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道士下山
  第一節:道士下山

    這一日正值中秋,圓月高懸,月光亮潔純淨灑在武陵山上。武陵山脈呈南北走勢綿延不絕,猶如一條酣睡的巨龍。山林間植被旺盛,清泉自山頂流下匯聚成溪,潺潺流水日夜不絕。偶而有幾聲猿猴的啼叫,尖銳而悠長,隨著山風四散蔓延,為幽密的夜增添了幾分神秘。

    在一座俊峰之上坐落著一套矮房,青磚灰瓦毫不起眼,門前矗立的木杆之上一麵令旗破敗不堪,仍隨著夜風悠悠飄動。院內香爐中香灰沉積,上逢三柱青香燃燒殆盡。從一個房間裏透出微弱的燈光,在這無盡的灰夜中顯得微不足道。房間內有一老道盤坐在道台之上,身著道袍,雙目微閉,麵露從容,一派仙家之姿。台下又一小道跪坐,麵色凝重,畢恭畢敬的注視著道台。

    窗逢中溜過一陣細風,吹的桌上的燭火四下搖曳,過一會兒才又直直的矗立起來。老道並不睜眼,問道:“阿郎,你在這裏多久了?”

    “回師父,打我記事起就在上,山前梅花已經開了又敗十九次了,今年就是第二十次。”

    老道慢聲說道:“不錯。我們師徒二人朝夕並處二十二年了,為師教你悟道參法也已有二十年,你可有成?”

    “回師父,承蒙師父教誨,初三年掌握讀音識字,後三年學得製藥作符,又三年習得體術傍身,五年熟讀經書,五年苦練道術。現在徒兒已經有了小成,能看天象,識人命,催氣運法掌熟於心。而且徒兒最近深感慧心初顯,與蟲魚鳥獸,山林水川之間已能相得呼應,打坐時愈發感到道法之奧妙,常神遊於天地之間,享日月之輝,觀自然之力。令徒兒長進不小。”

    老道聽罷緩緩點了點頭,說道:“你素日裏常常嬉笑玩鬧,今日卻沉穩莊重,想必也算到了些什麽。”

    “回師父,徒兒算到今夜子時三刻是師父羽化登仙之時,故不敢造次,已沐浴熏香以恭送師父仙去。”

    老道睜開了眼睛,輕舒了一口氣,問道:“師父走後隻留你一人,你有何打算?”

    “回師父,師父曾教導徒兒,人生道起,人死道落,生死有定而道法無極。徒兒定將師夫大道傳承下去,發揚光大。

    老道又滿意的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下山去吧。”

    阿郎一怔,抬起頭不解的看著師父,急聲道:“師父養育徒兒恩重如山,此時師父還未仙去,徒兒還未盡孝,怎能獨自下山?師父,我不走!”

    老道的神色莊重起來,語氣也嚴肅了許多:“阿郎!你天命不凡,重任加身,不要拘泥禮節,留在山中延誤大事。”

    “大事?師父要徒兒去做什麽?”

    “你聽著,你從南麵陡坡擇路而下,山腳有一座涼亭,名叫餘蓮亭,見亭轉向東北方再行數裏,就能看到一座茅草屋,屋旁有一玉波潭,你麵向潭中念動啟兵咒,取左手中指血三滴散入水中,等候片刻,水中會有一把寶劍招來。這是師父送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你取了寶劍,對著草屋行三個大禮,便可上路了。”

    “師父要徒兒去哪裏?”

    “去鍾靈山紫微峰少衝觀找紫陽道長,他是我的師弟。往後事悉,他會告於你知。”

    阿郎當即在腦海中搜尋關於少衝觀的信息,隨後問道:“可我和師叔從未謀麵,該怎麽證明我的身份?”

