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大道至真(35)
  第230章 大道至真(35)

    劫雷貫穿天幕,浩氣激蕩四野。罡風掀起狂瀾,炁勁碾碎落葉。

    這不是厲蘊丹第一次渡飛升劫,但卻是她第一次感到雷劫的通天徹地之威。許是與她主修刀劍有關,從天而降的雷滿溢肅殺之氣,每一道細碎的閃電都具備刀鋒之威。

    它沿著天門朝上界衝開樹冠狀的形態,無條件轟殺魔物千萬;它順著接引之光貫通下界,把阻人飛升的魔物全部絞碎。大風起,卷著碎葉拍打在一眾大乘臉上。縱使他們渾身覆上真炁,麵皮仍被風刮得生疼,連法衣也被撕出一道道痕跡。

    “轟隆!”

    數不清是第幾道雷了,曦真秘境中的魔氣已被肅清,堵住天門的魔物再不敢靠近。然而飛升的契機隻有一次,借天雷橫掃千軍的機遇更是少之又少,厲蘊丹豈有放過之理?

    依靠數百年所學,她抬掌抵住天門,一邊瘋狂地從天雷中汲取能量,一邊睜開了大自在因果眼。霎時,鑄就天門所需的古符銘文通通攝入眼中,玄悟通明法自動運轉,助她飛快解析天門的構成。

    厲蘊丹飛速解析、同時破譯,另一手再度抬起抵上天門,竟是當場以神識繪製反向的時空羅門,並由下朝上地打開——

    天門是由上朝下打開,可將下界飛升者納入上界。她這反轉羅門一開,功能恰恰與天門相反,它猶如一個張開的黑洞,把所有靠近的魔物盡數拖往下界。

    這還得了!

    魔物貪婪,即使被天雷劈了數次,依然虎視眈眈地守在不遠處,妄圖等下界的新仙人飛升再活撕了她。誰知反轉羅門一開,它們猝不及防全被拖了下去,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恐怖的雷劫吞噬。

    “轟轟轟——”

    在一眾修士看去,所見是天門大開,魔物如瀑布而下的場景。可每當這黑色“瀑布”流淌一陣,天雷的紫金色光就會吞沒整一條通道的魔物,如是反複,閃光刺痛了修士的眼,卻殺不完所有的魔。

    “看來上界確實淪陷了。”

    “若大乘期成為修士可達到的最高之境,對修士屬實不公。”

    “我看不一定,說絕路還早了。”法修始終注視著厲蘊丹,“道生真君不足百歲飛升,天克魔物,大器已成。若真能一語成讖,我盼她是轉機之人。”

    我盼她是轉機之人……

    “轟隆隆!”最後一道天雷落下,大象呈吉。

    當金紅色的百花開遍天空,秘境百獸齊鳴,雲端龍鳳相纏。神話中的瑞獸之相一一呈現,天道為她灌體仙靈之氣,厲蘊丹隻感到周身輕如鴻毛,正朝雲天越飛越高。

    反轉羅門封閉,天門正式開啟。許是秘境動蕩引起界門不穩,就聽“哐”一聲巨響,曦真秘境的羅門打開了。

    隻是這次開門不像從前,似乎是厲蘊丹渡劫的動靜太大,震得整個秘境顫動,曦真秘境為了保護自身,便牢牢依附在無心大界之上,而界與界之間撕開了一道狹長的豁口,足以讓裏外的人打個照麵。

    “這是!”

    守在秘境外的宗門子弟趕忙傳訊回宗,匯報所見。

    不多時,秘境的異常引得大乘修士紛紛飛來,於秘境之外停駐。他們正想詢問發生了什麽事,卻不想被秘境豁口奪去了目光,待目光轉入內部——隻一眼,幾位大乘就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道生真君……她……”

    “她飛升了!”

    等等,這才幾年?她進去秘境才幾年,怎麽就大乘圓滿直接飛升了呢?不對,這不是重點,現在的情況是上界魔物已除,可以讓大乘修士飛升了嗎?

    事關飛升,眼見裏頭的大乘沒出來,外界的大乘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們通過豁口入內,逮住一個大乘“小輩”就開始問情況。

    丹修無奈,簡明扼要地說了一下大概。得知概要,眾大乘不禁仰頭朝天際看去,卻見厲蘊丹已消失在天門之後,再也看不見了。

    “道生!”荀靜婉喊出聲,遠處的接引聖光漸漸消失。

    鬱千詩:“罷了,這是她的選擇。”天門封閉,一切複歸平靜。

    赤霄老祖靜默片刻,轉過頭看向謝此恒:“謝道友,聽聞你與道生一同出現,她這幾年可是與你同行?”

    謝此恒點頭:“是。”

    赤霄:“她……究竟是怎麽辦到的?滿打滿算隻有十年時間,她是怎麽修到大乘後期的?是紮實地打了基礎,還是急於求成動用了一些手段?”

    若是後者,隻怕道生會落下沉屙,他們這群後來飛升的師父必須為她做好打算,要是能帶上去可用的丹藥,想來對她會有好處。

    結果,謝此恒告訴他:“她的修煉不用手段,大乘圓滿就是大乘圓滿。若要問我她是如何做到的,恕我不想說。”

    “你……”赤霄很氣,親傳弟子怎麽交了這麽個朋友。師父如父,他難道會害道生?

