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9,27新修,很重要,建議重新看)
  第63章 (9,27新修,很重要,建議重新看)

    桓羨說完那番話後即斥退了謝璟, 又去了碧華宮。問薛稚:

    “蘭卿回來了,你要見他嗎?”

    吸取上一回被當作奸|夫的教訓, 他現在倒是不走地道了, 寧肯大費周折也要從陸上過來,服侍的宮人都隻作未見。

    薛稚正在窗下繡一幅夏日初荷圖,聞言, 指尖微微刺痛,竟是不慎被針傷著了手。

    “你又想做什麽?”她問。

    “不做什麽。”桓羨不悅顰眉, “親征在即,為防不測, 京中還需人坐鎮。自然就想到他了……”

    他還未說完, 卻被薛稚打斷:“將人當作手中棋子,想用就用, 想棄就棄,哥哥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還是說, 哥哥知曉他不會反, 所以才這般肆無忌憚地羞辱?”

    “哥哥到底想要什麽呢?我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他也沒有再礙著你什麽, 你為什麽還要這樣, 苦苦相逼。”

    “我羞辱他?”桓羨輕蔑地笑出聲,“這個位置非心腹不能坐, 你以為我是找不到其他人來代替嗎?我讓他回京,於此非常之機立功以備來日升遷,這已是看在你的麵子上!”

    “況且,他有什麽資格怨恨呢?憂國忘家, 捐軀濟難, 忠臣之誌。他應該感謝朕給他這個機會才是。”

    誠如薛稚所言, 謝璟不會反。桓羨亦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他太了解謝璟其人了,他不會毀掉陳郡謝氏百年清譽,做亂臣賊子。何況陳郡還在朝廷監視之下。

    薛稚忍不住反駁:“君待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君視臣為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皇兄從前是如何待他的?要人毫無怨言豈非太強人所難!”

    “再說了,皇兄覺得他會在乎升遷嗎?曾經的他,隻在乎你的信任,可皇兄卻辜負了他!”

    一與她說起謝璟便是爭吵,桓羨亦心生煩躁,直截了當地道:“別和我說這些,你到底見是不見……”

    她那張牙舞爪似的怒氣似乎一瞬平靜下去,低低地呢喃:“我想見他。”

    無心去想桓羨為何如此,僅僅就是想見他罷了。

    桓羨在心間冷笑,麵上則頷首同意:“午後,叫他來見你。”

    視線掃過花繃子上栩栩如生的圖畫,再度斂眉:“梔梔,沒記錯的話,你還從未給我做過什麽……”

    她麵色漠然,低著頭:“知道了。”

    步出主殿後,桓羨又叫來了芳枝。

    “下午你領謝璟進來見她,給朕好好聽聽,他們都說了什麽。”

    未時,芳枝果然引了謝璟來碧華宮。薛稚看著立在門前高大清瘦的青年,手中的羅帕一瞬落在了地上。

    快一年未見,他人比從前消瘦了許多,原本陽光俊朗的臉上即使是笑著也盡是頹廢失意,薛稚眼眶一澀,快步走了過去。

    風吹衣袂飄搖舉,好似雨燕投林。

    謝璟卻退後一步,語聲微澀:“臣見過公主。”

    薛稚怔愕地停住腳步。

    “芳枝,你下去吧。”她迅速冷靜了下來,吩咐道。

    憶起陛下的吩咐,芳枝猶豫了一瞬,終究退下。門扉合上,確認她離開後,薛稚才輕聲問:“你還好嗎?”

    謝璟抬起頹然的眉目來:“臣很好。公主好嗎?”

    薛稚的理智忽被心間突然湧上來的酸澀擊潰,上前抱住了他,將臉偎進他懷中。

    謝璟沒有再推開她,輕輕擁著她,耳郭輕貼在她耳側,二人擁抱了許久也不曾分開。

    這幾日於他而言過得就像做夢一樣,忽然便被調到京城,忽然便要他掌管禁軍,忽然便允了他來見她,實在是讓人很難不懷疑天子的用意。

    可他還是來了,因為,他想她,想再見她一麵。

    薛稚平複了一會兒,從他懷裏抬起頭,和他說起了正事:“皇兄說讓你在他走後接管禁軍,你接受任命了嗎?”

