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第170節

  蕭常眨眨眼,看著阮妤的臉,忽然歪頭,勾起嘴角一笑,“是,主母。”

  阮妤:“……”

  ……

  馬車停下。

  阮妤沒有帶著蕭常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隔壁霍家。

  霍青行剛回來不久,正想去隔壁找她,看到她出現,臉上揚起一抹笑容,看到她身邊的男人又愣了下,走過來問她,“他是?”

  阮妤笑著和他說,“給你請的侍衛。”

  霍青行長眉緊蹙,看了一眼蕭常,又看向阮妤,搖了搖頭,“我不用侍衛。”

  “不行。”阮妤早知道霍青行會拒絕,可她一向知道怎麽“勸說”他,這會下巴一揚,沒了平日在外那副精明能幹女東家的樣子,而是像一個跟自己情郎蠻橫撒嬌的女子,驕矜道:“別人都有,你也得有。”

  見霍青行麵露無奈和猶豫,她又上前一步,扯著霍青行的袖子,輕輕晃了晃,“別人有的,你得有,別人沒有的,你更得有,我家明光就該什麽都有。”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很輕,有些隱藏的悵然。

  那些他曾經缺失的,她會一點點補給他,她要他從此之後隻見光明,不見昏暗。

  她說著正經話,聽在霍青行的耳中卻比這世上最美妙的情話還要動人。

  他臉皮還是薄,當著外人被阮妤這般對待,耳根一下子就熱了起來,看了一眼蕭常,見他笑盈盈看著他們,臉頰更是滾燙的不行。

  不過比起以前還是有改進的。

  作為阮妤如今名正言順的未婚夫,他沒有讓阮妤鬆手,反而還握住她的手,包攏在自己手中,沒再拒絕,嗓音柔得仿佛三春四月的暖風。

  “好。”

  既然她要他留,就留下吧,左右家裏也還有空餘的房間。

  蕭常就這樣留下了。

  *

  又過了一陣子,到二月下旬的時候,三年一次的會試也正式開始了。

  會試和鄉試不同,鄉試是本州府的學生參加考試,而會試是由所有州府最傑出的那些人在長安由禮部統一主持考試,還有一點不同,鄉試是每三日考一場,每場考一日,一共三場。

  而會試雖然也是考三場,每場卻得考三日。

  這樣的考試,考驗的可不僅僅是才識,還有身體素質。

  每逢會試,不知道有多少人中途暈倒在考場裏,也因此阮妤給霍青行準備東西的時候格外細致,衣裳得加厚,拿的被褥得既輕又保暖,護膝也得準備上,還有腳墊,寒氣出於腳底,要是腳不暖和,其他地方再暖和也沒用。

  除此之外,還有吃的。

  這個倒是不用阮妤操心,她娘和如想早早地就給人準備好了。

  ……

  這天天還沒亮。

  阮妤一家人就送霍青行去了貢院,該說的話都說了,霍青行辭別阮父阮母後看向阮妤,見她柳眉緊鎖,隻當她是擔心自己,便柔聲安慰道:“別擔心,我會好好考的。”

  他平時很少外放自己的情緒,這會在昏暗的天光之下,看著阮妤的麵龐,竟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為了你我也一定會高中。”

  他要她風風光光嫁給他。

  從前霍青行說這樣的話,阮妤自然高興,如今卻是喜憂參半。

  她既盼著霍青行能好,讓所有人都欽羨仰慕他,卻又怕他太好,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反而惹來危險。

  可看著眼前青年眉宇之間隱藏的意氣風發和向往之色,阮妤把所有的情緒都壓到心底,他走的是他想走的路,她不該攔他,想清楚了,她一掃之前的猶疑,揚起一抹笑容和他說,“好啊,我等著,等著你高中。”

  遠處傳來馮賓、竇文的聲音,李璋也在,是特地來送他們進考場的。

  阮妤看了一眼,沒過去,“去吧,我就不過去了。”

  霍青行笑著應好,又和阮父等人說了一聲才和蕭常一並朝李璋他們走去。

  阮妤站在原地看著遠處的情形,看著他們笑笑鬧鬧,看著霍青行眉眼溫和疏朗,而後看著他們混入人群走進貢院,那麽多人,根本看不見霍青行他們的身影了。

  可她卻還是執拗地站在原地,直到人群都進去了,身後傳來爹娘的聲音,她才離開。

  160, 第 160 章  春闈第一。

  ……

  白竹握著車簾往外頭探去, 看著貢院那處已有人從裏頭出來,忙轉頭跟身後的阮妤說道:“小姐,出來了!”

