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番外三十三?低頭
第135章番外三十三?低頭
要徹底解決這事兒，厲北山就必須得放下自己的麵子了。一輩子也沒向誰低過頭，這回可由不得他了。
學校政治處那邊甚至還沒聽到風聲，厲北山就已經主動上門了。正喝茶看報的政治處主任見到來人，忙不迭地起身相迎，“喲，厲校長，您快請進快請進。”
蔡主任一臉熱情，與厲北山那張冷臉形成鮮明對比，這讓蔡主任難免心裏惴惴。厲北山放下敲門的那隻手，背到身後，步子有那麽些沉重地走進這間不怎麽常來的辦公室。
蔡興民不敢怠慢，笑嘻嘻地將人往自己那張還算舒服的辦公椅上引，“厲校長，您喝紅茶還是綠茶？花茶我這裏也是有的。”
厲北山在椅子上坐下後，擺了擺手，臉上依舊不大好看，“別忙了蔡主任，我來，是有些事情想跟你交代。”
“誒，您說您說。”蔡興民一麵應著，一麵還是將櫃子裏的茶葉翻找出來。
沒等他的茶沏好，厲北山已經直接切入了正題，“有兩件事，是務必要馬上說清的。”
蔡興民聽到這話，以為是自己工作上有什麽失職，心裏一慌，不小心多抖了一些茶葉出來。
“厲校長，您消消氣，先喝口茶，喝口茶。”他緊著在茶缸裏倒上熱水，雙手端著，小心放到厲北山麵前的辦公桌上。
厲北山這會兒哪有心情喝茶，他擺了擺手，說道：“你坐下來，把我說的話，拿筆和本子記一下。”
蔡興民點頭連聲應下，從辦公桌上找了筆和本子，在厲北山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您說，厲校長，我準備好了。”
一副聆訓的樣子，讓厲北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小蔡啊，也沒什麽大事兒，你不用這麽緊張。”
蔡興民挺直腰板，嚴肅道：“那不行，工作上的事兒都不是小事兒，厲校長請放心，我一定會認真對待的。”
“行吧……”厲北山無奈，斟酌似的拿手指在桌麵上輕點了幾下，“是這麽回事兒啊……這頭一件 事和我愛人有關……”
蔡興民低頭正準備下筆，一聽，突然有些錯愕。
“我愛人你知道吧？葉南枝，葉子的‘葉’，南邊兒的‘南’，枝頭的‘枝’，國家京劇院的演員。”
蔡興民抬頭看了厲北山一眼，點頭如搗蒜，“知道知道，那哪能不知道呢？葉老師可是咱們一等一的京劇大師啊！”
蔡興民說著就差豎起大拇指了，厲北山擺手，打斷他道：“你先別給她戴高帽，聽我往下說。”
厲北山拿起桌上的茶缸，輕啜了一口熱茶，倒不是因為渴，隻是想用這茶擋擋臉上的窘迫，“那個……剛剛啊，我愛人對鄒芳林鄒老師說了一點不太中聽的話，鄒老師有些生氣，說是要上政治處來聊聊這事兒。我覺得吧，一來沒有必要，二來，那件事的確是鄒老師有錯在先。你也應該清楚，像我愛人這種常年在戲台上的人，不大懂得人情世故，有什麽話向來都是直來直去地說，有什麽事兒惹惱了她，那她也是憋不住火。打人不對，我承認，但咱也得看原因不是？”
“是是是。”蔡興民連聲附和，可又突然回過神來，問道：“打……還打人了？”
“啊。”厲北山又喝了一口茶，仿佛這事兒稀鬆平常，“也就兩下，要不了人命。對比鄒老師做的事，那都不算惡劣。”
蔡興民一副讚同的模樣點了點頭，在本子上寫下鄒芳林的名字。
“鄒老師做的事，也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厲北山說著，歎了口氣，“我怎麽也沒想到，鄒老師居然是這樣的人！”
“厲校長，您別急，慢慢說。”蔡興民起身，拿起地上的暖水瓶，又給厲北山的茶缸裏添上了熱水。
