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牧鈺?

    段書藝經紀人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愣了一下, 這不是,段書藝拍的那部電視劇的人物嗎?棲無說這話的意思,是這個鬼是牧鈺?

    經紀人驚恐地看著棲無麵對的方向:“怎麽可能!牧鈺都死了好多年了!”

    牧鈺的確是死了很多年, 不然這部劇就不會以他為背景了。

    【牧鈺是誰?】

    【牧鈺, 百科回來了,信息好少哦, 隻說是一個民國時期的戲劇演員, 有自己的一個戲班子,後來好像是死在了戲台子上。】

    【據小道消息, 段書藝這部劇就是根據牧鈺生前的真實事件改編的。】

    【可我搜回來,說牧鈺是個男的,怎麽會讓段書藝去演?】

    【改編啊,現在的電視劇, 要是不加一點感情戲要怎麽演?】

    【如果這個鬼真的是牧鈺, 那他現在來找段書藝, 是不是不承認給自己加的這段感情戲啊,狗頭。】

    【不會吧, 這小孩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嗎?】

    【看ID是段書藝粉絲吧,第一次來直播間呢?建議去補習一下我們直播間的知識, 一千四百年的鬼都見過了,還有什麽是我們沒見過的。】

    觀眾們討論得七七八八,有了將軍在前,現在得知這個鬼叫牧鈺,竟然也沒有多少人驚訝。

    小棲無還在看生死簿, 在生死簿上展現出來的, 不僅僅是那一段段讓她聽不懂的調, 還有很多讓她看得眼花繚亂的東西。

    不過最後, 她看到的卻是無邊的血色,以及台上穿著戲服孤獨唱戲的牧鈺。

    小棲無將手從生死簿上放了下來,輕聲喊:“牧鈺。”

    很輕的聲音,在場的人離得遠了幾乎都聽不清,牧鈺卻下意識地在這聲呼喊中應道:“在。”

    小棲無問:“為什麽不入輪回?”

    牧鈺濃麗的妝容下,眼神忽閃,許久才喃喃說:“我們不能。”

    “你們?”

    “很多很多人。”牧鈺說,“我們不能走,不能走。”

    小棲無疑惑:“為什麽不能走?”

    這次牧鈺卻是不答了,隻是一直重複著說:“不能走。”

    初至挑了下眉:“這意思是,不止你一個?”

    牧鈺不說話,他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幾秒後,輕聲說:“我給你們唱一曲吧。”

    “謝謝。”小棲無很禮貌,“但是現在大家還不能聽哦,叔叔,棲無要送你去輪回了。”

    “不可以。”牧鈺再一次堅定地說,“我不能走!”

    “你們誰也別想帶走我!”

    說著情緒就變得激動起來,他像隻困獸一般在原地亂轉,最後一下子衝了出去,離開了別墅。

    林丁奇一時情急喊了一聲:“大人!他跑了!”

    小棲無抿抿嘴,合上生死簿:“天地之魂,歸我麾下,牧鈺。”

    【來了來了,崽崽放大招了。】

    【我很好奇,這麽喊鬼真的會回來嗎?】

    【聽說崽崽是可以借到閻王的鬼神之力的,之前那兩個將軍都是這麽被喊回來的。】

    【艸,這也太牛了吧。】

    這時候沒有被操控的段書藝軟軟地倒在了沙發上,她媽媽趕緊過去將人抱住,然後問:“你們就這麽喊那個鬼嗎?不用其他東西嗎?”

    初至瞥了她一眼:“不然你來?”

    段媽媽:“……”

    段書藝在媽媽懷裏緩緩醒過來,還沒完全清醒就四肢胡亂撲騰:“有鬼啊!有鬼啊!”

    “沒事了沒事了。”段媽媽安慰她,“已經被嚇走了。”

    段書藝過了好久才慢慢平複下來,這才發現周圍多出了好多人,她看了一圈:“你們是誰?”

    “這是蘇聞蘇先生,初至小姐,還有棲無。”見她正常了,經紀人給她解釋,怕段書藝又說出來什麽讓這幾位生氣的話,又抓緊嚴厲囑咐,“你醒來全是她們的功勞,我勸你現在少說兩句。”

    段書藝現在還後怕,縮在沙發上,看著站在中間的小棲無,臉色十分不好:“真的走了嗎?”

    小棲無記得這個阿姨的聲音,她不喜歡這個阿姨。

    也看得出來,這個阿姨身上的福運,已經幾乎沒有了,甚至是在走黴運。

    “嗯。”小棲無點頭,沒等段書藝鬆了口氣,她又說,“但是棲無又把他喊回來啦。”

    段書藝:“???”

