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頑固
  第三十一章 老頑固

    “真人不要太自信,這世上總有真人不擅長的事。”

    “比如,就賭歸陽真人會選誰。是選真人您這位師父,還是選我這個毫無瓜葛的外人。”

    聽茯苓提起歸陽真人,隱月以為茯苓是想要耍些小聰明,頗有些不悅地道:“就算你以打賭為由,我也不會帶你們去見歸陽的。”

    “我沒想借此騙真人帶我們去見歸陽真人。我與真人各備一份禮物,再書信一份,由真人送去給歸陽真人。”

    “是我誤會了。”隱月發覺是自己想多了,倒也坦率地承認了。

    “若是歸陽全都不選又如何?”隱月問。

    這些天歸陽始終一言不發,任由他斥責也不曾吭一聲,隻在地牢裏枯坐。

    他自己也沒自信歸陽會對自己送的禮物和書信有所反應。

    “那也算我輸。”茯苓答。

    “你倒是敢說,和玄微一個性子。”

    “如果是師父的話,就不是動口而是直接拔劍了。”茯苓可完全不覺得自己和玄微有相似點。

    她和玄微半點都不像,她講道理,玄微從來不跟人講道理。

    “這倒是。”聽到玄微被自己九歲的小徒弟這樣吐槽,隱月的嘴角都忍不住彎了彎,“你很了解你師父。”

    “茯苓,你打算在信裏寫什麽給大師兄?大師兄真的會選擇我們嗎?”回去的路上,心兒問茯苓。

    “會的吧。選我們總比選隱月那個老頑固好。”茯苓道。

    聽茯苓這樣稱呼隱月真人,心兒忍不住低聲笑,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仙尊,被茯苓這麽一說似乎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隔天,隱月收到了來自茯苓的紙鶴,紙鶴載著一封信和一個小小的錦盒。

    這錦盒裏裝的是什麽禮物呢?這九歲小女孩寫的信裏又會是些什麽內容?

    隱月對茯苓準備的兩樣東西倒也有些好奇,不過身為君子,他是不會擅自拆開看的,即便打賭的對象隻是個九歲稚子而已。

    隱月帶上自己準備的禮物和一紙信箋造訪了紫霄宗的地牢。

    地牢裏陰暗不見天日,灰塵彌漫在空氣中,一襲白衣勝雪的隱月與這裏格格不入。

    昔日風光無限的妙音峰首席歸陽真人被關在了地牢的最深處,被鎖靈陣困在小小的牢房裏。

    歸陽真人看起來很平靜,仿佛那日在槐樹林裏和林清越對峙之時的爆發已經用光了他所有力氣,這之後,他便如同一個啞巴一樣不言不語。

    隱月幾度來到這間牢房外,無論他說什麽,歸陽都沒回頭看他一眼,這讓他也漸漸對這個徒弟失去了耐心。

    “這裏有兩份信和兩份禮物,其中一份信和禮物是淩煙峰的茯苓給你的,另一份是我給你的。你不願意開口說話也行,姑且看看兩份信和兩份禮物都是什麽吧。”隱月手一托,將四樣東西送進了牢房裏。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未見歸陽有什麽動靜,不由得低低歎息了一聲。

    果然還是這樣。

    隱月轉身離開,沒再多言。

    隱月走後,歸陽竟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憔悴的正臉,被廢去修為加上這幾日的煎熬,他的容顏瞬間蒼老了許多,鬢間竟生出些許白發來。

    他拿起了隱月的那份禮物,打開後,裏麵裝的是一支有些年份的舊竹笛。

    百年前,他剛入玄微門下,彼時隻是個十二歲的愣頭青少年,吹不響隱月賜予的法器玉笛,就急得日日苦練,練得手連笛子都拿不動為止。

    這事被隱月發現了,隱月就牽著他去了竹林,親自取了一截竹子給他削了一根竹笛,教他先從普通的笛子練起。

    如今想起,已是極其模糊的記憶,但想起時依然有種懷念而溫暖的感覺。

    原來隱月還有對他這麽細心的時候嗎……

    歸陽又拿起了隱月的那一封信,這些天隱月但凡過來,總少不了斥責他鬼迷心竅走火入魔,信裏寫的內容左右也不過是要勸他改邪歸正吧。

    信紙展開,寥寥五行字,卻看得他手微微發顫。

    其上書:

    吾徒子魚

    修煉一途辛苦諸多,你已遇其一

    不妨由易入難,先學竹笛再學玉笛,自然水到渠成

    為師收徒亦是首次,不知如何是好

    望你多多包涵

    從他晉升金丹,被稱為歸陽真人已有五十年以上了,門內眾人都已忘記他的真名,連他自己都快要忘記了啊……

    原來的他是個叫“子魚”的凡間少年,好運地被紫霄宗的隱月真人從村子裏撿了回來。

    歸陽總是覺得隱月並不將自己這個徒弟放在心上,尤其是他收的徒弟越來越多之後,比起師父,他更像峰主,在他這個大弟子麵前也依然更像一個峰主。

    可是隱月沒有忘他們剛成為師徒時的那些事,反倒是他忘了。

    如今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不知世事的十二歲小少年了,對於他而言,師父隱月也不再是身邊唯一親近的人,他有了更重要的人。

    哪怕被廢去修為關在這裏,他也不後悔自己為梓青做的一切。

    地牢的轉角處,隱月在這裏停下了步子,靜靜地看著歸陽從打開他的信到放下他的信,依舊不言不語。

    過去的師徒情分也沒能令歸陽生出悔改之心。他還能如何呢?

    歸陽將隱月的禮和信放到一旁後,有些嫌棄地看著據說是茯苓送來的信和禮。

    淩煙峰的那個小丫頭?小小年紀,心氣倒是很高,也敢讓他跪她。

    她能送什麽好東西過來,多半沒安好心。

    但是真的很稀奇,他和茯苓不過幾麵之緣,茯苓為何要在這種時候給他送信?

    出於好奇,歸陽還是打開了茯苓的信。

    看完第一行,他的臉就綠了。

    “七月七日乞巧,與錦郎結為連理,終於得償所願。”娟秀纖細的字體,看著便像是女子寫的,字裏行間喜氣洋洋的。

    錦郎,是梓青對心兒生父的愛稱,他最討厭的兩個字!

    果然是來氣他的啊,這個小丫頭,年紀不大心機挺深。

    歸陽抬手就把信給撕了。

    他轉身正欲毀了裝著禮物的錦盒,錦盒卻被他的衣袖帶翻在了地上,裏麵的物件掉了出來。

    那是一枚護身符,護身符上繡著一個“青”字。

    是梓青的東西,他見過梓青把那個護身符掛在腰間。

    茯苓怎麽會有梓青的東西呢,她在那封信裏到底說了些什麽?

    歸陽趕緊轉頭回去把地上的碎片都撿了起來,這個可恨的小丫頭,重要的事就不能放在前麵說嗎,開頭第一句就激怒他對她有什麽好處!

    耍他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