    “我傳於你的劍名曰赤陽劍,乃我修道法器,他一看便知。事不宜遲,收拾行李,即可啟程吧。”

    道人說完,又閉上眼睛徑自打坐起來。阿郎見狀也不再辯,重重給師父行了三個大禮便起身退去。

    屋外月光正盛,阿郎取了些換洗衣物以及幾本經書就掩門離開了。途徑正殿時不由的留戀張望,屋內寂靜無聲,唯有一支殘燭飄搖的火光透過窗戶淺淺的灑出來。阿郎內心閃過一絲淒涼,這麽多年他一次感受到親人即將離開的滋味,像有一支手從他的身體裏抽走了什麽似的,很空,這感覺讓他無所適從,眼角不自覺的留出一滴眼淚。他駐足對著正殿又行一禮,轉身走出道觀,按師父的吩咐向南方走去。

    武陵山南坡天險,植被雜亂,怪石林立,少有常人能從這裏上山。山間也並沒有路,即使阿郎素日裏練功刻苦,身手靈敏矯健,在密林和巨石中艱難穿梭也吃盡了苦頭。從北坡下山隻需要一個時辰,這次卻足足走到了天亮。等他看到涼亭之時,渾身已經濕透。不知是沾滿了山間的晨露還是一夜的疲憊浸滿了汗水。他在涼亭中重重坐下,鬆動筋骨之餘又抬頭望向峰頂。山中起霧了,從半山腰往上已經被淹沒在霧海中眺望不見。阿郎心想,這一定是師父昨晚駕著仙鶴羽化之時留下的仙氣。於是他站起來用手捧著空氣長長的吸了兩口,涼意順著鼻腔湧上頭頂,他一下就清醒了許多。阿郎心裏感歎,師父真是厲害,光是沾點仙氣就讓人精神百震。休息片刻之後,他用羅盤確定好方向,從懷中取出昨晚摘下的野果,疾步向東北方趕去。

    不一會兒阿郎就聽見了水流聲,他加快了腳步。果然在前方看到一座草屋,草屋旁有一座小潭,清泉自山上流入潭中,水流急促又歡快。潭水清澈凜冽卻深不見底,也不見有魚兒遊動。阿郎盯著潭水看了一會兒心裏竟生出一陣寒意,這份寒意讓他更加興奮,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水底藏著什麽樣的神兵利寶。

    隻見阿郎縱身向後一躍,取下包袱信手甩在一旁,以左腳為軸右腳奮力一蹬,身體旋轉一周順勢盤坐在地上,雙目緊閉,左右手以二指為劍交叉於胸前,左手向內,右手向外。嘴裏念念有詞開始啟咒。咒畢,右手劍在左手中指間淩厲劃過,隨即抖動左手將血灑向潭中。三滴鮮血入水立即發出“呲”的一聲,猶如火球入冰,隨即潭水沸騰了起來,水汽彌漫,騰騰升空。忽然從水中飛出一物,徑直向阿郎射來,阿郎猛的睜眼,奮力躍起,在空中將寶物抓在手中,又穩穩落在地上。阿郎定睛一看,正是一把碧青寶劍,劍鞘上龍鳳纏繞,熠熠生輝。拔劍出鞘,劍刃上頓時寒光四射,一時間,竟能與初日爭輝。阿郎左手握著劍鞘,右手舉著劍柄將劍立與眼前,上下掃視,劍刃上分明的映出他驚喜的目光,這真是一把絕世好劍。阿郎不自覺舞動起來,三招兩式間劍鋒頻頻飛出,打在水中激起數尺水花,打在石壁上頃刻碎石飛散。少年英氣透過劍刃四處流光,一時間周圍寒氣不再,空曠的山穀中隻剩一人一劍矗立在潭邊巨石之上,酣暢淋漓。

    阿郎收劍入鞘,又持右手二指為劍在左手手腕急速劃過,同時念動隱兵咒,手中寶劍化作一道白光寄入手腕之中,傷口隨即愈合如初,阿郎輕輕轉動手腕,感覺並無異樣,這才滿意的笑了,隨即呼氣收功,輕輕一躍,在草屋門前穩穩落下。

    還有一事,他亟需一探究竟。

    對於麵前的草屋,阿郎一無所知。在山上的二十年間,師父從未向他提過有此一處。再看草屋的外觀,也並無特殊之處。木門緊閉,長時間經受風吹日曬,已看不清原漆的顏色,隻剩一片朽木透著沉重的黑。門環上鏽跡斑斑,沒有上鎖,阿郎輕輕一推,木軸發出“吱呀”一聲,門梁上就蕩下厚厚的塵土,在溫煦又飽滿的陽光中飛揚起來。阿郎被嗆的幹咳了兩聲,掩鼻走了進去。