    【哈哈哈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崽崽是故意的。】

    【段書藝之前說出那種話來,崽崽說一句實話怎麽了?狗頭。】

    段書藝都要崩潰了:“你把她叫回來做什麽!”

    “牧鈺叔叔有很多功德。”小棲無雖然不喜歡這個阿姨,但也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麽的,繼續說,“棲無要送他去投胎。”

    “功德?”段書藝氣笑了,明明還縮在沙發上發抖,嘴上卻是不饒人,“隨便害人的鬼,還上人的身,這種鬼哪裏來的功德,我就說你也是個騙子吧!”

    小棲無誠實地說:“棲無不是騙子。”

    “牧鈺叔叔的功德,比你這個阿姨多。”她用手比劃了一下,“多很多很多。”

    又有些生氣地補充:“像阿姨這樣的人,死後是要被送去判官司先審問懲罰的。”

    段書藝氣急了:“你胡說八道!”

    這時牧鈺也不受控製地被喚了回來,小棲無剛要說話,初至卻先動了手。

    她抬起手,指尖勾了勾:“來。”

    雖然初至現在還不用法力,但她始終都是酆都大帝,她的話對每一隻鬼都有不可抗拒的作用。

    牧鈺到了她麵前,初至彎了彎唇,又喊了一聲:“段書藝。”

    段書藝下意識回頭,一下子就看到站在初至麵前的鬼,又是一聲尖叫,差點翻了白眼:“鬼啊啊啊啊啊啊!”

    段媽媽忙說:“哪裏有鬼?沒有鬼沒有鬼。”

    段書藝頭都不敢抬,隻敢指著牧鈺的位置。

    眾人看去,隻能看見那裏站著笑盈盈的初至,哪裏有鬼。

    蘇聞淡淡道:“嚇出幻覺了。”

    初至臉上笑意更深,還透著一股子無辜。

    “就是!”林丁奇跟著幫腔,“我怕你是自己心裏有鬼吧。”

    他們這次接到報案一聽是段書藝的時候,單位的好多人都說幹脆讓她自身自滅吧,畢竟大家都看幾位大人的直播,自然也知道直播裏發生了什麽,但職業素養終究還是讓他們趕了過來。

    段書藝:“你們不是說叫回來了嗎!”

    “是叫回來了,可人家在小棲無那邊呢。”林丁奇麵不改色地說:“再說了,人家身上福澤大著,你也太不禮貌了。”

    那幾個半吊子道士被殷昇管著,都不敢說話,其實他們也看不見鬼,也很害怕,唯一的例外,就是紀年。

    紀年是有些天賦在身上的,他能感知到不一般的東西,也是因為如此才走上了這條路,但沒想到會遇到一個騙子師父。

    他感覺得到那個鬼就是被那個漂亮姐姐叫過去的,現在依舊站在那裏,但他卻沒有多言。

    畢竟,他也覺得這個段書藝很沒有禮貌。

    而被叫回來的牧鈺這時候根本心思不在這些人身上,他心心念念就是要回到劇院,哪裏曾想,身體不受自己的控製。

    他情緒逐漸變得焦急,最後才勉強想到什麽,忽然從客廳就衝到了樓上。

    小棲無問段書藝:“上麵有什麽?”

    段書藝被嚇得妝都哭花了:“什麽都沒有!”

    倒是她的經紀人想起來:“上麵是有一套戲服,是從劇組帶回來的,讓書藝自己平時在家裏找找感覺。”

    眾人明白了,難怪會看到段書藝穿著戲服躺在床上呢。

    蘇聞道:“許是在戲服上,被帶回來的。”

    “把戲服拿下來吧。”

    這會兒牧鈺應該是聽到小閻王叫他,著急了,這才回去躲著。

    經紀人忙找了個助理跟自己一起上去,但一想到那裏有鬼又害怕,最後還是林丁奇叫上了之前報案的那個少年跟著一起去的。

    小棲無站在帝君和爸爸中間,不太明白,所以不解地問:“為什麽,叔叔要跑呢?棲無是要送他去投胎呀,叔叔不想投胎嗎?”

