讓著她點就是了。”

  至於看見薑予眠偷打火機的事,他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

  隔壁臥室,薑予眠坐立不安,站在洗手池前把雙手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她沒想推人的,陸習為什麽要逼她、威脅她。

  薑予眠望著鏡子,裏麵出現好多張模糊的人臉,他們嘰嘰喳喳地命令她開口。

  “你怎麽不說話。”

  “你是啞巴嗎?”

  “說話啊!”

  “砰——”

  她實在承受不住,一巴掌蓋住鏡麵,清涼的水順著滾落下來。

  鏡子裏的女孩一副病容,眼圈泛紅。

  是她惱羞成怒,害怕陸習最後說的那句話。

  她有病,克製不住內心那點難以啟齒的念頭拿了打火機,未經允許就是偷,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陸宴臣。

  更糟糕的是,她對陸習做的事被陸宴臣撞個正著。

  那人一定覺得她糟糕透了吧。

  “咚咚——”

  聽到敲門聲,薑予眠的心跳隨之加速,隱約猜測到來人是誰。

  薑予眠趕緊打開水龍頭衝洗臉頰,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她來到門邊,頭也不抬地拉開房門,握在把手上的手指在用力。

  “哭了?”

  落在她耳邊的聲音不是指責,不是教育,而是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的情緒。

  薑予眠屏聲斂息,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肩頭隱隱發顫。

  那道善於洞察的目光一眼把她看穿:“你在害怕什麽?”

  薑予眠驀地抬頭,淺色唇瓣微張開。

  張口無聲,她轉身去桌上寫字,拿給他看:【我,推了陸習。】

  筆尖頓了下,又顫巍巍寫到:【對不起。】

  陸習是他親弟弟,他現在一定討厭死自己了吧。

  “你沒有錯。”沉靜的氣氛中,陸宴臣看清了紙上的字,卻不認同。

  薑予眠錯愕抬頭。

  陸宴臣取走她手中的紙筆,鄭重地將她寫出的兩句話用黑線劃掉。

  “薑予眠,別人欺負你,你反抗沒錯。”他抬眸,與那雙迷茫的眼睛對視,無比認真地告訴她,“保護自己更沒錯。”

  男人溫和而強勢地聲音敲在女孩脆弱的心靈,身體像是被注入一股新的力量,薑予眠眼裏多了絲堅定的光。

  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反抗沒錯,保護自己更沒錯。

  “今天的事情錯在陸習,不要自責。”見她前後明顯的變化,陸宴臣就知道她把那些話聽了進去。

  第6

  小姑娘心思敏感,他便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見到祁醫生了嗎?”

  薑予眠連忙點頭。

  陸宴臣順水推舟:“該做第三次谘詢了,明天可以嗎?”

  他把選擇權交給薑予眠,而薑予眠根本不會拒絕他。

  看到薑予眠露出糾結的眼神,最後又點頭那刻,陸宴臣想:小姑娘果然很乖。

  陸宴臣替她提前預約。

  接到電話時,祁醫生剛到家:“她果然很聽你的話。”

  陸宴臣毫無負擔:“我說過,她很乖。”

  祁醫生:“……”

  他實在忘不掉推門院門見到那一幕。

  倒不是說薑予眠不好,而是他覺得陸宴臣對“乖”的認知有偏差。

  回到家,祁醫生懶懶地往沙發上一趟:“我看她很依賴你,有個詞叫什麽來著?雛鳥情結?”

  雛鳥情結?

  陸宴臣不以為然。

  他跟薑予眠又不是兩個月前才認識,這詞顯然都不合適。

  通話間,有別的電話打進來,陸宴臣結束了跟祁醫生的對話,切換下一個。

  “陸總,出事了。”電話裏的沙啞男聲顯得有些嚴肅,“昨天有人在監獄裏鬧事打架,那人磕到腦袋,據說當時流了很多血。人已經送到醫院,現在還沒醒過來。”

  真是倒黴,早不打完不打,偏偏在他們剛找到的時候出事。

  小混混躺在醫院生死未卜,套不到話,線索又斷了。

  陸宴臣:“查過他的探監記錄?”

  “查過,沒有人。”本身就是不學無術的混混,認識的人恐怕也都不幹淨,去警察局還不等於送人頭?

  這點早有預料,那麽就要從另一條線挖掘:“送他入獄的是誰?”

  偵探回道:“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信息,具體還沒查到,我們需要時間。”

  “繼續找。”

  “是,陸總。”

  薑予眠牽涉的事情比想象中複雜。

  可偏偏,她現在受不得刺激,不能直接去問。

  陸宴臣放下手機,無意間瞥見桌上那個金色打火機,伸手一撈,揣回兜裏。

  隔天,他親自把人送去心理谘詢室裏。

  這裏的環境擺設都是精心設計,使人心態更容易平和,誰知道薑予眠第一次來到這裏差點砸壞東西。

  祁醫生引導話題,幾次嚐試跟她溝通失敗,薑予眠雖然乖乖地坐在他對麵,卻一直心不在焉。

  薑予眠的情況跟真正的自閉症患者不同,她是在經曆傷害後產生的應激反應,經過長達一個月的治療和引導,情況已經好很多。隻是她抗拒回憶過去,一直不太配合。

  祁醫生雙手交握:“眠眠,你聽到我剛才說什麽了嗎?”

  薑予眠點點頭,看起來更像敷衍。

  平時跟來訪者交流還要費盡心思觀察記錄,薑予眠倒是給他省事。祁醫生維持著自己的職業素養,語氣平和:“那咱們今天聊點別的。”

  薑予眠沒給他回應,直到他提起:“不如就說說陸宴臣?”

  無精打采的女孩終於抬頭,給了他正眼。

  祁醫生趕緊抓住機會,從這個話題入手:“我看你似乎很信任他,是因為他當時救了你嗎?”

  她先是點頭,過了兩秒鍾,又搖頭。

  是也不是。

  那段記憶容易讓薑予眠產生應激反應,祁醫生采取委婉方式,一點一點讓她卸下防備:“那你遇到他的時候,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麽?”

  薑予眠盯著地板,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在思考回憶。

  不一會兒,她終於拿起祁醫生早早準備在一旁的紙筆,畫了一顆星星。

  祁醫生不解:“星星?這是什麽意思?”

  他記得薑予眠出事的時候是白天。

  薑予眠沒有回答,而是繼續畫。

  一顆、兩顆、三顆……直到星星遍布整張紙,像是滿天星。

  見她不搭理自己,祁醫生做了個弊,偷偷給陸宴臣發短信:【星星和你有什麽關聯?】

  L:【?】

  祁醫生換個說法:【你、薑予眠、滿天的星星,有印象嗎?】

  過了一會兒,祁醫生收到回複。

  L:【有。】

  作者有話說:

  陸總:是的,我倆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