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陳溫便也沒再問, 指關節碰著那幾麵輕輕在敲了一下,周順轉身退了出去。

    空曠的屋子裏隻餘陳溫一人, 燈火的光亮照在他青色的身上,光影沒有半絲移動,猶如一尊木雕坐在那,久久都沒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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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沼去看了江言恒,離開江家的那日,江言恒不在府上,沒成想兩人會在芙蓉城見上麵,更沒想到再見麵會是這番光景。

    江沼沒去問他關於羅姑娘和虞姑娘之事,隻問了一句,“大哥可有何打算。”

    江言恒沉默半晌說了聲,對不住,“我常年呆在邊關,回到江陵倒也不習慣,煥哥兒自來在江陵長大, 心性又純正, 往後必定能撐起江家大梁。”

    江沼低下頭抿唇不說話, 這話是什麽意思, 江沼自然懂。

    “咱們江家這輩, 自來沒有大房二房之說, 你和煥哥兒皆是我親弟弟親妹妹,我知你懂事,凡事都往心裏吞,二叔二嬸子走了這些年,能讓你歡心的也就隻有太子,無論將來你做什麽抉擇, 當顧好自個兒,等煥哥兒將來起來了,自然會照拂於你。”

    江沼抬頭看著他,眼圈微紅,“那大哥呢。”

    江言恒說道,“太子不會為難江家,我守著那地兒替你們祈福便是。”

    江沼側過頭沒忍看他,也不知道為何就問了出來,“不悔嗎。”

    半晌身後才傳來江言恒的聲音,“不知。”

    江沼將自個兒做的幾樣糕點放在他跟前,又拿了個紅色利是出來,裏頭裝著幾顆硬糖,往年在江家每年過年,大伯母都會如此,利是裏裝著糖,到了新年的這一日江家的孩子人手一個。

    說吃了糖來年定會甜甜蜜蜜。

    江沼將利是遞給了江言恒,咬著唇忍了眼裏的淚珠子說道,“哥哥,新年吉祥。”

    江言恒接過,“多謝四妹妹。”背過身又才說了聲,“新年吉祥。”

    從牢裏出來,江沼擦了那眼角邊上的淚痕,臉色涼得瘮人,見到素雲時,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林芊沫必須得遭報應。”

    剛出了那地牢口子,迎麵就撞見了江家大姑娘江嫣。

    江嫣一身好脾氣到了這時,也是氣的亂了分寸,一麵抹著淚一麵斥責,“我就知道將來有一天會出事,他這是害了自個兒啊。”

    江沼側過頭沒說話。

    江嫣也顧不得同她多說,腳步匆匆往那地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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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霜沒跟著江沼一同去地牢,這便坐在屋裏侯著她。

    王府的偏廳門前有幾株紅梅,殘雪壓枝,那紅梅一半埋在積雪裏一半隱隱露來,白紅相襯竟讓沈霜立在那一時看癡了去。

    昨兒一夜未眠,趕出來的那雙護膝,此時就藏在袖筒裏,幾度拿了又放。

    祖母曾經同她說過一門親,是芙蓉城的一位秀才,姨娘說門第太低,嫁過去往後的日子難出頭,女人嫁人猶如第二次新生,那一定得都滿意了才行,沈霜見過那秀才,樣貌清秀,也有一番人才,卻也沒有一見傾心,就此要許諾終生的念頭。

    是以,姨娘說退親時,她也便同意了。

    然秦將軍不同,他一出現就奪了她魂,那家世那人才,無一不是她夢寐以求的情郎,她一顆芳心昨兒夜裏全都壓在了上頭,殊不知適才江沼的一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潑在了她身上,滅了她所有的希望。

    門前的廊上有腳步聲傳來,沈霜下意識的回頭。

    沈霜曾聽人說過,當心頭念著那個人的時候,總是會無意間遇見。

    那挺拔的身影由遠至近,沈霜遙遙相望,心就跟石磨碾過一般,陣陣生疼,沈霜從未見過陳國的大將軍是何模樣,但秦將軍已經滿足了她對將軍所有的幻想。

    “沈姑娘當心,庭階上積雪才化,滑的很。”秦將軍從她身後走過,腳步已經越過了她好幾步,最後還是停了下來,回過頭提醒了她一聲。

    沈霜所有的心理防備,被這一聲徹底地擊垮。

    沈霜看著那背影越來越遠,心口猛地一陣跳動,終是喚了聲秦將軍,“等等。”

    秦將軍逐步,沈霜從那濕滑的庭階上匆匆而來,立在他麵前,鼓足了勇氣將那副護膝遞到了秦將軍麵前,“將軍於民女有恩,民女沒什可答謝將軍,唯有自個兒縫了這東西,針線粗糙,還望將軍莫要嫌棄。”

    沈霜埋著頭,青色的發絲上隻撇了一根素素的玉簪,簡單而樸實,倒是與秦將軍見過的那些江陵姑娘有所不同。

    秦將軍沒有去接。

    沈霜半晌沒見其反應,心頭生了急,剛抬頭便見秦將軍也在看著她,神色溫和地說道,“我已有婚約。”

