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庶子
  第四章 庶子

    戲園大門上懸著的燈籠,在風雨中輕輕搖曳著。暖黃色的光暈映照在一對年輕男女的笑靨上,給氣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曖昧。

    他們聊得很是愉快,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偶爾還能聽到葉南枝如銀鈴般悅耳的笑聲。當許如白從身後像變戲法似的拿出那束紅玫瑰時,葉南枝低著頭接過,臉上還帶著含羞的笑意。

    這一切,在厲北山的眼裏,都可以稱之為“曖昧”。他感到莫名的煩躁,就如同屬於自己的獵物被別人舔過後,他卻隻能默默忍受的煩躁。

    葉南枝似乎從沒對他這樣真誠地笑過,他這樣想著,不過很快又推翻了這種想法。興許,在他們初識時,這種笑容在她臉上是有過的,可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消失的呢?

    盡管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但很顯然,對於許多事情的細節,他已經記不太清了。

    他看了一眼放在手邊的那束還未送出去的茉莉,神色有些黯然。時間可真是個不講理的東西,純白色的花瓣已經有些發蔫發黃了。

    “叫她上車。”他對坐在前頭的趙小川命令道,語氣裏滿是焦躁。

    “是。”趙小川短促而堅定的一聲回應後,便迅速下了車。

    他知道自從傍晚那會兒回了一趟帥府後,厲北山的情緒就不好了起來,再加上眼前這樁破事兒,更是有種火上澆油的感覺。

    他雖然也算是葉南枝的戲迷,但作為厲北山最貼己的兩位副官之一,他對葉南枝這樣的做法,也頗有一些看不過眼。

    “葉老板。”趙小川在離她五米開外的地方,就開口叫道。這是很客氣的稱謂,同時也透露出了一點他的不滿。

    葉南枝循聲去看,臉上掛著的笑甚至都沒來得及收起。倒是許如白看到不遠處那位眉眼間隱隱帶著肅殺之氣的男人時,心中一顫,不由得擋在了葉南枝的身前。

    葉南枝有些好笑,可此刻看到趙小川的臉,再一想到厲北山的那張臉,她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沒事,一個朋友,來接我的。”葉南枝輕描淡寫地說完,便從許如白的身後走了出來。

    “謝謝你的玫瑰,很漂亮。”她看了看手中的玫瑰,又看了看麵前帶有書卷氣的年輕男人,笑盈盈地把花又還給了他。

    “葉小姐,這……什麽意思?”剛剛還欣然接受,這會兒又急著退回,許如白再傻也能猜到,那位來接她的朋友和她是什麽關係。他有些失落,不過還是想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葉南枝從包裏取出一張戲票給他,並說道:“有幸能聽先生分析我的戲,明日的這張戲票送給您,以後您可以常來,但不要再為我買什麽花兒了。”

    的確,許如白再也沒有能為她買花兒的機會了。

    因為,經過今晚的這件事兒以後,往後但凡有葉南枝的戲,“紅梅戲園”方圓五裏的花兒都讓人給買走了。

    而那位買光花兒的人,此時正坐在車裏生著悶氣。

    當葉南枝開了車門,坐到他身邊時,他是閉著眼的。

    葉南枝拿起一支放在他手邊的茉莉,嗅了嗅,說道:“爺,您都好久沒來接過我了吧?”

    厲北山睜開眼,轉過頭,似笑非笑地說道:“是啊,難得接你一回,你還讓我等了這樣久。你說,該怎麽辦?”

    葉南枝把身子傾過去,跪坐在他身前。一雙素手,一隻摟住他的脖子,一隻拿著那白色的小茉莉在他好看的薄唇上掃來掃去。

    “爺說怎麽辦,南枝就怎麽辦……”

    她眼裏帶笑,不是剛才他遠遠看到的那般天真爛漫,卻是最能蠱惑人心的嬌媚姿態。

    而他氣就氣在,明明前兩日還在和他針鋒相對,現在又對他這般情意繾綣,不論這情意真假,自己卻總是能被她輕易俘獲。

    猶如貓抓老鼠,厲北山卻始終也分不清誰是貓,誰是鼠。

    他雙手一扣,將她纖細的腰肢貼向自己。話語輕柔,在她的耳畔仿佛一陣微風拂過。

    “我娶你,怎麽樣?”

    這樣的輕聲細語,卻好似一枚突然從天而降的炸彈,在葉南枝的腦中“砰”的一聲炸開。葉南枝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腦子空白了一片。

    厲北山親了親懷中被嚇傻的女人,覺得這會兒的她還真是有些可愛,連同先前的氣都已消了大半。

    “怎麽?不接受?”

    葉南枝從吃驚的狀態中慢慢緩了過來,才回答他道:“二爺,我老早就說了,做情人可以,但我,不做小。”

    厲北山用手指卷了一綹她的發絲,戲謔一笑,語氣卻又異常認真:“誰說讓你做小了?進我厲家的門,做明媒正娶的厲少奶奶,你看怎麽樣?”

    葉南枝這回是真的愣住了,這件事令人不可思議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猴子撈月還真撈著了月。

    她丟開擋在倆人之間的那支茉莉,湊到厲北山的近前,很仔細地嗅了嗅,“二爺,您這喝的什麽酒?我怎麽一點兒味兒也聞不出?”

