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旱魃大爭(15)
  第131章 旱魃大爭(15)

    那麽問題來了,是被毒蛇咬一口死得快,還是被毛僵捉住吸幹死得快?

    問題很快得到了解決,反正都是死得快、都得死,沒差。

    胥望東一把拽下毒蛇丟進浴桶,哭喪著臉道:“我是不是應該找個涼快點的地方躺下,免得過早發爛發臭?”

    張清無捏住蛇頭,十分硬氣:“橫豎都是死,不如拚了。趁著體內有蛇毒,給它咬上幾口也沒關係,沒準還能以毒攻毒。”

    大不了一起躺板板、蓋棺棺、埋山山嘛!

    許是擺爛引起了社畜的共鳴,胥望東平靜不少,甚至還記起了兩個咒語。不料毛僵實力剽悍,一察覺自己被愚弄頓時怒發衝冠。它一躍撞進茅屋,直接撞碎了一麵牆,磚泥四散、煞氣擴張,它咆哮一聲鎖定胥望東,嚇得他把剛記起的咒語都忘了。

    他不自覺地向張清無求救,誰知對方比他還抖。

    胥望東:“張師兄,想你以前對付招婿的鬼新娘、附體的狐狸精是多麽威風,怎麽輪到鬥僵屍就不行了呢?”

    張清無:“廢話,我精通術法又不是精通武藝,但凡你的功夫有阿瑩一半好,能製住它一時半會兒,我都不至於鑽進浴桶被蛇咬,早用術法把它捆住了。可現在,我最多挨它一嘴,第二嘴一定死。”

    胥望東:“先讓它挨上一嘴吧,蛇毒發作了啊兄弟!”

    加速的心跳讓血液流動愈快,蛇毒攻心是遲早的事。眼下,胥望東已經有些頭暈眼花了。隻是他即便臨近死亡,也依舊保有苟命王者的基本素質。

    靈光一閃,胥望東拿屁股對著毛僵,大聲道:“要吸血你就來啊,有種就懟著我屁股咬,把蛇毒給吸出來!”

    這一刻,是僵屍的和不是僵屍的乃至快要變成僵屍的都沉默了。

    胥望東終是憑實力拉穩了毛僵的仇恨值,它突然飛撲過去擒住他的肩膀,張嘴就咬向他的脖頸。胥望東好懸偏開頭,毛僵的獠牙就刺進了他的肩胛。

    “臥槽疼死了!”

    反手一魔杖戳進毛僵眼睛,胥望東念了個蹩腳的魔咒,毛僵眼眶驀地炸開一片火花,爆開了它半顆眼球。

    血肉橫飛間,毛僵吃痛地鬆開了胥望東,誰知他頗有點戰鬥技巧在身,當即對著毛僵腳下使出冰封咒,讓那一片濺出的糯米水結冰,就見毛僵一顛一滑,冷不丁朝後頭倒去,“嘩啦”一聲栽進裝滿糯米水的浴桶中。

    胥望東二話不說再一個冰封咒,傾瀉魔力讓糯米水結成厚實的冰塊,張清無緊隨而上,取過竹筐中的墨鬥線,三下五除二地把毛僵的手腳先栓起來。

    冰塊哪封得住毛僵,就聽“轟”一聲響,冰塊連同浴桶都被炸得四分五裂。貼著符的清河跌落在地,兩條毒蛇奄奄一息,而毛僵被墨鬥線束縛住手腳,暫且不能拿兩人如何。

    張清無忍著惡心撩起長袖,把胳膊湊到毛僵嘴邊。它一口咬下隻吸了一點血,張清無立刻往它眼睛裏撒了把朱砂,並撤走了胳膊。

    傷上加傷,毛僵暴怒。不巧的是,這處茅屋的動靜驚擾了安睡的村人,他們一邊問著“出什麽事了”,一邊點亮了茅屋的燈,並打算推開貼了符籙的門。

    胥望東:“別過來啊!外麵有僵屍!不要出來啊!”

    大概是他的喊聲太淒厲,嚇得村人紛紛縮回屋裏,隻打開一扇窗往外張望。可這探頭探腦的哪能不被發現,新鮮的活人在前,毛僵就算被墨鬥線繃著也要撲上去吸一口。

    它飛身而起,張清無扯住墨鬥線,卻不想因為力氣不大而被帶飛。胥望東抱住他雙腿把人往回扯,二人這麽一搞,即刻拖垮了毛僵食人的興致。

    它決定先弄死這倆再考慮吃人!