    屋內的陳設簡陋又破舊,都積上了厚厚的灰塵,房梁和四角也掛著密密麻麻的蜘蛛網,這間房子必然是久無人住了。阿郎心中泛起更深的疑惑:這草屋到底裝著什麽樣的秘密?師父為什麽特意讓我對它行禮後才能離開?可房間裏的一切都靜謐的沉默在晨光下,沒有什麽能告訴他答案。阿郎走到正堂的客桌前,伸手觸摸著桌上的灰塵,又踱步到西廂的臥床旁,掃視著床上僅剩的殘破的草席,卻始終不能勾起特別的回憶。他輕聲歎了口氣,將草席整張拎起,撣去上麵的灰塵又重新鋪好後躺了上去。阿郎把頭枕在雙手上麵凝視著屋頂發呆:這間草屋會不會跟他的出身有關?畢竟除了父母和故居又有什麽會值得自己行叩拜大禮呢?在山上時,他也曾經問過師父關於他的親生父母,師父總是說該讓他知道時自然會讓他知道,現在師父已經不在了,還有誰能知道他的身世呢……想著想著,阿郎就沉沉的睡去了,他趕了一夜的山路,剛才又興致盎然的練了功,現在已經疲憊不堪了,不一會兒,他就做起夢來。

    在夢裏,他竟然又見到了這間草屋。深夜,屋外下著大雨,電閃雷鳴,風聲呼嘯。他就站在草屋的門口,正堂的客桌旁端坐著一位男子,右手握著一把寶劍的劍柄把劍立在地上。他看不清男子的臉,但能感覺到他威嚴的神情。右廂傳來嘈雜的喊叫聲,聽起來是一位婦人撕心裂肺的哀嚎,中間夾雜著另一位婦人焦急又有節奏的呼號。一聲聲喊叫擾的阿郎心煩意亂,他想走進屋裏一探究竟,可是門口像沾粘著一張柔軟又結實的網,他奮力的往前邁步也隻能深陷其中,始終衝破不了它。他急得手腳胡亂揮舞,就這樣把自己纏繞進了網中,他越掙紮,網就越緊,慢慢的他快要不能呼吸了,渾身蜷縮著收到一起,漲的滿臉通紅,最終在一聲大叫中驚醒過來,他倏的坐起身,大口地喘著粗氣。

    屋外真的下起來了大雨。

    雨下的很急,積水已經浸透了房頂鋪的茅草順著屋簷流成了一條線。天空也是陰沉沉的,讓阿郎分辨不出時間。他拿出僅剩的兩個野果一口扔進嘴裏,咀嚼一會後篩出了兩顆果核。閑來無事,他索性自己找起了樂子。他用舌頭把玩著一顆果核,讓它在舌尖上轉了兩圈後急速吐了出去,果核飛到客桌的桌腳處又往前滾動了幾圈就靜止了。這個距離顯然不能讓阿郎滿意,這一次他先倒吸一口氣,然後脖子前湧,用更大的幅度將果核射了出去。這一下果然更加有力,果核徑直的飛過正堂砸到了東廂的牆上。阿郎驚奇的發現,那裏還掛著一幅畫。

    阿郎急忙跳下床跑到畫前端詳起來。這是一幅美女賞春圖,圖中一妙齡少女身著綠裙正晗首賞花。春意盎然,桃花正盛,一片花海中粉豔漫飛竟抵不過此美女嘴角一抹微笑。阿郎心想:畫中之人定乃作畫之人的心上盈盈,方能將一女子描繪出這般萬春不抵之姿色,隔著厚厚的塵土也能流光溢彩於外。阿郎情不自禁得用手撫摸著畫作中的留白,他輕輕的吹掉少女周身的塵土,小心翼翼的把畫取下收了起來。他有一種直覺,畫中人一定與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

