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灌江府其他地方知縣, 一覺醒來,就看到灌江城的加急文書。

    看完文書之後, 眾人第一反應是。

    假的吧?

    騙人的吧?

    雷溫兩家, 竟然掌握好幾萬私兵?還把灌江城城樓的城防給換了?

    當初裴家私兵五千,都是因為要守邊,這才默許。

    這三四萬私兵?

    是想幹嘛?

    好在紀煬及時發現, 當機立斷找了涼西州指揮使,原本調來兵馬有備無患,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

    聽說涼西州兵馬進城的時候, 雷家還在強行征兵呢!

    征兵這事,是官府才有的權利, 私自征兵, 跟謀反無異。

    以前大家也沒發現雷溫兩家這麽大膽啊,

    他們, 他們竟然私自吞了幾萬兵士?

    這也太可怕了些。

    幸好紀煬發現及時, 處理也得當。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不對,雷溫兩家屯兵幹什麽?

    總要有個理由?

    信件再往下看。

    理由讓所有知縣坐立難安。

    這雷溫兩家, 竟然跟古博國勾結, 收留前朝餘孽, 試圖造反?

    試圖顛覆本朝?!

    而且三四年前那次戰禍, 就是他們的試探?

    雷溫兩家,跟那小小的古博國還過分了!

    一個通敵賣國,另一個以前還在中原朝廷的舊城。

    竟然聯合起來?

    等會。

    因為古博國意圖侵占承平國國土, 所以紀煬,吳將軍, 涼西州指揮使趁著收回灌江城的時候, 順勢收回了古博城, 解救了當地百姓?

    讓故土重回?

    他們沒看錯吧?

    灌江城。

    他們還能理解。

    古博國???

    不對,現在是古博城了!

    已經是承平國的一部分,紀煬的手下玉縣丞,還有韓家的家主韓瀟,已經過去宣布教化了?

    他們沒看出錯吧?

    等事情細節一一傳來。

    所有人表情都的懵的。

    隻有一個反應迅速的知縣,趁著這事的餘波,趕緊處理任地最後的毒瘤。

    總感覺接下來的灌江府,會變得格外不同。

    或者說,灌江府,終於被朝廷徹底實質性控製!

    紀煬。

    他到底還能做多少事啊。

    趁著清除叛黨的機會,還能收回故土?

    也就隻有他了!

    這時眾人還不知曉,那古博城內裏最大的四支叛軍裏麵,有三支都是紀煬的。

    否則更要驚掉下巴。

    不過說句實話。

    紀煬最開始扶持古博城內衛拓為首的叛軍,隻是想攪亂他們內部的勢力。

    讓他們無暇給到雷溫兩家援助。

    誰想到他們那麽不堪一擊?

    幾支叛軍稍稍用力,他們就撐不住了?

    這會看似風光的紀煬,跟涼西州指揮使正麵麵相覷。

    十月初一下午。

    灌江城內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們做。

    安撫百姓,抓捕該抓之人,還有對雷溫兩家人的處理,都要一一理清。

    但擺在他們倆麵前的。

    還有一封必須上報的文書。

    他們兩人對局勢判斷非常精準,所以看住開關市時,對兩邊下手最好。

    在商議動手時候,確實給汴京發了消息。

    但還沒等那邊回複,時機已經成熟,如果錯過這一次,不知又要等到什麽時候。

    再加上陛下原本就默許他們動兵的態度。

    所以才有了這驚天一夜。

    可威風耍玩了。

    這報告要寫吧?

    紀煬想了想道:“不能請功,要請罪。”

    他們私自做了決定,陛下估計不會不滿,這本就是他默認範圍之內,除了收回古博城。

    但在朝中大臣,特別是一直看不慣他們的朝臣眼中。

    那就有罪。

    不請示就私自替領導做決定?

    這不僅是職場大忌,也是官場大忌。

    但凡有個電話有個傳真,紀煬就稟報了。

    可坐車要兩個多月,八百裏加急書信,也要二十天的時間。

    讓他跟涼西州指揮使不得不先斬後奏。

    涼西州指揮使嘖嘖幾聲,開口道:“放心,哪個武將不被參幾本,哪個武將沒被說過不聽命令。”

    “但有時候確實沒辦法。”

    這又不是現代,報告消息十分便捷。

    而戰場局勢又是瞬息萬變。

    如果不是因為關市扣著古博城的帶兵王室,那攻入古博城,肯定會多許多傷亡。

    古博城久久不下,那就要派更多的兵將。

    灌江城這邊就會薄弱。

    這種稍縱即逝的機會,必須抓住。

    不過涼西州指揮使也同意:“那就請罪,咱們都請罪了,看他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兩人協商一致,一封洋洋灑灑的請罪書當天便完成。

    裏麵那種。

    對不起大家,我們不該私自收拾叛賊。

    對不起大家,我們不應該去打擊前朝餘孽。

    更不應該打擊前朝餘孽的時候,順便抓了古博國的所有王室。

    至於他們王室都死的七七八八,幹脆幫忙接管平民這種事,也不是我們想的。

    不過說起來,古博城百姓對承平國軍隊異常熱情,他們早就盼著回歸中原王朝了!