    “嗷嗚!”毛僵發出一聲嘶吼,周身陰煞環繞,與墨鬥線上的黑狗血糾纏。

    煞氣一點點磨平了黑狗血的陽氣,待陽氣磨完,墨鬥線根本封不住毛僵的行動。它嚎叫著崩碎了墨鬥線,全力一蹬飛來,炮彈般衝向胥望東。那雙手長甲漆黑,朝他心口刺來,這一擊要是落實,他鐵定得被紮個透心涼。

    胥望東瞳孔驟縮,卻已躲避不及。刹那,一柄桃木劍急如星火飛掠,它精準無誤地刺透了毛僵的心髒,可仍然擋不住毛僵前衝的慣性。

    厲蘊丹:“快趴……”

    她本想借用“言靈”的魔法讓他避禍,但在下一秒她就閉起了嘴。原因無他,當毛僵即將撞上他心口的那刻,胥望東的身周忽然泛起了一層金光。

    金光凝成一個半圓屏障,上頭符文流轉、能量揮發。毛僵的手堪堪觸碰到金光盾,就見它原本平整的胸膛整個兒凹陷了進去。它似乎是觸碰到了什麽不可說的規則,愣是將它加諸在胥望東身上的死亡反彈給了它。

    “哐!”

    伴著一聲巨響,毛僵的胸膛缺了一大塊,它囫圇個兒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起先它尚能動彈兩下,可沒多久它就再起不能,已是死透了。

    【叮!成功擊殺“毛僵”1隻,完成難度等級為“庚”,獎勵600點。】

    胥望東驚大呆:“我、我……”

    張清無:“是金光咒嗎?”

    “不,不是!是那個——”胥望東記起他曾經開過一個“己”級錦囊,從裏頭開出了個時靈時不靈的金手指,叫作“以牙還牙”。

    他對這個金手指還留有模糊的印象,據說是在他的身體受到致命傷後,“以牙還牙”會有一定概率開啟傷害返還機製。它能把他受到的傷害以兩三倍的代價返還給施暴者,他曾笑著給它起名叫“反彈”。

    “我被毒蛇咬了,又被僵屍咬了,命不久矣。”可能是這一點觸發了致命傷的機製,胥望東繼續道,“僵屍又要殺我,它就立馬遭到報應了!”

    張清無:“現世報也沒這麽快吧?”哪有當場去世的道理,更何況這死的還是毛僵。

    厲蘊丹聽明白了他的話,為防張清無繼續追問,她上前打斷了他們:“別說話了,先治傷吧。周圍的僵屍已經被我掃幹淨了,一共六十三隻,最高不過綠僵。其中有三隻是道士所化,不過屍體已經被我處理幹淨了。”

    說著,她拿出幾塊破破爛爛的布:“這是他們繡著名字的衣角,張師兄,交給你吧。”

    張清無從她手中接過布塊,一看便很痛心。可他身體不好撐不了多久,屍毒和蛇毒兩廂糾纏,他感到自己的牙齒有點發癢,這是屍變的初期征兆。

    “雲丹,接下來麻煩你了。”張清無道,“準備三桶糯米水,我們的糯米還夠嗎?”

    這個村莊的糯米幾乎全給清河用了,而他們從上個村落帶來的糯米隻有兩袋,如今三人都要泡水,恐怕是不夠了。

    厲蘊丹答得果斷:“夠的,我的竹筐裏還有一袋。”

    這話自然是騙人的,她隻是打算從無盡仙藏取幾袋糯米來用而已。可她的信譽和形象實在太好,她說有就是有,張清無壓根沒有懷疑。

    “等著,很快就好。”厲蘊丹甩出一張火符,一把燒了地上的毛僵。

    沒想到這批僵屍中最厲害的一隻,竟然會被胥望東的反彈彈死。這死得也太窩囊了,讓人一時間不知是該同情還是該嘲諷。

    危機解除,眼見周圍的百姓還在小心查探,厲蘊丹略提高了聲音道:“已經沒事了,大家可以歇了。”

    歇了?

    就這還怎麽睡得著!村子裏突然進來了這麽個怪物,要不是有道長在,指不定會對他們做些什麽事!

    “道長、道長,這是什麽?”

    “什麽是僵屍?”

    有人推門而出看見門上的符,愣了愣。再抬眼看向清河道長所在的茅屋,那門上可沒有符。

    農人們雖黃土朝天一輩子,識字不多、閱曆不足,卻也能讀懂道士們不明說的善舉。他們抹了把臉,燒柴的燒柴,挑水的挑水,很快就把三桶糯米水整完了。

    過後,他們將胥望東三人抬進浴桶,村裏的捕蛇人更是詢問厲蘊丹,需不需要他去林間捉些蛇來?