    蘇聞將她抱起來,說:“或許有放不下的事。”

    “誒?可是叔叔已經是鬼了呀。”

    “棲無忘了徐將軍他們了嗎?”蘇聞說,“不是隻有人有放不下的事情,人,神,鬼,都不會例外,隻是看執念輕重。”

    小棲無似懂非懂:“那叔叔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牧鈺有什麽放不下的事情啊?他是怎麽死的來著?】

    【不是說死在戲台子上嗎?可能是有一場沒唱完的戲,不是說戲開場了不能斷?】

    【不是說要以人家的生平為背景來拍戲?連背景是什麽都不清楚?】

    【百科裏又沒寫,而且好像也沒做什麽意義重大的事,所以那麽久遠的事了,難得考究。】

    沒一會兒,林丁奇和紀年就小心翼翼地捧著厚重的戲服下來了,戲服保存得很完好,跟牧鈺身上穿的那件卻還是有些區別的。

    牧鈺的魂確實也躲在了裏麵。

    林丁奇將段書藝和她媽媽從沙發上趕走:“你們讓開。”

    不用他說,那兩人自覺跳出去了好遠,而戲服被小心地排放在沙發上。

    蘇聞將小閻王抱過去。

    小棲無落到地麵後,輕輕摸著戲服的邊緣:“叔叔不要怕呀,棲無是來幫你的。”

    她雖然是小閻王,但也不能真的做強鬼所難的事情,更何況這還是個好鬼。

    想起爸爸說的話,小棲無又說:“那叔叔告訴棲無,你有什麽放不下的事好嗎?”

    牧鈺一語不發。

    初至站在一旁,忽的道:“不是說有很多跟他一起的麽,既然不說,那就去把那些一網打盡好了。”

    她狀似看了眼門外:“是從劇院裏帶回來的是吧?”

    不愧是帝君,永遠都是簡單直接。

    蘇聞很配合:“嗯。”

    藏在戲服裏的牧鈺這時動了動。

    小棲無敏感地察覺到了牧鈺的不安,她轉頭:“初至,爸爸,你們不要嚇叔叔。”

    初至挽起袖子,作勢要打:“你這小崽子。”

    蘇聞失笑:“棲無,這是激將法。”

    “不過,若是真的不出來,我們確實也要去的。”

    小棲無麵向戲服,雙手搭在沙發邊緣,很有耐心的撫摸這戲服的袖子,像是在摸牧鈺的手,想讓他平緩一點,又用法印說:“叔叔不怕,本王是閻王大人,很厲害哦,什麽都能做。”

    又說:“還有本王的判官爸爸,還有初至,她是帝君哦,我們都很厲害。”

    牧鈺有些懷疑,他從未聽說什麽閻王爺是小孩子。

    小棲無察覺他的情緒變化,又用法印說:“本王雖然小,但是本王有生死簿,本王看得到叔叔哦。”

    她語調頓了頓,想起在生死簿看到的畫麵,聲音更輕了:“叔叔說的你們,是死在那裏的哥哥姐姐嗎?”

    牧鈺整個靈魂都仿佛顫抖了起來,他終於從戲服上現了形:“你說什麽?”

    小棲無抬起頭:“被壞人殺死的哥哥姐姐。”

    【怎麽了?我又錯過了什麽?怎麽就有被殺死的哥哥姐姐了?】

    【合理懷疑,崽崽蹲在沙發那裏看了半天,是跟鬼用鬼語交流去了。】

    “你、你……”牧鈺語不成調。

    小棲無安撫他:“棲無也會讓他們投胎。”

    “叔叔不要擔心。”

    牧鈺眼前好像又一次浮現出了那個場景,麵前的人一個個接連倒下,是槍聲,也是刀光,而他,無能為力。

    他表情有些痛苦,抱著頭蜷縮在戲服上:“不可以。”

    “對不起。”

    “如此混沌。”蘇聞說,“三魂丟了一魂。”

    林丁奇雖然是玄門弟子,但是要肉眼就能看出人家丟了一魂,暫時還沒有這個能力,便勤學好問:“蘇先生這話怎麽說?”

    【我發現一個細節,剛才這個小哥著急地時候喊了棲無一聲大人,現在又喊蘇聞是蘇先生。】

    【以前聽妗文和孔凜也玩笑地叫過蘇聞蘇大人。】

    【這不是古代才有的稱呼嗎?】

    【穿越黨再上一分!】

    “魂有三竅。”蘇聞想說這是鬼神都能看見的,但一想林丁奇還是個人,於是便道,“你百年之後就知道了,或者可以用你們自己的方式。”

    林丁奇:“好的,我懂了,您可以不說了。”

    他歎了口氣,怎麽覺得活著還有點不值當呢,不行,不能為了學問舍棄自己!穩住!