    也算一件小小的好事?

    紀煬跟涼西州指揮臉色都有點不自然。

    想笑吧,又覺得不對勁。

    不笑吧,對不起這份“請罪書”。

    該認的錯,他們認,不該認的,那自然不會多說。

    信件八百裏加急送出去。

    紀煬還是不能鬆懈。

    現在灌江城百廢待興,又剛經曆攻城,雖說不到一天時間,但城裏人心惶惶。

    一日的戰禍,就要用十日,甚至二十的時間平息。

    偏偏涼西州指揮使對這事並不插手,要人幫忙可以,其他事一概不管。

    指揮使邊喝茶邊道:“治安跟獄訟,還有撫恤百姓,都是你們的事,我這個粗魯的當兵人,隻管打仗。”

    能幫皇帝鎮守一方,涼西州指揮使自然有他的為官之道。

    當兵的不參與政務,這就是他的準則。

    他如今隻在府衙等著,算是幫紀煬坐鎮,其他公務一概不管。

    紀煬知道指揮使的意思。

    這位將軍能幫到這種地步,他已經十分感謝。

    早知道,就該把韓瀟跟玉縣丞喊過來,實在不行,他們縣城不是還有個秀才也可用?

    但想想古博城的情況,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他還是看看現在手下有誰能用吧。

    平安自不用說,有他在身邊,很多事都會輕鬆。

    淩縣尉帶著人馬已經在維護治安,清理街道,還安排了兵士在灌江城巡邏,遇到可疑的人直接抓回來。

    倒是讓城內安定不少,至少不再有流竄的小賊。

    可手邊的人呢?

    以前灌江城府衙的人,零零散散都召集起來,除了官學學政那邊,有幾個人過來之外。

    其他小吏盡數躲了起來。

    他們幾乎都是雷溫兩家的爪牙,見了紀煬,就跟老鼠見貓一般,自然不敢出現。

    知府通判倒是從城樓角落找出來。

    兩人身上汙糟得很,看到紀煬的時候也是自慚形穢。

    還有跟紀煬作對過的布政使,那個去年考核他的人,已經完全歸順雷溫兩家的。

    淩縣尉派人搜查,發現他早就攜帶細軟逃跑,走的時候隻帶了自己兒子,妻女全都拋在家中。

    現在布政使的宅院跟雷溫兩家宅院鋪子一樣,都已經被查封,裏麵所有人都不能出入。

    門口還有兵士把守。

    這種情況下,可用的人寥寥無幾。

    所以還是自己扒拉扒拉比較好。

    右縣那個組織起兵的小吏跟佃戶,一個叫嶽文塞,一個叫魯戰,倒是調到身邊。

    還有內裏組織百姓反抗的書生龔選,以及帶領附近婦孺老幼盡力躲藏的商賈家女子曹小雨。

    更有數十人,都是為開城門做過努力的。

    這麽一算,他手頭能用的人竟然多了起來。

    再說,他一向一個人當五個人用。

    這些足夠了!

    在紀煬帶領下,安撫百姓,讓城內街道清理幹淨,組織街道兩側商戶陸續開張。

    至少糧油店先開門,盡量保證大家吃喝。

    隨後帶著早就查好的名單,一邊抓捕跟雷溫兩家交好的逆黨,一邊封了一處又一處宅子。

    平日裏魚肉鄉裏的惡霸盡數落網。

    小賊們安守本分,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不過三四天時間,整個灌江城風氣一清。

    雖說還有繁重的公務等著大家,接著一家一戶,造冊登記,鄰裏互相做保,沒有保人的則要被臨時安置,也鼓勵大家舉報罪行。

    一般來說,周圍十幾戶人家,沒有一家願意為他擔保,基本就是有情況。

    這樣的方法,很快抓到不少逃匿的盜賊,以及跟雷溫兩家相關的人,再有就是知道自己罪行累累的惡霸。

    幾天下來,幸好灌江府地牢夠大,否則還容納不了這麽多犯人。

    而地牢裏之前的犯人,也重新審理他們的案件。

    不審也就算了,一審查才發現,其中絕大多數的“罪犯”,非但沒罪過,還是真正的苦主。

    之前惡霸橫行,抓了不少無辜良民。

    紀煬聽此,不僅把這些人無罪釋放,從官府庫房中撥出銀兩給他們補償。

    最後更是雇傭他們,當牢房的臨時看管,專門負責“照看”如今牢房裏的惡霸們。

    紀煬這一做,周圍人都是拍手叫好。

    就該這麽辦!