    張清無氣若遊絲:“那兩條毒蛇要是還有氣,煩請你們幫忙放進清河的浴桶裏。我和胥望東就不用蛇了,毛僵的屍毒不強,我們泡個一晚上就能解毒,難的是蛇毒不好解。這位老伯,你屋裏可有蛇藥?”

    捕蛇人:“有,我去給你拿!”

    張清無頷首,後趴在浴桶邊昏昏欲睡。可他又不敢睡去,唯恐又出什麽大事:“你殺了六十三隻僵屍,看來已經有村子遭殃了……我們要是離開,僵屍遲早會毀掉這裏。”

    厲蘊丹:“我在林間綁了墨鬥線,圈了一片山頭,隻要不走出這片範圍,應該夠他們過活。”

    張清無:“墨鬥線又能撐多久?煞氣一衝,雨水一淋,上頭的黑狗血淡了就失去了效果。你不如試試在石頭上畫辟邪陣,以山為基搭起一個陣法,倒有可能讓村子安泰一兩年。”

    厲蘊丹頷首:“明白了。”

    這村子幫他們良多,他們自當給予回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都是應該的。

    ……

    “轟隆!轟隆隆!”

    又是一個電閃雷鳴之夜,大雨瓢潑,冷風刺骨。一名黑衣人渾身浴血地衝入雨中,讓大雨消去自己的血味,再咬牙翻過重重宮牆,發足力道狂奔,才堪堪奪過了後頭怪物的追擊。

    大豐之都,漆黑一片。家家閉戶,宛若死城。

    黑衣人遁入蕭條萬分的將軍府,抬手一拍假山石頭遁入地下。甫一落地,藏身在地下的一批文官手忙腳亂地扶起了他,連聲道:“杜將軍,你可還好?”

    黑衣人摘下麵罩,臉上已經蒙了一層死氣。他扯開麵巾、扒掉外衣,露出肩膀、胸膛和後背的咬傷,道:“帶我去見丞相,快!我沒多少時間了!”

    他感到自己的牙齒在發癢。

    他們紛紛讓道,杜將軍奔向老丞相,一把攙住了他的胳膊。他雙目充血,聲聲泣淚:“丞相,宮中實有怪物,是吸血的精怪!我們偷偷送進宮的道士都死了,他們也變成了怪物!”

    “皇上呢?”

    “歿了。”杜將軍道,“宮中皇子皇女,無一幸免。他們也成了青麵獠牙的小鬼,在後宮中蹦跳。隻有不少躲去冷宮的妃嬪還活著,也是她們將我送了出來。”

    老丞相:“她們還活著?那我的女兒她……”

    “麗妃還活著!”杜將軍道,“冷宮死過不少妃嬪,總被人說怨氣深重,所以曆朝曆代在冷宮留了不少道士的符和辟邪之物。那裏有地有菜有井,怪物也奈何她們不得,我也是無意間誤入冷宮才逃了出來。”

    “隻是冷宮食物不豐,外頭又怪物滿地,裏頭有十幾個妃嬪沒被餓死,倒是被嚇死。麗妃托我帶話給您,皇上已死,‘今上’是一隻喜穿紫色龍袍的怪物。她曾遠遠見過它,那怪物不喜食用女子,所以冷宮才能平安至今。”

    “咳咳……”

    杜將軍突然咳出黑血,他的手哆嗦著,牙齒越來越癢:“丞相,之前入宮的人全都死了,似乎被怪物咬過的都會變成怪物。我不能成為負累,懇請您在我死後,取下我的頭顱,再幫我安置妻小!”

    “杜將軍!”

    他毫不猶豫地拿出匕首捅進心髒,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陣就沒了聲息。躲在底下的文臣不忍再看,紛紛轉過臉掩麵而泣。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皇上突然不上朝了,來傳話的太監一臉的泫然欲泣。他們本以為皇帝又在後宮廝混還打罵了宦官,卻不想那時變故已生。

    猶記得太監淚眼迷蒙,喊著讓幾個臣子留下,又暗示著說:“各位大人想走也可以,奴才會稟報皇上。”

    可君要臣留,臣不能不留,哪是一個宦官能左右得了的。他們沒當一回事,任由那第一批武將跨進了帝王的大殿。之後,他們便再也沒見他們回來。

    如是一兩次、三四次……他們漸漸察覺不對,可為時已晚。

    不知從何時起,禦林軍已變得陰氣森森,宮廷侍衛仿佛已是死人。他們每天晨起踏入朝堂,恍若踏進了冥府地獄,見的是十殿閻王。最要命的是,皇城中的百姓竟在飛快消失,並很快輪到了他們認識的人。

    為了活命,他們明麵上裝作不知,每天都在為皇城中的怪事發愁,一本本奏折參上去都寫著請茅山道士來做法祛晦。而背地裏,他們挖通地道先將老母妻小送走,再同父兄弟一道探明原因、尋求出路,結果卻發現是一條死路。

    皇帝已死,怪物“登基”。皇子皇女不留,外頭也無藩王異姓王,這天下莫不是要改姓了?