    蘇聞說:“去看看吧。”

    段書藝問:“去哪?”

    “你們將戲服拿過來的地方。”

    段書藝一聽就立刻拒絕:“要去你們去!我可不去!!”

    她的經紀人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你給我少說兩句!還想不想好了?”

    初至無所謂地笑著說:“不去也可以。”

    她掃了一圈這地上的糯米,桃木劍,還有黑狗血:“你們也可以繼續在這兒待著,至於能不能解決完,那就不知道了,這些應該能保護你們,是吧?”

    段書藝還沒說話,她媽媽就拽著她站了起來:“去!我們也去!”

    留在這裏,誰都不在,那不更恐怖了!

    初至沒再說話,蘇聞讓林丁奇他們將戲服拿著,轉身帶著小閻王和帝君出了門。

    小棲無待在爸爸懷裏,疑惑地問:“叔叔跟我們走了,她們可以不去了呀。”

    初至冷笑一聲:“她們這就想置之事外,不可能。”

    “該有的教訓不能少。”

    【姐姐好酷!說的對!】

    【人家已經嚇成那樣了,沒必要就不要去了吧。】

    【笑話,那為什麽鬼隻找上她,不找別人呢,肯定是她做了什麽啊。】

    三個騙子原本還要一起讓其他的警察同誌先帶去警局,不過紀年卻懇求要跟在殷昇身邊,保證自己不會壞事。

    林丁奇之前跟他去拿衣服的時候,得知這家裏暫時畫下來保護幾個人的圈都是他畫的,也是他報的案,知道前因後果後,就同意了這個小孩跟著。

    說不準,是個有天賦的小孩呢。

    一行人,加上來的工作人員,四輛車才夠,浩浩蕩蕩地就去了拍戲的劇院。

    這個劇院因為老舊,又是拍戲的取景地,隔得很遠,幾乎已經不是在北城了,再看時間已經快八點半,觀眾們便又開始鬼哭狼嚎。

    節目組也很為難,上一次拍下來的素材都還沒來得及去問蘇聞能不能剪輯一下放出來呢,這又來了一件事。

    而且馬上這一季為期一個月的直播就要結束了,他們也愁要不要真的給觀眾們看一點什麽東西。

    這麽想著,李珂便給蘇聞打去了電話,詢問能不能將直播延時結束,把這件事給解決完。

    實在是節目的人也想看。

    蘇聞:“現在不怕了?”

    “好奇心害死貓嘛。”李珂說,“而且過幾天我們的直播也要結束了,這不得給觀眾們一點福利嗎,以後怕是他們沒機會再看到什麽了。”

    要,結束了?

    蘇聞默了默,無聲看了眼自己懷裏的小閻王,又看了眼坐在一邊覺得路途遙遠開始玩手機的帝君。

    現在帝君也在學習怎麽融入人類社會,如果直播結束了,是不是就代表著自己或許,就不能再繼續待在人界了。

    “蘇先生?蘇先生?”李珂沒等到回答,著急地問,“您還在嗎?”

    “在。”蘇聞斂眸,“都可,看你們。”

    “那太好了,我們這就安排!”

    掛了電話,蘇聞將手機收起來,思緒有些飄遠,一個月,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以後小閻王在人界長大,自己是不是,也會像妗文他們那樣,時不時上來看一眼呢。

    小棲無察覺到判官爸爸的不開心,問:“爸爸?”

    “嗯。”蘇聞抬手給她整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忽的問,“棲無是不是還沒紮過頭發?”

    “沒有呀。”小棲無搖搖腦袋,“爸爸會嗎?”

    其他長頭發的小朋友好像會紮頭發,可是自己沒有媽媽,所以小棲無一直都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會。”

    小棲無很懂事地說:“那棲無就不紮啦。”

    蘇聞說:“今晚我學,明早給棲無紮。”

    “真的嗎!”小棲無高興地轉過身,“謝謝爸爸!”

    她其實也覺得,頭發散開好不方便哦,吃飯總是吃到嘴裏誒。

    說完後她又撲到爸爸懷裏:“先抱抱,回去,給爸爸吃糖,爸爸也不要不開心。”

    “有什麽不開心的。”初至在一邊聽了很久了,那通電話她也聽到了,沒發現有什麽問題,“說出來,讓我們開心開心。”

    蘇聞:“……沒有。”

    初至笑著說:“蘇聞,沒有人跟你說話,你不會憋死嗎?把事情都藏在心裏。”

    蘇聞沉默片刻:“初至不也是?”

