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審核員
  第013章 審核員

    202X 年,9 月,第四日,上午 10 點,壹零樂園科技有限公司審核組辦公室內,兩個人正在扯皮。

    “所以你見到丁香花了?”

    “是丁警官。你能不能不要隨便給別人起綽號。”李獻不悅地看了一眼身邊的胖子。

    今天他是白天上班,他這個工作就是三班倒。

    從夜班倒到白班的感覺就像悶了半瓶龍舌蘭,頭昏腦脹之餘,悲催的生活還得繼續。

    “好的排骨,都聽你的。”胖子推了推眼鏡,笑道。

    “……”

    李獻不止一次想扯掉謝豐下巴上那撮小胡子,特別是在他犯賤的時候。如果說人之一生 50%以上的時間都獻祭給了工作,那麽在職場上交個把朋友是很有必要的,有利於排遣孤獨。不過李獻真想以過來人的身份勸誡那些初入職場的菜鳥千萬不要盲目選擇朋友,不然就會像他這樣,被眾人以“物以類聚”的眼光歸類到謝豐那黨。

    “loser”黨。

    賤人黨。

    自從他隔壁的同事離職後,謝豐占了這個工位,就對他進行全天候無死角的騷擾。

    “我跟市場部的人偷偷要了丁香花的電話號碼,想要嗎?想要跪下來叫三聲爸爸。”謝豐湊過來,用一種很鹹濕的語氣,低語道。

    “我都說了別給人家起……話說你要人家電話號碼做什麽?”

    “所謂雁過拔毛,凡是和咱們公司有業務往來的漂亮女性我都有她們的電話號碼,你先不要用看蟑螂一樣的眼神看著我,我可沒壞心,我就是相信緣分天注定,萬一哪天緣分到了讓我不小心撥錯了某個美女的電話,搞不好她就是你未來的嫂子。”

    “你是不是省略了什麽中間環節?”李獻被這貨奇葩的思路雷得外焦裏嫩。

    謝豐晃了晃手機:“別說哥沒給你機會啊,還是那句話,想要她電話,跪下來叫三聲爸爸。”

    李獻不屑地切了一聲。

    他是不會屈服的,至少現在不能,否則他將淪落到食物鏈的最底層。要是唯謝豐馬首是瞻,他還不如再投一遍胎算了。

    他繼續閱覽視頻,思緒卻飛到了別的地方。

    一個月前,東籬公安局宣傳科為了普法,也為了加強警民互動,決定提升自家短視頻公眾號的品質。為此,他們派了一組人來到壹零樂園做谘詢。

    丁夏就在其中,而李獻陪著魏青鬆也參加了谘詢會,向宣傳科的人講述公司的視頻審核機製。

    李獻已經很久沒有小鹿亂撞的感覺了。從那一天起,他記住了那個女孩,但也僅此而已,黑白顛倒的生活讓他哪還有心思考慮別的,不過前天晚上去做筆錄,再次見到丁夏,他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老實說,你是不是有抖 M 的傾向。”

    “啊?”

    “你喜歡女警更多一些,還是銬子更多一些。”

    “我*……”李獻氣得不行,真希望來個道士把這妖孽給收了。

    心誠則靈。果然來了個收妖的。

    魏青鬆一記手刀劈在謝豐肩膀的脂肪層上:“你要是決心在變態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我不介意把你人道毀滅。”

    “組、組長好。”謝豐老實地撓了撓頭。公司裏他誰都不怵,就怵魏青鬆,他總懷疑這人真的是殺人狂,萬一得罪了他,變成失蹤人口怎麽辦?他可是老謝家獨苗啊。

    魏青鬆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天災一樣,指不定辦公室裏哪個倒黴鬼會接下他的怒火。

    最近離職的人有點多,他的情緒很不穩定。

    謝豐被教訓了一通,轉頭又坐下來繼續貧,一副記吃不記打欠兒欠兒的樣子。

    李獻跟他聊著天,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南山埋屍案。

    畢竟這個案子是李獻捅出來的。

    “你說,不會真的是三年蟬重出江湖了吧。”謝豐道。

    “你小點聲。”

    “怕什麽。”

    “你是外地人,不了解三年蟬這幾個字在東籬市意味著什麽。”李獻沉聲道,“總而言之,謹言慎行,要是當著受害者家屬的麵沒心沒肺地說這件事,小心挨打。”

    謝豐切了一聲:“怎麽可能這麽巧……”他話音一頓,皺著眉,望著李獻,不可思議道:“你不會是……”

    “我不是,你別瞎想。”

    “哦哦。”

    “我隻不過是湊巧,發現了其中一名受害者。”

    “嗯?”謝豐頓時來了興趣,連忙道,“到底是怎麽回事?跟兄弟我透露透露唄。”

    “往事不堪回首啊。”

    “討厭。”謝豐拍了一下李獻的肩膀,故意發出嗲嗲的聲音,把李獻惡心夠嗆,“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就說說嘛。”