厲北山頷首對他表示謝意，而後指了指他的本子，示意他：“這裏可以記一記。”
蔡興民趕緊坐下，重新拿起筆和本子，恢複認真聆訓的樣子。
厲北山接著又開口：“我閨女，厲稷寧，這個你也認識。還有最近北京軍區剛調來的司令趙小川，不知道你聽說沒聽說？”
蔡興民想了想，點頭道：“我聽過那位趙司令的名號，抗戰英雄啊！”
說著，這回是真豎起了大拇指。
厲北山笑了笑，很平靜地說：“我閨女和他有婚約，等過些日子啊，他們倆就打算結婚。”
蔡興民聽到這話，眼睛不由得瞪大，“什麽？他和您閨女？結……結婚？”
“對啊，結婚。” 厲北山對他的吃驚反倒表現出了不可思議，“怎麽了？你是覺得我閨女配不上他？還是他瞧不上我閨女？”
蔡興民被他問得一愣，而後趕忙解釋：“哎呀，我哪是這個意思啊厲校長！我是覺得……覺得這事兒真是太好了，是天大的喜事啊！”
“是吧？你也覺得好吧？”厲北山不等他回答，又說道，“可是偏偏現在到處有人造謠，說是我女兒勾引的人家。你聽聽，這話不僅不是事實，而且傳到別人耳朵裏，是有多難聽？這事兒是我和我愛人早就定下的，怎麽存在‘勾引’和‘被勾引’呢？”
“是是是，那簡直是太過分了！”蔡興民也顯得有些憤慨，“所以，造謠的人是鄒芳林？”
厲北山拿手點點他，“小蔡，聰明。你說，造這種謠是不是很讓人生氣？你是沒看到，剛才都快把我愛人氣成什麽樣了。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您消消氣，消消氣。”蔡興民對他的遭遇表現出了同情，“鄒老師這事兒做得確實是過分了。不過您放心，回頭我一定會找她好好聊聊，讓她寫一份深刻的檢討！”
“小蔡啊，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厲北山說著已經站起了身，“你這茶葉不錯，但我那兒有更好的。改明兒得了空，上我那兒去，我給你拿一些，你嚐嚐看。”
“哎唷，那敢情好！我這可就先謝謝您了！”蔡興民也站起來，滿臉掛著受寵若驚的笑。
厲北山心裏的擔憂總算放下了一半，隻那另一半仍在心裏贅著，可比這半要難解許多。他在心裏默默歎氣，話都已經對外說到這份上了，再難解，那也得硬著頭皮去解啊……
離開政治處，厲北山都沒顧得上回家吃飯，便讓學校的司機小吳送自己去趙小川所在的軍區大院。坐在車上，厲北山苦著一張臉，很難想出一會兒該用什麽樣的措辭和表情來麵對趙小川。
在心裏暗罵了自己幾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也沒法讓心裏平靜一點。要不是自己一時腦子浸水，給他介紹什麽鄒老師，現在哪用扯出什麽婚約的謊來廣而告之？更不用巴巴兒地跑到這來，阻止他進藏，讓他認下這門婚事，怎麽看怎麽都像是自己的閨女真的嫁不出去似的。
厲北山極少懊惱，此刻卻是真的懊悔至極。等他下了車，要去按門上的電鈴時，那手好似千斤重，抬起又放下，始終都沒有將電鈴按響。這種情況，他這輩子也就有過那麽一次——迎親那天，葉南枝被他氣得跑回北平娘家，他不得不帶著萬分的歉疚到她門口低頭、認錯。那時，他也是猶豫了很久才敲的門，然而大門打開，被她二師哥大罵了一頓，又潑了桶墩布水後，最後還是半夜翻牆才進的門。那事不堪回首，雖然與今日情形不同，但站在門外卻又不敢敲門的心境卻總是有那麽些相通。
想到這兒，又覺得自己真是上輩子欠了她們母女倆的，連贖罪都帶著一個輪回。他試圖開解自己，把這看成贖罪，手便又抬了起來。牙一咬，心一橫，正要對準電鈴按下去，那大門卻忽然被人打開了——
“……”
“……”
兩個身量相當的男人對視無言，中間夾了個厲稷寧茫然地眨了眨眼，“爸……您……您怎麽來了？”