    初至微怔,似笑非笑:“行,跟小崽子待久了,現在也開始學著無法無天了。”

    話是這麽說,卻也沒怎麽生氣。

    除了小棲無,兩個人都懷著自己的心事,於是沒再說話。

    過了很久,初至突然開口:“有可能的話,我也想學學小崽子。”

    蘇聞轉過頭,但初至卻依舊看著窗外。

    前麵開車的林丁奇大聲說:“前麵就到了!”

    這話題便這麽略了過去,蘇聞卻無端有些理解了初至方才說的話,如果可以,她是不是也想像小閻王一樣,有什麽說什麽。

    而自己。

    蘇聞發現,自己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模式,沒什麽必要再說。

    【我玩解謎遊戲都沒這麽累,一點線索都沒有。】

    【這兩人給我的故事感太強了,有生之年,我還能知道關於他們的真相嗎?】

    【關於他們的真相估計你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但是有生之年,你們得到了機會完整地看完他們驅鬼的過程。】

    【之前在武亭縣,不也看過嗎?】

    【那會兒剛開始的時候模棱兩可的,誰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我覺得節目組的底線一再放寬,下一次說不準就發明出也可以讓我們看到鬼的攝像機了。】

    拍戲的地點是一個很有年代感的院子,應該是被劇組翻新過,但也隻是粗略翻新了一下,因為劇組在,周圍都有燈光,現在還有不少人在。

    雖然作為女主的段書藝不在,其他人的戲份不能耽誤,一直都在抓緊拍攝。

    接到電話說暫停拍攝要先解決點事情後,導演立刻讓所有人停了下來,這才有時間去關心到底發生了什麽。

    得知段書藝撞鬼了,這個鬼還是這個劇裏的主角,所有人汗毛都立了起來,不管真假,聽起來就很恐怖啊。

    但是害怕歸害怕,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仗著人多,也沒人先離開,而是團團擠在一起,就等著看到底會發生什麽。

    導演點了根煙:“不應該啊,開機上香的時候不是挺順利的嗎?你們說,真的會有鬼嗎,那牧鈺真的一直在看著我們?”

    “別吧。”一旁的男主說,“那我豈不是在班門弄斧了?”

    一個老人從裏麵走出來,聽到這話後皺眉:“你說什麽?”

    導演立刻讓人給這個老人拿椅子,好奇地問:“過會兒有些人要來,說是我們的女主角撞鬼了,那個鬼還是牧鈺。”

    他觀察著老人的臉色:“這事兒,您知道嗎?”

    “怎麽可能!”老人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生氣地說,“這都多少年了,就算有鬼,那也不可能是牧鈺!他不會做害人的事情!”

    導演:“您別生氣,我們也隻是聽說,過會兒他們就來了,您到時候可以直接打他們的臉。”

    一旁的導演助理卻拿著手機小聲說:“但好像是真的誒,我看了熱搜,來的人是棲無。”

    “棲無是誰?”

    助理說:“一個娃綜裏的小孩子,還是個閻王廟廟祝,她跟她爸爸好像很厲害,真的能看見鬼,之前武亭縣的那個將軍墓,就是他們發現的。”

    導演拿過她的手機,將信將疑:“真的假的。”

    又道:“但喬老爺子也不會騙人啊,這可是親眼見過牧鈺的人呢。”

    他說的喬老爺子就站在一遍,這會兒看著戲台子,雙目含淚:“牧鈺死後一定會輪回去一個好人家,絕對不會害人。”

    導演和助理互看一眼,都不再說話。

    喬老爺子是這個劇本的創作者,當初拿著劇本找到導演時,把自己的全部家當都拿出來了,說一定要拍出來。

    導演看了眼劇本,牧鈺這個人網上確實能搜到,但是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最多的身份就是個戲班子的班主。

    但是百科那種東西,隻要會,誰都可以改,這種幾乎查無此人的人原本他是不願意接的,因為老爺子雖然願意投資,但錢著實不多。

    看老爺子一把年紀了,他為了尊重老爺子才看了劇本。

    沒想到劇本出乎預料的好,老爺子不是專業的,但是故事卻很打動人,就算這隻是故事,拍成劇也很好,所以導演當即就接了下來,還找了編劇重新整理。

    因為老爺子想要全程跟組,強不過也就由著他來了。

    這個戲院都是老爺子說的,劇組才過來改造。

    導演經常看到老爺子一個人對著戲台子淚眼朦朧,有時候也挺觸動的。

    這時候門口傳來說話的聲音,所有人都不由得抬眼看過去,最先進來的是段書藝的經紀人:“就是這裏了。”

    緊接著又進來了好多人,包括女主角,但最為讓人矚目的卻是最前麵的兩大一小。

    男人身量極高,女人身材也極其優越,兩人的長相氣質更是不在話下,簡直把在場大大小小的演員都比了下去,在圈子裏見慣了帥哥美女的導演眼睛都直了:“臥槽?哪家公司新簽的?”