    丞相含淚跌倒在椅子中:“我大豐莫不是要國運斷絕了?”

    “丞相!”

    老丞相眼一閉心一狠:“斬下杜將軍的頭顱!快馬加鞭聯係戍邊的三位將軍,讓他們帶著兵馬回來勤王,這裏姑且由我們撐住!我們一走,那怪物必定會發現端倪;我們不走,大豐尚有一線生機!懇請諸位成全大義,在將軍未歸之前若是走上將死之路,當殞身以保大局。我雖是一介老匹夫,願為天下先!”

    他撩起官袍,衝眾人一跪:“諸位,這已不是大豐之事,而是天下之事。怪物當誅,不然百姓何存?”

    “丞相——”他們紛紛跪地,淚灑衣襟。

    黎明時分,暗衛坐上一匹快馬,抱著裝有杜將軍頭顱的匣子和丞相的親筆信,直奔大豐邊境。

    杜將軍的頭顱雖被斬下,但已經因為遭受屍毒侵擾而變得麵目鐵青、獠牙猙獰,已成了說服三位將軍班師回朝的最好證據。不過他得快、更快,否則朝中文武百官都將死去。

    “駕!駕!”

    馬蹄揚起煙塵遠去,不知複歸會是幾時。

    ……

    付紫瑩送完信回來,胥望東已經大好,隻有張清無還在躺板板。等厲蘊丹給村子做完大陣之後,清河的屍毒可算是解了,他總算變回了活人,隻是虎牙變長了一些。

    厲蘊丹:“清河道長,你可還好?消息已經傳回茅山了,你放心吧。”

    清河鬆了一口氣。

    厲蘊丹:“不介意的話,跟我說一說那隻紫衣僵屍吧?比如西邊的大墓具體在哪裏,你們栽了多少師兄弟,預計有多少個村子遭了災?”

    清河眸光一暗:“我隻知道那是一隻紫衣僵屍,當時師父讓我們快跑,我沒來得及多看。後來在林中又遭遇了它,方看清了一些東西。”

    “那紫衣僵屍穿的是龍袍,是紫色的。葬的又是大墓,生前必為王族。可它這身穿著與身份,我隻能想到一個人……”

    “誰?”

    “大豐國的第一位皇帝·豐應天,在六百年前推翻前朝,又協同茅山道士殺死不化骨,後大治幾十年奠定大豐基礎,是出了名的鐵血帝君,也是一位梟雄。”

    說罷,清河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再開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如果真是他的話,我看不明白……為何明君要將帝陵安在西邊守一處風水寶穴,再把自己養成僵屍?他與茅山交情匪淺,不可能不知道個中危害,為何如此?為何?”

    厲蘊丹卻很平靜:“這很難理解嗎?”

    清河:“理解什麽?”

    “帝王的傲慢、貪婪和渴望。”厲蘊丹能體會這種心情,因為她就是帝王,“坐擁萬裏江山卻要在死後拱手讓人,誰甘願?登臨帝王之位卻活了不過百年,誰甘願?若我是帝王,想要江山權勢、榮華富貴,又想要長生久視、不老不死,有那麽難以理解嗎?”

    “帝王的野心罷了,但凡他是個梟雄,隻要有一個長生的機會放在他麵前,他很難不心動。做人時是個皇帝,等人做完了成為僵王,再從陰間殺向陽間,陰陽兩道都做王,豈不快哉?”

    這是任何一個有點野心的皇帝都做得出來的事,沒什麽可奇怪的。她不也一樣麽?不然她何必來到太乙天墟,來競爭成為主宰的機會。

    大浪淘沙啊!不想被大浪衝走,隻能變成金子沉澱。

    厲蘊丹:“我想他是利用了你們茅山。”

    “什麽?”

    “六百年前的不化骨之亂讓他看見了長生的可能,你們道士又對僵屍這般了解,可不是要利用你們得到養屍的方法嗎?”

    厲蘊丹道:“他應該是許諾了你們師長什麽事,他們才把方法交給他。而等方法到手,道士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帝王是不講情麵的,坐上帝位,他就沒有心了。”

    而茅山還當他是曾經的帝王。

    【叮!隱藏支線解鎖至75%,死亡率提升至80%,請您提高警惕,注意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