    “你的麵子值幾兩錢。”

    “那丁香花的麵子呢?”謝豐發出魔鬼的誘惑,“一段故事,換一個號碼,還不用叫我爸爸,我都替你值啊。”

    李獻陷入沉思。

    可惡,心動的感覺。

    他想了想,那段往事雖然嚇人,但也不是什麽不可言說的秘密,便跟謝豐徐徐道來:“那大概是 2011 年吧,我還在上初中,趕上放暑假,我和同學一塊去抓蟬。我記得那天晚上特別熱,我們幾個小夥伴跟著一位高年級的學長,扛著抓蟬的網,打著手電,一顆一棵樹檢查。我那個時候個子特別矮,也沒什麽力氣,就跟在最後麵,然後我看到了一隻蟬,趴在樹幹上,伸手就能夠到。它身上沾著液體,濕乎乎的。我一把把它抓下來,蟬身上的液體就黏到了我手上。”說到這兒,他看向自己的手,“太臭了,放了好幾個星期的臭雞蛋都不可能有這樣的味道。我幹嘔了幾下,把蟬扔到地上,伸手在樹上蹭,然後我看到樹下的土鼓起了一小塊,那種惡心的液體就像膿瘡一樣……”

    “行行行了,我懂你的意思了。”謝豐有些遭不住,“是屍液對吧,那隻蟬是從纏住受害者的塑料膜裏爬出來的。”

    李獻點了點頭。

    “打那之後,我經常做噩夢,夢到有具高度腐爛的屍體在追我,為此我還看了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這才沒讓這件事成為困擾我一生的童年陰影。”李獻悵然道。

    “死者是誰?”

    “他……”李獻搖了搖頭,“不說了,死者為大,說多了也沒意思。”

    謝豐沒再繼續追問,很爽快地將丁夏的電話號碼抄給他。

    午飯時間,照例辦公室外賣。

    二人在一模一樣的快餐盒裏扒拉飯,難得一個略帶味道的故事沒有影響他們就餐。

    吃飯時,二人在聊的話題,還是南山埋屍案。

    這個案子疑似三年蟬連環殺手所為,在市內形成了轟動效應,各大短視頻平台都有創作者發布相關視頻,吸引流量,熱度最近一段時間是下不來了。

    李獻和謝豐從案發到現在,沒少審核相關視頻,隻是案件的細節,警方捂得太嚴實,很多短視頻的創作者獲得不了詳細資料,隻能以此案為切入點,回顧過往的三年蟬連環殺人案,這讓很多不了解此案的人紛紛關注。作為報警人,李獻的名字在公司裏傳開了,從昨天開始不斷有人向他詢問這件事。

    “你不覺得那個視頻很奇怪嗎?”謝豐道,雖然那個視頻沒有外流出去,但是審核組的人還是能看到的。

    “確實奇怪。”李獻點了點頭,“我懷疑視頻是假的。”

    “啊?”謝豐聽得一愣,“視頻要是假的,那警察在南山挖出來的是什麽?你上夜班上糊塗了吧。”

    李獻解釋道:“我在視頻裏看到了南山公園的山寨大本鍾。這個地標出現的太巧了,好像拍視頻的人想告訴別人屍體埋在哪兒。”

    “變態殺人取樂,然後拍視頻到處炫耀。這不很合理嗎?”謝豐說。

    “問題就在這兒。是個人都該清楚,這樣的拋屍視頻是不可能過審的,拍視頻的人跟誰炫耀?”

    謝豐聽得一愣。

    “這不符合炫耀型殺人的特征。”李獻繼續道,“拍視頻的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露臉,是個謹慎聰明的,他會不知道視頻過不了審?但他還是發了。我覺得他的目的不是炫耀,倒像是在說‘報警吧’。”

    謝豐:“會不會是為了挑戰警察。”

    “圖什麽?”

    “愉悅啊。變態不就這點愛好嗎?”

    李獻無法反駁,雖然做筆錄的時候從警察那裏得到了一些消息,但他並不知道第二個箱子的存在,自然無法做出判斷。

    隻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覺得拍視頻的人對時間的拿捏太到位了,什麽時間該呈現什麽事,恰到好處,而且需要給別人看的要素都聚齊了,就是,怎麽說呢,感覺整個過程缺乏情感色彩,不夠情緒化。”

    “情緒化?”謝豐被這種寫意的說法搞得有些糊塗。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事情很奇怪。”李獻一邊說,一邊扒拉飯盒裏的食物,他看著米飯上的臘肉,不由聯想到那個手提箱。

    “屍體在地下埋了那麽久,都爛透了吧。”他想到這兒,不由想起當年那一幕,不禁反胃道:“算了,吃飯時間就不說這些倒胃口的事了。”

    謝豐點了點頭,他也沒個頭緒,而且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和小姐姐在手機上撩騷。

    而李獻,不知不覺間對這個案子有些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