    青檀老祖和正浩道君也想問上兩句,可謝此恒對他們沒多少耐心。如果他有十分耐心,其中八分定屬厲蘊丹,一分歸自己,剩下一分給隊友,至於旁人,也就隻是旁人罷了。

    因此,正如他從無數小界“飛升”上來一樣,謝此恒引動氣機,釋放真炁,就見天邊立刻濃雲密布,內中隱約有紫金色雷光乍現。

    當著眾人發懵的麵,謝此恒也跟著飛入高空,準備迎接自己的雷劫。

    但飛升歸飛升,他還算有點良心,是以,謝此恒轉過頭看向同為劍修的鬱千詩,道:“煩請給無涯宗帶一句話,我已飛升上界,把我的畫像供在他們老祖旁邊。”

    鬱千詩:……

    這簡直是句廢話,哪個宗門的老祖飛升不被供的?為何要特地強調一下?

    她正想說些什麽,卻見雷光已至,衝著謝此恒轟然劈下。上方天門洞開,跟倒豆子似的滾下來無數魔物,謝此恒立刻衝天門平斬一劍,又在斬出這一劍後止住了動作。

    他發現厲蘊丹徘徊在天門附近,並未離開。不知她做了什麽,居然把魔物一批批送進天門來挨雷劈……刹那靈光一現,謝此恒看向下方的大乘。

    他們之中有很多是大乘後期的修士,距離飛升隻差一線。

    思及此,謝此恒以炁凝聲,自天雷轟鳴中傳出很遠很遠:“諸位道友,上界有道生真君護法,可願在此飛升?”

    聞言,鬱千詩猛地抬起頭。

    恰逢又一波魔物從天門傾落,再被雷劫轟碎成渣。幾乎是瞬間,一群大乘修士明白了厲蘊丹的滅魔之法,但她是怎麽辦到的,能把魔物這麽踢下界?

    算了,這都不是重點!

    荀靜婉:“飛不飛?你們不飛,我飛!”

    她等飛升已經很久,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即使上界魔物遍地,即使飛升充滿危機,可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事,不進則退,她也沒理由後退。

    更何況,此時退卻豈不是怕了?往後又是遺憾又是懊悔,隻會給心魔可趁之機。

    都是大乘,她能想通的道理,他們也能想通。當下,鬱千詩頷首,青檀老祖決定搏一搏,赤霄朗笑應下,正浩道君開始扒拉防雷法器……他們決定一個個來,也好給上界的道生爭取抓魔物的時間。隻是在飛升之前,有一樁小事得了。

    鬱千詩既決定飛升,她就不適合帶話了。

    於是,她告訴一旁的另一位大乘修士:“幫謝道友給無涯宗帶個話,在他飛升後,讓宗門把他的畫像也掛上。”

    大乘修士點了點頭,有目露糾結地看向渡劫的人。眼見排隊渡劫的越來越多,就在謝此恒飛升的那刻,荀靜婉接續上去。

    見雷劫再次凝聚,這大乘修士下定了決心。

    他抓過一個大乘中期,道:“道友,你既然不渡劫,麻煩給無涯宗帶句話,就說謝道友飛升了,把他畫像給掛了。”

    “好。”

    誰知荀靜婉一飛升,曦真與無心兩界的豁口越融越大,隱約有兩界合並的趨勢。而天象一現,靈氣震蕩,這位大乘中期心有所感,竟是要原地突破了。

    不好,這一突破耗時得多久,她拿不準!

    為了把謝劍仙的話帶到,這位大乘趕緊抓住一個渡劫後期的修士,道:“傳下去!就說謝道友飛升,把畫像掛了!”

    說完她立刻突破去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渡劫後期心有所感,又去閉關,在閉關前逮著下一個傳話。“代代相傳”,等幾天以後一位金丹修士上門給無涯宗帶話,整句話的意思已經完全變了。

    金丹修士拜會無涯宗掌門,鄭重道:“某受師長所托,前來為謝老祖傳話,說是‘他掛了,把像升起來’。”

    掌門:……你·說·什·麽!

    掛什麽?什麽掛?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謝老祖要進一個秘境的事他知道,聽說那日有大能渡飛升劫也略有耳聞,但無涯宗所處位置較遠,也無關係特別親近的大派可以互相交換消息,所以直到今天,連掌門也不清楚秘境中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突然間無心大界的靈氣濃鬱了幾分?

    誰知等待數日沒等來謝老祖回歸,更沒等到他的傳訊,反倒是等來一個金丹上門說老祖掛了,這讓他情何以堪!

    “老祖……”掌門不禁悲從中來,又想到主峰上還有個受老祖看重的胥望東在,登時差人將他找來,告訴了他這一噩耗。

    “望東啊,平日裏對你多有照顧的謝老祖他……據說是掛在飛升雷劫裏了。”

    臨到別的元嬰修士都是“老祖”,臨到他就成了“望東”,語氣還是這般老成持重又帶著點恨鐵不成鋼意味的。

    啊這……

    胥望東:……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麽,總覺得這事兒怎麽聽怎麽不靠譜,謝此恒怎麽可能掛在飛升雷劫裏呢?還有,修真界是造化者入多了文化大融合嗎?掌門是咋知道“掛”是嗝屁的意思的?

    可當掌門說要把謝此恒的畫像掛在英魂堂時,他默默地閉上了嘴。

    講真,謝此恒的畫像不掛在英魂堂,豈不是要掛在大佬的畫像旁邊了?

    他以後去上香不僅要跪兩個人,還要買雙倍的豬頭做供奉,甚至響頭得磕六個,這不自找麻煩嗎?

    左右大哥進了英魂堂也不虧,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畢竟飛升如升天,反正顧不到下界的事兒,對吧?

    胥望東閉了嘴,謝此恒又是個不喜歡管事的。是以,在他飛升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不知道無涯宗以為他掛了,並把他的畫像掛在了英魂堂,直到很久後才搬回正閣。

    等他知道時,也就“知道”罷了,又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