    謝璟神色一黯:“我父母宗族都還在他手裏捏著,又有一重民族大義在上頭壓著,怎麽可能不接受。”

    他也不知桓羨為什麽調他回來掌管禁軍,若不是北方戰事是真,便要懷疑對方另有圖謀。

    可,他再恨天子也不能在此時生事,北方異族入侵,身為漢人的他卻在背後捅刀子,屆時邊境失守、國內大亂,要萬千生靈都做他之不甘的犧牲品,他謝璟做不到。

    再且,留在建康,他還有他自己的打算,此處離廣陵不遠,正可聯絡舊部。隻是……被人這般有如棋子輕視、操縱,還是憋屈透了。

    薛稚微微放下心來,又為他抱不平:“可你也不能總是這樣,為他所控……”

    可他是天子,又能怎麽辦呢?殺了他嗎?

    薛稚心驚肉跳,與他對視的目光中寫滿了驚恐。卻又很快抑下。

    不……他們不能在這時候生事。桓羨再不濟也算個為國為民的君主,此時大敵壓境,斷不能做弑君之事。否則屆時,天下必將大亂。

    謝璟亦讀懂了她的想法,握著她手輕聲道:“梔梔,別再等我了,我不想再拖累你。”

    “你和陛下好好過吧。他人雖陰鷙,待你終究是不同的,別再那麽倔,你要學著服軟,他是天子,和他硬碰硬對你沒有好處……”

    薛稚內心百轉千回。

    她當然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和他已是完全沒可能了。伯父一家都被她害得這樣慘,於情於理,她都該早一些放手,讓他從這段感情中脫身。

    雙目一點一點盈上晶瑩的風露來,她澀聲應:“好。”心內卻痛得有如五髒六腑生生裂開。

    謝璟心間亦不是那麽好受。

    盡管理智知道,分開才是對彼此有利的選擇。但多年感情,又哪裏是說放下便能放下的。

    “梔梔……”他鼓起勇氣道,“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他積攢了足夠的勢力,能與桓羨抗衡,他或許不能弑君,可若能割據一方,便再也不用受這無止境的打壓……

    也許那時,他就能帶她遠走了。

    他沒說完,急切的敲門聲已在門窗外響起。謝璟忙不迭鬆開她:“好好照顧自己,別再為我擔心了!”

    “你也是!”薛稚隻來得及回這一句。

    傍晚,桓羨又一次來了碧華宮。

    “你這繡的是什麽。”

    見她在燈下信守承諾地替他縫製荷包,他走過去,替她點了盞燈:“瞧上去看著像是龍?是給我的?”

    她不理,依舊專心致誌地穿針引線。

    她身上沁著淡淡的月麟香,她自己或許不覺,旁人卻能聞見。那是尚宮局熨燙衣服的香,隻能來自在宮中換過衣服的謝璟。

    這卻是芳枝沒有告訴他的。想來,是故意隱瞞。

    桓羨默不作聲地看了她沉寂的眉眼一瞬,突然笑著問:“今天和老情人見麵,梔梔開心嗎?”

    “哥哥想要什麽樣的答案,盡管說便是,我都可以說給你。”薛稚頭也不抬地說。

    他笑了一聲,在案桌的另一側坐下,玉指在案上輕敲了兩下:“梔梔這脾氣近來可是見漲。 ”

    他放她去見他,隻是一種來自上位者一時心血來潮的大發慈悲,可他二人竟敢卿卿我我。

    “怎麽樣,既然這般舍不得謝璟,要不,等此次出征回來,我就讓他進宮來侍奉你,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好是不好?”

    他低聲誘問,邊說邊注意著她臉上的神情,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也不放過。

    他語氣竟似懷揣著幾分認真。那一刻,明知是詐,薛稚心間也不受抑製地狠狠一顫。

    桓羨將她的猶豫看在眼中,臉色陡然冷了下去。

    抬起眸來,視線對上,他眼裏的陰鷙冷漠盡收眼底。

    薛稚心間有如脫兔亂跳。

    他會殺了謝郎的!

    她毫不懷疑這一點。

    “你把我當成什麽?”她竭力平靜地道,目中卻已含了幾分嗔怒,“我和他已經約定分開了,芳枝不曾告訴你嗎?已經遂了你的願了,你為何還要這般苦苦相逼?!”