要徹底解決這事兒，厲北山就必須得放下自己的麵子了。一輩子也沒向誰低過頭，這回可由不得他了。
學校政治處那邊甚至還沒聽到風聲，厲北山就已經主動上門了。正喝茶看報的政治處主任見到來人，忙不迭地起身相迎，“喲，厲校長，您快請進快請進。”
蔡主任一臉熱情，與厲北山那張冷臉形成鮮明對比，這讓蔡主任難免心裏惴惴。厲北山放下敲門的那隻手，背到身後，步子有那麽些沉重地走進這間不怎麽常來的辦公室。
蔡興民不敢怠慢，笑嘻嘻地將人往自己那張還算舒服的辦公椅上引，“厲校長，您喝紅茶還是綠茶？花茶我這裏也是有的。”
厲北山在椅子上坐下後，擺了擺手，臉上依舊不大好看，“別忙了蔡主任，我來，是有些事情想跟你交代。”
“誒，您說您說。”蔡興民一麵應著，一麵還是將櫃子裏的茶葉翻找出來。
沒等他的茶沏好，厲北山已經直接切入了正題，“有兩件事，是務必要馬上說清的。”
蔡興民聽到這話，以為是自己工作上有什麽失職，心裏一慌，不小心多抖了一些茶葉出來。
“厲校長，您消消氣，先喝口茶，喝口茶。”他緊著在茶缸裏倒上熱水，雙手端著，小心放到厲北山麵前的辦公桌上。
厲北山這會兒哪有心情喝茶，他擺了擺手，說道：“你坐下來，把我說的話，拿筆和本子記一下。”
蔡興民點頭連聲應下，從辦公桌上找了筆和本子，在厲北山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您說，厲校長，我準備好了。”
一副聆訓的樣子，讓厲北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小蔡啊，也沒什麽大事兒，你不用這麽緊張。”
蔡興民挺直腰板，嚴肅道：“那不行，工作上的事兒都不是小事兒，厲校長請放心，我一定會認真對待的。”
“行吧……”厲北山無奈，斟酌似的拿手指在桌麵上輕點了幾下，“是這麽回事兒啊……這頭一件 事和我愛人有關……”
蔡興民低頭正準備下筆，一聽，突然有些錯愕。
“我愛人你知道吧？葉南枝，葉子的‘葉’，南邊兒的‘南’，枝頭的‘枝’，國家京劇院的演員。”
蔡興民抬頭看了厲北山一眼，點頭如搗蒜，“知道知道，那哪能不知道呢？葉老師可是咱們一等一的京劇大師啊！”
蔡興民說著就差豎起大拇指了，厲北山擺手，打斷他道：“你先別給她戴高帽，聽我往下說。”
厲北山拿起桌上的茶缸，輕啜了一口熱茶，倒不是因為渴，隻是想用這茶擋擋臉上的窘迫，“那個……剛剛啊，我愛人對鄒芳林鄒老師說了一點不太中聽的話，鄒老師有些生氣，說是要上政治處來聊聊這事兒。我覺得吧，一來沒有必要，二來，那件事的確是鄒老師有錯在先。你也應該清楚，像我愛人這種常年在戲台上的人，不大懂得人情世故，有什麽話向來都是直來直去地說，有什麽事兒惹惱了她，那她也是憋不住火。打人不對，我承認，但咱也得看原因不是？”
“是是是。”蔡興民連聲附和，可又突然回過神來，問道：“打……還打人了？”
“啊。”厲北山又喝了一口茶，仿佛這事兒稀鬆平常，“也就兩下，要不了人命。對比鄒老師做的事，那都不算惡劣。”
蔡興民一副讚同的模樣點了點頭，在本子上寫下鄒芳林的名字。
“鄒老師做的事，也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厲北山說著，歎了口氣，“我怎麽也沒想到，鄒老師居然是這樣的人！”
“厲校長，您別急，慢慢說。”蔡興民起身，拿起地上的暖水瓶，又給厲北山的茶缸裏添上了熱水。
厲北山頷首對他表示謝意，而後指了指他的本子，示意他：“這裏可以記一記。”
蔡興民趕緊坐下，重新拿起筆和本子，恢複認真聆訓的樣子。
