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寂靜的雨夜, 沈家門前一排暗衛護在馬車前,陳溫將江沼抱出來時, 素雲正著急地往裏張望,寧庭安適才將她從王府接出,說今夜出城,素雲煎熬了幾日的心,總算是安穩了下來。

    周順撐著傘,雨點子在傘上砸的啪嗒直響,陳溫將江沼放進馬車內的軟塌上,再掀開車簾下來後,便對寧庭安遞了個眼色,馬車攆著濕噠噠的雨聲,一股股雨水從那車軲轆裏不停的往外冒。

    周順陪著陳溫站在那石階處,瞧著原來越遠的馬車,心頭很不是滋味。

    這番一走,這城裏就隻剩下了殿下。

    待周順回過神來, 陳溫不知何時已經進了屋, 周順趕緊轉身跟了上去。

    跟到了西屋門前, 周順見陳溫的腳步停在了門口, 便也垂目不敢吭聲, 屋裏的燈火依舊, 裏頭的一桌飯菜還是適才的模樣,整間屋子卻突然冷清的可怕。

    不過是少了那麽一個人,卻猶如這世間隻餘了他一人。

    陳溫抬起腳步進屋,坐在了她適才的位置,蒲團上隱約還餘有她的溫度,幾上有她適才用過的一雙銀筷, 還有她抿過的酒杯,她握過的瓷碗,屋子裏每一處皆有她的影子。

    仿佛她還是身旁。

    然她已經走了。

    他再也見不到她。

    那燈盞裏的油添的再滿,也有燃盡的時候,燈火的光線幾經搖曳,周順終是忍不住立在那門口邊上喚了一聲,“殿下,,”

    “退下。”陳溫的聲音疲憊,卻讓周順不敢再出聲,伺候了陳溫這麽多年,周順就沒見過殿下如今夜這般絕望悲哀過。

    周順並沒有退下,而是站在了那篷布底下,靜靜地候著。

    **

    城門外皇後和瑞王也在候著。

    那一陣急雨過後,雨水倒是小了不少,纏纏綿綿並不礙事,馬車從沈家老屋出來,直往城門口而去。

    “啟稟皇後娘娘,王爺,馬車到了。”小三子舉著傘站在帳營外,看到從城門內緩緩而來的馬車,立馬轉身同皇後和瑞王稟報。

    一個時辰前,陳溫讓寧庭安去尋了瑞王,說他同意離開芙蓉城,讓瑞王去城門外候著。

    自那一場屠殺後,瑞王便再也沒有見到陳溫,寧庭安回來時說太子不願見任何人,連周順都被攔在了門外,瑞王不信也曾去過老屋幾回,果真見周順立在了門前,便也罷了。

    這幾日瑞王心頭一直擔憂陳溫從那場屠殺的陰影中走不出來,幾日下來也過得很不安寧,得了寧庭安這麽一句話,終於鬆了一口氣,早早地到了城門外。

    芙蓉城原本就是他的地方,有他一人在便夠了,用不著兩人都搭進去。

    瘟疫一起,宮中朝臣就已經人心惶惶,皇上膝下就這麽兩個兒子,好巧不巧都封死在了芙蓉城。

    江山社稷後繼無人。

    這王朝便是岌岌可危。

    幾批臣子陸續從江陵出來前去支援,皇後一個日夜都未曾合過眼,第二日起來換了身衣裳,直接跟在了臣子後麵,留了一封信給皇上先斬後奏。

    兩個兒子加一個沼姐兒。

    她輸不起。

    到達江城之後,皇後又調配了周邊所有的兵力,卻被芙蓉城城門前的那條斷路,耽擱了幾日,好不容易今日通了路,又被瑞王攔在了城門外,不肯放進去,隻得在那城門外打轉。

    “都長本事了。”皇後在城門外一直候到夜色落下,才見瑞王一行人麵罩遮麵,在一片雨霧中打開了城門。

    皇後立在那,看著瑞王下馬朝著她走來,在十步遠的距離瑞王喚了一聲,“母後。”喚完眼裏便有了濕意,本想同之前那般給她一個擁抱,然臉上的那層麵罩無時不提醒他不能靠近。

    兩人就那般隔開距離說話。

    傘上的雨水順著傘骨子不斷地往下滴,瑞王最後對皇後說道,“母後將皇兄帶走,芙蓉城由兒臣來守。”

    皇後看著他,一路上未歇息好,眼裏布了一層血絲,並沒有應他,而是問,“沼姐兒呢?”