    再看男人手裏抱著的小孩子,長得粉雕玉琢的,看得人心癢癢。

    “就是他們了!”助理滿眼亮晶晶,“崽崽比電視裏還可愛啊。”

    “崽崽?”

    “導演,這就是我說的,能見鬼的那三個,蘇聞,初至,還有棲無。”

    導演:“……”

    現在搞玄學的都長這樣了嗎?

    段書藝經紀人走過來,說:“導演,麻煩你們了。”

    導演其實挺不喜歡段書藝和她經紀人的,但是現在重點不是這個,於是擺手,對那三個發光的人說:“我就是這部戲的導演,聽說你們是來抓鬼的?”

    喬老爺子氣得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派胡言!”

    “到底是誰說,那個鬼是牧鈺的!”

    小棲無在爸爸的懷裏,眨眨眼:“是棲無說的。”

    “棲無是誰?”

    小棲無指指自己:“這裏哦。”

    喬老爺子一梗,對上這麽小又可愛的孩子卻又說不出什麽重話:“你,你不要胡說!牧鈺是很好的人!”

    “棲無知道呀。”小棲無點頭,“但是牧鈺叔叔,的確在呀。”

    這話把老爺子又噎住了,是很好的人,但的確已經死了,他隻能說:“牧鈺不會害人。”

    小棲無又點頭:“叔叔沒有害人呀。”

    “那怎麽說他讓這個女人變成這樣了呢!”

    小棲無想了想,說:“因為這個阿姨做了很多壞事,她福薄。”

    “所以牧鈺叔叔被她帶回家了。”

    周圍人皆是震驚,還有這種說法。

    段書藝臉都要綠了:“我沒有做壞事!”

    小棲無轉頭:“阿姨騙不了棲無。但是棲無現在還不管阿姨。”

    【噗嗤,有點傷人了哈哈哈哈。】

    【什麽壞事?耍大牌?】

    【棲無:你現在還輪不到我管,你是死了以後還要被判官懲罰的人!而我是閻王大人的廟祝!】

    【這個老人怎麽這麽肯定啊,他認識牧鈺?】

    林丁奇和紀年把戲服搬了進來,放在戲台子上,都是很小心的。

    其餘人站在一旁看得很懵逼。

    小棲無個子不夠高,蘇聞便將她也放了上去。

    喬老爺子看得氣急攻心:“這是演戲的地方,這小孩子怎麽能上去呢!”

    小棲無仰著頭,跟牧鈺一起站在台上往下看,下麵站著的是劇組的人,還有其他人。

    但小棲無眼裏看到的卻是,很多哥哥姐姐跪在地上,一個個被槍打倒在地。

    那些壞人打完一個就問:“說不說,那些人在哪?”

    不論是台上,還是台下,都沒有人說話。

    而這些,是牧鈺的生死簿看到的畫麵,他站在台上,看著那些孩子,一個一個地倒下。

    小棲無抬起手,輕輕摸了摸牧鈺的手背,他的手在微微顫抖:“叔叔不傷心,不怕哦,棲無在。”

    導演看得一愣一愣:“真的假的啊?”

    大家又見小棲無從小書包裏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天地之魂,歸我麾下,牧鈺,魂歸。”

    話音才落,周圍像是無端起了一陣風似的,有些涼。

    牧鈺愣愣地轉頭,看向了戲台子後麵的方向。

    小棲無也疑惑,為什麽不過來呢?她問:“在那邊嗎?”

    說著就拉著牧鈺走了進去。

    蘇聞和初至緊緊跟在後麵,兩人的目光掃過這一整個戲台子,都有些沉默。

    因為腳下,踩著的是好多人的血。

    汪洋作為攝像,趕緊跟上,其他人也想上去,但都有些害怕,最先動的是喬老爺子,他拄著拐杖,是林丁奇看不下去了,扶了他一把:“老爺子,腿腳不便,就不要去了吧?”

    喬老爺子搖頭:“不行,必須去,不可能是牧鈺的。”

    林丁奇好奇道:“您怎麽這麽肯定?”