    這一聲幾乎聲嘶力竭的質問,桓羨臉色微變,卻又很快恢複如常,他不置可否地反問:“兩個人服侍你,不好嗎?”

    卻聞一聲撕裂,薛稚持起案旁金剪對著才繡了一半的飛龍便刺了下去,原本巧奪天工的繡圖就此一分為二。

    桓羨臉色陡然一沉。

    “開個玩笑而已,你要發脾氣就發脾氣,何苦糟踐自己的心血。”

    又似笑非笑地說:“梔梔若肯將心全交給哥哥,哥哥何至於這般打趣你?歸根到底,是梔梔自己還想著謝蘭卿,我進來了半晌也沒見你發覺。既如此,哥哥又豈能不成全梔梔?”

    心中則想,她若真敢同意,他便將謝璟閹了進來做宦官,日日看著他們廝守!

    “這玩笑並不好笑。”薛稚別過臉去,一顆心仍在胸腔裏輕微顫動。

    知他是打趣,她並沒有多當真。但,最初的時候,她竟會有片刻的猶豫……

    這又算什麽呢?當真是被囚久了,麵對他一點點讓步,就下意識願意屈服麽?

    不,這絕不可能。

    蓮央說的沒錯,她無法反抗他的囚禁與暴行,但至少這顆心得幹幹淨淨的。怎麽能還想著猶豫?何況是如此荒謬的讓步……

    桓羨微微正色,將人摟入懷裏,又習慣性地去摸她脈搏。

    夏日衣衫輕薄,這般肌膚相貼,彼此皆可清晰感知彼此的輪廓。

    突然貼近的灼熱使得薛稚下意識想甩他一巴掌,見他不似亂來,隻好僵硬地忍下。

    “說說吧。”

    耳後又傳來話聲,少女如竹纖細的玉骨被扣在他修長如玉的手指間,桓羨自身後貼近她,語聲溫柔:“為什麽總沒能有孕?是不是梔梔背著哥哥,吃什麽避子藥了?”

    薛稚心間有鬼,麵上一片薄紅,隻好強作羞惱地回頭嗔他:“是哥哥自己沒用,怎麽還怪起我了?哥哥自己怎麽不去吃藥補補?”

    桓羨“嗬嗬”冷笑兩聲:“胡言亂語。”

    他心情不錯,見她眉眼薄嗔煞是嬌媚倒也沒發作,將她放平在自己腿上,手捧著她柔嫩有如蘭花的臉,屈指在那瓊雪似的鼻尖輕點了一點:“我有沒有用,梔梔不知道?”

    薛稚麵上赧色更深,薄怒似地瞪他。

    他又微微收斂笑意:“行吧,沒有孕也好。”

    “此次親征,我打算帶你一道去,也順道去看看你的伯父堂姐們。朔州風光奇絕,你會喜歡的。”

    三日後,七月初七,丁亥,車駕發京師。

    十五,乙未,碧華宮大火,在此修道的原樂安公主清悟娘子不幸去世。帝哀之,命留守朝中的禮部官員以後禮下葬。

    然而這個時候,薛稚本人卻已身在北去的車駕上了。禦駕已經度過淮南,往大楚的最北端朔州進發。

    京中一應事務桓羨都已做了周密而詳盡的安排,朝政由萬年公主與梁王共同主政,陸升身為尚書令反在其後。

    而謝璟擔任中護軍,負責統管全城禁軍,穩定京畿及周邊地區局勢——自然,他也並非全心全意地相信他,還留了一招後手。一旦謝璟圖謀不軌,便會有人宣讀自己事先留下的密詔,將其就地格殺。

    除此之外,為防陸氏在其走後作亂,此次親征,他一並帶上了原為文官的陸韶,然而落在外人眼裏,卻是陛下對陸韶格外親重,是帶在身邊前往北境刷資曆的。

    八月初,車駕抵達冀州,與集結完畢的大軍會合,繼續北行。並於八月中旬抵達了並州。

    並州城門之外,早有女郎紅衣怒馬奉命等候在此,手持紅纓槍,頭戴鳳翅盔,英姿獵獵,飛揚如火,正是朔、恒二州刺史薛承第二女——薛嬙薛星嵐。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