厲北山接著又開口：“我閨女，厲稷寧，這個你也認識。還有最近北京軍區剛調來的司令趙小川，不知道你聽說沒聽說？”
蔡興民想了想，點頭道：“我聽過那位趙司令的名號，抗戰英雄啊！”
說著，這回是真豎起了大拇指。
厲北山笑了笑，很平靜地說：“我閨女和他有婚約，等過些日子啊，他們倆就打算結婚。”
蔡興民聽到這話，眼睛不由得瞪大，“什麽？他和您閨女？結……結婚？”
“對啊，結婚。” 厲北山對他的吃驚反倒表現出了不可思議，“怎麽了？你是覺得我閨女配不上他？還是他瞧不上我閨女？”
蔡興民被他問得一愣，而後趕忙解釋：“哎呀，我哪是這個意思啊厲校長！我是覺得……覺得這事兒真是太好了，是天大的喜事啊！”
“是吧？你也覺得好吧？”厲北山不等他回答，又說道，“可是偏偏現在到處有人造謠，說是我女兒勾引的人家。你聽聽，這話不僅不是事實，而且傳到別人耳朵裏，是有多難聽？這事兒是我和我愛人早就定下的，怎麽存在‘勾引’和‘被勾引’呢？”
“是是是，那簡直是太過分了！”蔡興民也顯得有些憤慨，“所以，造謠的人是鄒芳林？”
厲北山拿手點點他，“小蔡，聰明。你說，造這種謠是不是很讓人生氣？你是沒看到，剛才都快把我愛人氣成什麽樣了。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您消消氣，消消氣。”蔡興民對他的遭遇表現出了同情，“鄒老師這事兒做得確實是過分了。不過您放心，回頭我一定會找她好好聊聊，讓她寫一份深刻的檢討！”
“小蔡啊，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厲北山說著已經站起了身，“你這茶葉不錯，但我那兒有更好的。改明兒得了空，上我那兒去，我給你拿一些，你嚐嚐看。”
“哎唷，那敢情好！我這可就先謝謝您了！”蔡興民也站起來，滿臉掛著受寵若驚的笑。
厲北山心裏的擔憂總算放下了一半，隻那另一半仍在心裏贅著，可比這半要難解許多。他在心裏默默歎氣，話都已經對外說到這份上了，再難解，那也得硬著頭皮去解啊……
離開政治處，厲北山都沒顧得上回家吃飯，便讓學校的司機小吳送自己去趙小川所在的軍區大院。坐在車上，厲北山苦著一張臉，很難想出一會兒該用什麽樣的措辭和表情來麵對趙小川。
在心裏暗罵了自己幾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也沒法讓心裏平靜一點。要不是自己一時腦子浸水，給他介紹什麽鄒老師，現在哪用扯出什麽婚約的謊來廣而告之？更不用巴巴兒地跑到這來，阻止他進藏，讓他認下這門婚事，怎麽看怎麽都像是自己的閨女真的嫁不出去似的。
厲北山極少懊惱，此刻卻是真的懊悔至極。等他下了車，要去按門上的電鈴時，那手好似千斤重，抬起又放下，始終都沒有將電鈴按響。這種情況，他這輩子也就有過那麽一次——迎親那天，葉南枝被他氣得跑回北平娘家，他不得不帶著萬分的歉疚到她門口低頭、認錯。那時，他也是猶豫了很久才敲的門，然而大門打開，被她二師哥大罵了一頓，又潑了桶墩布水後，最後還是半夜翻牆才進的門。那事不堪回首，雖然與今日情形不同，但站在門外卻又不敢敲門的心境卻總是有那麽些相通。
想到這兒，又覺得自己真是上輩子欠了她們母女倆的，連贖罪都帶著一個輪回。他試圖開解自己，把這看成贖罪，手便又抬了起來。牙一咬，心一橫，正要對準電鈴按下去，那大門卻忽然被人打開了——
“……”
“……”
兩個身量相當的男人對視無言，中間夾了個厲稷寧茫然地眨了眨眼，“爸……您……您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