    秦將軍常年在戰場上打滾,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昨夜在樓道上,那夜風一吹,姑娘額前的幾縷發絲吹開,臉頰上生出的紅暈甚是醒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雖見過林姑娘,也知林姑娘心中之人並非自個兒,然婚約還在一日,他便也知,不能接受旁的姑娘。

    於沈姑娘也並非公允。

    沈霜猛地垂下頭,將那護膝緊緊地攥在手裏,也分不清是羞愧還是失落,隻知心頭難受得很,竟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某多謝沈姑娘好意,外頭風大,沈姑娘還是進屋去吧。”秦將軍的聲音依舊溫和,瞧了她一眼,轉身拐過那長廊,不見了身影。

    沈霜呆呆地立在那,忘記了挪動腳步,由著涼風拂麵,將那麵兒上的滾燙一點一點地吹散。

    回到沈家後,沈霜再也沒了心思去江沼的竹苑,一人關在那屋子裏沉悶了好幾日,素雲去看過一回神色黯然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精神勁兒。

    江沼說,“她這是一頭鑽進去了。”

    倒也沒再去勸,秦將軍會不會喜歡上沈霜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林芊沫配不上。

    年前江家二姑娘江燃從江陵來了信,江沼一直未回,這回回了,便多添了一句話:林芊沫如何了。

    江燃是個聰明人,見了這話,必定能猜到她的用意。

    然信到江燃手裏的那日,林家二房已經出了事,林老爺幾十年前的一樁命案,那被害之人就在芙蓉城,這回被太子無意中查了出來,別說是林老爺的官職不保,就連人也一並入了牢獄。

    林家二房本就是商人出身,林老爺大字不識,這些年不過就是依附大房而活,榜著皇後的名聲,在江陵的名門貴族裏混出了一席地位。

    如今林老爺入獄還是太子親手辦的案子,眾人便知,林家二房這回是真的到頭了。

    林老夫人一聽便急得團團轉,進宮遞帖子要見皇後,結果帖子還未遞過去,那太監倒是先說了一句,“你一介賤民,罪人之婦,也敢給皇後娘娘遞帖子,若有二回,當心我要了你狗命。”

    林老夫人當場就攤在那地上,活了半輩子老臉算是丟盡了,一時也弄不明白,怎就突然遭了這橫禍。

    見皇後這頭不成,林老夫人又去了長公主府上找了駙馬爺,駙馬爺是林老爺的長子大公子,幾十年過去,許是他那歡脫性子的緣故,大公子這稱呼就沒變過,平時行事瞧著不正經也不靠譜,可江陵的貴族誰人不敬重他,也就林老夫人瞧不起,商人出身做了駙馬爺,不過是撿了那便宜,有何了不起。

    早年就因為自己傍上了公主,便與林老爺斷絕了父子情分,這等人讓她如何瞧得起。

    這回林老爺入獄,她就不信他不管了,再如何那也是他親爹。

    誰知駙馬爺還真沒管。

    “君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林老爺還隻是個六品小官。”大公子將那話帶給林老夫人,“白白享受了這些年的福澤,也該活回自個兒的樣子。”

    林老夫人一路求人的消息,早就傳了開來,那頭林芊沫還在鬧著同秦家退婚,這頭秦夫人已經再想著如何退婚。

    林老夫人回去時,林芊沫正坐在屋簷下賞雪,回頭用那絹帕捂著嘴對身後的丫頭道,“你們說那江家世子,是不是個傻子,竟是為了個賣藝的姑娘殺了人,他是不知殿下也在芙蓉城麽,還是他不懼太子?”

    誰都知道隻要栽到太子手上,不管你是誰,皆逃不過,林芊沫也知。

    身後的丫鬟早已了解她的心思,“這年過了,算算日子殿下也該回來了。”

    林芊沫一聽,心頭就抓狂,剛從那椅子上起來說了聲,“我找姑姑去,得讓她想個法子幫我退了秦家的婚事。”回頭就遭了林老夫人一巴掌,“你就知足吧,如今秦家這門親事怕已是你最後的依仗,你還要鬧著退婚,你可知你父親出事是誰辦的案?”

    林芊沫咬著牙受了那一巴掌,還未緩過來,就聽林老夫人說道,“是太子。”

    “你還想嫁進東宮,癡心妄想也該有個限度,怎能如此無休止地胡鬧,如今太子辦了案,皇後娘娘,還有你那位駙馬大伯,人人都不管,往後我林家二房的日子會如何,你就沒有想過?你日日聽你那位姑姑教唆,她不把你弄成她當年的樣子,她心裏又豈能甘心!”

    林芊沫呆呆地杵在那兒。

    然還未等她醒過神來,秦家就派了人過來,“既然林姑娘不願意入我秦家門,咱也不強求,往兒個就各自安好,也祝林姑娘能尋得一位如意郎君。”

    林老夫人直接暈了過去。

    林芊沫好半天才回了神,也沒顧林老夫人,直接去了她那位姑姑那,一進屋就著急地問她,“祖父出事了,我該怎麽辦。”

    林家姑姑從那繡架後抬起頭,神色冷靜,輕輕地笑了笑,“你問我,我問誰?”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加更哈,這章沒寫完先放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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