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隨軍夫人
  第六十七章 隨軍夫人

    聽說,從奉天來的神父帶來了許多能抗鼠疫的藥,士兵們萎靡的精神一下便被提起了不少。然而,隻有葉南枝知道,這些她用體己錢從約瑟夫神父那換來的藥,並不足以用來治療這麽多的病患。

    可是,即便這些藥是杯水車薪,她也願意試一試。這其中的原因,也不止是為了厲北山。當吳渝中查證到,這幕後的內鬼與日本人還有所勾結時,葉南枝便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知曉鼠疫的厲害,更知曉日本人險惡的居心。

    她想起,厲北山帶她到教堂時,她曾在約瑟夫神父那兒看到過一本有關鼠疫的書。原本,她隻是單純地想去向約瑟夫神父請教一些關於鼠疫的問題的,卻沒想到,約瑟夫神父告訴她,如今歐洲的大夫已經研製出了一批治療鼠疫的特效藥,並說可以幫助她買到一些。這讓葉南枝欣喜萬分,她想都沒想,就花光了自己的所有積蓄,還包括於嬸給她的那筆壓腰錢。

    當厲北山追問她哪來那麽多錢買藥時,她顧左右而言他,輕描淡寫地說道:“錢是什麽?錢就是王八蛋!”

    “誒誒,這才在軍營待了幾天,怎麽還學會了爆粗口?”厲北山屈指在她腦門上輕彈了一下,“本來還想以後讓你做隨軍夫人的,看來我得從長計議了。”

    葉南枝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道:“誰要做你的隨軍夫人?連堂都沒拜,我和你之間那就是清白的。”

    提及這件事,厲北山的心內就一陣愧疚。他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很認真地說:“等回去,咱們就重新再辦一次,好不好?”

    葉南枝的心驀然一酸,便把手抽了出來。

    “還有幾個病患在等我去喂藥,沒什麽事的話,我便先走了。”說完這話,她轉身就走,一刻也不多做停留。

    厲北山呆呆地立在那兒,總覺得心裏忽然空了一塊。

    那一塊,是不是真就找不回來了?

    這些天,葉南枝忙前忙後地在幫軍醫分擔工作。喂藥這種事都算是小,有時候就連抬死屍的活兒,她都得幫著一起幹。因為在這兒,沒有人把她當什麽“隨軍夫人”來看,她穿著神父的黑色長袍,那便是要替天父來拯救這些無辜子民的。

    她很慶幸他們沒有看出她的真實身份,她在這兒心無旁騖地工作,是真的能讓人感受到那種不論是在佛經中,還是《聖經》中所倡導的精神的。這種精神上的滿足感,甚至都要超越她在戲台上所收獲的讚譽和掌聲了。

    同樣的,那些患了鼠疫的病患都十分喜歡這位年輕的神父。雖然她用麵巾遮住了半張臉,但是他們總能從她清澈的眼眸,以及好聽的聲音中得到不少激勵和鼓舞。

    一名正在逐漸康複的士兵,很愛與這位葉神父閑聊,從自己的老家、父母,一直聊到自己的未婚妻,他覺得自己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講給神父聽,就好像進了告解室一樣,他連自己隱瞞了參軍年齡的事兒都告訴了葉南枝。

    “葉神父,這事兒您可得替我保密。”

    葉南枝點點頭,學著真神父的模樣,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十字,“阿門,這不是可以值得懺悔的事。但是,我一定替你保密 。”

    說這話時,厲北山恰好也走進了他們的營帳裏。帳內的人見著他來,除了那些奄奄一息的士兵,全都強撐著要從床上起來給他敬禮。

    “都休息吧,不用起來。”

    厲北山對他們做了個手勢,士兵們異口同聲地喊了句“謝謝司令”,這才戰戰兢兢地又躺回自己的病床。

    葉南枝隻往他那瞧了一眼,見他正與軍醫低聲交談,便又當做沒事發生一般,接著給那士兵喂藥。

    “誒?你剛剛說,你的未婚妻在家中等了你三年了,可是真的?”

    那士兵的眼睛一麵偷覷著厲北山的身影,一麵點頭回應葉南枝道:“嗯,是真的。我在想,等打勝了這場仗,回去就娶她。”

    “那可真是太好了,總算沒辜負人家姑娘的一片癡心。我會為你們祈禱的。”葉南枝微笑著說道,她是樂於聽到這樣結局完美的愛情故事的。

    “謝謝葉神父。我想,到時要是能在您的教堂成婚,並且請您來當我們的主婚人,那我這輩子也就沒有遺憾了。”

    士兵用很真誠的目光看著葉南枝,叫她實在不忍心拒絕。不過,她這個假神父,哪來的教堂,於是隻能打著哈哈對士兵說道:“隻要你是誠心誠意地對待你的未婚妻,對待你們的婚姻,在哪兒成婚,請誰當主婚人那都是一樣的。”

    她這話剛說完,那躺在床上的士兵便突然敬了個禮,字正腔圓地喊道:“厲司令好!”

    正走到他們身邊來的厲北山,也向士兵回敬了個禮,而後接著他們的話茬兒說道:“葉神父說得對,你好好養病,等打了勝仗回去,她給你做主婚人,我給你做證婚人。”

    士兵一聽,愣了,“這……司令,您這不是誑我的吧?”

    厲北山看了一眼身邊也有些不大相信的葉南枝,笑著說:“神父在這兒,我不敢亂許諾。但許了諾,就一定恪守。這個,你放心。”

    士兵聽了他的話,臉上頓時笑成了一朵花兒,朝著厲北山又是一個鄭重的敬禮:“謝謝司令!”

    厲北山頷首,將手放在葉南枝的肩上輕輕按了按,說:“走吧,我讓他們宰了隻羊,你到我帳裏來吃。”

    ……

    厲北山的軍帳外,篝火燎燎。一名勤務兵正坐在篝火前,時不時地翻動那隻架在篝火上熏烤的肥羔羊。

    葉南枝跟在厲北山的後頭走著,盡管還離八丈遠,半張臉還用麵巾遮擋著,但她的鼻子還是嗅到了陣陣的肉香。肚子裏久未食肉的饞蟲,猶如結束了冬蟄一般,不受控製地全都被勾了出來。

    “咕嚕嚕”一聲,葉南枝慌忙低頭掩住自己的小肚子,卻不知厲北山已經回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她。

    “餓了吧?”厲北山伸出手去,勾住她的一根手指。

    葉南枝往後縮了縮,十分小聲地嗔怨他道:“厲司令拉著神父的手,被人看到了,算是怎麽回事?”

    厲北山湊近她一些,手也拉得愈發緊了。

    “厲司令吃醋了,神父難道不知道嗎?”他低頭,附在她耳邊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