    就該讓那些人得到懲罰!

    不過這倒是給紀煬一個提醒。

    現在灌江城內生機日漸恢複,人口清查還在進行,人口這事比較繁瑣,估計要到年底了。

    畢竟十八萬人,如今這速度,還依賴涼西州的兵士駐紮。

    可另一件事也可以提上日程,在紀煬的命令下了之後。

    之前原本沒人管的舊案,被一一提起。

    有個賣甜水的小攤販,忽然被告知,要去衙門領三個月前的賠償款。

    小攤販一臉茫然,等問了才知道,竟然是雷家小廝借口他糖水不好,直接讓人拆了他的攤子。

    當時他還想,自己隻是挨了兩拳,人沒死就行。

    誰承想,三個月過去,那被捕的雷家小廝,竟然要賠償攤子的錢,還要賠償打他的錢,更要對他賠禮道歉?

    這種事情不止一例。

    剛開始還是官府主動審,查出一件算一件。

    所有賠償都從已經查封的雷溫兩家私產裏扣。

    漸漸變成苦主們找上門,隻要有人證物證的,灌江城衙門排著隊審。

    那些查封的財產最後都要充公,不如趁這個機會,還給所有受過傷害的苦主。

    而且這理由也合情合理。

    讓無辜傷害的人得到一點金錢上的補償,也算他能做的事了。

    隨著人口清查,再有查抄的贓款,還有一眾罪魁禍首落網。

    時間也到了十月二十。

    雖說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完,但二十天的時間,已經足夠城內恢複秩序。

    紀煬算著時間,去年就是十一月前後,他頭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到灌江城。

    上次來的時候,還在商議怎麽開首次關市。

    這會趁著第二次關市,解決所有麻煩。

    竟然恰好一年時間,也算一種巧合?

    這一年的辛苦,也算沒白費。

    對了。

    第一份文書,應該已經到汴京了吧。

    第一份文書到了,那第二份,第三份也不遠了?

    頭一個,八月底發的普通文書。

    他跟涼西州指揮使匯報掌控灌江城雷溫兩家跟古博國的關係。

    以及古博城內百姓對承平國的向往,我們有必要去解救他們。

    請求出兵。

    這封加急文書,應該二十天到汴京。

    也就是九月二十左右到。

    第二份文書,自然是他們已經出兵了!

    九月初五已經開始請求涼西州指揮使幫忙,時不我待!

    這封信應該是九月二十五左右到汴京。

    第三封文書。

    那就是紀煬等人的“請罪”書。

    十月初一發過去,估計十月二十一左右到達。

    這份文書說的自然是。

    陛下!

    您的江山已經給您打下來了!

    有反賊的灌江城平安無事!順便收複了故土古博國!如今已經是古博城了!

    您再等個一個月,古博國還活著的王室,跟他們私自養著的前朝餘孽!都給您送到汴京!

    再有罪大惡極的反賊們,都已經落網!

    到時候連帶證據以及他們侵吞的百姓財產,盡數運到汴京!

    對了!

    還有邊域的新輿圖!

    古博城也在內那種!

    我們在灌江府乖巧等待您的回信!

    此時正是十月二十。

    汴京都有些寒意,但在朝堂上,那可一點也不冷,天天吵的火熱。

    從上個月,九月二十,收到邊關書信的時候。

    汴京朝堂震怒。

    當然,是小圈子震怒,雷溫兩家通敵賣國的消息,實在讓人難以容忍。

    罕見的汴京林大學士,梁王,文學士,陛下,全都站在同一戰線。

    可要不要出兵,倒是兩說。

    最好笑的是,去年前年的時候,不想出兵的林大學士,想出兵的是梁王。

    現在完全反過來。

    原因自然是,大家都知道,此次出兵,自然一錘定音,能徹底解決灌江城的隱患。

    人證物證罪名全都齊全,再加上紀煬對灌江府其他地方的掌控,這事一定能成。

    但問題也來了。

    這樣潑天的功勞,白白給林家的女婿紀煬?

