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活法
  第76章 活法

    如果隻是一場單純的火災,那遲夏在查的私事是什麽?她為什麽要去監獄見屠國安,而屠國安正好是殺害她鄰居一家的凶手。

    再說,遲夏養父母出事的時候,遲夏正好是畢業的時候,為什麽她現在卻是以實習生的身份進入專案組的?

    這五年時間,她在哪兒,在幹什麽?她當初說的休學,又有幾分真實?

    至於常有為給他的那份資料,駱尋掃一眼都知道藏了太多東西了。

    最重要的,是李一鳴最後對他說的那些話。

    李一鳴在審訊室說的那些話,就差沒揪著他的耳朵對他喊,遲夏這個女人身上有很多秘密,你快去查她啊!你不查她你就不配做個警察!

    林鈺山和楊淑君真是死於火災?駱尋很不相信。

    還有,遲夏被收養之前是什麽情況?這些年她有沒有找過親生父母的情況,這些在八爺給他的資料中全然沒有顯現。

    駱尋這麽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警局,耳邊傳來遲夏叫他的聲音:“駱隊,早啊。”

    駱尋抬頭,發覺自己已經到了辦公室門口,遲夏手上正拿著笤帚和簸箕。

    “怎麽來的這麽早?”駱尋走進去:“你在掃地?”

    “隨便掃掃。”遲夏把手上的東西放回原地:“駱隊,徐洋還在警局呢?”

    “嗯。”駱尋坐到了椅子上:“晾了一晚上,讓他好好空空腦子,待會我再去看看,你要一起麽?”

    “我就不去了。”遲夏打了杯水:“我去找常局。”

    “找他幹什麽?”駱尋看了過去。

    晨光中,遲夏對著他一笑:“私事。”

    駱尋哼了一聲,忽然問她:“遲夏,你去監獄見屠國安,跟你父母有關嗎?”

    遲夏看著他,眸光在一瞬間冷了幾分:“駱隊,你查我。”

    “你明明知道我會查,還在這兒裝什麽裝。”駱尋漫不經心:“查到的不多,所以問問你。”

    遲夏站了起來:“關係不大。”

    她越過駱尋的桌子往外走,聽到駱尋說:“是嗎,我不信。”

    遲夏破罐子破摔:“你愛信不信。”

    駱尋沉默了好半晌,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門口的方向,那個女人,她剛剛是破罐子破摔了?她連裝都不裝一下了?她怎麽那麽狂呢她?

    等駱尋追出去的時候,遲夏已經不見蹤影,他倒是跟林文覺撲了個滿懷。

    “幹啥呢你這是,走路都不看人的?”

    林文覺揉著肩膀:“正好,徐洋那邊全都招了,跟咱們的推斷一樣,輔助型人物都算不上,這會兒隻能放人了。”

    駱尋收斂心神,把遲夏這事在腦子裏壓了下去,他正了正神:“李一鳴既然決定幫他,就不會讓違法的邊沾到這個孩子,隻是可惜了,不管表麵上多幹淨,這孩子的手上還是沾了血。”

    林文覺一臉嚴肅,甚至隱含著擔憂:“駱尋,這樣的孩子,如果回歸社會,你覺得他還是個純粹的孩子嗎?”

    不,他早就先於同齡的少年們見識了人性,甚至親眼目睹了一場看似完美的複仇,他心裏種下了什麽樣的種子,是善是惡,除了這個孩子本身,誰都不知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駱尋歎了口氣:“人還在審訊室嗎,我去看看。”

    林文覺氣壓有點低迷,苦著一張臉給自己泡茶去了:“應該還在,你現在過去還能見上。”

    駱尋去找了徐洋,在警局待了一夜,他看起來臉色疲憊,看到駱尋的時候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暗了下去。

    “一鳴哥會怎麽樣?”他問駱尋:“會判死刑嗎?我能見他一麵嗎?”

    “他會怎麽樣要看法律的審判,至於你能不能見他,等他判了刑你或許能吧,但有個前提條件是他想不想見你。”

    駱尋說完,招了招手:“我送你出去。”

    兩人相對無言,直到他們出了大樓,駱尋才問他:“徐洋,你後悔嗎,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你後悔嗎?”

    眼睛乍一接觸到陽光,徐洋眯了眯眼睛,他用胳膊擋了擋光:“不後悔。”

    “你確定嗎?”

    駱尋停下步子,將他掩在陰影中:“從此以後,你的人生將永遠跟隨著一個汙點,這個汙點不在紙上,不在你的檔案上,卻時時刻刻在你心裏,無論如何,你都無法否認,你的手裏攥著一條命,她是壞,卻也無辜,而你的手,不應該沾上這些。”

    眼睛適應了光線,徐洋放下胳膊,他往後一退,從駱尋擋著的陰影中走到太陽光裏。

    陽光灑在他身上,少年笑著問駱尋:“無辜嗎?駱隊,你覺得,在這個世上,什麽是惡?什麽又是善?”

    駱尋沉默無言,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盯著麵前的少年,他分明看到這個孩子身處陽光之下,卻又覺得他早已踏入無邊的涼河。

    他的目光沉靜而又肅然。

    徐洋開了口。

    他說:“惡是無知,是自私,是清高,也是自負,我已經沒有保護好我媽,我至少要知道是誰害了她,駱大哥,你這麽明事理,你這麽理智而又克製,是不是也能保護好自己在意的人?如果你連自己在意的人都保護不了,又有什麽資格來教訓我?”

    “徐洋。”

    駱尋走過去,他抬起手,手掌擋住徐洋的眼睛,感受到他的眼睫輕輕刷過他的手心:“這世上千萬種活法,你別走最難走的那一條。”

    他的掌心盛了一滴灼熱的淚,少年喉結微動,卻什麽話都沒說。

    “康莊大道在你跟前。”

    駱尋微微用力,掌心擦過徐洋的眼睛,那滴淚化在手掌,他看著少年的眼睛:“你別辜負了你自己。”

    徐洋看著他,他試圖像李一鳴當初看透他一樣看透眼前這個男人,但很遺憾的是,他隻從這雙眼睛裏看到了深不可測。

    不要讓別人看穿你眼睛裏裝著的心事。

    這是李一鳴第一次見他的時候說的話,那一天他差點無法控製自己的憤怒朝著梁如清撲上去,是李一鳴的手從他背後伸過來,如同眼前這個男人一樣遮住他的眼睛。

    “不要讓別人看穿你眼睛裏裝著的心事。”他曾在他耳邊說。

    徐洋抬頭看天,刺眼的光刺的他眯起眼睛,瞳孔微微的疼。

    “回去吧。”駱尋擺了擺手:“好好照顧奶奶。”

    他走出警局的大門,穿過熙攘的車流,走過交錯的紅綠燈,一路回到那個嘈雜而又熱鬧的市場,路過李一鳴已經關閉的花房。

    他推開包子鋪的門,目光看向警局的方向,忽的露出個陰森而又冷漠的笑容來。

    他的爸爸叫劉金明,他叫劉子濤;他的媽媽叫徐翠香,他叫徐洋。

    這世上有些惡,本來就無法可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