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番外?十五 約定
  第117章番外?十五 約定

    如今,全國各地都在大搞生產,每個人都在力爭上遊,各行各業忙得熱火朝天,文藝領域也不甘示弱,幾個文工團同時都在擴招。像厲稷寧這樣,天生有一把好嗓子,在藝術上又頗有靈性的新兵女戰士,每個團都恨不能向她敞開大門熱烈歡迎。確如她自己所說,通過考核輕鬆簡單,幾乎不用操心。很快,北京方麵就給她寄來了入團邀請,連北上的火車票也都給她準備好了。

    南方的天漸漸冷了起來,濕冷濕冷的氣候她還沒來得及多適應,轉眼就將離開。來和去,其實都不算匆忙,在她的心裏對這些都早有盤算。她年紀雖小,但對很多事都有自己的主見,尤其是那種認定了的事,她從來不會受到外界因素的影響而左右搖擺。

    和趙小川約定好,她先回北京,等他的調任令下來,他再緊隨其後。已記不清有多久沒和人做這樣的約定,趙小川隻覺得,多年不見一絲微瀾的心裏,現今不時地有浪花在掀起,輕輕柔柔地,一浪打著一浪,叫人有種幸福的眩暈。

    正是臨近除夕,一幹手續在新年伊始前終於辦妥,坐在那輛赴任專車中的趙司令左思右想,還是吩咐司機改道,先往國防大學走一趟。不為別的,隻因為他這次回來,帶的禮物不少,都是南方的特產,有精致的工藝品,也有吃的喝的,幹貨鮮貨。雖是冬日,即便鮮貨一時半會兒也壞不了,但他那顆惴惴的心,是很怕那些禮物不能盡善盡美地送到收禮人的手裏。

    將要收禮的那家人並不知道會有客來,家中三人現下各司其職,為將到來的團圓年做著準備。家裏幫忙的阿姨,過完小年便請假回老家了。這對於本就不怎麽操持家務的京劇表演藝術家葉南枝女士來說,可謂是一大挑戰。不過幸好,女兒回來了,兩個臭皮匠怎麽說也能頂得上半個諸葛亮。此時,母女倆正在廚房裏準備明晚年夜飯要用的食材,家裏的男主人則貓在書房裏潛心創作他的春聯作品——“三麵紅旗迎風招展,五好花開遍地皆春。橫批:共產主義萬歲!”

    他站在書桌前端詳自己的大作,而後滿意地擱下手中的毛筆,衝著門口呼喊小女兒的名字:“厲稷寧!來來來,快來幫我貼春聯!”

    自打厲稷寧懂事起,每年的春聯都是她貼的,父親厲北山美其名曰,這是要鍛煉她的動手能力。可隻有葉南枝知道,這是他總想和女兒多多親近的借口之一。原本以為她今年在南方部隊是回不來過年了,誰承想,這丫頭竟一個招呼不打地又考回了北京的文工團裏。不得不說,他們兩口子得知這事兒以後,好像當年二胎得女那般高興,夫妻兩人在家對酌到大半夜才肯入睡,小棉襖總算是要回來了,家裏熱熱鬧鬧的,馬上又像從前一樣。

    “我忙著哪!老厲,您自個兒貼!”

    “忙什麽忙,貼春聯才是要緊!趕緊來!趕緊來!”

    正在廚房洗木耳的厲稷寧,搖了搖頭表示無奈,“媽,我要不回來,我爸還不貼春聯,不過年了唄?”

