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衣冠禽獸
  第二章 衣冠禽獸

    葉南枝並不願意這樣觸怒他,但一時的不忿,讓她到底沒把這些話給咽回去。看他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她忽然還覺得他有些可憐。和她一樣,他也是一個愛而不得的人,可偏偏他們要在一起互相折磨。

    她不想理會他的情緒,兀自去找水喝。可很顯然,男人此時的怒火,並不會因為她的視而不見而莫名平息。

    厲北山一伸手,便將人又拽回了床上。

    “激怒我,你不知道有什麽後果嗎?”

    他現在看起來,就像一隻急紅了眼的野獸,被丟到床上的葉南枝,揉了揉自己那隻被他拽疼的胳膊,冷冷一笑:“我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何用?我說東,難不成您就不往西了?”

    這女子總是這樣的態度,柔順起來要命,頑抗起來,他又是一點轍都沒有。心知與她費這口舌沒有任何意義,不如惹她哭,惹她疼,更能叫她記住今日之教訓。

    於是,他不再多言,更不再放狠話,“嘶拉”一聲,便去將她身上那件月白色的裏衣扯破了。

    葉南枝下意識地伸手推了他一下,卻被他從裏衣上撕下來的布條縛住了腕子。

    她掙了幾下,發現無濟於事。那兩隻伶仃的手腕被勒得隻覺得那皮膚下的血液漲湧著,要擠破指尖。於是,反抗不成,她幹脆將雙手舉過頭頂,擺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

    “二爺,我就提了一提那個程小姐,您還真急了?”盡管身體不反抗,但葉南枝嘴上的“刀子”卻還是句句剜著人的心,“程小姐的婚期就要近了吧?您就忍心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嫁給一個廢人?”

    “住嘴!”厲北山對這女人的忍耐已要到了極限,他眼球上漸漸織滿了血絲,一隻手鉗住葉南枝的臉,微微顫抖著。

    葉南枝那張精致的小臉,在他的手中變得有些扭曲,她一動不動,卻含淚笑起來,“能被厲二爺真心愛著的女人,還真是叫人羨慕……”

    “葉南枝,我再說一遍,管好你自己!”

    厲北山狠狠地一摜,葉南枝便被帶著翻了身子。

    這樣的時刻,之前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她原以為這是他慣愛用的姿勢,卻在她發現程小姐的存在之後,她才懂得,因為隻有不看著她的臉,他才能把她當作別人來發泄。

    想到這些,葉南枝的心中曾經閃過一絲悲傷。不過很快,她就釋然了。

    互相利用而已,誰又比誰多那一點點可憐的感情?

    不值得花時間悲哀……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就真如桂嬸說的那般——“天漏了”。除了那些已被搬回廳堂內的茉莉毫發無損外,天井下的其他草木,全都被風雨打得東倒西歪。

    那茉莉,是厲北山一向最愛護的植物。雖然也不是什麽名貴的花品,卻因得了主人的偏愛,便比別的花草多了不少額外的精心照料。

    柔嫩的枝條上,一簇簇純白無瑕的花朵,從層疊的綠葉中探出,它們競相綻放著,在清風中微微顫抖。盡管花期不長,卻比有些人的生命來得更要奪目。

    屋內,氤氳繚繞,霧氣蒸騰。

    桂嬸站在那個足有三尺高的橡木浴桶邊上,一邊小心伺候著,一邊卻又是唉聲歎氣、語重心長。

    “哎……我說姑娘啊,您說這厲二爺待您多好。打您從北平跟過來,他二話不說,就將自己這處別院讓給您落腳,有什麽好吃好喝的,全都緊著您來,可真沒瞧見什麽時候虧待過您。這唱戲的人苦,我也知道,可唱得再好啊,也沒用啊。還不是得等著哪天在這戲台上讓人給相中了,娶回家去麽?您就別想著再物色其他人了,要我說啊,這位爺挺好,指不定啊,今後這江山就是他的了呢!那您呀,就算主不了中宮,怎麽也得是位受寵的娘娘!”

    也不管匿在水底下的人瞧不瞧得見,桂嬸那根短粗的大拇哥比得老直。

    “不過,我是真得勸您一句,這男人啊還是最愛溫順的女人。以我這麽多年在那種地方待過的經驗來看,無論模樣多好、才情多了不得的姑娘,若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老跟男人頂著來,那末了,還不如那些聽話的姑娘過得好。我這是跟您說貼己話,您還別不愛聽。”

    桂嬸見水中的人無動於衷,便又近前一步,蹲下,幾是將臉都貼到那桶沿上,接著絮叨道:“您呀,真真還是命好,這輩子投了個女兒身。您看戲台上那些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隻能任人糟踐,連條狗都不如呢!”

    聽到這話,葉南枝終於忍不住了。她一蹬腿,猛地從水底躍了出來,“桂嬸!您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叫連狗都不如?!唱戲的就不是人?!就不能自己做主?!”

    桂嬸被她濺得一身水花,急得用手去撣,“哎呀,葉姑娘,我說什麽來著,您呀,就是氣性大!”

    這後半句話終究是沒敢說,婦人撇了撇嘴,不大樂意地將浴巾丟在桶沿上,便徑自退了出去。

    她想說什麽,葉南枝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假如要不是厲北山看上了自己,恐怕自己在這兒也就跟一條看門的狗沒有什麽區別。但看上了又如何?戲子和妓子,在世俗人的眼裏,本就沒有什麽根本的區別,賣的都是皮相而已。

    何況是厲北山那樣的衣冠禽獸,會如何對她,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自己幹的本就是火中取栗的勾當,她怨不得別人,也怪不得老天。她從北平來到奉天,走上這條路,都是她自找的,自願的,苦心籌劃了這麽久,委屈再多,她也沒有理由放棄。

    燙熱的藥浴,從頭浸至腳,一點點地麻痹著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

    她想,總有一天,這些不堪的傷痛都會被撫平,隻要找到她的師哥,她今日所受的這些侮辱,也都沒有白費。她捂住臉低聲啜泣……

    “師哥……師哥……你到底……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