    喬老爺子腳步不停,直到看到那個小孩子停在了梳妝台前指著梳妝台問:“是這後麵嗎?”

    他身體猛然顫了顫:“怎麽可能?”

    林丁奇:“什麽?”

    但喬老爺子卻沒有再說話,而是踉蹌著走過去:“你們要做什麽?”

    小棲無轉頭:“牧鈺叔叔,他的一魂,落在了裏麵。”

    喬老爺子幾乎要站不穩了,他顫抖著看著空氣:“牧叔,真的是你嗎?牧叔?”

    眾人麵麵相覷,但牧鈺卻有些恍惚,像是沒聽見一般:“不能被發現。”

    “沒有壞人了叔叔。”小棲無說,“棲無接你回來哦。”

    又對這個奇怪的爺爺說:“爺爺,叔叔現在聽不見,要等一等。”

    她指著梳妝台:“這個怎麽看呀?”

    初至:“一般這種情況,裏麵都會有個暗道,電視裏是這麽演的。”

    蘇聞:“我看看。”

    他圍著梳妝台看了眼,抬手放在了一個木製的連桌盒上,抬手一轉。

    轟的一聲,梳妝台朝兩邊分開。

    初至欣慰:“電視劇還是有點真實的。”

    梳妝台後麵確實有個暗道,但不足人高,還得爬進去,在場唯一一個方便就是小棲無。

    導演組知道劇本,但是卻不知道這裏有個暗道,暗道都是重新弄的。

    小棲無最先走了進去,就算沒有燈也能看得很清楚。

    蘇聞想也沒想就彎下腰:“我去看看,你們在外麵。”

    誰也不知道裏麵有多大,來來去去還很麻煩,還耽誤人家辦事,所以也沒進去。

    小棲無走得很快,彎彎繞繞,終於走到了底,看到裏麵的場景時,她捂住了嘴。

    那些哥哥姐姐,都蹲在這裏。

    而牧鈺叔叔就守在他們身邊,將他們護住,一遍一遍地重複:“別怕。”

    小棲無出聲:“牧鈺。”

    牧鈺的這一魂受到召喚,緩緩抬頭,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小棲無手裏的生死簿隱隱發著光,她輕聲說:“歸。”

    牧鈺的這一魂這才不受控製地一下子進入了跟著進來的那個牧鈺的身體中。

    他身後的小鬼們像是瘋了一樣撲向了牧鈺,又警惕地看著小棲無,大大小小的,有十餘歲的,也有二十幾歲的,他們問:“你是誰!”

    小棲無說:“本王,是閻王大人,來接你們投胎的。”

    牧鈺這會兒雙目緩緩清明,他現實看了一眼身後的孩子,又看看棲無,這段時間的記憶一一清晰,他頓了頓:“果真是,閻王大人。”

    蘇聞這時候也進來了,看著裏麵的場景,他輕輕皺眉:“你留在這裏,就是守著他們?”

    他沒看生死簿,隻以為這些都是一起的。

    牧鈺搖頭:“不是。”

    “那是什麽?”

    牧鈺微怔,回頭看了一眼:“是,很多人。”

    “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活著出去。”

    “出去啦。”小棲無說,“外麵就有一個爺爺呀。”

    牧鈺一聽,著急地就跑了出去。

    其他小鬼爭先恐後地跟著。

    小棲無將生死簿交給爸爸,抱了抱爸爸:“爸爸,棲無抱一下。”

    蘇聞單膝跪在地上:“嗯?”

    小棲無悶聲說:“棲無有點難過。”

    外麵的初至原本是靠在梳妝台旁的,像是聽到了裏麵的聲音,她不耐地嘖了一聲。

    林丁奇:“偶像,怎麽了?”

    “嗯。”初至不答反問,“偶像是什麽?”

    “很崇拜您的意思。”

    初至側頭看他:“你品味還挺特別。”

    林丁奇:“???”

    初至:“多跟小崽子和蘇聞學學,崇拜我,不值當。”

    這時候的牧鈺已經出來了,他看著眼前的這些人都很茫然。

    沒一會兒,蘇聞和小棲無也前後出來。

    初至一看跟出來的還有這麽多鬼,將小棲無抱起來,輕揉了一下她的頭發,問:“就是他們?”

    那些鬼見這裏有這麽多人,都有些害怕地躲到了牧鈺身後。

    牧鈺問:“閻王大人,您說的人在哪裏?”

    小棲無指著喬老爺子:“那個爺爺,身上有叔叔的福澤。”

    喬老爺子雙手微顫,看向小棲無的身邊,不確定地問:“牧叔,是在這裏嗎?”