    “嘿,那還真讓你說對了。”葉南枝眉眼帶笑,一麵給女兒拿了擦手巾擦手,一麵說道:“得虧你回來了,要不然你爸非得拉著我上你們部隊過年去。”

    “真的假的啊?”厲稷寧這麽問,心裏倒是真覺得父親能幹出這事兒,反正一過年學校就放假,父親可巴不得拉著母親到外地,這樣就能避免母親總找許伯伯說戲去。她可不覺得父親是因為想她才來,自打她懂事起,她就知道,隻有母親大人才是他心尖上的寶貝兒。

    這男人的心,已然一顆掰成了兩半,母女倆一人一半,其實誰也不必說誰。隻是葉南枝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兒子,便有些心酸,“你爸啊,疼你還能表露在麵上,對你哥呢,那是從來都擺著一張臭臉。父子倆見麵,就像上級對話下級,一個問的都是部隊裏的訓練成績,一個答話從不超過兩句。本來澤兒就跟我們不親,這樣一來,把他推得更遠了。其實你爸還是很關心他的,每星期都得打電話到他們部隊打聽他的消息。這事兒啊,你哥一丁點也不知道。”

    可這事兒啊,也的確不好解決,兩位鋼鐵直男在一起相處,哪能碰撞出什麽溫馨和柔情?厲稷寧隻能替哥哥厲稷澤“默哀”。

    “媽,我哥今年回來過年不?”厲稷寧擦幹了手,又接過葉南枝手裏的土豆,一麵削皮,一麵問道。

    “回來啊,但是三十那晚,得在那邊過。”

    “那邊”指的是從前收養厲稷澤的韓家,三十晚上他在“那邊”過,已經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雖說理所當然,但葉南枝的心裏卻越覺得對那孩子虧欠。

    厲稷寧看到母親又憂愁起來,便笑盈盈地拿話開導:“媽,韓伯伯家一共就兩口人,讓我哥去陪陪也就是做個熱鬧。您看咱家,哪年過年不是烏泱泱的一大屋子的人,今年我大姑得來吧?我大舅 、二舅得來吧?還有我二舅家那兩個弟弟妹妹,要是不跟著我前二舅媽過年,那也一準得跟著他來。還有……還有我川叔,今年興許也得來……”

    厲稷寧說到這兒,聲音不自覺地便放低了。可葉南枝還是聽到了,她的臉上寫滿了驚訝的表情,“你說什麽?你川叔?你是說,今年你川叔要來咱家過年嗎?”

    厲稷寧咬著唇,點點頭,“我想應該會吧,他不是要來北京上任麽?恰好就在這個時間啊……”

    才不是恰好,是她與他約定好的事兒,她有絕對的信心,趙小川能在大年三十那天趕來他們家,趕來見她。

    對於小女兒的話,葉南枝先是一驚,而後便又覺得不大可能。因為她清楚,雖說趙小川隻要來了北京一定會往厲北山這兒跑,但一遇到過年,他是哪兒也不去的。誰都知道,每年過年,他都是要回到從前那個奉天去。不是去與家人團圓,他自小無父無母,並沒有家人。也不是回老家走親戚串朋友,他自十歲起便跟著厲北山,早已沒有親戚亦沒有關係甚篤的朋友。他回那個地方,隻是想去那座曾經住過的別院,一個人去到那裏,待上一待。

    所以,今年應該也沒有例外,即便他是要來北京上任的,這件事也沒有例外。

    葉南枝笑著搖了搖頭,對女兒的話,她隻是當成了是一個孩子說的玩笑話。然而,就在這時,母女兩人同時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小川?你怎麽來啦!”

    “二爺,您快下來,我來貼!”

    沒等葉南枝反應過來,身邊的女兒拿著手裏削了一半的土豆已經直奔大門口——趙小川一身筆挺的軍裝站在那裏,一手拿著春聯,一手扶著厲北山的胳膊,將他從長條凳上請下來。

    “川叔!”

    站在門裏的人,一雙笑眼彎成了兩道月牙,唇紅齒白地開口叫他,清淩淩的聲音一下便擊中了他的心。

    趙小川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對她露出多日未能見著的熟悉笑臉。

    “寧寧。”有來有往的回應,藏著他不能明說的感情。

    厲稷寧跑上前,將手裏的土豆塞到那位剛從長條凳上下來的父親,像是突然學會了懂事似的對他說道:“爸,貼春聯的事兒還是交給我吧!您快去廚房看著我媽,她切菜,我可太不放心!”

    PS:

    老二:好家夥,突然懂事了?知道心疼爹,心疼媽了?

    小葉:醒醒吧,棉襖漏不漏風你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