    不得不說,這換下一身男裝的女人,就是要更可愛一些,厲北山忍不住將她按在車座上,逗趣道:“你這‘狗鼻子’不靈,腦子也不靈了麽?”

    “不是,二爺,我不開玩笑。”葉南枝的確是在很認真地問他,“您要是不想讓我結交別人,也不必拿自己的婚姻大事開玩笑吧?”她並不覺得他對自己有幾分真心。

    但她也不知道,如今的厲北山可以不把一切放在眼裏,包括婚姻,也包括那位極力反對她進門的他的父親——奉係軍閥的首領,奉天的督軍厲震霆。

    他自小就恨自己這位高高在上的父親。

    他五歲時才被帶進厲府,那時候的厲震霆剛剛得勢,家中除了一名發妻,還有兩名小妾。五歲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兒,這裏也沒有他的母親,他的母親早在一個月前就患病去世了。

    厲震霆很高興地把他交給一位從今以後都被他喚作母親的女人,可那個女人有自己的子女。雖然他和她的子女一樣,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但那女人從沒有像抱自己的子女那樣抱過他,也從沒有像教育他們一樣教育過他這個來路不明的庶子。

    他甚至覺得,連厲震霆那些小妾生養的孩子都要比自己來得有存在感。當然,這也是情理之中。誰讓自己的母親隻是一名戲子,誰讓母親寧肯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也不願邁進厲府的門檻去做一個小妾。

    他不好戲,不捧戲子,這麽些年來,他甚至是在刻意回避這些。可他在葉南枝身上找到了一些母親的影子,但這也絕不是他要娶她為妻的主要原因。

    因為他恨厲震霆,也恨那個所謂的“家”,而隻有娶了葉南枝,他才能戳中厲家每一個人的痛處。

    而給他這樣做的機會便是,厲震霆的嫡長子,也就是他的大哥厲北岩,在一場綁架案中痛失了雙腿。從此,厲家多了一個廢人,而他便順其自然地成為了厲震霆唯一的接班人。

    他的腰杆兒就在那一刻挺直了起來,以至於父親因為他包養戲子的事大發雷霆,他也能罔顧父親的怒火,而偏偏要將戲子娶進家門。

    這樣的信念,在他走出家門碰見那位程家的大小姐時,而變得更加堅定。

    與他私訂過終身的程小姐,到最後因為出身的關係選擇了厲家的嫡長子。然而,她卻怎麽也料不到,自己的未婚夫會在成親的前夕成為一個廢人。

    他在門裏,她在門外。她注視著厲北山,眼裏便漸漸蓄滿了水一樣的東西。而對當下的厲北山來說,她眼裏蓄著的那些隻能是水,寡淡無味,已經激不起他一絲的憐憫。

    他繞過她,走出厲家的大門。

    他已然不會再去顧及一個背叛了自己的女人的心情。他隻要想到,葉南枝的到來,將會使這個早就沒了生氣的家變得熱鬧,他的嘴角便揚起了一抹陰鷙的笑。

    “二爺?”當葉南枝看到他噙著那樣的笑盯著自己時,她的身子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厲北山回過神,以溫柔的撫摸回應她,“別怕,帥府沒你想的那麽可怕。就算出了什麽事,都有我在。”

    葉南枝這下信了,他的樣子真的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按住那隻正在自己雙腿之間遊走的大手,冷靜地問道:“爺,我要是拒絕呢?”

    厲北山一揚唇,將指尖觸到的那層薄薄的布料撕扯了下來。

    “你覺得,自己拒絕得了麽?”

    葉南枝的心怔忡了一下,沒等她反應過來,他的動作,令她忍不住從嗓子裏發出一聲悶哼。

    厲北山玩味地看著她,並問道:“是不是想讓我答應什麽條件?”

    這是她一貫的做法,以一換一,從不做白賠的買賣。這也是厲北山喜歡她的點,但並不意味著她的條件,他總能同意。

    都是聰明人,總想從所有的事兒上攫取到自己的利益。利益不衝突時,最好。衝突時,那隻有一方妥協,或者一拍兩散。

    葉南枝總在鋌而走險,但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不走險,吃虧的就隻能是自己。

    她扭動了幾下身子,是有意的討好配合,更是情不自禁的身體反應。

    “爺……我……我成婚了還想唱戲……”

    她微喘著說完這話,便闔上了眼睛。

    厲北山看她微微蹙眉極力在隱忍的表情,便愈發來了興致。

    他低頭,輕輕含了含她的耳垂,故意問道:“那你先說說,爺這樣弄你,快活不快活?”

    雖然葉南枝很不想承認,但的確,他這樣溫柔地待自己,要好過每一次粗蠻地從後麵要她。更何況,此時身體的反應已經很好地替她坦白了,她也不需要為了自己那點可憐的麵子再去與他較勁。

    “嗯……快活……”

    她咬著唇,輕輕地點頭,麵上兩抹淡淡的紅雲,叫厲北山喜愛至極。

    他吻了一下她滲出細汗的鼻尖,笑著道:“那行,都聽你的,你快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