    此時屋外的雨已經停了,太陽重新懸立在高空之上,四周也變的明朗起來。阿郎站在正堂中央環顧一周,想把屋內的一切牢牢的記下來,隨後他便掩門退到了屋外。大雨已經把玉波潭灌滿,漫上岸的積水都足有腳踝深了。阿郎就在門前站定,照師父所說重重行了三個大禮,每一次,額頭都深深的埋進泥水之中。禮畢之後,他的臉上沾滿了泥漬,道袍也被浸濕了,可他並未在意,轉身離開了。

    阿郎順著羅盤指引的方向疾步前行,剛才的小憩讓他現在精力充沛,小路上到處是積水和淤泥,他的鞋子從草屋出來就一直是濕漉漉的,可他顧不得那麽多,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他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鎮子借住。

    阿郎約莫著又往前行了十幾裏,前方依稀傳來湍急的水流聲,他緊步向水流聲走去,山路急轉,一條寬闊的河流像黃色的大蛇一樣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阿郎不由一驚:這河道就像是一把開山斧從天而降劈下的巨大斧印,筆直而銳利,河水從群山中匯聚到一起,勢如破竹的奔騰呼嘯而來,水色渾黃不清,夾雜著的木板草屑在急流和漩渦中上下起伏,河水不知疲憊的拍打著河岸濺起的水花有數十尺之高,讓人望而生畏。阿郎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磅礴的水勢,他難以想象柔軟的水竟能迸發出這般震撼的力量,他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呆站在岸邊感受著大自然的神奇。

    不一會兒,傍晚的天空有烏雲壓了下來,就好像一塊巨大而厚重的黑布蓋在了河麵上,四周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瞬時之間,夜色就完全統治了這裏。接著,先是遠處亮起一道白光,隨即轟隆的雷鳴蔓延過來,群山似乎都跟著顫動。閃電越來越密集,有一道就在阿郎的眼前炸開。大片的黑雲終於托不住了,暴雨從撕裂的巨口中傾瀉而下,像瀑布一樣打在水麵上。這條巨蛇像被萬千根針紮疼了一樣更加劇烈的扭動著身軀,帶著滿腔的怒火爆發出更大的聲勢奔騰而去。

    四周毫無遮擋,阿郎隻能把包裹護在懷中頂著大雨狂奔。不斷有碎石夾雜在泥漿中從山坡上滾下,有幾次差點把奔跑中的阿郎絆倒。他在暴雨中幾乎睜不開眼睛,夜色又漆黑如幕,他隻能靠著一道道閃電的瞬光調整方向。前方的不遠處好像有一點模糊的燈光,他來不及區分那是現實還是幻覺,內心的恐懼趨勢著他朝著飄渺的亮光狂奔。雨勢不減,但前方的亮光似乎越來越明顯,阿郎終於能確定那不是幻覺,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慌亂的腳步也逐漸變的沉穩。師父保佑,今天晚上他不用在這噬人的環境中露宿荒野了。

    隻剩十幾步距的時候,阿郎終於看清燈光是從一棟氣派的高樓中透出來的。樓中還有嘈雜的嬉鬧聲傳來,夾雜在雨聲中若隱若現。他邊跑邊觀察格局,高樓背靠著河道矗立,後麵還拖著一座長長的庭院,被六七尺高的院牆圍著,看不到裏麵的陳設。此時阿郎已經能清楚的聽到樓內傳來的樂曲和行酒令,他判斷這應該是一家生意興旺花酒坊,在大雨滂沱的夜晚還能客聲鼎沸實屬不簡單。

    來不及多想,阿郎幾乎是毫不減速地躍進了正門。可他雙腳還沒落地,就被兩隻手架著放回了門外。

    “哎,哎,哎,這位客官怎麽往裏硬闖呢。”

    阿郎站定這才看清把他架出來的是兩個門童。他目光快速穿過正門掃視著屋內。暗歎好一派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啊。一樓的散桌坐滿了酒客,大都醉意熏熏,情緒高昂。桌上擺滿佳肴珍饈,還有酒保夥計不停穿梭在其中走菜上酒。正對著大門的木梯向上延伸了六七級之後在轉台上又分向左右兩邊通往二樓。二樓並列著十幾個雅間,門前都掛著火紅的燈籠。走廊上一位打扮豔麗的婦人正領著一名腳步輕盈懷抱琵琶的青年女子進入其中一間,滿麵春風的向貴客打著招呼……