    三個人一個都不能丟。

    來時皇後就想好了,自私也罷,不要那名聲又如何,她隻要她的兒子和沼姐兒從那圍城裏出來。

    皇後剛問完,身後小三子就過來稟報馬車到了,兩人同時回頭,駕馬車的人是寧庭安,馬車到了帳營跟前,寧庭下車同皇後行了大禮,剛起身就聽瑞王問他,“皇兄呢?”

    寧庭安說,“馬上就到,殿下讓臣將江姑娘先送出來。”

    瑞王並未多想,又望了一眼城門內。

    皇後往前走了幾步,正欲去掀開車簾,寧庭安卻在她身後及時地說道,“啟稟娘娘,江姑娘這幾日身子不大好,殿下送過來時,人已經歇下了。”

    皇後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寧庭安的視線與其對視了一瞬,便彎下腰恭敬地立在她跟前。

    “你去點點人數。”皇後回頭對瑞王吩咐,瑞王人一走,皇後就讓寧庭安抬起頭,“聽說你是王爺的師爺?”

    寧庭安回答,“正是微臣。”

    皇後盯著他,又問了一回適才瑞王問的話,“太子呢?”

    寧庭安這回沒及時回答,半晌抬起頭來,皇後已經變了臉色,寧庭安突然雙膝跪地,跪在了雨地裏,對皇後如實相告,“啟稟娘娘,殿下已經出不來了,殿下讓微臣帶話給娘娘,讓娘娘將瑞王帶回江陵,替皇室保住血脈。”寧庭安從袖筒裏將那日陳溫交給他的令牌遞給了皇後,“殿下說,皇後娘娘無需擔憂,這番決策不過是做的最壞打算,城中醫藥世家,皆在盡力醫治瘟疫,不久後他便能歸來。”

    寧庭安跪在地上埋著頭將那令牌舉到了頭頂,雨水慢慢地將他一身淋透,那令牌捏在他手裏,已被雨水衝刷過一層又一層,過了很久才聽皇後輕聲問,“為何出不來。”

    寧庭安沒給她半點希望,“殿下已經染了瘟疫。”

    跟前一陣輕響,皇後的身子無力地靠在了馬車邊上,寧庭安抬起頭來又說道,“殿下已將退婚書給了江姑娘,殿下說娘娘若想將其封為公主,便依了娘娘的意。”

    皇後突然就失了理智,對寧庭安說道,“你去將他接出來,不管用什麽法子,染了瘟疫又如何,出來了本宮尋人替他治!”

    寧庭安沒動,喚了一聲,“娘娘,,”

    皇後咬著牙說道,“他別以為本宮不敢,他要真不出來,本宮回去就將他心口肉嫁人。”

    寧庭安將頭磕在了地上,失聲喚了聲娘娘,“殿下那日為了江姑娘在王府門前屠殺了一萬餘人,他早就出不來了,娘娘也當清楚殿下的心性,殿下嚴以律己,一心愛民,心裏裝著天下,又豈能原諒自個兒手刃過手無寸鐵的百姓,那其中可有不少孩童,就算殿下未染瘟疫,也會讓出這太子之位。”

    皇後的臉色蒼白,一身勁裝頭發高束,瞧不出在皇宮時的半點雍容華貴,如此站在那,也不過是一位平常的女子,也隻是一個母親。

    “本宮讓他脫層皮,他倒是幹脆,直接斷了自個兒的命。”皇後仰頭,兩行淚水從臉上急速劃過,咬著牙說道,“殺就殺了,我陳家曆代皇帝,誰沒殺過人,不需要他來懺悔。”

    寧庭安起身將那令牌再次遞給了她,“殿下說,他屠殺了百姓,該他贖罪,但他從沒有後悔過。”

    再來一回,他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馬車內素雲緊緊地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低頭去看了一眼江沼。

    隻見其睜著眼睛癡癡地盯著那馬車頂,涼涼地一道淚珠子從眼角無聲無息地落入了枕邊。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放心,劇透太子會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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