    梁王會看著他們立大功?

    這會肯定反對出兵,反而私下給今安縣的徐銘打招呼。

    意思很明顯,就算出兵,也要是他的人出!

    隻有這樣,功勞才是宗室的,至少要讓宗室分口湯。

    於是大朝會上,大家隻知道他們要出兵,還以為是邊關有什麽難題,並不知道衝著誰。

    不知道沒關係,不妨礙他們站隊。

    梁王要從這件事分一杯羹。

    林大學士則要幫紀煬守住他的成果。

    兩者針鋒相對。

    相對了五天。

    五天後。

    別吵了!

    因為前麵的情況有變化,他們已經出兵了!

    這下朝中炸開鍋。

    私自出兵?

    雖說涼西州兵士,確實可以調到灌江府來用。

    那要有汴京,陛下同意!

    你紀煬憑什麽說調就調?

    梁王更是捏到把柄。

    與此同時,他也知道灌江府的亂子已經要結束了,他要趁著亂子結束之後,更多地擴大宗室戰果。

    不能讓紀煬這麽順順利利地拿下灌江城,到時候功大於過。

    以徐銘的本身,必然守不住那些鹽礦。

    紀煬之前不插手鹽礦,不代表他立功當上灌江府知府之後,還不插手!

    所以梁王幹脆借題發揮。

    不管這場仗打得如何,一定不能讓紀煬得到太多勝利果實!

    這會不抹黑,難道等著他打贏勝仗,把叛國的逆賊抓住了再抹黑?

    陛下對紀煬的信任,大家有目共睹。

    說不定內裏也有皇帝的授意。

    一定要在勝仗打完前,先定下對紀煬的處罰!

    如果紀煬還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那朝中肯定沒人幫他說話。

    可到這種時候,他的基本盤林家不用說。

    甚至跟紀家伯爵府沾親帶故的官員,以及兵部,武將一派,一起全力反擊。

    梁王有多怕紀煬立功,他們就越希望紀煬勝利。

    不止紀家伯爵府親戚,也不止兵部,武將。

    還有工部右侍郎田興誌,都知道,他在潞州當知州的時候,是紀煬的上司。

    再有剛升遷沒多久的吏部左侍郎顏海青他爹。

    井家老侯爺在自家宴會盛讚紀煬等等。

    剛同映月郡主成親了的晁家禁軍一行,也表明立場。

    最後還有林家這個大靠山。

    紀煬在朝中的人脈已經漸漸顯現。

    他不是那個在潞州做了不少事,卻傳言不廣的小知縣。

    以他在官場的人脈,以親朋嶽丈家千絲萬縷的關係。

    再加上令人咋舌的能力。

    縱然對上宗室一派,他也有掰掰手腕的力氣。

    這些人一起吵,那就不是一兩天的事。

    朝中一邊給灌江府那邊送急信,一邊擼起袖子繼續吵架。

    吵到今天。

    也就是十月二十。

    都吵了快一個月。

    眼看梁王拉著宗室,拉著戶部,拉著禮部,再有一些朋黨,已經有些頹勢。

    從灌江府來的第三份文書,終於在第二日放到皇帝案上。

    皇上輕輕咳嗽了幾聲,看看旁邊精神奕奕的兒子。

    皇子剛開始看到朝廷吵吵嚷嚷的時候,還有些吃驚,等知道那是常態的時候,甚至能一邊聽他們吵架,一邊看文書。

    但就算如此淡定的皇上跟皇子。

    兩人看到灌江府來信的時候,還是臉色不同。

    倒不是生氣。

    就是覺得吧。

    這次紀煬又要給出什麽驚喜啊?

    十歲的皇子已經有些習慣了。

    “父皇,算著時間,應該是拿下灌江府的消息吧?”

    皇帝微微點頭。

    應該是了。

    有紀煬在。

    還有他的涼西州指揮使在。

    灌江城縱然有再多私兵,也能拿下。

    兩人做好準備,這才拆了信件。

    皇子揉揉眼睛。

    他沒看錯?

    沒看錯吧?

    文書裏還夾著簡易新輿圖?

    把古博城給劃進去了?

    等看完文書上所有內容,皇子有點恍惚。

    他是不是不識字啊。

    上麵所有字他都認識,怎麽連起來,好像看不懂?

    皇帝直接站起來。

    紀煬?

    讓你打灌江城,你順手送了個古博城?

    幫承平國地圖又擴大一點?

    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