    小棲無點頭:“不僅是牧叔叔,還有哥哥姐姐們。”

    喬老爺子臉色微變,竟然是將手中的拐杖一扔,直接跪在了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牧鈺卻是認不出來這個人了,被這個人嚇了一跳:“這是做什麽?”

    周圍的人也忙著去扶喬老爺子,喬老爺子卻格外地堅定,看著空氣,聲音顫抖:“牧叔,我是喬川啊,喬川!”

    小棲無走到喬老爺子的身邊,小手碰了一下老爺子的眉心。

    牧鈺一滯:“小川?”

    其他鬼也圍了過來,好奇地看著喬老爺子:“川川怎麽這麽老了啊?有皺紋了!”

    喬老爺子一下子聽到了好多聲音,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而後竟然又是跪在地上,又是磕了幾個響頭:“是我,是我,我是小川!”

    “師哥師姐,是我啊!”

    周圍的人看的見小棲無做了什麽,而老爺子又像是聽見了什麽,不由覺得驚奇;“真的假的,他不怕嗎?”

    小棲無聽到這話,回頭輕聲說:“是爺爺思念的人,怎麽會害怕呢。”

    眾人一愣。

    那些小鬼還在笑著:“哭什麽啊,川川變老了,都不可愛了。”

    “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要捏他的臉啦。”

    喬老爺子又哭又笑:“師哥師姐都可以捏。”

    牧鈺沉默許久,他不能碰到喬川,隻說:“起來說話吧。”

    “怎麽,隻有你?”他問,“其他人呢?”

    喬川哽咽了一下:“戰死了,都戰死了。”

    這下子,牧鈺沒有再說話,他帶著小鬼們走到了戲台上。

    小棲無也跟著走了過去,其他人一看,紛紛跟上。

    牧鈺站在台上看著台下,好久才發出了一句長歎:“沒有保住。”

    “保住了!”跟上來的喬老爺子說,他激動地說,“大家都活下來了,那幾個情報員,都把情報帶出去了,隻不過後來,又犧牲在了戰場上。”

    聞言,導演在後麵一愣:“這不是劇本最後的故事嗎?”

    林丁奇:“什麽?”

    導演說:“我們這部戲,就是拍牧鈺的,喬老爺子提供的背景故事。”

    “前期主要是牧鈺收養孤兒,開戲班子,後麵就是……大亂之時,牧鈺為了保護幾個情報員,整個戲班子都犧牲了。”

    聽到這話的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包括直播間。

    【是誰說的牧鈺查無此人?】

    【平凡的人,卻也很偉大啊。】

    【整個戲班子?所以當時是發生什麽了?】

    牧鈺聽到了導演的話,問喬川:“你寫的?”

    喬川點頭,一個老人了,卻像個孩子哭得不成樣:“牧叔,沒有人記得你,沒有人記得師哥師姐,我年紀大也不懂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存了一輩子的錢,就想讓人看看牧叔。”

    牧鈺笑道:“有什麽可看的,一介戲子。”

    喬川:“您不止是戲子!”

    他激動地指著戲台子底下的一排排座位,大聲地說:“您不是!師哥師姐也不是!我都聽得見!我在裏麵都聽得見!”

    “三十八聲槍響!”喬川說,“你們每一個人倒下去的時候,我都聽得見。”

    他用力地指著台下,指尖仿佛明明白白地指著那裏的人:“我們過年放的炮仗,都沒有三十八響。”

    順著他的視線,人人鬼鬼都看著台下,牧鈺想起那一天。

    將情報員藏好後,戲班裏的每一個人都在按部就班排戲。

    那些人闖進來,將所有人都綁了起來。

    戲班子都是牧鈺收養的孩子,長大了的,沒長大的,一個個跪在戲台子前。

    牧鈺站在台上,有人站在他身邊,用槍指著他的頭,讓他看著台下:“看到那些人了嗎?”

    孩子們還小,這幾年實事動蕩,他們冬衣都穿不暖,跪在地上發著抖,但每一個人都在朝他搖頭。

    “看到了嗎?”

    牧鈺咬著牙:“不曾見過。”

    砰的一聲,一個人在他牧鈺麵前倒下,血色漫在他眼裏,他不由閉上眼。

    那人說:“不說是吧?那你就看著。”

    他強硬地迫使牧鈺睜眼:“看他們倒下,我不殺你,我要你看著他們的屍體,在這裏給我們唱戲。”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