    門童趁這個功夫也把狼狽的阿郎瞧了個通透,看他穿著沾滿泥漿的舊道袍,還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語氣瞬時高傲起來。

    “這位爺是聽曲兒還是吃飯呀?”他戲謔的問道。

    阿郎支支吾吾的不知該怎麽回答。

    “我們這酒樓裏可是肉香酒烈,姑娘美曲子柔,大俗之地呀!道爺也不怕擾了清修的心,將來駕不了仙鶴,享不了無極?”門童繼續挖苦道。

    另一位聽完忍不住冷笑一聲。

    阿郎不以為然,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往前欠了半身,小聲說道:“外麵這麽大的雨,天又黑了。兩位小哥行個方便,讓我進去討碗熱茶。也算是二位積了福報了,怎麽樣?”

    “哎呦,這位爺,我們哥倆就是個迎客的,這可做不了主。這樣吧,我們店裏香茶明碼標價十文錢一盞,您拿十文錢出來,我把您請進去,給您找一處閑隅,您坐到天亮都行。”說完就把右手伸到阿郎麵前,靜靜的看著他。

    “這……”阿郎麵露難色。

    門童見狀也不再客套,往右指了指:“那您就在這走廊上將就一晚吧。”

    此時正好有兩位客人撐著傘趕了過來,兩門童就不再理會阿郎,躬著腰把他們迎了進去。

    阿郎輕歎一聲,隻能移步到牆邊坐下。雨水順著屋簷打落在他麵前,水花濺到了他手上,他又往右挪了挪,頓時一股委屈從心底湧向上鼻腔。平日裏本就不常下山,每次都是跟著師父置辦些生活必需品就匆匆回去了。師父也從不應香客所請下山做法事,導致山上香火一直零零星星。師父總是教導他說修道之人不應將物質看的太重,平時衣食無慮即可。過多的追求的軀體的享受就會忽略道心的寄托,難成大道。可是這次下山,才第一天,阿郎真切的感受到了身無分文的窘迫。屋內歌舞升平的歡愉與他隻有一牆之隔,他卻觸摸不到,他隻能坐在雨夜裏,餓著肚子,僅憑三尺寬的屋簷與潮濕的空氣和無情的秋涼對抗。想到這,阿郎眼眶裏盤旋的熱淚終於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阿郎的肚子咕嚕嚕地叫了兩次,他把懷中的包裹放下,用手接著雨水送到嘴邊潤潤嘴唇後又坐回了地上。他想,既然不能裹腹,就修煉一遍內功心法抵禦寒冷吧。可當他微閉雙眼,將一口氣吸入腹中,正要催動心法讓氣運轉全身時,卻被一聲招呼驚醒了。他睜開眼,看到剛才拿他打趣的門童正一手拿著一塊饅頭,一手臂上搭著一件長衫立於他旁邊。門童把饅頭遞到阿郎麵前,說道:“吃吧。”

    阿郎顯得有些錯愕,將信將疑地接過饅頭,但他並沒有立即送到嘴邊,隻是呆呆的望著門童。

    門童又望一眼右臂的長衫,轉向阿郎示意:"這是張公子的外衣,沾上了些穢物,"他指了指衣擺的位置,“本來讓拿去扔掉的,你用水衝一衝,晚上也能擋擋風寒。”

    阿郎總算相信小哥是真心實意想幫助他,他伸手接過衣服,眼神裏充滿了感激。他輕聲回了句謝謝後,門童便轉身回屋了。

    阿郎將衣擺伸出屋簷,借著流下的水線把穢物衝洗幹淨後披在了身上。他的心裏流過一股暖流,這溫暖並不是來源於長衫,而是自師父都第一個人為他送來的關心。他咬了口饅頭細細咀嚼,口腔裏縈繞著前所未有的甘甜。就著雨水把一整個饅頭吃完後,阿郎感覺自己的體力恢複了不少。他重新入坐運氣行功,帶著這份感動,很快就感覺不到潮濕和寒冷了。他沉沉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