  阮妤也握著一角車簾, 自然也瞧見了外頭的情形, 霍青行這一場考試雖隻考了六個晚上,但阮妤卻實打實有九天沒見到他了,他們上回見麵還在二月下旬,那會天還有些涼, 她怕人在裏頭凍著就差幫人把鬥篷都帶上了。

  如今卻早已是天暖還春之際。

  她穿上了單薄的春衫, 就連夜裏這拂在臉頰邊上的風都是暖和的。

  這會天已大暗,貢院前是一塊牌坊,上書“貢院”二字, 一共三個門, 兩副對聯,還有兩座石獅子, 遠遠就讓人覺得森嚴巍峨, 這處地方平時無人來,每到科舉時分就由帶刀官差在外嚴守, 因為今夜科考已結束,那些官差雖然還站在那邊卻不再阻止人靠近,隻是時不時提醒幾句,免得人群擁擠出現踩踏事件。

  牌坊那塊是沒有掛燈籠的。

  不過裏頭那寬敞的路道兩側都掛著燈籠,幾乎五步就有一盞,把這黑漆漆的夜都照得亮堂起來,阮妤坐在馬車裏能夠瞧見那些燈籠被風吹得微微晃動,而一群學子正朝外頭走來,暖橘色的燭火把他們的身影拉得格外的長, 離得近了,他們的麵容也慢慢變得清晰可見,九天前意氣風發進去的一群人,如今卻一個個腳步虛浮,有些剛出來就直接暈倒了,還有不少是直接被人抬著出來的。

  那些身強力壯的倒還好些,和自己家人碰麵後就各自登上馬車離開了。

  阮妤還未瞧見霍青行,心髒卻已砰砰跳了起來,她顧不得還沒瞧見人就已走下馬車。侍候在馬車旁抱著一柄劍的蕭常見她出來,忙抬手扶了一把,等她站穩後便收回手勸她,“那裏人多,主母不如就在這,我去接主子就好。”

  “不,我要去。”

  她已有好長一陣子沒瞧見他了,她要他出來後第一個瞧見的便是她。

  白竹也要跟著下來卻被阮妤攔住了,“你懷著身孕就在這待著。”又囑咐蕭常,“勞煩蕭大哥在這看著一些。”

  蕭常皺眉。

  他的任務是保護主子和主母,一個小丫鬟……待見阮妤頭也不回就往前走,他到底還是如她所願留下了,目光卻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免得她出事。

  阮妤穿過人群,越往前,人越多。

  她聽著身旁那或是高興或是哭泣的聲音,目光卻一直在往裏頭梭巡,等走到牌坊前就不能再進去了,她隻能翹首看著裏頭,直到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抬手喊人,“霍青行!”

  霍青行和馮賓、竇文正一道從裏頭走來。

  三個人裏,霍青行和馮賓還好,雖然麵色不似往常那般清俊,但也不至於麵無人色,竇文卻頹廢極了,走起路來,身子都在打晃了,得霍青行和馮賓扶著才不至於摔倒。

  竇文這會正喃喃念叨著:“炸雞腿,獅子頭,還有嫂子店裏的三杯雞,肉蟹煲……嗚嗚嗚,我最近都餓瘦了,這考試真不是人幹的。”

  馮賓嗤他,“好不容易瘦了一點,可別再胖了。”

  他們二人從小鬥嘴鬥到大,要放在平時,竇文早和他鬧起來了,不過今天他實在沒什麽力氣,索性把身子往霍青行那邊一靠,和霍青行說道:“明光,你記得和嫂子說,讓她下次多給我準備一些吃的,我一定要把這幾天落下的吃回來。”

  霍青行眉眼含笑,正要答應,便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抬眼看去便瞧見一道亮麗的身影,那人穿著一身丁香色的薄緞褙子,周遭人群湧動,可霍青行的眼中卻隻有她這一道身影,萬家燈火都成虛無,隻有她是真實的……他在這裏關了九天,說不累是假的,可在看到阮妤的這刹那,他忽然覺得全身的疲憊都一掃而盡。

  阮妤看著他們過來,瞧見竇文這副虛弱的模樣,不由皺眉,“這是怎麽了?”

