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始末
  第十八章 始末

    陳海獨自一人靠在咖啡店的椅子上。吸煙區本就封閉,此刻更是煙霧繚繞。細看一下,煙灰缸裏躺著四根煙蒂。不知是不是巧合,與溺水案受害者數量相同。這個時候,包廂走進一個人。陳海一改頹廢,雙手手指交叉,問向來人:“怎麽樣?有什麽動靜?”看清來人臉龐,竟是夏超然。

    “胡嘯東還在那盯著,目前沒什麽反常的。”陳海又默默點上一支煙,半支煙滅,饒是做了很大決定,起身離去:“你先去我住的賓館等我。”

    站在寵物店門口,陳海思索片刻,還是推門而入。

    董健坐在椅子上,看到來人,很自然的笑了笑:“來了啊,坐吧。”

    “說說吧,什麽時候開始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身邊的英短睜開眼瞧了他一眼,然後和陳海一起緩緩閉上眼。

    “我不太明白,話可以說明白點嗎?”

    見董健波瀾不驚的那張臉,陳海無奈的從口袋裏掏出四張照片攤在桌子上。正是四名死者。董健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又馬上變得開朗起來:“不愧是你啊,你來杭城那天我就應該知道逃不過你的眼睛的。”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殺她們還是為什麽我會變成這樣?”董健調整了一下位置,坐到了陳海的對麵。仿佛宣示著此刻的他們已經是對立麵。“理由我可以說,但我隻說給你聽,外麵的人得撤。”

    “你現在反偵察意識這麽強?那不是杭城的,興城來的,是我的人。”說著陳海掏出煙來點上後遞給了董健。

    “恩,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樣。”董健有規律的吸食著尼古丁。“來杭城這麽多年,別的沒學會。抽煙倒是越來越自然了。”

    一番自嘲後,他開始了講述:“來杭城第二年,我得了很嚴重的病,偏執型精神分裂症。一開始很無助,後來在接受治療的過程中我學會了自我催眠。挺有效的,不到一年時間就和正常人差不多了。後來工作不忙的時候我也會去診所幫助其他病人,想著自己遭過的罪不能讓別人也這樣痛苦。直到今年在圍脖上認識了一個人,就是這個,溫柔。這個女孩子很是天真浪漫,和她幾次接觸下來,我似乎找到了最初的自己。”

    掐滅手中的煙後,董健臉上的笑容開始淡下來:“即使這麽樂觀的人,心中也總有不願向他人提交的傷痛。在她向我傾述內心的時候,我開始感同身受。漸漸地,我心裏那股不快也慢慢被勾了出來。三月三日,我和她河邊聊天。她喝了點酒,聊著聊著情緒波動越來越大。我就說服她,幫助做了個小催眠。見她安靜下來,我以為沒事了,就放心的離開了。結果,第二天我看到她溺水的新聞。我仔細看了時間,就是我離開半小時以內。那個時候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中生成,會不會是我造成的呢?”

    “所以呢,你是想告訴我,她們的死都是意外,和你無關?”陳海眯著眼睛,冷漠的看著他。

    董健搖了搖頭:“所以,我就故技重施。準確來說,王曉琴才是第一個被我有意識“殺”死的人。我重複了之前的一切操作,還特意讓她喝了點酒配合我。結果不出意料,我還特地站在遠處看著她沉河。當時我的內心很興奮,僅僅是一點催眠配合讓她洗完澡上床睡覺好好休息的心理暗示。就可以讓一個人這麽無痛苦的死去。這何嚐不是另一種程度上的救贖呢?”

    “沒想到這些話你可以說的這麽大義凜然,董健啊,你病的可不輕。”

    嬉笑一聲,董健的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然後我馬上把之前用的兩個圍脖和威信賬號給注銷了,還在網上找了個黑客,幫我把 IP 終端改了。之後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可以用這種方式幫助那些人走出自己不敢走出的一步呢?然後我壓抑了內心的想法,給自己一個規劃,隻在每年開學季幫助一個人。這樣的頻率想來也不會引人注目,我也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其中。隻是沒想到,欲望終究是最難戰勝的東西,即使知道你來杭城是為了這些案子,我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在你眼皮底下動手,我已經開始克製不住內心那股躁動了。”

    聽完董健的話,陳海滿臉失望:“前幾天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那個時候我還以為你會停手。縱使是現在,我也沒帶隊裏的人來,你哪怕跟我說你有一絲後悔,我都可以原諒你。結果,你跟我說的話裏我完全聽不出任何悔意。”

    “是嗎?雖然那時候我有點感覺你好像知道了,但你能確定是我?”董健倒是打趣的看著他,期待著他的回答。

    “六號下午我們開了個會,會上我看到了你的照片。照片中的人和你身形非常相似。”

    “就因為這個?”

    “當然不是,你自己不覺得自己的著裝很奇怪嗎。你和郭青青第一次見麵的日子是九月初,那時候的天氣應該還是比較炎熱的。當時我還特地查了一下當天的天氣預報,三十一度。你倒是好,還穿著外套,不是為了檔左手上的傷疤還有什麽其他理由嗎?”

    “這些都是猜想吧,沒想到我輸給了你這該死的直覺。”董健歎聲搖頭,殊不知陳海對於凶手的刑偵繪畫就是擁有充裕時間的人,這當然包括無業遊民,流浪漢,以及個人服務行業從業者。再加上刻意的著裝,相似的身形,和董健的重合率就非常高了。

    “我很後悔,當時為什麽沒先把你拘留起來,又讓你多殘害了一條人命。”

    “我何嚐不是再幫他們解脫呢?她們已經擁有常人都羨慕的人生了,還不滿足,還想一個勁的索取。這種欲望最終會吞噬她們的,即使沒有我,最終她們還是會走向死亡。”

    “謬論!”陳海大喝道。董健依舊是那副神奇,續上一支煙:“其實,我本該有個妹妹的。如果她還活著也是她們這個年紀了,應該也會很開心的上著學。可那時候生育政策不允許二胎,我媽躲到深山老林裏還是被人舉報強製打胎。她們又何嚐給過我和我的家人選擇。”

    “所以,後來在我有意識殺人之後,我會讓她們都喝上一杯花雕。在你說來,這種黃酒之所以被叫做花雕是因為瓶身上的雕刻花紋。可我小時候聽到的都是,這種黃酒會在女孩出生時埋下,如果出生順利長大成人就是女兒紅。如果不幸夭折,取出飲用時就叫花雕了。我祭奠了她們,也一樣祭奠我那個未曾出生的妹妹。同樣祭奠我自己的靈魂。”

    陳海看著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嘴角在抽搐,笑容看著很是別扭,眼神中多的一些是無奈,少的一些是傷感。輕輕將照片收起,陳海將一副手銬丟在他眼前,吐出三個字:“自首吧。”

    董健笑著搖著頭:“你們沒有直接證據,即便剛才的話你錄音了也做不了證據的。”

    “到這個時候就不要負隅頑抗了,我給你麵子才沒帶人過來。前天我就給陸瑤打過電話問過你晚上幾點回的家,當天我就從興城調了兩個人過來監視你們兩個。你的反偵查意識可以,陸瑤呢?作案時候你的衣服還沒處理了吧?別逼我把事情做絕了。”

    看著董健絕望的眼神,陳海的心軟了下來:“法律隻是約束人的最低標準。別讓我難做,我知道你的事陸瑤不知情,別把家人也搭進來。”

    啊啊啊,董健的情緒一下子崩潰了。雙手揪著頭發低著頭,鼻涕淚水一同從臉頰滑落,內心的脆弱麵毫無保留的展示在這個曾經的摯友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