  馮賓笑道:“嫂嫂別管他,他就是餓的,剛還和我們說要你做一桌子菜彌補他這可憐的胃。”

  阮妤聞言,鬆了心,笑起來,“你們什麽時候有空就過來,我若不在店裏便是在家,反正你們也都認識。”

  竇文感動:“嫂嫂真好。”

  他還欲再說,便被馮賓提了過去,“我們先回去休息了,嫂嫂和明光也早些回去。”他們兩家人就在不遠處候著,這會已有人過來接他們了。

  目送他們離開,阮妤偏頭,沒了別人打擾,她終於可以好好看一看他了,身邊男人俊美如常,隻是從前清雋的臉今日卻顯得有些落拓,下巴冒出一點青茬,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她看著看著,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抬手去撫他幹澀的嘴唇,“累不累?”

  霍青行搖頭,他笑著握住她的手,“不累。”就算原本累,看到她也不覺得累了,看了一眼前方,瞧見蕭常的身形,“走吧,我們過去。”

  阮妤頜首應好。

  這會貢院門前已經沒那麽多人了,但霍青行還是牢牢握著阮妤的手,護在身邊,生怕她被人群擠到。

  阮妤牽著他的手,邊走邊說,“哥哥今日當值沒空,爹娘原本想和我一道來的,但我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便讓他們留在家中等消息。”

  霍青行點頭,看了一眼前方,隻有蕭常和白竹,才皺眉,“如想呢?”

  “她前陣子為你祈福得了風寒。”見身邊男人皺起長眉,又笑著寬慰道:“沒什麽大礙,我來前盯著她服了藥,估計這會正安睡著。”

  霍青行這才放心。

  一行人登上馬車啟程回家。

  阮妤等到家後又囑咐蕭常送白竹回去,她今日原也沒想讓白竹過來,她如今月份大了,行動起來並不方便,可這丫頭心眼實誠,怕她一個人等得著急,非要跟過來。

  阮妤那會著急來見霍青行,便隻能帶人過來了。

  “明日就不要去酒樓了,在家好好休息。”馬車啟程前,她囑咐白竹。

  白竹這會倒是聽話,溫順地點點頭,也勸阮妤,“小姐這幾日也別去了,您這些日子都沒怎麽休息好,不如在家休息幾天,酒樓有譚小姐呢。”

  阮妤頜首。

  她原本就有這個打算。

  等馬車啟程離開,阮妤問霍青行,“先去歇息?”

  “我先進去看看先生他們,若他們沒睡,便和他們說一聲。”霍青行看她,“他們應該也等著急了。”

  阮妤笑著應好。

  兩人進屋,阮父阮母果然還沒睡,就在堂間坐著,一個自己跟自己下棋,一個做著針線,時不時就抬頭看一眼外麵。

  譚善也在等。

  小小的身子坐在小杌子上,手托著下巴,閉著眼睛時不時點一下頭,顯然是一副困極了的模樣。聽身後阮母激動地說了一句“回來了”,他打了個激靈驚醒,睜著迷蒙的眼睛一看,瞧清楚人影也蹦著站了起來。

  高興道:“霍哥哥回來了。”

  霍青行見過阮父阮母,又摸了摸譚善的頭,和阮父說,“讓老師擔憂了。”

  阮父笑道:“考完就好,你師母給你準備了夜宵,阿妤,你跟你娘去端出來。”又和霍青行說,“考完就拋到一邊別去想了,這陣子好好在家休息,有空就來陪我下棋。”

  霍青行一一應是。

  他在堂間陪阮父說話,阮妤便跟著阮母去拿夜宵。等吃完夜宵,阮父阮母撐不住,先去睡了,譚善也被譚柔帶去洗漱睡覺了。

  “走一會?”阮妤出門看到漫天繁星,看著身旁的霍青行說。

  霍青行自然沒有不答應的。